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扶上自己下巴，葛锦程摸着下巴上的新茬，戴俊像孤独久了才找到组织的小孩，一直喋喋不休的跟他说了一路。

　　扭头他打量戴俊，戴俊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看他，觉得他眼神有些莫名的悲伤。戴俊压着心里那点不适，在大街上冲葛锦程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随即拍了他胳膊一下，“你看什么看，你是不是有事，还是说几年不见觉得我越发的英姿飒爽了。”

　　葛锦程回过头，紧着往后看，看到人群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笑容满面的冲自己挥手，手里还拿着一穿红大的糖葫芦，他笑了笑说道：“是不太一样了，我们长大了嘛，小时候我以为你得成个大胖子，没想到越来越瘦。”

　　“你说的对，小时候我确实胖，不过现在已经变了嘛。”戴俊看着自己手背上一条细长的疤痕，疤痕是小时候他和葛锦程跟一群人打架划破了，事情已经过的太久，细节也记不清了，人也长大了，幼时打架的人也找不到了，只剩下这道疤怎么也消不掉。

　　放下手，他从短暂的回忆中回过神，看着身旁的葛锦程，他扬起了一侧嘴角，他和他那么多年的情分，撕不断，抹不掉，相隔两地却能互相惦念。把油包夹在腰带里，他双手拢在嘴上，喊道：“表弟！你快走两步，再到前面，有家小店有东坡肉，灯芯糕，咱们就在那边吃饭了！”

　　初阳和孟亦河正在看杂技，中间的艺人将弹丸高高弹射在空中，快要落地的时候，将另外一个弹丸弹到空中将要落地的弹丸击中，啪嗒一下弹丸在空中相撞发出一声脆响，周围观众不禁鼓掌称好，杂耍的艺人显然对自己的技艺十分自信，说要给大家来点刺激的，招呼来自己的小徒弟，让自己的小徒弟脑袋上顶弹丸。

　　孟亦河看的连连鼓掌，还问初阳：“大哥哥，这个艺人好厉害，他这个是不是也算武功。”

　　周围闹哄哄的，初阳却是听见了戴俊的话，她由心笑着，爱死了这种烟火气，举起手里的糖葫芦，高高的，兴致勃勃的摇了几下算是给了戴俊答复。

　　戴俊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周围还有很多杂技，便因为自己生在自己生在这座城里有些骄傲，“你看表弟多高兴，这才哪到哪啊，过年的时候更热闹。”

　　周围的人纷纷往里扔铜钱，初阳往里面扔了两颗银瓜子，孟亦河扔了自己零花的几个大子，在杂技艺人的道谢声中，初阳拉着孟亦河出了人群。

　　“你俩这糖葫芦拿了一路了。”葛锦程说道。

　　初阳咬了一颗海棠果，酸的一皱眉毛说道：“太酸了。”

　　“那就扔了吧，不能吃还硬吃吗。一会去吃饭，你还能吃这糖葫芦。”

　　初阳眼睛往下一斜，葛锦程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到了手里拿着糖葫芦低着头眼睛向上看怒视自己的孟亦河，知道原因后他揉了揉脑门，随后伸手拿过初阳手里的糖葫芦说道：“你先给我拿着，你俩去玩吧。”

　　初阳偷着乐，拉着孟亦河又去买了两个千层饼。孟亦河且行且回头，一直没看见葛锦程将手里的糖葫芦扔了才勉强放心，再过年他也八岁了，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在书本上看的一些东西，他觉得这样很好，也隐隐约约觉得初阳他们身上有见不得光的秘密，世人尊敬圣人，那他就要带着他们一起做，让他们渐渐见得到光。

　　戴俊瞅着葛锦程手里的糖葫芦觉得碍眼，偏偏那糖葫芦他一打眼就能看见，忽略不掉：“你对你这个表弟也太爱护了吧。你那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我也不见你这样哄过。”

　　葛锦程手里拿着糖葫芦不理他。

　　戴俊将自己腰带上的油包给葛锦程：“帮我拿着。”

　　葛锦程看了一眼：“滚。”

　　戴俊被骂了，双手插在胸前，他看着葛锦程往初阳的方向走，他闹不明白，也不是亲的表弟，何必照顾到这个样子。

　　摸了摸自己冻得冰凉的鼻子，他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块玉佩，跟着葛锦程，他想到了那帮做了兔子的人，不过只是浅尝即止，不能深想，潜意识里他怕葛锦程不高兴。

　　就这样到了餐馆，戴俊和葛锦程穿的都是上等的料子衣裳，初阳和孟亦河的稍微差一点，但是这样也高于很多人了，现如今有些人连没有缝补的衣裳都穿不起。

　　戴俊是这里的熟客，前脚刚进去，后脚小二就带他进了雅间。以至于他们坐好了，戴俊也不看菜单，嘴里噼里啪啦的说出一大串的菜名，小二得了令弯着腰出去了。

　　戴俊左边坐着孟亦河，右边坐着葛锦程。喝着手里茶，他看葛锦程也老实了，低头盯着自己面前的茶盏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向初阳，初阳正在一脸坦然的喝茶，看到自己看她，她抿嘴冲自己微微一笑。

　　戴俊收回目光，心想：一个蜡黄蜡黄的小脸，还不如唱戏的好看呢。葛锦程真是眼光太浅薄了。

　　想到这，他眼珠一转，说道：“哎呀，一会咱们吃完去听戏吧，今天有牡丹亭，小生和花旦都是老师傅得力培养的新人，唱功那是一绝。”

　　“不了，今天走了一天我累了，吃完想早点回去休息。”葛锦程说道。

　　“你不听，说不定表弟爱听呢，大表弟，小表弟你们去吧？我做东，别和我客气。”

　　初阳摇摇头，因为她也想休息，孟亦河更不懂什么是牡丹亭，偶尔能听村里人哼哼一两句，他都不知道哪个唱词里的。

　　戴俊商量不成开始强行，放下茶盏：“行了，别摇头了。你们坐在那里也是休息。”

　　饭后四个人便由着戴俊带路去听戏。

　　初阳和孟亦河不怎么听戏，所以去了也完全就是听个热闹，戴俊和葛锦程坐在前排，初阳和孟亦河坐在他们身后，身前的小桌子上放着糖糕，橘子，初阳觉得挺好，正好当饭后甜点。

　　以前其他妃子生辰倒是在宫中邀请过戏班子，但那时候听戏也算是听戏，一搭一搭的有人和她说话，听戏听得断断续续，干脆她就直接坐着睡了。而且她身份不高，自那次以后旁人也再也没有请过她。

　　嘴里吃着糖糕，她听戏台上咿咿呀呀，第一这么认真的听戏，她还真有些坐不住，好几次都想走。

　　无聊着无聊着，后面她也就听懂一点，听懂以后逐渐就觉得挺有意思，柳梦梅捡到了丽娘的画像，被丽娘迷住，丽娘的魂魄便过来和他幽会，直至丽娘死而复生，这段人鬼情缘才终于有了一个好结局。

　　听完戏天已经黑的透透的，漫天的星光像宝石一样挂在辽阔无际的天空上。

　　出了戏院，她还沉浸在戏中没有出来，边走边沉浸在人鬼情未了的故事中，手牵着孟亦河，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导致戴俊看她这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你看，表弟还没出戏呢。表弟你要是爱看，咱们下回再来窦娥冤，还是西厢记都行。表弟，你觉得小生好看还是花旦长得好看？”

　　葛锦程瞪了他一眼，想到方才听戏的时候这小子也问他花旦好看还是小生好看，后面还不怕死的加了一句，小生好看还是初阳好看。

　　葛锦程听他三句里放不出一个好屁，气的他不行，但是人多眼杂他现在姑且忍了，此仇先记下，等回家无论如何都得踹他两脚。

　　初阳沉吟了片刻，回答道：“丽娘好看。故事也好看。”

　　戴俊一摊手，没得到心理的答案，他说道：“饿不饿，再去吃点？还是再看看杂技？”说完他一抬头，好像才看到天黑了一样，说道：“呦！这么黑了，还是回家吧。”

　　初阳眼尾扫了一下葛锦程，自从到了戴俊家，他就一直心事重重，于是她问葛锦程：“你怎么了？”

　　葛锦程摇摇头，“没什么了。”

　　初阳指指葛锦程，又看向戴俊，她问戴俊：“他怎么了？”

　　戴俊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回答初阳：“不知道哇，总不能是看我不高兴吧。”

　　初阳还真细寻思了一下，给了戴俊一个肯定的回复：“那不可能。”

　　“师傅肯定也不能看我不高兴。”孟亦河说道，他搓了搓自己的小脸，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昂头看身后的初阳，又从初阳的脸庞移到了墨色的天空。

　　“师傅？小表弟，你是他徒弟啊。”

　　孟亦河点点头。

　　初阳手里还拎着东西，所以手指头难免要遭受一点寒风，葛锦程看他们公然聊起来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于是觉得自己还有些重要，挺了挺胸，他说道：“我就是累的，我本来还病着，你们不知道吗。”

　　此言一出，除了戴俊说不知道以外，初阳和孟亦河都是老老实实的不说话，戴俊直接上手摸他脑袋，开玩笑的说道：“你爹都给你打病了。”

　　葛锦程脑袋一歪多开了他的手，他也不管是不是在外面了，打了戴俊伸过来的手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