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晚晴再次将那份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那上面果然有南鸢的名字。

霍之勉的视线在病房中打探了一番，发现南晚晴已经将那十二支药剂转移走了，这个女人的城府果然很深。

“我的答案不会变。”霍之勉脸上的线条坚冷，也印证着他的决心。

南晚晴举着那小半管药剂，咬了咬下唇，“之勉，我也不想一管药剂打三次。”

只有注射了完整的药量，他体内的细菌才会被完全镇压住，否则，过不了几分钟，他体内的细菌又会暴走。

南晚晴当然知道这样的做法有多残忍，每一次的细菌暴走都会使他承受巨大的痛苦……她从没想过她会像今天这样狠心，因为她知道，只要做了，就没有退路。

“我根本就不需要。”

霍之勉用力地推开她，她连同整张椅子都摔在地上，尖锐的针管刺破了她的皮肤，她没有管身体的疼痛，而是娴熟地换上了一根干净的针头。

“不，你需要，你身体的本能反应是需要它的！”南晚晴跪在床边，颤抖的手像是能掉出冰渣子，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手腕上，“之勉，我求求你，求你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

她是魔都公认的第一名媛，是人们眼中高贵的女神，唯独眼前这个男人，能让她的尊严扫地。

霍之勉抿紧薄唇，大手狠狠一挥，南晚晴像一片纸条往后翻，重重地撞上了床头柜，身体上的疼痛感和心理上挫败感的双重折磨，让她的泪止不住地流。

“之勉，明明我才是最爱你的，你为什么不选一个爱你的，却非要选一个你爱的，”南晚晴扶着床头柜爬起来，一手指着南鸢，“你爱的人只会害你，她不仅不爱你，还恨透了你，就她这样的女人，凭什么让你死心塌地，你又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霍之勉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明明是回答南晚晴的话，一双悠远的瞳孔却看着南鸢：“我爱她，不计较得失，不论是否值得。”

上帝从来都是公平的，从前他践踏的真心，不屑一顾的卑微，现在统统都反转到他身上了。

爱情从来都不是公平的，被爱的永远都高人一等。

“哈……”南晚晴苦笑了一声，狼狈地垂下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侧颜，偶尔有泪水顺着发丝淌在地上。

虽然早就预测到答案，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心还是会重重地落下来。

南鸢的眼眶微热，如果这番话是在前世说出来的该多好，可惜现在已经迟了，她无法释怀前世的痛苦，无法接受崭新的霍之勉，在她重生那一刻起，霍之勉就被她判了死罪。

“霍之勉，不过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对你来说能有多大的意义，用得着拿自己的性命维护吗？”南鸢嗓音冷硬，把那份离婚协议书甩在他身上，“更何况它根本就只是一条将我束缚在你身边的法律，我恨透了它！”

他唯一能将她留在身边的东西，她却说恨透了它。

南鸢的侧脸线条冷硬，彰显着她的绝情，“喜欢不能成为你伤害我的理由，更不能成为你放纵自己私心的借口，所以请你放过我吧。”

他的私心的确很重，因为他输不起，输不起的人狼狈极了。

“如果你不签的话，南晚晴就不会给你注射药剂，这也就意味着你命不久矣，所以你能坚持活到多少天呢？”南鸢掐了掐手指，“一个月还是一百天？”

“你就那么希望我死？”霍之勉提着最后一丝力气，这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死，余生也将在病床上度过，就算我在外面勾三搭四，甚至给你戴绿帽子，你也管不到吧？”

南鸢轻描淡写地说了说，“如果你死了，身为你的合法妻子，我应该继承霍家的一半家产吧？这样想想，我还是挺赚的。”

霍之勉听着她轻飘飘的话语，每一句都像羽箭刺中心肺，原来她想得这么周到，连他死之后霍家的家产要怎么划分都想好了，原来她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他的死活。

她永远都是那么地没心没肺，把别人的感情扔在地上践踏，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真的可以，他想剖开她的胸膛，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心。

“我都这么坦白了，如果你还死咬着我不放，损失的只会是你。”南鸢最后一遍提醒了他。

霍之勉垂眸，掩下眼里的破碎光斑，颤抖着手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然后……一点点地撕碎了它。

“霍之勉你疯了吗？”南鸢走过去拽住了他的手，看着床上一片红白色的碎纸，她的眼中出现了不可置信，他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吗？

下一秒，霍之勉紧紧握住她的手，趴在床边吐出了一口血，他的眼里立刻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起，就连握紧她的手都在发狠地颤抖，她能感受到他体内的血液汹涌。

“霍之勉，你怎么了，你清醒一点。”南鸢扶住了他的下巴，滚烫的血液沁透她的指尖，从她的指缝中一点点地留下来，然后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袖。

霍之勉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力道像是把她揉进掌心一样，“南鸢，我说话算话，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别妄想能逃脱我。”

“别疯了，你会没命的……”南鸢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她怕霍之勉就这样失去了生命，就这样……离开了她。

有些莫名的情愫，也许她并未发现，也从未承认，但是在潜意识里，在骨子里，就已经注定了。

可笑的是，在生命的威胁面前，她之前的那些伪装都不攻自破。

“我不信……”霍之勉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他想要把话说完，可是身体里的能量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他重重地倒在床头，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南鸢的手，此刻，他紧蹙的双眉终于松开了，苍白的脸上甚至有些安详。

其实他刚刚想说：我不信你不爱我。

南鸢望着他，终于忍不住落泪了，她从未见过他流这么多血，也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南鸢，你让开！”南晚晴疯了一样地撞过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他！”

南鸢被她撞得后退一小段距离，幸好非利在身后扶着她，才没让轮椅整个翻过去，她平静地擦了擦眼泪，用一种判罪的语气跟她说：

“折磨他的人是你。”

南晚晴的目光闪躲，狼狈地坐在地上，最后捧起了霍之勉的脸，替他擦拭了脸上的血迹，“之勉，我那么爱你，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呢？”

南鸢害怕失去他，她同样也害怕，她不过是想逼他就范，没想到得不偿失。

南晚晴不再犹豫，直接将那最后的小半管药剂注射到他体内，直到针管见底，她才松了口气。

“南鸢，他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南鸢语调上挑，“该走的人应该是你吧？”

南晚晴后背一凉，“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问，你还有脸留下来吗？”南鸢嗤笑，“南晚晴，你应该好好想想，等霍之勉醒来之后，你要怎么面对他。”

南晚晴握紧了手，“那是我的事。”

“你觉得他想见到你吗？”

这一问，南晚晴彻底说不出话了。

霍之勉醒来之后，肯定会追究她的罪责，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她要想要自保方案。

“之勉，我得走了。”

我爱你，尽管你恨透我了。

南晚晴留恋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然后起身往外走。

南鸢盯着走廊，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整个人才放松了警惕。

非利给她取来湿毛巾擦手，她细腻地替霍之勉擦干净了身上的血，看在他是个重病患者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地照顾他一下吧。

“少奶奶，您就不想了解一下少爷的病情吗？”非利在一旁忍不住出声。

南鸢反问，“我为什么要了解？”

她早晚都要离开霍之勉，霍之勉早晚都会成为跟她毫无关系的人，她为什么要关心他，为什么要了解他的病情，为什么要为他担惊受怕，有意义吗？

非利愣了一下，赶紧转移了话题，“那您要留下来照顾少爷吗？”

“不是还有你吗？”南鸢把毛巾扔给他，“你忘了，我也是个病人，你想让一个病人去照顾另一个病人？”

非利犹豫了一下，“那您……”

“我当然是回去睡大觉。”南鸢打了个响指，“推我回去。”

非利：“……”

……

一切都风平浪静过后，南鸢似乎没什么压力，毕竟霍之勉又不会死，还有那么多医生和护士日夜照顾他。

她让非利把家里的那盆彩色鸢尾带到病房里，并且已经查清了卖这盆彩色鸢尾的花店，碍于非利是霍之勉的人，她没有多问，只是在暗自计划着，等她病好了之后，一定要亲自去一趟。

苏鱼清，我感觉到你靠我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