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抬头看她,无波无澜。
“上车。”他说,转身开车门自己先坐进去。
阮一不知道他的目的,不欲和他争辩。在个性上,他和邵夫人多有相似的地方。我行我素,说一不二。
她走过去,打开另一边车门坐进去。
车开出不久,阮一便确定是去医院的路线。她带着奇怪和酸涩以及一点点希翼看了看傅煜。
他为什么会陪她去医院?
再看一眼,她发现他向来比旁人白净的肤色又白了些许,更显得整个人淡漠苍白。眼下淡淡的晕影,嘴唇有点紫绀,看起来有些疲态。
是工作太忙没注意休息?
她低头,心有点乱。她要以什么立场关心他?
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却又不知怎么说。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对她说了那样的话还能这样若无其事来见她?
为什么,他就能这么若无其事?
直到了医院,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周末,医院大厅很多的人在排队挂号和等叫号,电子屏不停翻滚。
人来人往,傅煜突然握住阮一手腕,将她护在身边。
凑得近,他身上的清冽气息缠绕在鼻下,阮一一僵,低声说:“放开。”
傅煜没说话,抬头看了看大厅上面的各科室楼层分布图,带着阮一坐电梯上三楼的妇产科。
在电梯,阮一挣开他的手,怔怔地看着电梯门:“你这算什么?”
回答她的只有无声的安静。
电梯转眼即到,叮的一声门开了。阮一率先走出去,傅煜随后,长臂一伸将她拉回来抵在墙上,困在他臂圈之中。
他低头看着她,她眼角红红的,倔强地抿唇别开脸,就是不肯看他。
他抬手抚抚她额发,半响,口里吐出的却是冷意:“妈妈非要我陪你过来。她说,我不过来就是对她不孝。”他顿了顿,手慢慢移下放到她肚腹,轻轻抚着,定定地看着,“不过妈妈说得也对,你肚里的这个孩子终究也是我的,我这个爸爸应该对他好。我要履行一个爸爸的责任,你有意见?”
心头的那一点点希翼彻底消失,阮一僵硬地推开他的手,她无话可说。
傅家的孩子,预约挂号的事邵夫人早让人安排好。阮一每次和阿澜过来只需要等着叫号进去。候诊室的孕妇不算很多,多有人相陪。阮一坐在其中,听着不远处那位婆婆对自家儿媳事无巨细的叮嘱安慰,她完全想象不出若是邵夫人陪在她身边会是什么样子。
轮到她的时候,顾谨轩从心外科过来了。他一身大白卦,冷面清贵,是个外貌出众但气质不近人情的精英医生。
顾谨轩对阮一从来比对傅煜敬重,客客气气地对阮一问了声好,似笑非笑瞥了眼傅煜。
“哟,傅总呀。今个儿妇产科有你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他是傅煜为数不多关系最好的一个朋友。一个圈子里的人,顾家那边也是做生意的。
不过顾谨轩是个异类,他对生意的事没兴趣,不愿意继承家业。他选择学医,大学时申请了美国那边的学校。为此事还和家里闹翻了,他父亲当年在勃然大怒下断了他的生活费。
傅煜和他的关系便是在美国发展成朋友的。那时傅煜也在美国求学,顾谨轩常常跑他那儿蹭吃蹭喝,他还时不时得接济这个吃喝成问题的老乡。
傅煜以前对阮一说,顾谨轩是个很不要脸的富家子弟。
阮一后来和顾谨轩相处多了,发现顾谨轩的不要脸只对傅煜使。
每次过来检查,顾谨轩再忙都会抽空过来看一眼。和傅煜变成这样,阮一也没什么心情聊天,对顾谨轩简单回了声招呼,便进去检查。
检房的门一关上,顾谨轩煞有其事地叹一口气,两手兜在大白卦的口袋里,说:“阮一真可怜。我说傅煜,我就不明白了,她能跟你共富贵,难道就不能跟你共患难?你这么上赶着把她踢走。你明明知道,你这样对她并不公平。”
傅煜没吭声,只慢慢地又把拳头攥起来。
顾谨轩笑了一下:“你这个要命的性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说,你把阮一踢走,她以后再嫁人,那可就是别人睡你的老婆,你的孩子叫别人爸了。你还真舍得?”
接到傅煜阴寒的眼神,顾谨轩很是不怕死的又笑上一笑:“怎么,刺着你痛处啦?”
傅煜把目光转回检室,握着的拳头青筋爆起。
顾谨轩离他两步:“行,你别激动,我不刺你了。唉,你要学人家做情圣,我也管不着。我那边工作还在等着,先走了。”
“噢对了,”走了两步,他回头,“你提的什么理由跟人阮一离婚?”
傅煜淡淡一瞥,难得的开了口,面冷如冰:“婚外情。”
顾谨轩觉得受了惊吓,他想笑却笑不出。
指了指傅煜,他摇头苦笑走开。
做情圣的人搞婚外情,傅煜真会玩。
一系列例行检查下来,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阮一拿着检查结果回到主诊岳医生处。
岳医生看到和阮一同来的傅煜,愣了一下,问:“您是傅太太的家属?”
阮一正不知如何作答,身后的傅煜说:“我是她老公。”
阮一一怔,没做声。
岳医生又是一愣。阮一这位孕妇比较特别,当初他们医院最受欢迎的心外科医生顾医生可是亲自来她这里,说这位傅太太是他的亲友,麻烦她照顾着点。
当时她身边的助理护士还惊呼:“我们医院的冷面男神顾医生竟然也搞特权这一套!这位傅太太和顾医生什么关系?”
医院这帮小护士平日里最爱八卦顾医生的大小事,岳医生当时笑着把人赶出去,不过对阮一确实留下挺深的印象。
阮一每次检查都是和一位年轻女子过来的,岳医生听那位女子称她为少夫人,但岳医生从来没有见过孩子的爸爸。
知道了傅煜的身份,岳医生心生几分不满。一个公子哥,陪自己的老婆来医院倒像是让他屈尊降贵了似的,他的面子再金贵能金贵得过得自己的老婆孩子?
这些有钱人,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让两人坐下,岳医生认真翻看阮一的各项检查结果,之后温和地问阮一:“傅太太,你最近睡眠好多了吗?”
阮一勉力扯出一丝笑意:“好多了。”
岳医生一看就知道她在说谎,不过她仍点点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孕妇多少会有一定的焦虑心情。这不要紧的,你不用太紧张,要放宽心。你看,胎儿现在情况挺好的,各项检查结果都没有什么问题。你最主要的还是保持心情愉快和注意睡眠,知道吗?”
阮一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岳医生。”
岳医生转而对傅煜说:“傅先生,你太太属于不易受孕的体质,她会有一些担心也是情理。而且孕期之中,孕妇的情绪多变一点,你的态度对傅太太和胎儿都是很重要,希望你多关心和理解你的太太,不要让她有过多的情绪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