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你饶了我吧!”高泺抬头看高烈目光厉害,满脸严肃,不像开玩笑,连忙拱手作揖说:“堂兄我错了!我错了!刚刚不过是与嫣嫣……啊不,与王姑娘开玩笑的。”
“嗯?”高烈凤眸一转,冷淡的斜睨高泺一眼。
高泺厚着脸皮说:“堂兄,我早已娶了妻,与我妻子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高烈只冷笑一声。
高泺一脸苦相哀求:“堂兄,你知道,我岳父与父亲是八拜之交,我若是敢休妻,我父亲会打死我的!”
高烈一言不发,犀利的目光扫过来,盯的高泺和赵八公子心里发毛。
高泺的脚步一直后退,最后拉着赵八公子推出来道:“堂兄,赵八公子有事儿找你!”说着赶紧躲到赵八公子身后。
赵八公子在风月场上也是潇洒张狂的主,但在面对高烈却是战战兢兢。可此时顾着身后颤颤巍巍的人,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今日登门拜访相爷,是因为……因为我堂姐。”
高烈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去,静静的听着。
赵八公子说:“我堂姐因为茺州的事儿……跟家里闹翻,此次来邺都居然也没有通知本家,今日见到堂姐,得知堂姐得罪了相爷,因此前来请罪的!”
“请罪?”高烈轻笑,随即又问:“你们赵氏一门家大业大,旁支众多,你是如何与你主家的堂姐交好?”
嫡庶有别,主旁尊卑,在这世家之中,主支的人大多看不上旁支。
赵八公子道:“我幼时多病,父亲又远在边关,主家伯父便将我与母亲接去主家,与堂姐一起长大,所以亲厚些。”
高烈点点头,拿起茶杯喝茶。
王嫣看得出这是端茶谢客的意思,便上前说:“相爷稍后要处理公务,泺公子,赵八公子,不如去别院坐坐?”
“不了不了!”高泺连忙说:“我们还有要事儿,堂兄,我们先告辞了,嫣嫣回见!”说着还冲王嫣抛个浪荡不羁的媚眼儿。
高烈眉头一皱放下茶杯,高泺拉着赵八公子逃出了屋,一路小跑出了净颜堂。
外面虽然风雪肆虐,但高泺却如重获新生一般:“啊哟,终于出来了!我堂兄那个活阎王,最爱捏人软肋!”
而一旁的赵八公子甩开他的手嗤笑:“要没活阎王,如何镇得住你这样的色鬼!”说完哼了一声率先离开。
高泺连忙追上去,与赵八公子拉扯着,哼哼唧唧道:“我便是色鬼也是好鬼,可我那堂兄可真真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我跟你说,我小时候……”
“不听!”
……
送走两个浪荡子,高烈闭上疲惫的演技,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根,王嫣蹲下身子问:“相爷乏了?”
高烈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王嫣双眼猩红,叹口气说:“下次见了他躲远些,若躲不过也不必跟他客气。
王嫣眼眶微红,低下头,没有说话。高烈说:“细蕊来了,在晋阳时,就你俩关系最好,许久未见你去看看她吧。”
王嫣连忙说:“晚点再见也不迟,相爷若身体不适,我伺候您就寝吧!”
高烈摆手:“不必,让陈元康把赵依岚找来便可。”
王嫣猛然瞪大眼睛,面上通红,看看高烈还是低头道:“是!”
……
相玉仪奔波一日,实在疲累,刚净了面,还未躺下就听外面有人说:“相爷吩咐,请赵姑娘去净颜堂。”
相玉仪心中不安,自言自语:“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灵兮也心中疑惑,小声叫了声:“姑娘?”
相玉仪摆摆手说:“别慌!”然后亲自出门,外面是一个婆子见了相玉仪不假辞色道:“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要就寝?相爷还未歇息呢!快些,别让相爷等急了!”
平时什么事儿都是王嫣或者陈元康来,今日怎么换人了?相玉仪心中不由得不安起来。
可即便心有不安也不敢耽搁,慌忙穿上衣服,头发还未梳理,外面的人已经催促了好几遍,相玉仪蹙了蹙眉,放下梳子,抓着头发在末端打了个结,随便找了跟发带在头带把头发绑在身后,又把枕头下放着的竹筒匕首握在手中,就要出门。
灵兮连忙拦住,脸上慌张不安:“姑娘这是……”
“也太素净了?”相玉仪朝灵兮笑了一下说:“不过相爷喜欢。你别担心,先睡便是。”
安抚了灵兮,相玉仪扯了大氅披上便出了门。
相玉仪走在那婆子身后,左右警惕的巡视,生怕会有什么埋伏,但却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净颜堂。
这一次不再是去书房,而是被引向左侧的堂屋。
她一进门就看到高烈满脸严肃的端坐于案前,手里捏着一把铁戒尺仔细端详。
相玉仪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更甚,小心翼翼的过去,俯身拜:“拜见相爷。”
“起吧。”高烈放下手中戒尺,相玉仪起身,看到这铁戒尺心头蓦地像是被针刺一般,这是……这是父亲书房的铁戒尺!
相玉仪双手在袖中紧握,双目紧紧盯着铁戒尺。
那是五年前她亲自设计,拿去铁铺铸造的。
反面雕刻着父亲最爱的梅花,三朵开的正盛,六朵含苞待放,代表父亲三十六岁生辰。正面铸造着《墨子-非攻》里的一段文字。
“今有人于此,少见黑曰黑,多见黑曰白,则以此人不知白黑之辩矣;少尝苦曰苦,多尝苦曰甘,则必以此人为不知甘苦之辩矣。今小为非,则知而非之;大为非攻国,则不知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此可谓知义与不义之辩乎?是以知天下之君子也,辩义与不义之乱也。”
这段文字共一百零二个字每列五个字,共二十一列,第二十一列只有两个字,于是相玉仪便要拿铸造师父空出一字,下面写上“王义”二字,是她玉仪的简写。
她当时赠与父亲,父亲非常喜欢,放在自己的书案,只要在书房读书便不离手……
而今,为何会出现在高烈这里?
相玉仪无法控制自己狂乱的心,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盘旋,这时她听高烈傲气十足的声音:“过来。”
高烈见她来,放下戒尺,却见她双眼盯着戒尺,双眉一挑。
相玉仪恍惚一下,慢慢走过去,跪坐在高烈身旁,抬起头,压下所有的不安和混乱,用清冽的目光望向高烈。
高烈拿起戒尺看了看又递过来,面色和语气都十分柔和,道:“喜欢,便送你。”
相玉仪屏主呼吸,双手颤抖的接过戒尺,紧紧抓在手里。
上一次摸这把戒尺还是离家之前,去父亲书房。
当时是盛夏,父亲在书房一边看书,一边拿着戒尺在面前摇晃。
她在窗外看到了哈哈大笑:“父亲,你拿的是戒尺,不是扇子!”然后进屋去,把戒尺拿走,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扇子塞给父亲。
但父亲却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双眼盯着戒尺:“你懂什么?这戒尺是铁制,拿在手里冰凉降温的。你慢点,别摔坏了。”
她哈哈大笑,铁戒尺怎么会摔坏?当时她努努嘴,故意把戒尺掉在地上还笑:“不过一把戒尺,有什么好宝贝的?”
父亲无奈的看看她,把她赶出书房。她在窗外看,父亲捡起帖戒尺,用上好的锦云帕擦拭帖戒尺……
可如今,珍爱这帖戒尺的人不知所踪。
有些情绪终究压不住,高烈聪明绝顶怎么看不出?他微眯眼睛轻笑:“激动?识得这把戒尺?”
相玉仪心中一个激灵,连忙摇头,可却控制不住眼睛里的大颗大颗往下落的泪珠。
“哭什么?”高烈有些诧异,相玉仪知道自己必须有个合理的解释,于是张开便说:“我……想起了……我……父……我家大人。”
“想他什么?”高烈的脸色骤然一边,相玉仪闭上眼睛,泪水滑入面纱下。
她不敢睁着眼睛,眼睛能泄露太多的东西,高烈之聪明,若看出她说谎怎么办?
她双手紧紧握着戒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救曹坤的目的是为了救父亲,就算有变故,父亲不在曹坤手里,自己也不能在此时败露自己不是赵依岚的事儿!
若是父亲在高烈手中……
相玉仪哽咽着说:“他教我背书,若是背错了便会用戒尺打我,打过之后又心疼的……”
“闭嘴!”那些言语果然让高烈发怒,他伸手捏住相玉仪的脸颊,面纱滑落,露出相玉仪脸伤狰狞的伤疤。
高烈的脸上戾气十足,喝道:“既然你这么思念他,本相便成全你!来人!”
他忽然大吼一声,陈元康立即从里间出来,慌张问:“大公子?”
“带她去廷尉大牢!”他说着一甩手,把相玉仪摔到一边,手指还撤下了相玉仪的面纱。
相玉仪慌忙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低着头,泪水还不住的涌出。心中却是一个激灵:廷尉大牢里关着父亲?不不!关着的是曹坤!
“就这样去。”高烈的声音异常的冷漠,犹如一柄利刃划过冰雕,发出惨烈的声音。
“是!”陈元康上前,无情、粗鲁的提起相玉仪的衣领就往外走,就连她的双腿还在地上蹭着也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