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必须要找个与少爷独处的机会，跟他表明一切。她知道少爷每晚都会在书房待到亥时，于是，她便在这晚，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阿千，怎么还不去休息？”他低头看书，误认为阿如是阿千，因为他的书房只有他的夫人才能自由出入，其他人都要得到他的批准才可。

　　见来人许久没有应答，楚临抬头一看，阿如低着头，心头忐忑地站在那儿，紧张得快要无法呼吸。他的眼神变得漠然。

　　“有事吗？”他继续看书，淡淡开口，毫无波澜。

　　“我……我……想跟你说……说话。”她在他的面前，一向胆小，此时紧张得舌头打结。

　　“嗯。”他惜字如金。

　　又是一阵沉默……她只要一看到他，自己就变成了世界上最胆小懦弱的人，连蚂蚁都会让她紧张。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房休息了。”说完，放下书本，在她的身旁走过，此时，他的衣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她想趁机抓住，可稍纵即逝。

　　“少爷。”她转身，提高音量喊道。他背对着她，停下脚步，窗外溜进来的皎洁月光撒在他的发上，在脸上留下模糊的黑影，看不清神情。

　　“我……我……”她很想把憋在心里十年的三个字说出口。此时的楚临被月光朦胧地笼罩着，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而她，被黑暗吞噬着，一点一点地被不知名的力量往后拽，离他越来越远。

　　“阿如，你的父母皆因我而死，我答应他们要好好照顾你，我对你只有愧疚，别无他心。”他冷漠地道。

　　“呵呵，好一个别无他心。”她瞬时红了眼眶，双腿无力，像一个无骨身躯一样，跌坐在地面上，苦笑道。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的心里有没有我？也许，也许是你糊涂了，被千千那个贱人给迷惑了！”她爬向楚临，抱着他的腿，近似疯狂地道。

　　“我劝你的嘴巴放干净点！糊涂的人是你，你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我，一个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的人，最好不要胡说八道！”楚临怒了，他目光冷酷地看着阿如，掐着她的脖子，即便是出现红印也毫不怜惜。

　　楚临没有控制自己的力气，在阿如快要断气的时候放开双手，她再次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楚临！”看到他转身离去时，她终于敢直呼其名了，爬过去欲抓住他的衣袖，可被楚临灵活一躲，让她扑了个空，他这个嫌弃的动作，让她冷静了不少，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发出声声回响。

　　“我难道连做你的妾的资格都没有吗？我保证，如果你愿意娶我为妾，我以后一定不会打扰你们的幸福生活，我就是想做你身边的女人。”

　　“我不需要。倘若你再执意如此，别怪我把你逐出楚府！”他警告道，挥挥衣袖，便离开了。

　　月光在她的身旁撒下一地碎银，遍体鳞伤的躯体、滴血如河的心，已残破不堪到无法修补的境地了。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好不容易从悲痛中回过神来，擦干眼泪，走出门，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

　　“阿如，你没事吧？”高海从上面跳下来，关心地唤道。

　　阿如把他当做透明，径直地往前走。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回我们的家？”高海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温柔地道。他从小浪迹江湖，只要有钱，什么都干过，为的是给阿如买一栋府邸，现在他这个愿望早已实现，就等女主人入住。

　　“我哪也不去，这里就是我的家。”阿如的眼睛眨也不眨，挣脱他的双手，依旧往前走。

　　“阿如……”

　　“够了！”她厉声打断道。

　　“你躲在屋顶上偷听的习惯也该改了吧，我出丑的样子很好看吗？我早就跟你说清楚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的心里只有楚临！你别再跟着我了！”说完，跑着离开了高海的视线。

　　不知为何，她跑到了池塘边。此时圆月高挂，月色正好，不知姣白的月光从何向射入，逼得水面波光粼粼，颇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人走过去，与清水融为一体，共同感受月光的洗礼，逃离万千红尘。

　　她的心已被楚临狠狠地打碎，她的灵魂已被楚临冷冷地摔破，留着这副空壳有何意义？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向池塘，像是在走向天堂的那一端，毫不畏惧，毫无留恋，毫不犹豫，纵身一跃，只听得“扑通”一声，只看见水花四溅，深水立刻淹没了她的身子，一直往下沉……

　　接着，又一声“扑通”，一人立即游向她，搂紧她的腰，往上游出水面，在低处靠岸。

　　“为什么要救我？我活着那么痛苦，还不如死了快活！”她朝那人吼道，说完，转身往池塘中央走去。

　　“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就这么狠心抛下我吗？”高海拉住她的手，声音颤抖，带有哭腔。

　　“我死了，你就自由了，不用再被我一直利用，这不好吗？”她留着眼泪，抚上他的脸。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心甘情愿地被你利用，只要你不寻死，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他激动地挽回道。

　　“那我要你去杀了千千，你可愿意？”她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道。

　　高海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从来不杀善良之人，这是他一贯的原则。阿如的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绝情？都是因为……楚临……吗？想到这，他的心不禁一阵纠痛。

　　“哈哈哈……”阿如突然大笑。

　　“不忍心下手了？江湖上堂堂数一数二的杀手白蛇，连一条人命都不舍得拿走，连你都被那个贱人迷惑了吗？”她笑得很凄凉，很疯癫，很悲痛。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死，要么，她死。”

　　阿如看到他再次沉默了，便讪讪一笑，转身再次走向池塘中央。她和他七年的感情，都比不过和那贱人相处的一个月，呵，她可真失败啊！

　　高海不顾池水的阻挠，快步走向她，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悲痛地嘶吼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那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爱你的，你的心里一直装满了他，为什么就是不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个位置？”

　　她的脸因巴掌的力度而偏向了右侧，即便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的神情也是麻木的，如同雕塑一般，只看到那不停留着的眼泪，才让人消除了她是个木头人的疑惑。

　　不知为何，一提起楚临和千千，此时阿如的脑海里闪过的他们相拥相吻的甜蜜碎片画面，快速地移动着，毫无规律，最后却在那个女人的美丽眼睛的特写上停住了变换。

　　对，阿如想起来了，那女人的眼睛！之前她就一直有所疑惑，只是最近的情绪太乱了，才打断了对她的怀疑。她知道，越是要隐瞒的事物，必将会是此人的极弱之点，倘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暴露，那定是对她杀伤力最强的武器。而对付千千的关键点，就在她的那双眼睛上。

　　想到这里，阿如的眼睛变得清晰了，心中的怨气和痛苦也差不多消散了，因为她已经有了让楚临不得不娶她的主意。

　　既然你心里着实不愿休她，娶我为妻，那我便让借助一些外力，让你不得不去休了她！

　　“高海，我需要你的帮助，最后一次，我发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她拽着他的衣袖，乞求道。

　　第二天，阿如看到楚临出府后，看准了千千惯常起床的时间，便躲在他们房间的窗外，捅了一个小洞口，偷偷地观察着千千的一举一动。

　　在他们上次外出的时候，楚临并没有带千千去寻医治眼，可奇怪的是，回来之后，眼睛却完好了。千千之前一直用黑纱带遮住双眼，所以，她的眼睛不可能没有问题。她怀疑，这与高海的变色药水有关。她没有瞎，也不怕光，却不让别人看见她的双眼，而如今，她与平常人一样，除非，她的是血瞳。

　　阿如自小在帝京城里长大，对十一年前的刘府案还是知道大概的。血瞳不同于正常人的瞳色，它的是红色，又被称为鬼瞳。相传是有着天生索命魂的恶鬼之女才可以拥有。

　　只要被人看见了，持续一年以上，看过她的眼睛的人都会死于一种怪病，最后全身腐烂而亡。

　　有谁愿意在家里藏个索命恶鬼？即便楚临愿意为她而死，他的家人可不一定。阿如还需要验证一下我的推断，所以，她向高海拿了一瓶变色药水的解药。

　　而阿如此次来的目的，便是验证真假。

　　阿如看到千千起床后，坐在梳妆镜前，拉开一个小暗格，拿出一瓶东西，仰头，让瓶嘴凑近眼角，滴了几滴水状东西。

　　那瓶应该是变色药水，但离得太远，看不清。

　　阿如便接着下一招。

　　她端着早饭，在粥里撒了点昨晚高海给的药粉，笑着，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