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来乍到

作者:风蝉|发布时间:2017-04-07 21:06:21|字数:2454

  杂乱的光影如同悬崖上堆积了千年的藤蔓缠缠绕绕,无限升张,蔓延地从身躯的某一个部分开始包裹,将他悉数笼进。细胞如冰雪般消融、拆分,有序裂变成更为微观且难以言状的粒子;假如虹膜上捕捉到的画面是有效信息,那么那些色彩绚烂的弘光从黑暗中破出的样子,则恰如一个獠牙乖张的口器……

  比喻毫不夸张,K看到自己的每一寸脉络被这个大口吞噬泯灭,在妄图猜想恐惧未知为何物时,每一厘可以用来感知的器官就已经消失。

  但其实他是闭着眼睛的。没有过度阴暗的重色光芒来宣告他此行的正确性,当感受不到“身体”这种东西存在时,唯有思想这个不讲道理的特性,在时间缝隙的跋涉中,没有情绪波动地遨游着。

  好像翻动书页的那缕风中的一颗浮沉,好像茫茫宇宙中一个没有声音的叹息在假想自己,好像……当有了感知后的第一瞬他真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热闹喧嚣的大都市,同数据资料中临摹的立体影像一般,声色犬马,高楼林立,游人和车辆,彼此交错着擦肩而过,拥挤又夯实,鼎沸的各种杂声直接兜脸给了他一拳。

  21世纪。那个地球高度负荷,数十亿生灵仍闭目塞听的时代。

  有点热……他低头看自己脚上黑色的长筒军靴,在失去了辖区动能传输的能量照拂后,无法再小范围调控温度及湿度的特制军靴简直是个小型的熔炉,密不透风的圈禁着他的两只脚.

  与此同时,密不透风的,还有周遭投来的奇怪的目光,他们刮骨三尺般的圈禁着他的……脸。

  “这张脸仿佛在嘲笑人类的想象力,在见到他之前,我从未幻想过人的五官可以这么……好看。”

  “看这矜贵又禁欲的打扮,应该是哪个新番里的角色的cosplay?”

  “惨绝人寰的帅原来是这么一种教人绝望的形容词……我似乎被一个正在自寻短见的coser掰弯?弯成了蚊香!”

  “报警了没报警了没?”

  “先拍照发微博……”

  ……

  K冷漠的看着这些情绪外放到有些猖狂,眉眼描画精致而夸张的女孩子,回想到坐上分子传输器之前苏方士煞有其事的特别叮嘱,被他无视的叮咛中似乎正有一条“那是个人人皆颜狗的世道,以你的‘姿色’将会是颜值代表的最强正义啊,你就是帝王知道吗”——

  怎么就有一股流落莽荒的不适感?!?!

  他应该是从空里摔落的,突然的出现,因为感觉到了一种少有的跌打损伤似的痛意。而这一群人正以一种观望跳楼者的目光在好奇地打量自己。

  K拭去泛青的嘴角边微微裂开的血迹,不露痕迹地站起。

  在他的眼神环视一周后,那些端起手机的人莫名按捺回自己的手机,怯怯收回。所以是怎么回事,这个跳楼的疯子,眼神怎么凉飕飕的?

  K抬起脚,方靴踏出“生人勿近”的排斥之意,在人群瞻观中,宛如一个2357年威严的银河将军般,鼻青脸肿地离开了自己在21世纪所踩的第一块地面。

  ……

  “喂,麻烦按生产时间的新旧从里到外依次放好行吗……正反不要弄错,我要看到它们方方正正的小褶子朝着同一边行吗——”

  大妈放下手中的计算器,忽然一声大呼,“真是,我可能需要一个强迫症来给我整洁的货架上满货品。”

  十来平的24小时便利商店,年近五十有着臃肿身材的女人绝望地从收银台离开,撞开正在上货的工装男人。当前的画面是,琳琅满目的货架前,不规整的散落着三两个纸箱,纸箱里是颜色缤纷的某食品,圆滚滚的包装袋上广告标语朗朗上口——

  “一品御香,美食共享。”

  这无疑是个有点冷冰冰的声音,听在人耳朵里像是寒冬里沉淀经年的石块。不适的是,从这声音里吐出的竟然是一串……广告词。

  大妈上货的手一顿,终于撇头,去看那在隔壁货架跟前站了三五分钟都没挪动过步子的人。男人,十分帅气的男人。

  K弯腰从纸箱里拿出一包零食,看到背面的所用材料时声音往下晃了晃,“原来是马铃薯制品。”

  大妈有点想笑,表情不是太好,“小伙子真精细,买东西要看这么久啊。”

  K没有回答,兀自看着手中的东西,认真检查成分,唯恐里面有毒。不多久他从货架上又随机拿了几样,正步来到收银台。

  大妈嘟嘟囔囔地随之走了回去,拿起被选中的食品一一扫描过后,两只眼睛不耐烦的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男人。庸碌和疲乏已经让她对男人优质的外貌产生免疫的抗体,只剩下日复一日的倦怠,“现金?支付宝还是微信?”

  K的目光从眼角下端滑了出去,继续神情不动地观察几秒。随后,忽视了这句他不听懂的话后,笃定地将脸凑近了大妈举起的扫码枪……

  要知道,虽然略有损伤,可是顶着这张脸的背后,代表着的是长年为帝国征战所获得的高额财富——在未来早就没有钱包这种东西了,面部扫描即可。

  大妈钝住了,周遭的磁场反应有点说不出的萌,“你弄啥呢?”

  高傲的银河将军并不想对这种无聊的问题作出应对,他以一种最稀松平常的姿态拎过购物袋,转身走出了便利店大门……

  许久,大妈才反应过来,“抓贼啦,有人买东西不付钱,大家抓贼啊!”

  ——是的,“流落蛮荒的绝品coser”,在以参观旧址影像的心态,游荡了大街近三个小时后,最终被身体机能的饥饿感所打扰。所谓背负重任而来,所要寻找和守护的那个少女,地标几何确有其人这种事,在姐面前突然有些两眼苍茫了……

  他坐在路边拆开那些色彩鲜艳的包装袋,却看见街道对面,以收银大妈为冲锋代表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他恍惚看清了那些步伐仿佛嫉恶如仇,连闯了好几个红灯,目标所指正是自己。

  什么情况?这是铁血杀伐的银河将军眉梢微皱的那句画外音。

  “就是他,没想到人模人样的,可来店里抢了东西就走,一毛钱都不给我!”

  “竟然一毛钱都不给你!”

  “现在的年轻人游手好闲也就罢了,还这么心术不正,竟然一毛钱都没有!”

  “……”

  这来势汹汹的讨伐到底是什么意思?K在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多年的战略经验告诉他,初来乍到,不宜过激——先撤。

  于是,不识旧社会烟火的未来将军K,在乘坐分子传输器来到21世纪的第一天,因为文化差异成了个……被溜街追打吃白食的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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