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应该是呈现倒叙式的。”
鞠远寒一边在电脑键盘上敲击着，一边回头去看一眼放映出来的屏幕，很快便将这芯片里的内容点开。
原本陶羽泽还担心这画面里会有些什么不该被鞠远寒知道的画面，却不曾想，入目处的却是他记忆里的最后一段——
“呜呜……呜呜……”
那日，陶羽泽离开后，洛情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埋头痛哭。
没有人了解她此刻的心情，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全部的她，真的没有勇气再去面对生活了。
她很崩溃，她甚至到了此刻还在奢望鞠远寒来找她，可是并没有。
她只能发脾气似得赶走陶羽泽，因为她不能在这么自私的去伤害别人，只因为别人伤害了她么。
此刻，鞠远寒无声的凝视着屏幕上呈现的画面，嘴角不由得抿紧，像是在可以压下自己心中的情绪，甚至都不曾注意到陶羽泽此刻的与众不同。
若是换做往日，他早该喋喋不休的提问了，不是么。
但很快，画面一闪而过，已经是天亮后，洛情脸色苍白的从房中拉着行李箱离开。
她不能再待在那个房子里，生怕自己会被里面的气氛给闷死，甚至离开的时候都不曾回头多看一眼，更是连大门都没锁？
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之后警察在调查洛情失踪的时候，提出他们家里是否被人闯入的可能性，甚至在之后鞠远寒带着机器人洛情返回锦园时，她竟然不记得那里的原因吧。
“她这是要干什么？”
陶羽泽盯着屏幕，总算是出声一句了，也倒是提醒了鞠远寒，无声的从自己刚刚的情绪中回神。
半晌才开口道：“不是说她之前准备离开么。”
鞠远寒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屏幕，直到他看见洛情开车上路，甚至那路线都跟她汽车导航里的记录完全符合，但——
“她怎么停车了？”
陶羽泽这一句问话，同样是鞠远寒想问的，这画面上呈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洛情就这样在高速路上停车做什么？
无声中，两人交流了一抹视线，却是谁也没敢说出心中所想，但很快，这屏幕上的画面却是给了他们最后的回答。
“小情儿！”
饶是眼下看着屏幕，陶羽泽也是一阵心惊肉跳，屏幕中的洛情竟然沿着这高速路两边的禁区路线一直往背后的山顶上爬去？
直到她颤颤巍巍的站在这山顶后，望着下面的一汪大海，竟是要……
“不要！小情儿不要啊！”
陶羽泽心惊的大喊一声，更是着急又难过，他无法想象真正的洛情会选择——
自杀？
但下一秒洛情这从画面里呈抛物线坠落的画面却是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呲啦——”
屏幕骤然变成了黑幕，偌大的实验室内，除了陶羽泽暗自捂着胸口压抑着喘息的哭声外，竟是死寂般的安静。
鞠远寒就这样直挺挺的站着，甚至连眼神都不曾转移半分，即便此刻屏幕上已经是黑屏了，但他脑中却是还在回放刚才的一幕幕画面。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洛情，死了？”
自从他收到警察的消息后，他就一直在排斥这样的可能性，甚至在看见这个机器人洛情找上门后，还有些暗暗的欣喜。
尽管他表达欣喜的方式与常人不同，但他的确是抱有希望的。
可眼下却……
“鞠远寒！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洛情！都是你害了小情儿！如果不是你，洛情根本不会伤心至死，根本不会选择去自杀，你究竟有没有心，你究竟知不知道她一直在等你！”
顷刻间，陶羽泽一阵爆发，冲上前抓着鞠远寒的领子恨声质问，满目的泪水就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从眼角里流淌而出。
一滴滴地，沾染在了鞠远寒的领口上。
“放开。”
他反手一推，任由陶羽泽踉跄的退在身后的实验台上，目光始终像是凝结的冰山，不曾有过半点溶化。
也许，他的感情，只能被一个人打开吧。
“不会的，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那她……那她怎么来的。”
不同与陶羽泽的崩溃，鞠远寒回神细想的呢喃一声，更是快步上前，站在实验台前眉峰紧缩的盯着那上面的机器人洛情不放。
片刻后，旁边的陶羽泽也被鞠远寒这一句问话提醒的惊住了，他缓缓的扶着地板起身，倒是将刚刚心中的哀恸给缓解了几分。
一时间的伤心，竟是让他忘记了思考，也对……
洛情是在洛老去世后离开的，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失踪的。
可是如果洛情真的死了，那么这款机器人的脑中复制记忆又是怎么被提取出来的？
蓦地，这一系列被质疑的问题，给了陶羽泽一阵阵希望，更是没等鞠远寒回神，便抢着上前敲打着键盘，试图将芯片里面的其它记忆播放出来。
“你干什么？”
“少管我！”
陶羽泽早就没有了对鞠远寒好声说话的耐心，只管敲打着键盘，很快就听见屏幕上传来的说话声……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要跟我结婚，既然跟我结婚了，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画面里，洛情正冲着鞠远寒冷声质问，那明明已经盈眶的眼泪，始终倔强的不肯留下。
听此，屏幕上的男人只是背过身无声的离开，可是此刻听来的鞠远寒，却是连自己都觉得那时候的他有些太过分了。
“哼，是呀，我也想不明白呢，不如请鞠大教授此刻给我也说一说原因，如何？”
陶羽泽看到这一慕，倒是没有之前的伤心了，反手按下暂停键，满目凉薄的冲着鞠远寒问道。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想知道答案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洛老非要坚持要洛情嫁给鞠远寒，甚至连自己的恳求不曾顾念。
洛情在婚后的生活分明是糟糕透了，但洛老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此刻，也许是可以知道答案的时候了。
“鞠远寒，我问你话呢，你好好看看，洛情她可能死了！她可能死了你知不知道啊！你凭什么这样对她！你凭什么！”
一提到这些问题，他陶羽泽就跟疯子无异了，要不是鞠远寒这天生就冷面冷心的样子，估计也很难跟他共处一室。
只是此刻，鞠远寒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避而不答，只是缓缓的轻声一句……
“我没有，我没有不喜欢她。”
一抹淡然的声线，带着叹息，也带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鞠远寒再怎么冷脸淡漠，但他对自己的心意从来都是不曾错过，更不曾错付的。
他是喜欢洛情的，只是他的喜欢没有跟正常人一样表现出来而已，况且——
“呵？呵呵呵……你说什么？”
陶羽泽一阵冷笑连连的反问，这样的话，听在他耳中简直是可笑之极，更是不等鞠远寒再开口，便急切的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的质问道。
“你喜欢她？你喜欢她却一直用工作的借口冷落她？你喜欢她却连家都不回？你这也叫喜欢么？”
陶羽泽还能举出无数的例子来证明鞠远寒对洛情的薄情寡义，但是这些在鞠远寒的耳中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尽管，他始终不肯承认自己那是嫉妒，是吃醋。
“我有自己的理由，你以为AK发展到今天是一件多么轻松容易的事情么？你以为我每天清闲的都跟你一样在家里养着机器人就好了？”
鞠远寒从不曾跟别人提及这些，也不屑于提及，甚至他都不曾告诉洛情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自己为什么宁可工作的连吃饭睡觉都忘记了？
他承认自己跟洛情结婚后是相当的冷淡，但那是一贯的风格，他从不曾亲近过谁，如果说有，那也只有洛情一个。
他也承认自己不像陶羽泽这般会哄洛情开心，甚至都没有言润熙那样的了解她，尽管言润熙的目的并不纯洁。
可是，他也说了，他有自己的理由。
为了AK，为了洛老，也为了很多。
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画面里的复制记忆是否是真的，那只有一种可能被证明。
站在原地面目表情的鞠远寒，在脑中已经思考了这么多无数的问题，他那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里，几经起伏，终是变成了一片冰川。
“叮……”
“你干什么？”
陶羽泽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见鞠远寒已经快手取出芯片，丝毫不搭理他的，开始给洛情重新组装了？
“你不是想知道洛情到底有没有死么？”
鞠远寒对陶羽泽说话，从来都是说一半，留一半，但往常还能猜个七八分出来的陶羽泽，眼下却是糊涂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猜测。
“你住手！我问你要干什么！”
但无论他是否猜中，都不会允许鞠远寒这样做的。
“你已经知道了，就别这么废话。”
鞠远寒反手推开陶羽泽的阻拦，几个熟练的操作后，洛情的脑袋已经被重新组装完整，连哥哥褶子也不曾留下。
“你要带她去现场？你疯了？你是不是觉得她不在你眼前死个干净彻底，你心里就不舒服？”
陶羽泽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像鞠远寒这样冷酷无情，真的人已经不再了，还要拿着一个机器人泄愤么？
他这一声声的质问，丝毫不留余地的落在鞠远寒的脸上，更像是无形的拳头，想要将他这张淡漠的面容打出几个凹陷来。
但，鞠远寒将真正的感应器安装在洛情的腰窝处后，却是顿着后话，不避不让的盯着陶羽泽，沉声一句……
“不错，她就算是要死，也必须在我眼前死，在我怀里死，在我允许的时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