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车子停在室外停车场，来来往往人很多，聂榭言没有丝毫犹豫的转头看过去，对上一双急匆匆躲避的眼睛。

　　眉梢跳了一跳，她注视着那人几秒，之后当作若无其事的转身重新往前走。

　　身后的眼神注视并没有离开，聂榭言打开车门，把手上的东西扔进去，之后关上门之后，靠在门边，将刚刚剩下的那瓶水喝完。

　　一个老头儿拖着破烂的口袋，眼睛假装四处晃悠，却又不时往她的地方看来。

　　聂榭言舔了舔嘴唇，朝着他走过去。

　　那老头见她走过来，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慌张，看起来手足无措，却没有转头就走。

　　“是要这个吗？”

　　他低着头，一双脚出现在他视线里，聂榭言的声音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响起。

　　同时出现在他视线里的，还有她手上的空瓶子。

　　老头猛一下抬起头来，眼中有点惊喜，连忙点头将瓶子接过来，动作熟练地在脚下踩扁，之后放进自己拖着的大口袋里。

　　“姑娘，谢谢你啊。”老头脸上虽然很脏，但眉眼弯弯，看着说不出的和蔼。

　　聂榭言抿抿唇，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车上，拿了一瓶新的水递给老头。

　　老头又是一惊，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姑娘，我跟着你这么久，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聂榭言笑了笑：“哪儿有坏人拖着一口袋塑料瓶子跟踪人啊？”

　　那老头头发已经基本上全白了，脸上的肌肤皱成一团，眼睛耷拉着无神，骨瘦如柴，可能也只有聂榭言觉得他笑起来和蔼，其他人见他笑，大概还会觉得可怖。

　　实在是太瘦了，两个浑浊的眼珠子跟要掉出来似的。

　　老头憨厚的笑了笑，聂榭言却忽然看到一个身影，由远及近，手上拿着一张照片，面庞坚毅，长腿大迈，引得周围的小妹妹都频频注视。

　　她眼中情绪一闪而过，待那道身影走近，劈头就问：“你跟踪我？”

　　程逸东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也在这儿，并且问出这么一句话。

　　他微微皱了皱眉。

　　“汤喝了吗？”

　　聂榭言：“......”

　　注意到他手中的照片，虽然只是晃了一眼，但明显就是面前这个老头。

　　这么说来程逸东是来找这个老头的？他跟老头之间什么关系？

　　正想再凑近仔细看看，程逸东已经把照片收了起来，面上一片风轻云淡：“工作机密，恕不外泄。”

　　聂榭言连连翻了几个白眼，然后看着面前的老头一脸迷茫。

　　“您好老人家，我是您儿子的朋友，有些事情想咨询一下您，您现在方便吗？咱们去附近哪里坐坐。”

　　程逸东对着老头微微颔首。

　　没想到老头一听，本来还挺慈祥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眼中瞬间充满了怒火：“那个混蛋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滚开！我没空！”

　　这样的态度是程逸东万万没想到的，老头甚至还推了他一把，不过老人家力气自然不大，程逸东连晃都没怎么晃。

　　“老人家，我只是想跟您聊聊......”

　　“滚蛋！”

　　话还没说完就被粗鲁的打断，程逸东有点无措，转头却瞟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眼睛涂了薄薄的漂亮的眼影，在灯光下散发着一点点珠光，眼皮微抬，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程逸东深吸了一口气，将脑袋凑过去。

　　“需要我帮忙吗？”

　　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边，程逸东慢慢抬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聂榭言施施然的走过去，挡在两人中间，一脸巧笑嫣然，开玩笑似的说道：“老人家，这么恨您儿子啊？”

　　那老头一改之前的和蔼脸色，往后退了一步：“你跟这人认识，看来你这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

　　甚至还把刚刚装进去的那个瓶子拿出来扔在她脚下：“拿回去！我不要你的！”

　　聂榭言的笑僵在嘴角，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程逸东凑近她的耳边：“聂小姐，您是在帮倒忙吗？”

　　聂榭言深吸一口气，手肘子往他那边拐了一下，斜昵了他一眼，转头刹那间又重新堆起满脸笑意。

　　“不是两个人认识就一定是朋友，这人高中就揍老师，跟他分到一个班也是我的悲哀。”

　　程逸东的笑又僵在脸上，老头听完她的话，一脸恍然大悟，脸上嫌恶之色比刚刚更甚，冲程逸东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都是没心肝的东西！”

　　聂榭言一脸严肃，拉着老头就走：“老人家，咱们走，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那老头郑重的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冲他唾了一句。

　　程逸东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僵着的脸缓和下来，眯了眯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依旧很会观察。

　　揍老师不是随便说的，老头子有儿子，却在外面拾垃圾，提起儿子就咬牙切齿，儿子十有八九是一个不孝子，再不济定是在某件事上和他有非常大以致于无法挽回的争执。

　　不敬重长辈乃是他最恨，聂榭言掐住了这个点。

　　不过说起揍老师，真正揍老师的可不是他。

　　聂榭言在学校惹是生非是常事，但她的身份好像一直都是一个谜，明明看起来不像是官二代更不像是富二代，惹事被发现之后，进出一趟校长办公室就解决了。

　　但有一次她着实把任课老师给气到了，老师说什么也要请家长到学校，按照往常，她只需要再去校长办公室一趟，出来得了该得的惩罚，检讨警告什么的，家长是不用来的。

　　这个老师却忍不住，主动往她家里打了电话，将她的种种恶行如实相告并且让家长必须到学校。

　　于是在下午第二节体育课的时候，聂榭言的奶奶慢慢悠悠的从学校大门走了进来。

　　程逸东看得很清楚，聂榭言在看见奶奶这一刻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有点僵，眼神瞬间变得冷漠，一瞬间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抱着篮球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单纯的搭档。

　　聂榭言的那种表情，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她快步走到奶奶身边，又瞬间换了个表情，跟她说些什么，两人就站在操场一旁，还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们。

　　兴许是被孙女说服了，聂榭言乖巧的扶着她往校门外走。

　　“聂榭言！”

　　就在这个时候任课老师突然出现，叫住了她们，老师的嗓门很大，一瞬间操场大部分的人都往那边看过去。

　　聂榭言的脸色又变了，眼神冷漠，嘴唇似乎都变得有点苍白。

　　就在他以为她要发飙的时候，她却深吸了一口气，一改往日常态，脚步似乎还有点着急，上前对着老师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