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晟暔太疲惫，眼皮好几次要闭上他一想到还拽着祁岚岑就硬撑着，他嘴皮发紫身体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就连摔在地上他也感觉不到疼。
伤口冒出来的血已是乌黑色，不光是他，祁岚岑亦是。
二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他的求生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只有无限接近死亡才渴望活着。
熊脂蜡烛火焰兴旺，姬晟暔眼睛却越来越看不清，他知道自己扛不住身体里的毒了，挣扎这么久已是极限，好在周围没再有什么怪东西，他不担心昏迷后会被分尸而食。
姬晟暔掏出个小玉瓶，把里面的丹药全倒进嘴里，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个祁岚岑，连忙吐出两颗还没融化的塞进她嘴里。
好在祁岚岑现在昏迷不知道此事，不然非拿软剑在他身上戳百八十个窟窿不可。
姬晟暔靠在祁岚岑身上，见她衣衫褴褛特别是胸前已被染成紫色，肩头的伤口凝固着黑色的血，定是那蝠母的爪子有剧毒。
女子脸色在火光照映下仍然苍白还带着惊慌的倦容，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肤白若羊脂，破烂的衣袍遮不住她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美丽至极。
姬晟暔咽了下口水，垂下眼帘：“我是在救你，你醒了可别打我。”
昏迷的女子当然不会回答他，他闭上眼睛剥开披在祁岚岑身上的外袍，轻轻吻在她肩头的伤口。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女子轻轻呢喃，姬晟暔心尖儿一颤，喉头滚动不小心把刚吸出来的毒液咽了下去。
“你要干什么？”祁岚岑眼睛睁开条缝，有气无力的问。
“我，我……”强烈的眩晕感袭上头。姬晟暔再也忍不住，倒在祁岚岑怀里。
在姬晟暔记忆中，师父是个随时都笑眯眯的和蔼老头，他有一百多岁了头发却只是半白，就连小师妹失手撕烂了他最喜欢的衣衫也不见他生气。
他们师兄弟四人常常私下讨论那件衣衫是不是老头子的梦中情人送给他的。
大师兄倪枫，二师兄皇甫浔，小师妹代鸢和姬晟暔四人中只有倪枫和姬晟暔是老头子捡到养大的孩子，姬晟暔不记得顽皮捣蛋的小师妹是哪个国度的郡主来着。
在教几个徒儿轻功的时候，老头子在屋前的河里养了条四尺长的食肉鱼，拎起他们几个就往河里扔，那鱼就在他们脚下张嘴等肉吃，他们只得拼命逃窜，所以个个如今的轻功卓然。
老头子文韬武略天地万象样样精通，不但教他们武艺也教他们处世之道，常常教导他们年轻人志在四方，不要躲在山间过枯燥无味的隐士生活，皇甫浔治国有方可见老头子教导有方。老头子最喜欢干的还是带着几个徒儿趴在桌上炼符箓，可惜天地间灵气稀薄，淬符多以失败告终，火光一腾符箓就成了灰烬。
几人中姬晟暔是炼符成功次数最多的，符纸画出的图案都一样能炼成什么符全凭本事，经他手一炼全成小儿夜啼符，专治垂髫夜哭。即使如此老头子也倍感欣慰，好在手艺没丢，大不济时候可以摆个药摊卖符。
五年前邴苍国皇室动荡先帝驾崩，皇甫浔回宫继位，三年前老头子把余下三个徒儿赶下山让他们去闯荡江湖，那个笑眯眯的老头现在怎么样了？
“师父……”姬晟暔嘴角泛起笑意，蜷缩在祁岚岑怀里。
“嗯？”祁岚岑手里握着蜡烛靠近姬晟暔看他的情况，青年脸色并无异样，她微微松了口气任由对方继续躺在自己身上。
她醒来时衣不蔽体，姬晟暔躺在她身上，她又气又羞正要拿剑捅他几下发现他不太对劲，脸色乌青气息微弱，分明身中剧毒。
这里没有昼夜交替，祁岚岑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与她相伴的只有那支不会熄灭的蜡烛和半死不活的姬晟暔，她身上只有一个烧饼，吃了一半给姬晟暔留一半。她迷迷糊糊的睡去，又被饿醒，喉咙干燥像要起火。
要不是姬晟暔还有一丝气息，祁岚岑几乎以为他死了，他终日昏迷浑身冰凉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偶尔梦呓两句都让陷入绝望的祁岚岑十分欣喜。
身上的毒好不容易散了，祁岚岑却饿得没有精神，一手抱在姬晟暔，一手握着半块烧饼昏昏欲睡。
“水，我要水……”姬晟暔嘴皮干燥的蠕动，祁岚岑立刻惊醒。
“水……”
“这哪来的水，你醒醒。”祁岚岑轻拍姬晟暔的脸颊，他脸皮温热不似往常冰凉。
“水……”姬晟暔含糊不清的重复，并没有转醒。
祁岚岑早就探查过周围就是一片空地什么也没有，上哪去找水？她摸到姬晟暔腰上系了个布袋，里面摸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应该不是银两。
袋口系了死结祁岚岑怎么也打不开，只得放弃。姬晟暔还在哀嚎，祁岚岑实在没办法，冒出一个胆大的想法，她在姬晟暔手腕上割一个小口，血泊泊冒出来。
姬晟暔只觉得口渴难耐忽然有温热的液体流进嘴里无比甘甜，贪婪的吮吸着手腕流出来的血，哪知道喝的是自己的血。
祁岚岑放下姬晟暔，拿起蜡烛走进黑暗，走了十来步仍是空地，这里就像无底深渊，没有生息。
难道他们真要困死在这里吗？
后面忽然传来姬晟暔的惨叫，祁岚岑连忙回身，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黑暗中亮起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
“你怎么了？”祁岚岑走过去和迎面跑来姬晟暔撞在一起。
“有毒蝎蛰我。”姬晟暔声音沙哑，身体无力的靠在祁岚岑身上。
祁岚岑没多说什么，搀扶姬晟暔继续往前走，蜡烛上的火焰跳动看上去随时可能熄灭。
两人互相扶持脚步踉跄逃窜，后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没停止过，听起来格外瘆人。
一堵石门挡住了去路，附近没有其它岔路，两人焦急万分胡乱拍打石壁，石门屹立不动，幽光已然追上来。
“躲我后面。”祁岚岑来不及多想把姬晟暔拉到自己身后将蜡烛塞他手里，执剑虎视眈眈的对着涌上来的幽光。
我居然要女人保护？姬晟暔愣了愣，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回身研究石门。
石门上刻着弯弯曲曲的字就像一只只蚯蚓，姬晟暔移蜡烛靠近仔细观摩，说来也巧，这是塞曲波河以南的国度用的字，姬晟暔大致都认得，轻声念道：“农夫养了三十头羊，被狼叼走二十四只，还剩多少只？”
“六只啊！”祁岚岑分神回答他，一只蝎子立刻爬上她的手背。
“我知道是六只啊，可是门怎么开？”姬晟暔用剑柄在石门上敲了六下，咔，里面传出细微的声音，接着石门轰隆隆的抬起。
里面原本黑漆漆的，在石门抬起来的一瞬间角落的烛台纷纷亮起来。
姬晟暔心中升起耻辱感，忍不住咆哮：“是谁这么侮辱人！”
祁岚岑拽着姬晟暔滚进密室，一拍石壁石门咚的落下，激起尘土。
这么折腾姬晟暔脑袋又晕起来，粗略扫一眼这就是间普通居室，也没有外面那些奇怪的虫怪，便靠着石壁坐下休息，平静下来越发觉得又饿又渴，从乾坤袋里掏出两个装水的葫芦和几个白馍馍。
祁岚岑也精疲力尽，靠在姬晟暔旁边大口喘息，接过葫芦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总算舒服了些。
“你明明中毒已深，怎么突然醒来了？”祁岚岑问道，前一刻姬晟暔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后一刻竟然生龙活虎让人不敢相信。
“蝎子把我蛰醒的。本来我服了化毒丹只要休息十二个时辰再用水冲散毒素就没事了，谁知道不小心吞了你身上的毒，所以才多睡了些时日。”姬晟暔身体基本恢复，狼吞虎咽的啃着白馍馍，没注意到祁岚岑脸色微变。
祁岚岑垂眼看自己肩头结痂的伤口，语气冷漠：“我身上的毒是你解的？”
姬晟暔听她语气不善，顿时明白其中原由，暗骂自己嘴笨，解释道：“我发誓，我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那你怎么找到伤口？”
摸？姬晟暔喉咙像卡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这个字，要是说出来恐怕更不妙吧？
“下流！”看姬晟暔的表情祁岚岑什么都明白了，反手给他一巴掌。
姬晟暔身体还虚弱，被打得眼冒金星张嘴哇的吐血，他拍拍xiōng部平静下来，感觉累极，懒得计较道：“姐姐，你现在吃点东西，咱们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再谈其它好吗？”
“下流！谁要和你睡觉。”祁岚岑白他一眼，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女人还真是奇怪，前一刻命悬一线她以身赴死无所畏惧，现在安全了反倒斤斤计较，还让不让人好过了？
姬晟暔耐着性子哄她：“当然是大小姐您睡觉我护法了，在下哪有福分和天下最美的人同床共枕，敢都不敢想。饿了好几天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吃饱了才有力气揍我，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姬晟暔把白馍馍喂到祁岚岑嘴边等她张嘴，手腕上露出两排如月牙弯弯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