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瞅了一眼凉露发抖的手，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主子你手还在抖呢。”
凉露轻轻咬唇，良久，舒了一口气：“找人盯着他，别让他死在金陵。”
暗月神色微微一变，试探的问：“主子你刚才刺的是不是很深？”
是啊，怎么可能不深，那个男人没有给她任何后悔的机会。
在她失神之时那匕首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
在刺入的瞬间她其实已经松了力道。
可是他握着她的手，好像不知道痛一般。
之后刺入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他自虐的在用他的方式在向她赔罪。
刀剑入体的感觉，那微微的抵抗力和喷涌出的鲜血都仿佛是一只恶兽在朝她怒吼咆哮。
以血肉之躯来对抗锐利刀剑，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博弈。
他是故意想用这种方式来道歉。
像是故意在赌她会不会心软。
可是她竟然如他所愿心软了。
他明知道在金陵，她不可能让他死在自己的手上，却还是用如此极端恶劣的方式逼她动手，也逼她放手。
凉露心里暴戾的，阴霾的气息融化于眸眼，埋在最深处的怨和爱都被今日这一幕血腥的画面给刺激出来了。
她慢无声息的走在小道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反倒是暗月怕人发现给她递了面纱让她带上。
*
远处高楼，邹荡的手臂死死的握着栏杆。
抬眸的动作很慢，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好像笼罩着一团浓稠的乌云。
他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塑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萧思懿和上官珏站在邹荡身后。
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可怕，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安抚他的情绪。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同时浮现出无奈的情绪。
这么多年来，能够安抚三哥情绪的人从来就只出现凉露一人。
现如今，三嫂夜会旧爱被人发现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三哥现在有多生气。
可偏偏惹的三哥勃然大怒的人和能爱抚他情绪的是同一人。
这可怎么办？
上官珏眸色微暗，脑子里浮现刚才高楼看见的对面湖心亭男人自虐的举动，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南阳太子这么做，不就是故意想让三嫂心软吗。
真是卑鄙无耻的男人。
明的抢不过就来阴的，简直没有道德极了。
“三哥。”萧思懿试探的喊了一声：“嫂嫂是被动的去见南阳太子的，我刚查到消息，这南阳御抓了嫂嫂的人，所以嫂嫂才去找他兴师问罪的。”
邹荡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抿了下绯红菲薄的唇，他冷笑了声。
萧思懿生怕这两人回去天雷动地火一言不合就崩了，也怕三哥引而不发影响二人感情。
邹荡回眸，与萧思懿对视，那双眸子太过漂亮，他自己却丝毫毫无察觉。
那张艳色逼人的脸此刻凝聚着不近生人的冷漠和绝情。
他薄唇微掀：“那她为何一被逼就去找他，是因为想见他，还是真的没有办法？”
“这……”萧思懿下意识的说：“那三哥你自己怎么想？”
邹荡冷了脸，他只是需要别人告诉他，哪怕是欺骗他。
凉露也不愿去见南宫御，只是被逼无奈而已。
只要有人能够说服他，那他就没有置气的理由。
那他便可以说服自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果有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也会其他男人还不生气，那只能说明他真的很能忍。
可这个能忍的人绝对不包括他邹荡。
“走了。”
言简意赅的留下一句话，邹荡转身走了。
萧思懿原本还想跟随，却被上官珏一把抓住手腕；“别追了，家务事，别掺和。”
“三哥和三嫂不会吵起来吧？”萧思懿有些担心，三哥可不是会体谅人的性格，以往得罪他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三嫂出现之后三哥的确性格好了许多许多，可是本性是不会变的。
也不知道三嫂这次还能不能顺利让三哥放下戒心。
“你说这是什么事啊，都快成亲了，还有人横插一脚，真是令人不爽。”萧思懿踹了一脚凳子。
“你拿凳子出什么气，这可是我让人从东海特意运过来的楠木凳，要是踢坏了你要赔我一只更好的。”上官珏扫了一眼，挑眉道。
萧思懿一人，轻轻的哎了一声：“真坏了赔你就是了，这破凳子还能比我三哥三嫂顺利成婚还重要？”
“不是说凳子比人重要，而是我们干着急也没有用，解铃还须系铃人。”上官珏斟了一杯酒，坐在露天的客栈阳台上品着：“三哥的脾气你知道，我们想管也管不了，这事啊，关键还是得看三嫂。”
*
暗月跟着凉露窜了许多巷子，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跟着。
凉露感觉到心里那压抑的浓重的窒息感没了，她才回眸看了一样暗月：“走吧，回府。”
黑暗中，凉露面无表情的说：“去盯着看南宫御有没有放人，如果没有放人，不需要跟他客气，更不需要顾忌什么，抢人吧，闹出动静我来收场。”
暗月点了点头，又觉得恐怕按照南宫御的伤势，应该没时间放人。
不过出乎意外的是，还没到府上，暗月就收到了暗中跟随的人的消息。
南宫御放人了。
凉露垂眸，笑了：“还算是识趣。”
可不是嘛，暗月在心里想，南宫太子只是为了见主子你一眼才弄得如此兴师动众的。
也不知道图个什么，图以前的对象砍自己一刀，流血流的欢快吗？
不过暗月也没法多说什么，毕竟刚才那场面后面代表的含义让他不敢多嘴。
自家主子一看就和那南阳太子有不可言说的故事。
他意外的看到了两人之间的纠葛，却不能再肆无忌惮的发表想法，因为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而凉露显然对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很放心，她没有开口嘱咐什么，暗月聪明的闭口不再多谈。
*
翻墙回到紫竹院，看见房内的已经没有了亮光。
凉露舔了舔唇，露出了一抹笑。
她朝着房间走去。
推开门，感觉到一丝凉意。
她看了一眼，发现房内的窗户开着。
她蹙眉，她记得出门前怕邹荡受凉，特意关了窗户的。
是谁又把窗户打开了？
是风吗？
心里忽然涌现一股不可言说的情绪。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内室禁闭的门。
唤雪听到动静，来敲外门，说是凉欢准备的膳食已经送过来了，不过她不在，没人敢去打扰屋内的人，所以东西一直放着。
凉露接过依旧温热的小粥和配菜，沉默了会儿，推开内室的门。
床榻上依旧躺着安静的睡梦人，听见动静，床榻上的人动了动身子，却没有说话。
“阿荡醒了吗？”
手已经用丝帕搽干净，用热水浸泡，用冰水冲洗，早已经没有了血腥味。
凉露端着吃食小步走到邹荡的床榻：“来吃点东西。”
邹荡躺在床榻上，侧身，黑眸幽幽的看着她。
出乎意料的安静。
理智在撕心裂肺的劝他不要多问，却无法抵御住心头的慌乱，暴躁，甚至是作怪的邪恶的情绪。
“去哪了？”他的声音带着些嘶哑的沉，晦涩的眸中带着些许异色。
凉露低头用勺子舀粥，用筷子夹菜，淡定的说：“先喝一口看看。”
邹荡笑了下，嘴角沾染着些许邪气，眼神却很不对劲。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些许不耐：“我问你，刚才去哪了？”
房内安静了许久。
凉露放下碗碟，坐在床榻，认真的看着邹荡，薄唇微勾，良久，吐出几个字：“你不是知道了吗？”
没有否认，也不屑于多说一句。
她的态度显而易见。
他贪婪的看着她，手死死的抓着被子，看着她无辜的模样，灼热的呼吸有些发烫。
恨不得立刻把人吞入腹中，邹荡声音暗哑，眸中有血色在荡漾：“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也不愿意骗我，甚至连哄我也不愿意？本王不配你放在心上是吗？”
他与他对视，眼波流转之间，带着些许自嘲，艳色的唇此刻因为咬痕带着些许斑驳的血色。
像是即将发狂的猛兽，他竟然红了眼。
凉露一顿，被动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好，好得很。”
等了半天，也没有再等来她的只言片语。
邹荡掀开被子，手轻轻的扯了扯衣袖，白皙苍劲的手背有些乌青的痕迹。
男人侧过脸，安静的在穿衣服，窗外晦暗的月光照进屋子里来。
他肤色冷白，唇色绯红，鼻梁像是挺巧的山峰，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眼。
凉露又重新端起碗碟，舀起一勺子粥，轻轻的送到自己的嘴巴里。
原本在关注她的动向的邹荡：“……”
瓷白的勺子送入她的唇，她粉嫩的舌头一闪而过，邹荡眸色微暗，手一用力，轻薄的衣服被他扯坏了几颗扣子。
他忽然附身，握住她的手腕：“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她安静的看着他，眸若繁星，天真无邪又妩媚天成。
邹荡忍受不了，低眸狠狠的吻她，很久之后他才停下来，看着她红肿的唇，和水光潋滟的眸。
发了狠的说：“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