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城主府出来以后，便去旧城其中一间余家茶叶铺。
店里安静得连一只苍蝇都不多见，小工正趴在桌上睡得正是香甜。
“起来……快起来！”毒医千龄很不客气的敲着桌子，摆明就是要将那名看店小工吵醒。
那名小工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有些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三人：“要买什么茶叶，你们随便选即可。”
顾客至上，做生意若是这个态度，再多客人都被赶跑了。
待余味环顾店铺一周，最后视线停在茶叶上，眉间忧愁越发浓重：“发霉的陈茶！？茶叶铺怎能买这样的茶叶。”
突然被人惊醒，那名小工暂时没睡意便回答问题：“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买茶叶？茶叶放置时间久了便发霉，几位客官将就买些尝便好。”
胡说八道！余味竟有些生气：“茶叶只要保存妥当，放多久都不会发霉。你所说之言分明是胡说八道。”
几个面生的外人而已，小工以为这三人好欺负得很：“什么胡说八道，你们要买茶叶便买，不买便离开茶叶铺！”
在余味的地盘撵人，真是胆大得很：“叫你们掌柜出来，我要与他当面谈谈。”
“掌柜岂是你们能见便能见得？走！走！走！你们再不走，我便拿扫帚赶你们走。”
生怕这几人不走会坏事，那名小工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扫帚，准备开始恶狠狠的将人赶走。
抢在动手之前，何重便将扫帚夺过来，点住小工的穴道：“你们掌柜在何处？”
那名小工浑身动弹不得，深知是眼前之人搞得鬼：“放开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卖发霉陈茶又有态度恶劣的小工，余味看旧城这间茶叶铺是问题甚多：“就凭我是你们的新东家，此次更是奉旨前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名小工年纪尚轻，不知怕字怎么写：“骗子！我们东家是中年大叔，哪是你这个小姑娘？”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余家茶叶铺换新东家，应该是两个月前的事。
怎么这个小工对此完全不知情？难道旧城已经到消息不通的地步？
旧城，给余味的观感，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布帘后走出来一个双鬓发白的老人家：“大宝，不能对客人这般无礼！不知几位客人想要买点什么？”
话不多说，余味将东家的身份玉牌取出来：“老人家可识得这个玉牌？”
玉牌所用蓝田玉，上面刻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鲤鱼，为茶叶铺东家的独有身份玉牌。
“这是……东家的玉牌！整个古旭国只有这一块玉牌！”
饶是老人家年纪再大，可眼神是格外的好，一眼便能认出玉牌。
那名小工很不服气的反驳道：“东家的玉牌又如何？难道还不许有人伪造玉牌，专门用来诓骗你我？”
闻言，老人家怒斥一句：“放肆！此玉牌乃是皇上特赐给东家，你若再胡言乱语，小心被皇上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吓得那名小工不敢说话，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玉牌被余味重新收好，再次给这两人介绍她的身份：“我名唤余味，乃是余家茶叶铺现任东家。”
年纪摆在那里，老人家亦是茶叶铺的老人，此刻正盯着余味看得出神：“像！真像！东家眉眼像老东家，神态很像夫人。”
出发前，余味将谭掌柜几人留在京城，以便帮她娘打理生意，她曾担心无人识得玉牌，现在却无需担忧：“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有新东家前来茶叶铺，老人家深觉转机就在眼前，顿时打起精神来：“东家若不嫌弃，唤我一声程伯便好。”
程伯？她记得此人名唤程刚，与谭掌柜在余家做工的时间一样长。
此人陪着余家经历不少风雨，说是她的长辈都不为过。
这一声程伯，余味理应这般称呼：“程伯，茶叶铺为何会卖发霉的陈茶？”
旧城这些年的变化，程伯看在眼里，无奈与辛酸都藏在那声叹气中：“这间茶叶铺只剩下我与孙子大宝，未能将茶叶妥善保存是我的错。”
不说京城的余家茶叶铺，就是其他都城的茶叶铺，至少有十个小工做事。
旧城这间茶叶铺，剩下一老一少做工，劳动力委实是不足。
本就无人来买茶叶，两人又忙不过来，茶叶放到发霉，并非不能理解。
无妨！无妨！余味深呼吸几口气，将刚才产生的压力消去：“旧城其他茶叶铺，情况又是如何？”
“情况亦是大同小异，有些茶叶铺只有一人看店，想必东家亦知晓，茶叶铺这些年亏本得厉害。”
往年都是程伯将账本交上去，所写的数目都是真实记录。
对！亏本得厉害！余味差点没让人关掉旧城的茶叶铺：“不错，旧城百姓很贫穷，买不起茶叶这等金贵之物。”
旧城存在太多问题，程伯不好意思为此掩饰：“是。”
此行目的，余味从未忘记：“我此次是奉旨前来，帮助旧城百姓，解决温饱与营生的问题。”
闻言，程伯心中大喜：“这些可好了！不仅茶叶铺有救，就连旧城都有救了！”
何止是程伯大喜，就连站在旁边的程大宝亦很高兴，只是此刻不敢出言打扰罢了。
问题如雨点般向余味疯狂飘来，头痛之感好似比离京前更严重：“程伯可否将茶叶铺现今的账本找来？”
一本满是灰尘的账本，被程伯吹走所有灰尘，还用衣袖擦干净，很恭敬的递过去。
待余味翻开账本，上面全是亏本的赤字，看了几页便不再看：“店里共有多少霉茶？又有多少是品质尚好的茶叶？”
这个问题，程大宝倒是答得很干脆：“陈年累积下来，有九十斤霉茶，还有十斤上好的千山云雾茶。”
九十斤陈年霉茶！？亏钱亦就罢了，还要丢茶叶，有点舍不得。
为证实真是陈年霉茶，余味特意烧水沏一回茶，沏出茶汤确实喝不得，全因茶叶已经变坏：“所有陈茶都清理出来。”
店里卖霉茶，程伯亦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有东家发话，应得甚是爽快：“好！”
那些陈年霉茶饮不得，余味便沏一壶千山云雾茶，味道比京城所卖的茶叶，都要浓郁醇香：“茶不错。”
“东家说得不错，整间店亦只有此茶能品尝一二。”
东家远道而来，本该是程伯亲自沏茶相迎，如今饮用的盏中茶都出自东家之手，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如毒医千龄这等贪吃之人，亦忍不住拿一盏茶来饮：“确实不错！可惜有茶无糕点，老朽都有些饿了。”
闻言，何重意味深长的看了毒医千龄一眼：“品茶乃是高雅之事，毒医前辈勿要多言。”
品茶不能说话，毒医千龄从未听说过，理直气壮反驳回去：“高雅能当饭吃？还能填饱肚子？”
何为朽木不可雕也，何重今天算是见识到，用沉默不语来回应。
两人打闹拌嘴，余味从前没少见，现在更不去掺和：“不知旧城现在可还有酒楼饭馆？”
旧城哪里有好吃的，问程大宝就知道了：“有！城中有一家旧菜楼，菜肴最是美味！”
说到菜肴，毒医千龄顿时馋了：“当真！？可有烧鸡，烧鹅，叉烧，酱油鸡？”
这些全是程大宝没有听过的菜名，不过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不清楚，但旧菜楼有荤菜！”
荤菜，毒医千龄现在就想吃：“你怎会知晓？你去旧菜楼吃过？”
程大宝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没有，我路过旧菜楼时，闻到荤菜的味道。”
一个从未去酒楼吃过饭的人，毒医千龄突然心生同情，又将目光看向旁边的余味：“阿味请他们吃顿饭如何？就当可怜这个孩子。”
分明是毒医千龄想去吃饭，何必扯上两个刚认识的人？
请人吃饭，余味还是很愿意出这点钱：“程伯，大宝，稍后随我们去旧菜楼吃饭，可好？”
“使不得……使不得，我哪里好让东家破费？还是由我请东家吃饭，就当为东家接风洗尘。”
未能亲自沏茶招待，程伯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若再让东家请客吃饭，怕是更过意不去了。
闻言，毒医千龄率先出言拒绝：“不用！程老弟是长辈，阿味是晚辈，晚辈请长辈吃饭是理所当然，程老弟委实不必客气。”
先是那声称呼，后是那个自称，程伯看着眼前那个小孩，霎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生怕有什么误会，余味直接解释：“这位乃是毒医千龄，今年已过耄耊之年，全因毒医前辈先前研制毒药失败，才变成这个小孩模样。”
被人揭老底，毒医千龄不满的嘟着小嘴，快要能挂油瓶：“阿味，往后莫要再说此事，不然老朽跟你没完！”
经过这番解释，程伯看向小孩时，目光越发同情：“原是这般。”
偏生程大宝不怕死，还要问上一句：“什么毒药这般厉害？竟然能让返老还童？”
毒医千龄将手指掰出清脆响，阴森森的目光看向程大宝：“你莫不是想试试？！”
“不，不用。”程大宝被盯得心生惧意，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气氛不太对，何重转移话题：“阿味，现在快到正午，不若找上郭江他们，一同去旧菜楼吃饭？”
曾几何时，转移话题是余味惯用的招数，现在怎么被旁人用了去？心有疑惑还是应了句：“好。”
关上茶叶铺店门，一行五人再向太平客栈走去，稍后与雷力明三人去旧菜楼。
在前往旧菜楼的路上，余味一直低头沉思事情，将霉茶丢掉着实可惜，霉茶本可以埋进土里作化肥。
就是不知旧城土壤，能否用霉茶作化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