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市医院时,已经晚上10点半。
聂帆挂了急诊,在输液室打点滴。
这个点的医院输液室人不多,只有稀稀拉拉七八个。
舅妈不在,是舅舅送聂帆来的医院。
舅舅跟我说起聂帆今晚流鼻血的事,“流了一地的血,他还不肯吃药,幸好现在止住了。”
“医生怎么说?”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掉下来。
“还能怎么样?说前两年移植的肾开始出现排异,要尽快准备二次手术。”
舅舅皱眉叹气,“可是哪来那么多钱?而且肾源也不是说有马上能有的……”
我说:“舅舅,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先回去休息,今晚我守着聂帆。”
聂帆这会儿乖极了,看到我咧嘴就笑。
我坐下来,问他:“帆帆打针疼不疼?”
他摇头,怕我不相信一样,使劲点头:“我不疼,我想菲菲了!”
我替他轻轻揉了揉因为输液变得浮肿的手背:“我也想帆帆,很想。”
他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我,“菲菲你今天不开心吗?你不笑。”
“谁说的?只要看到帆帆我就很开心。”我尽量不让心情影响我的表情。
“可是菲菲的眼睛里没有笑,菲菲心里很难受。”聂帆挠挠脑袋,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衣兜掏了掏。
最后掏出了两颗大白兔奶糖,献宝似的塞到我手里,“我买的,买给菲菲的,菲菲喜欢吃糖,吃过糖菲菲就会笑。”
这是小时候我们兄妹俩喜欢的零食。
长大后,我已经不吃糖了,聂帆却对小时候的事一直记得特别清楚。
“菲菲吃糖!”他呵呵笑着,一脸单纯的关切。
看着他,我眼眶忽然一热,然后赶紧忍住。
那些委屈,那些不甘心,在这一刻全都抹平了。
是的,最起码,我还有聂帆。
忽然间,就觉得生活没有那么艰难,我仍然拥有足够的亲情,和温暖。
*
晚上我做了许多梦。
梦里断断续续涌入许多过去和林彻在一起时发生过的事,一时竟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回忆。
第二天早晨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可能因为没睡好,眼睛红红的。
今天学校没课,但是下午系里有个活动。
陪聂帆去医院打完针回来,我才出发回学校。
步行去地铁站的路上,忽然有电话打进来。
“聂菲,你是不是在XX路?”陆青青在电话里问我。
我看了看旁边的路标,觉得很奇怪,“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了!你站着别动哦!”陆青青答得眉飞色舞。
下一秒,一辆似曾相识的黑色宾利欧陆在我面前缓缓减速停下。
墨菲定律,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不无道理。
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转身走人。
然而已经迟了。
宾利后座车门打开,陆青青从里面跳下来,“老远就看到你了,结果还真是你。”
她兴高采烈来拉我的手,热情地邀请:“上车吧,反正顺路。我们家司机今天载我爷爷去了,小叔送我上学。”
真是倒霉,我要拒绝都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宾利车里,陆鉴成坐在驾驶座上,手指随意扶在方向盘上,正戴着蓝牙耳机在接听电话。
他跟那边谈的应该是工作,声线压得很低,眉头也皱着。
在陆青青热情的眼神里,我硬着头皮坐进去,视线余光瞥到驾驶座上男人,飞快别开了。
车门关上时,陆鉴成的电话也讲完。
陆青青一脸骄傲地跟他介绍:“小叔,这是我同学聂菲,前两天在家里你见过的,她可是我们系里的学霸!”
“陆叔叔好。”我假装对昨晚沈珩的事失忆,努力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
陆鉴成神色淡然,朝我略微一点头。
然后打了半圈方向盘倒车,发动车子。
车子行使出一段距离,陆青青叽叽喳喳跟我聊了一阵,又趴在副驾椅背上跟陆鉴成撒娇:“小叔,等会儿路过前面银泰停下车,姑姑过两天生日,我买套护肤品送她。”
“可以。”陆鉴成颔首,问她:“钱够不够花?不够记我的帐上。”
“哎呀小叔,你真好!我爱死你了!”陆青青赶紧卖乖。
这就是快乐幸福的陆青青。
富豪显赫的家族足以让她活得无忧无虑,不用为生计、钱,这些俗气的烦恼发愁。
谁又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呢?
接下来,陆青青又跟陆鉴成聊天。
虽然是聊天,但大多时候都是陆青青在说。
陆鉴成专心开着车,时不时或答复她一句。
内容无非都是他们陆家的一些家事,其中陆青青不乏八卦地提到容佳茵。
我转头看着窗外,识趣地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