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禾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情绪更紧绷了。
起码，她不会失信于叶以桀，也起码不需要和纪一笹在同一个空间里。
但是，心头落空的感觉，却也仍然明显。
她安静的坐着，甚至连衣服都没换，一直到眼皮困的睁不开，叶佳禾才靠着躺椅眯了一会。
这期间，她始终断断续续的醒着。
每一次醒来，梦里的纪一笹就会变得越发的鲜明。
以至于最终的时候，叶佳禾冷汗涔涔的。
……
——
翌日。
叶佳禾很早就清醒了过来。
管家已经抵达公寓准备早餐，叶佳禾却阻止了管家的好意，她想给小乙准备晚餐，因为叶佳禾很清楚，下一次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她站在流里台边，利落的处理着食材。
没管家那么丰富，也没那么精致，但是却是之前她和小乙一起居住的时候，母子俩吃的早餐。
管家也没说什么，安静的在外面等候。
甚至，公寓再一次的传开开门声，叶佳禾都没注意到。
管家第一时间走了过去，看见纪一笹的时候，毕恭毕敬的叫着：“纪总。”
纪一笹颔首示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公寓。
管家没等纪一笹开口，就已经说着：“夫人在厨房里弄早餐。夫人说，她想给小少爷亲自做早餐，所以我就没阻止夫人。”
纪一笹拧着的眉头舒展了开。
起码，叶佳禾现在还在公寓内。
很快，纪一笹迈着步伐朝着厨房走去，但是在走进厨房的前，那舒展的眉头再一次的拧了起来。
叶佳禾装好饭，转身的时候，猛然看见纪一笹，那表情显而易见的错愕。
相较于叶佳禾的错愕，纪一笹则显得淡定的多：“回来整理衣服。”
“不用。”叶佳禾说的很快，“我今天会离开，你不需要走。这里是你的公寓，我没道理留在这里的。”
叶佳禾拒绝了。
纪一笹却因为叶佳禾的拒绝，那脸色越发的阴沉。
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我去叫小乙起来。”叶佳禾低头，很快转移了话题。
而后，她把粥放在流里台上凉着，就这么快速的从纪一笹的边上钻了过去，在叶佳禾走到纪一笹边上的时候，纪一笹伸手就扣住了叶佳禾。
叶佳禾微微错愕：“……”
纪一笹的声音却很沉的传来：“我很忙，没空管小乙。”
“什么意思。”叶佳禾逼着自己冷静。
“结婚之前的这段时间，我没空，要陪着李沁很忙，准备的东西很多，你管好小乙，但是前提是，只能在公寓。”
纪一笹退了一步，一字一句的说的再清晰不过。
他不想让叶佳禾离开，小乙是最后的杀手锏。
纪一笹也在赌，小乙和季行，谁在叶佳禾的心中地位更重一些。
叶佳禾也有些惊愕纪一笹说的话，但是很久，叶佳禾都没任何的反应，就好似对纪一笹的这个提议完全的没兴趣一样。
纪一笹的眸光渐渐的沉了下来。
“怎么，现在照顾小乙都不愿意了？”纪一笹反问。
叶佳禾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她怎么会不愿意，只是不会有人给自己愿意的机会而已。这个话题，最终还是绕回到远点，她听话的留在南滩，然后呢？
最终就只会让自己难堪，更不用说，还有一个纪昌明。
“说话。”纪一笹逼着叶佳禾。
许久，叶佳禾深呼吸，才鼓足勇气看着纪一笹：“小乙在这里很好。”
这就证明，叶佳禾拒绝了纪一笹，就算是留在爱南滩照顾小乙，叶佳禾也不愿意，纪一笹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这里有佣人，司机，还有给小乙请的老师，其实小乙并不需要我。”叶佳禾淡淡的说着。
这也是实话。
确确实实，小乙其实并不需要自己。
这一次，不说话的人是纪一笹，但是叶佳禾却可以轻易的感觉的到这人身上的戾气。
两人就这么站着。
很久，纪一笹沉声说着：“叶佳禾，口口声声说在意小乙的人是你，结果，走的最快的人也是你，就为了一个季行，你可以抛下小乙是吗？”
“不是——”叶佳禾反驳，“如果你可以让我带走小乙，我很愿意。”
“你做梦。”纪一笹说的直接而又残忍。
叶佳禾低低的笑着，很自嘲：“所以了，既然你不让我带走，你也明知道我不可能在南滩，又何必提出这样的要求呢？早走晚走都是要走，在这里并没任何的意义。”
叶佳禾的声音并没任何的尖牙利齿，但是却字字句句让纪一笹无法反驳。
心口一阵阵的怒意翻腾而来，纪一笹忽然就这么用力，叶佳禾忍不住惊呼出声，那是疼的，更多的是恐惧纪一笹接下来要做什么。
而纪一笹的俊颜已经不断的在叶佳禾的面前放大。
甚至两人的鼻尖都已经抵靠在一起。
扑面而来的熟悉的气息，都在灼热的燃烧着叶佳禾的每一根神经，明明知道要推开这人，但是却莫名的贪恋。
甚至，屋内的空气都有丝丝的凝滞。
但是，两人却始终绷着，谁都没开口。
忽然，纪一笹打破了这样的沉默：“叶佳禾。”
叶佳禾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已经听见小乙的声音：“佳禾，你在吗？”
“在。”叶佳禾这一次反应的很快，直接推开了纪一笹，快速的出现在小乙的面前。
只是，叶佳禾看着纪一笹的时候，眼神带了一丝的乞求，希望纪一笹不要在小乙的面前，让两人的关系弄的太僵。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小乙的父母。
没有一个孩子希望看见父母当面吵架的。
纪一笹不动声色的站着。
小乙已经蹦蹦跳跳的朝着叶佳禾的方向走来，结果看见纪一笹的时候，小乙把自己的惊讶藏的很好。
“爹地。”他还是老实的叫着。
纪一笹嗯了声。
小乙不傻，感觉的到自己来之前这里几乎紧张的气氛，他倒是像没事的人一样，深呼吸，夸张的说着：“今天的早餐是什么，好香啊。”
“小米粥和蛋饼，还有咸菜。”叶佳禾很快应着。
“佳禾做的吗？我最喜欢佳禾做的蛋饼了。”小乙很是捧场。
叶佳禾的眉眼不自觉的放柔，就这么轻轻抚摸着小乙的脸：“是，我做的。”
“那我要吃很多。”
“好。”
“我在这里等你哦。”
“好的。”
……
小乙和叶佳禾的对话全然就好似遗忘了纪一笹一样，或者说，叶佳禾在逃避，生怕纪一笹忽然开口，说出的话让自己崩溃。
很快，叶佳禾转身就朝着厨房走去，准备去拿早餐。
纪一笹倒是很淡定的跟着坐了下来。
小乙不拒绝，但是也不怎么亲近纪一笹，就这么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纪一笹也没说话。
叶佳禾出来的时候，看见纪一笹坐下来，倒是变得尴尬起来。她是真的没想到纪一笹早上会忽然折返，在叶佳禾看来，纪一笹就根本不可能再回来。
自然，她也只准备了自己和小乙的早餐，并没准备纪一笹的份。
纪一笹看着叶佳禾把早餐放在小乙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这么在桌面上敲打规律的节奏，而后才漫不经心的开口：“我的呢？”
“我——”叶佳禾局促了下，“我再进去准备。”
纪一笹没说话。
倒是小乙吃着饭，有些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你们都要分手了，何必勉强自己装的这么在意的样子。不需要给我看的，我可以接受的。”
叶佳禾：“……”
纪一笹也一时安静了下。
“佳禾，你陪我一起吃饭。”小乙说的直接，“没必要再弄拉，很多人可以给爹地弄，不差你一个了。”
说着，小乙就拽住了叶佳禾的手：“你坐下来，我进去拿！”
叶佳禾：“小乙——”
小乙很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佳禾，你这样不累吗？不需要为了我，刻意在伪装什么，大大方方的做自己，挺好的，我没那么脆弱的。”
叶佳禾的眼眶有些红。
而小乙说这些话的全程，都不曾看向纪一笹。
纪一笹就这么坐着，不离开，也不开口，餐桌上的气氛，说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只是，纪一笹低敛下的眉眼，藏起了深意。
一顿早餐，就叶佳禾和小乙安静的吃着，管家看见纪一笹面前空着，这才立刻走进去给纪一笹煮了咖啡，弄了三明治。
纪一笹倒是也没拒绝。
那气氛，说不上坏，但是绝对说不上好。
一直到小乙吃完，叶佳禾也放下碗：“你漱个口，下去找司机伯伯，司机伯伯在楼下等你了。我也要去上班了。”
全程，没提过离开，就好似每一天的清晨和小乙道别一样。
小乙没戳穿叶佳禾，大声的应了声，漱口后就背起自己的书包，而叶佳禾也已经拿起自己的包，并没当着纪一笹的面推自己的行李。
叶佳禾下午请了假，就为了搬家。
何况，在纪一笹面前，叶佳禾也不想弄的这么直接。
总归，还是有些不自然的。
而纪一笹看着母子俩离开，也不动声色的坐在原地，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在看见叶佳禾两手空空离开的时候，莫名的跟着松了口气。
公寓内的气氛，阴沉到了极点。
……
——
中午下班前，叶佳禾关好电脑和同事交代好，就快速的走出了纪氏金控。
在等地铁的时候，叶佳禾接到了纪昌明的电话。
叶佳禾没主动开口。
“我已经让秘书弄好房子了，房子的产权会给你送过去，今天你就搬过去。”纪昌明说的直接，“那房子也在市中心，到纪氏金控很方便，你儿子去德威上课，也很方便。”
纪昌明的话冰冷无情。
叶佳禾很安静的听着，并没任何的动怒。
一直到纪昌明说完，叶佳禾才很淡的开口：“纪总，谢谢您，我不需要房子。”
“叶佳禾。”纪昌明连名带姓的叫着叶佳禾，“做人不要不知道满足，我警告过你的，也不要因为老太爷回来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太爷喜欢你，不代表老太爷纵容你。”
纪昌明的怒意又跟着来了。
在纪昌明看来，叶佳禾无非就是舍不得离开。
毕竟谁能放弃这样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人就是上的去，下不来。
结果，叶佳禾仍然很安静：“纪总，我会自己处理。”
纪昌明被叶佳禾冷不丁的甩了一脸，还没来得及发飙，叶佳禾已经快速的说着：“地铁来了，不太方便说话，我先挂了。”
这也是实话。
纪昌明被叶佳禾挂了电话，脸色就跟着难看了下来。
现在纪一笹和李沁已经按部就班的走着，纪昌明绝对不允许发生任何的意外。
很快，他按下内线，叫来秘书：“去找叶佳禾，我要你亲自看着叶佳禾离开南滩。有任何事情，你就说，是我交代的。”
秘书应声，匆匆离开。
……
在叶佳禾挂了电话的时候，地铁就已经飞驰而来。
二号线的地铁是北浔出了名的死亡线，在高峰期，从来就没人少过，别说打电话，就算是站着，你都要悠着点。
何况，叶佳禾是真的不想再说和纪一笹有关系的任何事情。
也不想再和纪家的任何一个人有牵扯。
甚至连解释，在叶佳禾看来，都显得没任何意义了。
……
南滩公寓。
叶佳禾没多停留一分钟。
等叶佳禾回去的时候，公寓里并没任何人，她快速的拿起自己的随身行李，就快速的离开了。
南滩门口并不好打车，因为公寓的安保做的很好，出租车反而都要走到地铁站附近才能拦的到。
叶佳禾推着行李，倒是也不觉得吃力。
但是，叶佳禾没走多久，边上却忽然传来了喇叭声，有片刻，叶佳禾是紧张的，下意识的转身。
结果，她却意外的看见了季行。
叶佳禾楞了一下，季行快速的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下了车：“佳禾，你——”
“季行……”叶佳禾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我正巧中午要回去拿东西，就看见你一个人从纪氏金控走出来了，那神色看起来不太好，所以就一路跟着你。”
季行倒是没隐瞒，“没想到你回了南滩，结果拿了行李处来。”
“我……”叶佳禾却不知道解释什么。
季行贴心的没多问：“你现在搬去哪里？”
叶佳禾安静了下才说着：“水都民居。”
“和我住的挺近，水都民居老了点，我在隔壁的小区。”季行解释，但是并没再多恩，“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事的话随时给我电话，很方便的。”
叶佳禾低着头，没应。
季行也不介意，开车朝着水都民居的方向走去。
全程，两人都没没交谈。
自然，也没发现纪昌明的秘书一直在暗处看着两人，一直到两人走远了额，他才给纪昌明打了电话。
“纪总，叶小姐已经离开了，和一个男的。应该是她的初恋。”秘书把看见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纪昌明。
纪昌明倒是惊讶了下：“走了？”
之前的那一通电话，纪昌明以为是叶佳禾舍不得，现在看来，并不是舍不得，只是不想纪家多干涉她的一举一动而已。
就算纪昌明和叶佳禾接触不多，但是也能看的出来，叶佳禾并不是一个太随便的人。
能这么快有人带着叶佳禾走？
那么，纪一笹和叶佳禾难道真的不是自己想的？
如果是的话，纪一笹不可能不阻止，叶佳禾也不可能离开。
纪昌明沉了沉，倒是没说什么。
“回头你看看叶佳禾还缺什么，就送过去。再告诉人事，叶佳禾的工资每个月额外加三千，找个理由就可以了。”纪昌明冷静的命令。
“是。”秘书应声。
而后，秘书挂了电话，就按照纪昌明的要求去处理。
彼时——
季行也已经把叶佳禾送到了水都民居的楼下。
老式的公寓，没任何电梯，甚至不是框架结构，还是混合结构。这里不是老邻居，就是一些刚来北浔的租客。
在不算太偏远的地方，这样的老房子，性价比最高。
季行下了车，叶佳禾还没来得及拒绝，季行就已经抬起行李：“几楼。”
“三楼。”叶佳禾无奈的说着。
“还好，不算很高。”季行打趣。
叶佳禾看着季行，低声说着：“谢谢。”
“傻瓜，和我客气什么。”季行温柔的看着叶佳禾。
而后，季行不再开口，提起行李，快速的朝着楼上走去，叶佳禾亦步亦趋的跟在季行的身后。
……
公寓内，很简单，除去可以住人外，别的生活设施都没齐全。
季行看了一眼，就自告奋勇的说：“我陪你一起去买吧。”
“不用了。”叶佳禾拒绝了，“楼下就有超市，我一会自己去就行了。”
“佳禾——”季行有些无奈。
叶佳禾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季行。
季行张口欲言，但最终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很清楚，自己和叶佳禾之间已经不一样了，从六年前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这么长的时间，每个人都在变。
“今天谢谢你，回头我请你吃饭。”叶佳禾很安静的说着。
季行嗯了声：“好。”
叶佳禾并没赶季行，低头开始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在叶佳禾低头的时候，季行却忽然牵住了叶佳禾的手。
叶佳禾安静了下：“季行，你——”
“佳禾，我不会放弃的。”季行说的直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我知道你现在和纪一笹之间一时说不清，但是，我也不会放弃。”
他一字一句说的直接：“我在原地等你，只要你转身，就能看见我。”
叶佳禾有些哽咽。
说不敢动是假的。
但是看着季行，叶佳禾咬着唇，摇头：“晚了，季行，真的晚了。”
“我不介意。”季行应着，“再晚我也愿意等。”
叶佳禾低着头不说话。
季行的手松开叶佳禾，很自然的抚摸着她脸颊上细腻的肌肤：“我就在你边上，你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给我电话。反正我们很近，早上我也可以过来送你上班。”
“……”
“别着急拒绝我。”季行轻轻的笑着，“我会难过。”
“……”
“好了，你先忙着收拾吧，既然不需要我帮忙，那我就先回去上班，晚些时候来接你吃饭。”季行安排的很利落。
说完，也不给叶佳禾拒绝的机会，季行就已经朝着公寓外走去。
叶佳禾无奈的看着季行，很久没说一句话。
现在的季行，就如同最初的自己，彻彻底底的陷入了死胡同。
那是一种感动却又无奈的感觉。
终究，造化弄人。
……
——
纪氏金控。
纪一笹一整天都没什么心思，宋彻不管和纪一笹说什么，纪一笹都有些恍惚的模样。
对宋彻的话没任何兴趣，反而时不时的问着财务部的情况。
宋彻挑眉。
最后干脆说的直接：“二少，叶佳禾下午请假，不在公司。”
纪一笹冷眼看了过来，宋彻面不改色的站着。
反而是知道叶佳禾下午请假后。纪一笹那种淡定不安的感觉越发的没办法抚平，最终，他干脆起身，拿起车钥匙就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外面在等着的高管，看见纪一笹离开，也有些错愕，下意识的看着宋彻。
宋彻很无辜的耸耸肩：“二少有些忙，大家先散了？”
高管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谁也不敢说话，立刻离开了总裁办，倒是宋彻安安静静的回到位置上，把纪一笹没处理完的事情一件件的接手处理。
此刻，下午４点３０分。
纪一笹驱车离开地库的时候，想直接回南滩，但是却又害怕扑了个空。
下意识的，纪一笹以为叶佳禾是要去接小乙下课。
在自己和叶佳禾变成现在这样的时候，小乙就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会告诉自己，反而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纪一笹和叶佳禾的位置颠倒了。
他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这种感觉，就好似彻底的被他们母子排斥在了生活之外，糟糕透顶。
转念一想，纪一笹直接调转车头，去了德威的方向。
在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李沁的电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