【第九章】怒
隔日。
娘给我准备好了为大伯送行的素衣。
我穿上后，便去了大伯家里。
大伯家修缮的十分规整体面，不见得多奢华，只单单是黛瓦白墙，也修葺的十分雅致大气。
小时候最喜欢跟人吹嘘，我大伯可好了，我大伯对我可好啦，我大伯家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可威武了，我大伯家后院得竹心亭可雅致了，我大伯家的茶水.....
那时年幼，大伯是我向小伙伴吹嘘的最大资本，可能也是心中最大依靠吧，明明是那样疼爱我的大伯，为什么不等我一天呢，大伯。
所以我自小，就不是个安分老实的小孩，争强好胜，吹牛打诳。
可也只有大伯，会细心的教导我：“宵儿，低调，低调，你再这么吹嘘下去，大伯家早晚得遭贼。”
此时，站在大伯的棺前。
回忆往昔，历历在目。
一时唏嘘起来，大伯，你真的离开了？霄儿不想知道，大伯是经历了世间最痛苦的离别才离开，而当做是大伯的一场游历。
霄儿不为大伯哭，大伯会不会生气呢？
原谅霄儿，不想心里太伤心，只宁愿大伯还在，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就如同我在汤山的几年，大伯在家乡，在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一面悠然生活，一面等候霄儿归来。
在大伯的棺前，围满伤心的哭声。
其实在大伯家，我每次来了，只找大伯，对于大伯家的其他人，本就交往甚浅，现在时隔多年，更是没了印象。
于是，我默默的站在队列的最后，不曾与人说话，只口中呢喃，跟着默念着前排诵经的大师念诵的往生咒。
一路护送着大伯的棺，弥撒起漫天的纸钱，听着耳边独属葬礼的哀乐，前往安葬大伯的地方。
大伯，一路走好，霄儿给您送行。
就这样，一行素面素衣的队伍，在一条阡陌小路上，缓缓的忧伤的行走着。
突然，前方一列马蹄声至，由于长年习武，总习惯了练习听敌人的剑 声，周身带动的气流亦或是风声。
所以我耳力较之常人，自然敏锐一些。
听那声音，定是十几匹烈马飒飒而来。
我抬头，不一会儿，十二匹熊健骏马和一十一个蓝衣人至此。
看起来像是很急的样子，看见了我们，却依旧不减马速，眼看就要与我们一行人擦身而过，何况这乡下地方，大道本就狭隘。
果不其然，前面送棺的人一惊，大伯的棺便一脚落地。
“咯噔”一声，其余三个抬棺的汉子也不支体力，撒了手。
“阿弥陀佛”一旁的老人家惊恐的默念着，“这棺可经不起这一摔啊，这预示着死去之人，黄泉路上不得安息啊。”
“什么？”我心中半惊半疑。这，大伯的棺，平白无故的摔了，自然是不好。可原来还有这样的民间习俗。
登时望向那些人马。
却闻送亲队中有一两男人质问：“你们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马上的那些人具是身形强健，我细观其手脚，看来都是练家子。
听了这责问，为首的一个，在马上抱拳道：“对不住了，老人家，我们有急事在身，一时惊扰了逝者，万分抱歉。”
“你有急事，就骑马不带眼珠子？看你们一个个的穿衣打扮，定时哪里来的土匪贼子。”送亲队的人不依不饶。
那为首的人还不曾说话，身后一个眉毛倒竖的大汉却急红了脸，嚷道：“什么？土匪贼子？敢说咱们堂堂九龙镖局的人是土匪贼子，我看你是活腻了，妈的，真是晦气，少主催的越急，越他姥姥的这么许多事端。都给我起来，给爷让路－－－－－－－”
话还没说完，我心中登时怒火四起。
“什么东西。”
我怒喝，伸手将身边人白布扎的帽子扔到那人的脸上。
我用了七成力道，那男子毫无防备，白帽子全摔到他的脸上，许是他坐立不稳，一下子连人也摔下马来。
对方其余人马顿时惊觉，向后退了一步。
我上前，指着那人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咋呼。”又道：“什么叫堂堂九龙镖局，那又是个什么东西，扰了我大伯的清静，不跪下给我大伯烧纸钱磕头念经，还敢说给你让路，你们这么大把的年纪，是长在狗身上了么？”
那男子脸上一道红印，烈日照下，脸上油光腻腻，涨满猪肝怒色，瞧向我来，说道：“妈的，九门镖局岂是你敢大言不惭在这浑说的，你这女娃娃找死。”
说着就要向我招呼来，我本不想在这时闹事，扰的大伯不安宁，谁知这些人说话太难听，心中怒火中烧，也不管不顾。
大伯，霄儿不允许有人对你不敬。
我上前一步，观那人身法，雄浑身材，手脚粗壮，只是身形虚喘，下盘不稳，想来不过粗野武功。
于是不先迎上去，他似乎看我是女孩儿，手上并未用尽全力，于是，就是此时，我跃起，踢他左腿，格挡他前掌。
“蹦”的一声，我一击即中。那人左腿跪倒地上。
我们绝情殿的功夫，就在于“绝情”上，招招式式，绝不虚发，先前定要费大多时间观对手来势，思虑清楚前攻后守，拿捏到对手的弱点，能一招成的不用两招。
且出手具是无情招数。
不仅招式快准利索，并且异常狠辣。
开玩笑，不然师父何来“无情”一说。
不顾那大汉疼的呲牙咧嘴，又踢中他右腿，一招快似一招，又将他两手捉住，交叉，使劲，向后一撑。
“啊.....”
不顾那惨叫声，我将外衣的腰带解下，一端咬在嘴里，一端快速捆绑了那人的两手，一扎，一捆。
再补上一脚，踢到他脸上去，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整个身体匍匐在地，遥遥跪拜着我大伯的棺木。
我脚下使劲，直踩的那汉子嘴角挤出血珠来。
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向后一看。
另外一些马上的人，连同送亲的长队乡亲，此时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我和我脚下的那人，望向我的目光惊惧，望向那汉子的目色中却是有丝怜悯了。
我脚下力道仍旧不松。
马上的人反应过来，个个拿着家伙下马。
气氛汹涌又分外宁静。
我咬了一下手指，冷笑出声：“怎么，九龙镖局的人我说不得是么？开口之前也不瞧瞧自己身上几分功夫，就学人装好汉。你这模样，配么？连我个十六岁的孩子都打不过，真不知道你如此行事，是怎么在江湖上活了这么久的。”
转身对着那十几人说道：“今日我家确是举行丧事，这路又狭隘，耽误了各位行程真是不好意思。”
众人一惊。
我心想，此时人也打了，气也撒了，正想着早点结束，不耽误大伯的时辰。
于是，又说道：“在下年幼不知事，我已向诸位道了歉。不知这礼数可周全？好了，现在轮到你们向我大伯行行礼数了。至于这个满嘴腌臜的老东西，我等你们行完大礼再送还你们。”
说完抬首看向那人中的领头男人。
那男人手臂一伸，止住了众人的出声。
我又不瞎，自然看到那群人眼中的怒色。
于是，又说道：“我喊三声，你们再不行动，我就废了这人的手脚。”
说罢：“一，二......”
那领头男子果然动容，说道：“这位姑娘，且慢，我们扰了逝者的思休，本就是我们的不是，本是应该的。”
说罢，走到大伯的棺前，砰砰砰的磕了头，烧了一把纸钱。
其余众人，也一一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