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李梗深深吸气压制住内心的震撼，继续观望。城外又一批叛军压上来，祁岚岑被围得连身影都看不清。
廖风云长戈杵地借力跃起，与祁岚岑再次交手，一挥一舞直取要害，没走出十招他肩上的伤裂开流血，剧痛传遍全身，长戈失了准头露出破绽反被祁岚岑夺了兵器踢翻在地。
已有镇西军爬上城墙与守城军厮杀，很快城头布满尸体，守城军慌乱的推翻梯子，也顾不上瞄准，拉弦对着下面一阵乱射。
“把酒全部搬来！”祁岩目光不离祁岚岑，后者渐落下风但未显颓势，长枪在她手中活了般如蛇死咬敌军。
梯子再次搭起来，叛军如附骨之蛆杀不尽，祁岩抬脚勾住露出的梯子，抓起长枪猛地往下一抛，正在爬楼梯的几人如同竹签串烤的鱼儿被扎穿胸口一连串落下。
“岑儿！上！”祁岩拉弓瞄准廖乾洪防止他有异动，后者也正拉弓瞄准他。
祁岚岑没听清祁岩说什么，扭头看城头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手中长枪左右搅动挑翻几人跃身一路踩在镇西军肩头跳上梯子，又丢了长枪两手并爬，站在城头的祁岩用脚硬生生将梯子钩悬空，旁边士兵见状连忙扶住梯子两端再一拉，总算直接把祁岚岑拽上来。
祁岚岑撞进祁岩怀里，箭紧随她其后，在空中发出长鸣，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就射中祁岩左臂。祁岩脸皮抽了抽，蹲下躲避一声不响将箭拔出来。
祁岚岑夺过祁岩手中的箭，踢起脚旁的弓，挽弓、瞄准、松手一气呵成，射中正在往回跑的廖风云，一箭穿心。
镇西军几乎全部压上来，即使他们没有攻城车但投石器和弓箭也让守城军损失惨重，赤血染红碧草。守城军把搬来的酒坛全部砸下去，镇西军意识不妙想撤退，可已来不及，一支支点燃的箭向他们飞来。
小小的火苗落下立刻变成噬目火焰，城下霎那间燃起熊熊大火尤为壮观，镇西军在火海中挣扎惨叫。
退兵的鼓声终于响起，仅剩的一万镇西军如潮水退下，大火仍在燃烧。守城军为短暂的胜利兴奋的跳起来，连受伤的士兵也跟着欢呼全然忘了身上的疼痛。
祁岚岑颓然的坐在地上，刚才一役她苦撑着使出浑身解数，即使手脚乏力也咬牙硬撑，现在如泄气的球再提不起半分力气。
“岑儿，可伤着哪了？”祁岩将她扶起细声问。
“我没事大哥，你伤得重吗？”
祁岩撕衣摆裹住受伤的地方，淡淡笑道：“廖将军年老，这么远的距离箭早失力道。你先去休息，一会儿还有恶战。”
“李副将，安排岗哨，传令将士立刻休顿，谨防叛军偷袭。”祁岩语气严厉，与对待祁岚岑相比判若两人。
士兵打扫城头，将伤兵抬下城楼去医治，血水顺着楼梯四处流淌，粥和馒头很快运到营地，士兵哄抢狼吞虎咽。
祁岩回到房中把清晨没来得及喝的冷粥一口咽下，洒些创伤药在手臂伤口，回到厅堂与众人商议军情。
祁岚岑也换了身干净甲胄，洗净脸上的血迹，多了几分清丽模样，可是脸色苍白如纸。
“岑儿你伤着哪了？”祁岩再次发问。
“打打杀杀受些皮外伤在所难免，大哥不必担心。叛军还在垇子坪看来今日非破城不可，大哥快想应对之策才是。”
祁岩深深的看她一眼，淡淡点头，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回将军，我军伤亡三千余人，箭几乎用尽，若是叛军再来恐怕抵挡不住了。”
有人抱怨：“好端端的镇西将军为何要叛变，他手上有三万兵马谁人挡得住？将军，陛下就没有给我们安排援军吗？”
情况确实棘手，祁岩不动声色的搓着手指，沉吟道：“东方将军从三翔岭来支援我们，最快也要明日午时到。眼下除了弃城后退还有一个法子，偷袭叛军军营，烧他粮草乱他军心。”
“这确实是以少胜多常用的方法，我们能想到廖将军自然也能想到，只怕他已布下天罗地网让我们钻。”
“大哥的方法可以一试。”一直沉默的祁岚岑开口，厅堂安静下来，她虽是女流却没人敢轻视她，就算曾轻视她的人在刚才的战役中也对她刮目相看，祁家将军绝无浪得虚名之辈，她眼帘低垂继续道，“我们知道廖乾洪会布天罗地网，再去偷袭无异于送死，廖乾洪肯定也知道我们所想，所以他反而认定我们不会去偷袭而把精力放在守城上，偷袭反而是个好办法。”
祁岩偏着头抿嘴苦笑：“兵不厌诈嘛。”
“将军，末将愿领一百将士偷袭敌营。”李梗站出来。
“当然是你去了，难不成还我去？”祁岩白他一眼，“加强岗哨各就各位，孙副将巡视城中，把城里的酒全搬上城头。”
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半边天映得火红。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星火点点，那是驻扎在垇子坪的镇西军营地。
“奇怪，这么晚了廖乾洪还不攻城，是想半夜偷袭吗？”祁岩站在城头眺望，身边士兵整装待发。
“李副将也没有响动，会不会被抓了？”
狼烟四起的战场上，有一人背着行囊逆光走来，他的脸躲在阴霾里看不真切。
唰，守城军齐齐举弓对准他。
“累死了。”那人把行囊丢在地上，冲城头大吼，“开门呐，我要进城。”
声音有些耳熟，祁岚岑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姬晟暔！
“阜城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请老乡绕路。”孙大海喊道。
“军爷，小人一路跋涉至此几天未进食，你发发善心放我进去吧。”
“再说一遍，阜城戒严，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数支箭指向姬晟暔寒意逼人，只要他们一松手就能将他射成马蜂窝，他咽了下口水正要求情突然看见祁岚岑也站在城头，便欣喜的招手：“祁姑娘你也在这，我是姬晟暔呀。”
“岑儿认识他？”祁岩侧目。
祁岚岑实在觉得丢人抬手捂着脸，低声道：“有点交情，不太熟，放他进来吧。”
“确定他不是廖乾洪的人吗？”
“应该不是，我会看着他的，等他稍作休息就赶他从东门离开。”
祁岩嗯了一声，示意孙大海去开城门，守城军才放下弓箭，祁岚岑也跟着下去。
城门刚打开一条缝，姬晟暔就跟泥鳅似的钻进来，拱手道：“多谢军爷。呀祁姑娘，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难不成你是……多谢多谢。”
祁岚岑环抱双手冷眼看他，他木讷的站住，有些尴尬。
“跟我来。”祁岚岑转身带路，回头看姬晟暔还愣在原地，鼓着嘴吐口浊气不解道，“发什么愣呢？跟我来。”
城中没有百姓居住到处都黑乎乎的，巷子里时不时传出几声狗吠，连个夜巡的人都没有，姬晟暔心里发怵快走两步紧跟祁岚岑，道：“城里怎么没人？你要带我去哪？”
“在石室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胆子这么小？”祁岚岑轻笑，“带你去吃东西，你再从东门离开这。”
“谁胆子小了？我只是太累了走不动，我不走了，我要睡觉。”
拐个弯就是客栈，黑漆漆的门张着大嘴等着将他们吞噬，祁岚岑点燃蜡烛屋里明亮起来，厨房还有剩余的白馍馍和酸菜，她全给姬晟暔端来：“吃了快走。”
姬晟暔苦着脸，嫌弃道：“这都是什么东西呀？你把我馍馍吃完了害我饿了这么多天你就给我吃这个？”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有机会再请你吃大餐，先将就吧。你是从垇子坪过来的吗？”
“是啊，那里有好多兵，和你穿得差不多？你们在干嘛？要打仗吗？”
“不关你的事，你吃完快走。”
“我要在这睡个安稳觉才走。”姬晟暔一点也不慌，打量着祁岚岑，“没看出来呀，你是将军吗？”
这个野小子，身在邴苍国居然不认识祁家将军。祁岚岑轻揉突突跳的太阳穴：“你话太多了，吃了赶紧走，你必须离开这。”
“为什么逼我离开，你怕我是敌军派来的卧底？”
被猜中心中所想，祁岚岑脸颊不易察觉的覆上两抹红晕，她当然不会承认，硬着头皮镇定道：“不是啊，我只是担心误伤到你。”
“是吗？”姬晟暔感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我更不能走了，我要留下来保护你。”
姬晟暔软硬不吃，祁岚岑脑袋都大了。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两人对看一眼同时站起身，人影出现在客栈外。
“将军……”
“临！”
那人刚张嘴一道光突然在他身上晃过，他举在腰间保持着跑进来的姿势停在门口，他惊恐的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跟中邪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是我们的人，你解开他。”
“哪有解符的，一会儿就消了。”
“净瞎闹。”祁岚岑一脚踹在姬晟暔身上，平定情绪看向士兵，“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