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霄只觉得说出这些话都异常艰难，以致于他话都没讲完，便如鲠在喉。
“但是，霍竞延此人并非良配。你以后要与他保持距离。”
所有该说的话都出了口，沈凌霄坐回到转椅上，假装看文件。
垂下的刘海遮了他的视线，也把他所有的情绪都掩藏起来。
但如果够细心，还是能发现他拿着文件的手，指节都泛了白，双唇抿得死紧。
“我明白。”沈瑶想到曾在沈凌霄面道打过一通莫明其妙的电话，并不敢否认她和霍竞延之间其实没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会尽量的。”
这么迟疑的语气，她也许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姓霍的了。沈凌霄只觉得耳膜都被灼痛，快速地说：“没什么事你就先出去吧。”
“好。”沈瑶说：“三哥，那我先去处理一下楚迟的事情。”
沈瑶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但沈凌霄还是悄然看着门口的方向。
此时此刻，他觉得心底一片荒凉。野草在野蛮生长，阴凉迅速盖过他的感知。
终于等沈瑶的背影彻底消失，他忍无可忍一般，拿着外套，推门离开办公室。
金助理刚好拿着一份文件进来，需要沈凌霄签名。
“沈总，华三的那份合同已经谈下来，你过目一下，需要你的签……”
从文件移开目光看向沈凌霄时，却发现自家总裁阴着一张脸。一瞬间，他只觉得教室里静得可怕，气氛有些凝固。
助理吓得喉咙滚了一下，才敢把剩下的话说完：“……名确认。”
沈凌霄迈步而去，没有说话。
金助理擦着额头上的虚汗，暗道沈总这又是怎么了？
是因为四小姐不听话，伤没好就出院？还是四小姐又闯了什么祸？
但现在四小姐能干又坚强，还能闯什么祸？
沈凌霄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闯，终于在一家酒吧前停了车。
酒吧里灯红酒绿，劲爆的音乐几乎掀翻屋顶。舞池里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扭着腰肢，相互撩拨……
沈凌霄走进去时，热闹的场面有瞬间的停滞，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停在他身上。
他身姿挺拔，一身名贵的衣料惹来无数觊觎和窥视。
但由于这男人身上凌人的气息太过吓人，所以迟迟也没有人敢上前搭讪。
沈凌霄要了九杯冰酒，在他面前一字排开。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辛辣冰凉的酒滑过喉间，让他的心脏都仿佛跟着泛起森森寒意。
终于，一个穿着火红色紧身短裙的女郎手捧着一杯红酒，凑到沈凌霄身旁，媚媚一笑：“这位帅哥，怎么自己一个人喝闷酒……”
沈凌霄转头，淡淡地看了女郎一眼，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明明只有一个字，语调冷淡，却让女郎当场变了脸色。她总觉得这个男人非常不好惹，如果她不听话乖乖滚走，估计会招来祸端。
女郎怏怏然转身走开。
沈瑶拿着谢怀采和那女孩子的亲密照片，再次来到楚迟居住的公寓。
此时楼下蹲守的记者已经没有那么多，但仍有部分坚韧不拔的，打算蹲通宵。
沈瑶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再直接把车开进去。她用围巾包住半张脸，又戴着大墨镜。一番乔装打扮，很顺利地进入公寓楼，又找到楚迟的公寓门号。
沈瑶手上有备用钥匙，所以在按了几次门铃仍无人应答后，她只能拿钥匙开门。
结果……
一进去，就看到楚迟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裹着张大毛巾。
沈瑶惊得瞪大眼睛，反应了好一会才记起要捂住眼睛，之后赶紧转过身去。
楚迟倒没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一双腿豪放地迈开。
他很不客气地问：“沈瑶？你来做什么？”
沈瑶见他自己都不在意，所以也没再扭捏。她大大方方地看向楚迟，“你电话打不通，我只能亲自来找你。”
楚迟冷笑：“找我干什么？”
“我要你一句实话。那个女孩子，你有没有真的睡过她？”
楚迟嘴角有瞬间的僵硬，但再反应过来时，却笑得更加放肆。
他反问：“没睡过会怎么样？睡过又会怎么样？”
沈瑶的好脾气被磨得所剩无几，突然火起：“楚迟，我现在是在想办法帮你，你别不知好歹。问你话就好好回答，好好配合。”
见沈瑶发火，楚迟却还是笑个不停：“沈瑶，这件事已经火上热搜。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楚迟，是个会睡粉丝的卑劣艺人。不管怎么解释和洗白，我都已经黑到底了。你现在才说要帮我？早干嘛去了？”
他怪沈瑶，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找不着人，三天后才来关注此事。
“如果是青雅出这种事情，你绝对会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替她公关掉了。”
“你是怎么回事？让你回句老实话那么难吗？阴阳怪气的，你在迁怒谁？”沈瑶彻底火起，说话也不客气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你自己行得坐得端，任何抹黑和中伤都到不了你头上。发生这种事情，你自己也要负一半责任。”
“我又没说不负责任。”楚迟冷笑：“反正在沈四小姐眼里，我楚迟就是个不学无术，浑身都是毛病，一天到晚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纨绔。”
沈瑶觉得楚迟简直莫明其妙到极点。
她的气火还没有发出来，楚迟还在说：“你走吧，我的事你以后不必再管。如果我的星途只能到此为止，那就解约。如果沈四小姐觉得这段时间对我的大力包装没有得到合理的回报，那……楚迟就照合约赔偿凌霄工作室……”
楚迟的声音越来越低。
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和沈瑶走到这一步。可是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骄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向沈瑶低头认错。更不可能向她求助……
因为睡粉丝这种事情被黑，他一点儿也不想让沈瑶来处理。
而且，看到沈瑶公事公办那么平淡地问出他有没有睡过那女孩的样子，他就觉得胸口有股无名火，让他无处可宣。
于是，他只能用最刻薄的话来刺伤沈瑶，好让沈瑶别再试图出马处理这件事。
沈瑶听了楚迟要解约的话，竟也不觉得生气。她尽量心平气和：“楚迟，就算要解约，我也想帮你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我不要你的赔偿，我们合同解约。”
这个迟迟未上信仰榜的艺人，终穷是她利用前世记忆骗过来的。不属于她的东西，永远不可能真正属于她。
所以就算楚迟以后会拥有过亿粉丝，也与她无关。
听到沈瑶这么平静地同意解约，楚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解约就解约，还处理什么？假惺惺。”
沈瑶没理会他的脾气，问道：“你和那个女粉丝见面之前，有没有见过谢怀采？”
虽然她手上有谢怀采和那女粉丝亲密无间的照片，但是她还是想明确知道，谢怀采此举，是单单为了针对楚迟，还是想针对她。
楚迟见解约已成定局，反倒变得心平气和许多，老实回答说：“那天晚上，我在酒吧里喝酒，碰见过谢怀采。他很奇怪，说了一堆威胁我的话，但没做什么，就离开酒吧了。”
沈瑶连忙问：“那个酒吧叫什么？”
“好像叫夜色酒吧。”
沈凌霄已经半醉。
好在他尚有一丝清明，怕醉酒后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于是打电话给好友陆明丰，让他过来。
陆明丰接到电话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沈凌霄已经醉得双眼迷离，他身边围着好几个漂亮女人，都对他虎视眈眈。
在陆明丰的印象里，沈凌霄向来优雅而矜贵，何曾在外人面前显露过这种情绪？
“什么情况这是？”
沈凌霄抬头看向好友，一双黑眸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甚至让这热闹喧嚣的酒吧里，有瞬间的沉寂。
陆明丰终于有些担忧，喊了声：“三少，您没事儿吧？”
沈凌霄浑身肌肉已经紧绷到发疼，但脸上表情仍然淡淡的，招呼他：“你坐，陪我喝一杯。”
陆明丰接过他递来的酒杯，玩笑一般说道：“三少突然这么落魄，该不会是在玩失恋吧？”
平时所见的沈凌霄，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样，难得见他这么有烟火气，陆明丰只是想开个玩笑。
没想到沈三少居然哑着嗓音反问：“这么明显吗？”
陆明丰瞪大眼睛。
卧！槽！
他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件？
沈三少失恋？
京海最年轻英俊的第一权贵沈三少，居、然、失、恋、了！
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三少，方便透露一个对方的名字吗？”
可以让沈三少失恋的人，他一定要好好地膜拜一番。
沈凌霄没再理会他，继续喝酒。
半晌，陆明丰拿出烟盒，“三少，来根烟？”
沈凌霄接过来，把烟咬在唇间。然后摸遍全身，却找到打火机。
陆明丰赶紧为他点亮打火机，凑过去。
沈凌霄却突然把烟拿开，烦躁地扔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