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
她昏迷之际,只听到一声呼唤,她分辨不清是谁的声音了,朦胧地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片刺眼的红,空气中的血腥味将她淹没……
她陷入了一场噩梦。
她梦到了南家最落魄的时候。
妈妈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嘱咐她签下遗产协议,可那份遗产清单里,全都是变卖的家产。
她看到病房里的心电图逐渐变成一条直线,听到警察局里传来一声枪响,闻到南晚晴身上男士的香水味,取证员把冰冷的签字笔扔在桌子上,让她签下死亡证明,从此正式宣告南家泯灭。
牢狱里的自己浑身是血,恶毒的女人拿着小刀将她的脸划烂,她崩溃地大哭,脸上的血掺着泪往下流,她想用手捂住,血却像喷泉一样涌个不停。
多少个日夜,她被囚犯们虐待到神智不清,最后打死她的是谁她也不记得了,甚至连哪一天死去的都忘记了,牢里的日子就是这么昏暗。
她也不记得那盆彩色鸢尾是哪一天送来的了,只是那盆彩色鸢尾出现后,她在那个昏天黑地的牢里才会感受到那么一丝温暖,甚至能看到那么一丝希望,那段日子里,陪伴她的只有苏鱼清的残影,她把这个残影当作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苏鱼清,苏鱼清,你在哪里……
“苏……”南鸢想喊他的名字,可是喉咙干得冒烟,只能发出第一个字的声音。
“碰”的一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不小心摔碎了,紧接着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难耐地睁开了眼睛,视网膜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她定睛一看,果然是霍之勉没错。
男人的面容很憔悴,睫毛下那两团乌黑显得他很疲惫,他的衣袖湿了大半,脚下是一滩玻璃渣子,原来刚刚那个玻璃杯是被他打碎的。
“我要喝水。”南鸢一开口,嗓音嘶哑得不像话。
霍之勉想要问她苏是谁,是不是苏鱼清,可是男人的尊严以及他的自傲心不允许他问出口,他眼中的怒火逐渐放大,最后将气撒到玻璃杯上。
“我要喝水。”南鸢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一开口,嗓音嘶哑得不像话。
霍之勉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病态的小脸,苍白的嘴唇,以及脖子上的刮伤,终究是没忍心拒绝她,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南鸢碰到的第一口,眉心皱了皱,又把杯子还给他,“太烫了。”
霍之勉面色一沉,转身就往里面倒了半杯冷水,再递给她,“喝。”
南鸢无奈,“你不知道吹吹吗?”
“没心情。”霍之勉一副爱喝不喝的表情。
南鸢没跟他计较,接过那杯温水咕噜咕噜地喝下了,这才觉得嗓子好受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我这是在哪?”
“私人医院。”霍之勉找了把椅子坐下,面对着她,“这是我的专用病房。”
南鸢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她开车撞上栏杆的时候,看到霍老太太倒在车前,她不知道为什么霍老太太会突然出现在车前,可能是恰好路过?
她晕过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那个人是霍之勉吧,也是霍之勉把她送到医院抢救的,否则,她当时留那么多血,不及时治疗一定会死的。
“你不问问我怎么回事吗?”
南鸢有些忐忑,当时那情形,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想开车撞霍老太太,结果方向盘打得太偏了,一头撞到了栏杆上,然后就把自己弄伤了。
“什么怎么回事?”霍之勉语气上挑,似乎不明白她说什么。
“我开车撞到栏杆……”
南鸢话还没说完,霍之勉就提醒她,“医生说你伤得不轻,现在养病最重要。”
南鸢的眼睛无比清澈:“你关心我。”
霍之勉扯了扯薄唇,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丈夫关心妻子不是义务之中的事吗?”
这女人是不是脑子被撞傻了,居然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想博得他的同情?
房门轻启,非利满头大汗地走进来,“少爷,老太太要进来,我劝了好久,还是拦不住。”
“她想见我?”南鸢眉梢轻挑,是不是想追究她所谓的‘罪责’。
“照顾好少奶奶,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医生。”霍之勉吩咐了一声,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披上,就走出房门了。
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南鸢握着玻璃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为什么她醒来之后,霍之勉不要她的解释,甚至连话都没问一句,当时的场景,他明明是看得很清楚的……如果已经打算信任她了,那么,之前南晚晴陷害她的时候,为什么又要把她关禁闭呢?
南鸢不安地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温水,她竟然有点担心霍之勉的处境。
霍之勉把一切争吵都隔绝在病房门外,理由是南鸢负伤太重,需要好好休息。
“之勉,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霍老太太气得老脸通红,“是不是那个女人又对你说了什么,你可长点心吧,别再听信那个女人的谗言了!”
霍之勉面色淡淡,“奶奶,她是病人。”
霍老太太气得捂胸口,“之勉,你也实在是偏心,她是病人没错,晚晴不也是病人,晚晴还比她更早住院呢,也不见你去看看晚晴。”
霍之勉语气诚恳,“她是我的妻子。”
至于南晚晴什么状况,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之勉,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她吗?你难道没看见,她想开车撞我来着,她之前才把晚晴从楼梯上推下来,又对我起了杀心,指不定哪天连你也要害,她实在是恶毒,我们霍家留不得她。”
霍老太太激动得手抖,颤颤巍巍地从包包里掏出南鸢之前给她的离婚协议,“你现在就把这份离婚协议签了吧,就当是保我们霍家一个平安。”
霍之勉心中一怔,并不是因为他很意外这份离婚协议的出现,而是他看见了页脚有南鸢的亲笔签名,所以这份离婚协议一定是南鸢给的。
那刹那,他的心有一种被背叛的撕痛感,他用心竭力想要保护好的女人,早已在背后默默地算计好了一切。
尽管南鸢经常跟他提起离婚的事,他的心也没有像此刻这般窒息,他本以为自己的付出和努力会慢慢地打动她,可是页脚的那个亲笔签名狠狠地打醒了他。
“之勉,她已经在上面签字了,既然她都同意了,你就不要勉强了吧。”霍老太太小心翼翼地问,看他的脸色很难看,也没有逼着他签,而是把离婚协议递到他手上,“之勉,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这不光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她好。”
霍之勉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手上那份离婚协议,如果眼光可以摧毁,这份离婚协议早就被烧得只剩下灰烬了。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奶奶,你先回去吧。”
霍老太太还想给他煽风点火,可是一看到他那副隐忍的表情,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就连‘讨伐’南鸢的事情也不敢提,提着包包委屈地往外走了。
霍之勉走到房门口,想要推开门,拿着这份离婚协议找南鸢问个清楚,可是手刚碰到门把手,又缩回来了。
尽管她在睡梦中喊了别的男人的名字,尽管她想开车撞霍老太太,只是医生的一句‘病人需要多休息’,他浑身的细胞都变得窝囊了起来,甚至连推开一扇门的力气都没有。
他靠着门,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牵连到浑身的每一个感官,左心房的刺痛感通过神经脉络传遍全身,他从未感到这么无力过,可是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
他走到垃圾桶旁,把那份离婚协议撕个粉碎,不管在上面情况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南鸢就不能跟他离婚!
……
病房里安静了好久,直到南鸢吃完早餐,霍之勉才从门外走进来。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依旧很憔悴,南鸢只当他是一晚上没睡好觉罢了。
“你的药掉了。”他刚刚走到病床前,兜里掉出来一小瓶蓝色的药丸。
闻言,霍之勉低头,捡起那一瓶蓝色的药丸,他刚刚抽烟的时候病发了,用了萧子枫给他的药丸镇压了病情。
南鸢一脸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他也生病了吗?
“霍之勉,今天真是家门不幸啊,你亲爱的干姑姑被我推下楼,你敬爱的奶奶差点被我开车撞死,就连你自己也不幸生病了。”南鸢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今天的情形,像不像前世的南家,只不过事态稍微轻了一些而已。
“你是我的妻子,也算得上是霍家的人,不算上你自己吗?”霍之勉没有生气,而是反问她。
南鸢皱了皱眉,“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
“那我应该关注什么,你亲口承认推南晚晴下楼,开车撞我的奶奶?”霍之勉的语气中带着质问,最后一个问题他没问出口:为什么签下离婚协议书。
“辩解有用吗?”南鸢只是冷笑了一声。
霍之勉冷静下来,“我可以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