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歌记得清川曾经说过自己是个疯得快，又正经得快的人，各种情绪随意切换，毫无征兆。那个时候他说，这是病，神经病，骂人的那种，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医生。
“为什么非要去了解别人呢？”肖夏溟问道。
默歌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明白了，肖夏溟一直都是个冷漠的人啊，不是装的；又或者，是装得太久也就真正成了那样的人。
“对呢，像肖夏溟同学这样，也挺好的啊。”默歌揉着肖夏溟的脑袋，而肖夏溟竟也没有拒绝，任默歌摸着。
默歌站了起来，在原地蹦了蹦，然后搓着手呵着气，“这个季节的晚上真的好冷啊。”
肖夏溟见状，立即脱了外套给默歌披上。
“诶？不行不行，你会感冒的。”默歌想要脱下来，可是却被肖夏溟死死地按住了。
“不会的。”
“怎么不会？这个天那么冷，而且啊，你后面不是还有比赛吗？万一感冒了，怎么为我们班加分？”
“你就那么肯定我能够加到分吗？”
“肯定的，肖夏溟同学那么厉害。”默歌冲他笑着，然后趁他不注意，将外套脱下来给他穿上。
“真的很抱歉，待会儿他们下来的时候我们使劲拍门，他们应该可以听见的。”
“你不介意被他们看见？”
“这种时候，这种事情无所谓了。”
默歌看着此时的肖夏溟，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突然觉得好可爱。
“真的很对不起。”肖夏溟再次道歉。
“没关系，我刚才已经发泄完了，而且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啊，再说了，我接受能力很强的。”默歌宽慰着肖夏溟，然后转移了话题，“虽然你愿意呼救了，但是，放学的时候会很吵，我总觉得他们听不见诶……”
“你不要说！”肖夏溟打断她，“你真的，太乌鸦嘴了，就像刚才一样。”
“哈哈哈，才不是乌鸦嘴呢，墨菲定理啊墨菲定理，不过，我不这么担心，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默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我一点也担心，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担心……”
*
千树和熏风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14班竟然也有这么积极团结的时候，而且还是默歌不在的情况下。虽说黄意夫万清秋他们懒洋洋的，但至少也没有捣乱起冲突，至于夏溟嘛……千树和熏风一致觉得夏溟逃不逃课跟在哪个班级，是哪个班主任，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放学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他们下到一楼的时候，千树隐约地听见了什么声音从生物保管室的方向传来。
“熏风，”千树拉住了走在前面的熏风的衣服，“你有没有听见那边有什么声音？”千树指向那片幽长的黑暗。
“嗯？”熏风仔细听了听，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记得有人说过，曾经看见生物保管室里的人体骨骼在自行移动，你说，会不会是它想出来，在敲门啊？”
“啊！”千树立马松开熏风，快速跑走了。
“诶，我错了，等等我，我不吓你了。”熏风立马追了上去。
*
“墨菲定理主要内容，一、任何事情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二、所有的事情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三、会出错的事情总会出错；四、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默歌呆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你说，我们被关在这里，是不是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啊；本来以为只需要被关4个小时的；我们错就错在为什么会停在一楼楼梯口说话，为什么不是边走边说，就可以到教室了；我担心的都发生了。爱德华·墨菲，好可怕。”
“你没事儿吧？”
默歌无力地倒在椅子上，把夏溟吓了一跳。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有点累了。”
“那你休息一下吧。”
“嗯。”默歌蜷缩在几张拼在一起的椅子上，“值得庆幸的是，还有水可以把椅子擦干净，还能够躺着，像我这种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人，还能躺着真是太幸运了。”
刚才不是还在说自己很倒霉吗？现在又说自己很幸运，果然是接受能力很强呢。夏溟在心里吐槽着，但并没有说出口来。
“你啊，真的太难懂了，”默歌沉默了一小会儿，又开口道，“其他班的同学叫我帮他加油，你就那么不开心吗？”
默歌闭着眼说着，“没看出来肖夏溟同学还是个有着强烈集体主义感的人啊。”她浅笑着，“还说什么师生关系，朋友关系的。”
原来默歌嘴里的“吃醋”是指这个吗？是学生老师之间的，不是男生女生之间的。
“那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默歌突然提问让夏溟的心颤了一下，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啊，没有应有的学生对老师的礼貌，也没有朋友的亲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夏溟沉思起来，他不知道这份感情算什么，当初晚雪问自己是不是喜欢默歌的时候，自己回答的是感谢，他确实是想感谢一直以来送花的默歌。后来吻了默歌，是因为情景气氛使然——这是夏溟后来苦想后得出的结论，在那样的情况下，强吻她，很正常，与喜不喜欢无关。
再后来，默歌崩溃的大哭，生病时候的脆弱，以及每天每天的见面，不知何时，默歌总会出现在脑海里。
自己会被她的笑吸引，会被她的悲伤牵动；会在她受伤的时候着急，会在她与其他男生亲近的时候生气。
那么这些感情，算什么呢？
夏溟看着默歌，她已经睡着了。大概是真的累了吧，此时的夏溟是真的后悔了，一直在责备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默歌就不会被困在这里，而是躺在温暖的家里。
深夜的校园真的非常寂静啊，和白天形成完全的对立，所以说人是真的很喧嚣。
默歌似乎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眉头紧锁，蜷缩着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是做噩梦了？还是？
夏溟起身摸着她的手，冰凉。
太冷了吧，这样睡觉太容易生病了。
夏溟看着默歌，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暖和一点。
要是窗帘没有掉进水槽就好了，或者说，要是水槽里没有水就好。
但是转念一想，“要是”这些，还不如“要是”自己没有拉着她躲进来就好了。
夏溟小心翼翼地将默歌抱进自己的怀里，用外套将她裹住，很快，默歌的手暖和了起来。
默歌的眼睫毛在微微颤抖，不知她洗的什么洗发露，有种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夜太安静了，以至于夏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默歌的心跳。两颗心最近的距离，也就如此了吧。
大概是一个姿势太久了，默歌扭过头，靠在了夏溟的肩膀上，夏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默歌的鼻息扑在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的，也暖暖的。
默歌侧过身子，抱住了夏溟的腰，鼻尖在夏溟的脖子上蹭了蹭，然后又安静了下来。
夏溟此时似乎连呼吸都僵硬了，当默歌抱住自己的那一刻，仿佛有一道电流从全身流过，麻麻的，酥酥的，软软的……
软软的……
夏溟低头看着默歌的嘴唇，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吻，那软软的触感，以及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的舒服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夏溟低下了头，慢慢地凑近默歌的唇，夏溟的心跳快了起来，这应该是名为紧张的情绪吧。
紧张，又期待。
就在马上要触碰到的时候，门外的声音成功地打断了夏溟。
夏溟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在了门外，似乎是有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好一会儿，声音没有了。
外面又安静了下来。
夏溟在猜测外面是什么情况，想要起身靠近门口听听，但是怀里的默歌睡得正熟，他不想吵醒她。
又过了一段时间，突然像是石子之类的东西砸在了门上，虽然声音不是特别大，但还是让夏溟紧张了起来，他赶紧看着默歌，还好她没有被惊醒。
夏溟终于还是把默歌放在了椅子，起身去查看情况。
虽然只是习惯性地拧着门把，但是，令夏溟意外的是，门居然推开了。
夏溟看着走廊的情况，门口右边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板，应该就是熏风说的广告牌，旁边有一颗随处可见的石子，刚才应该就是它砸在了门上。
夏溟环顾着左右，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前方石壁上的树影都没有动一下，安静得让夏溟有点不自在。
他回到里面，将默歌抱了起来，出了教学楼。
走到外面时，夏溟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太奇怪了，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夏溟抱着默歌走出了校门，正想着手机是否还有电，还能否叫到车时，一辆出租车边从不远处开了过来，他赶紧拦下来，上了车。
*
上了车，将默歌安顿好后，夏溟才注意到司机戴着口罩。
“不好意思，感冒了。”
司机的声音确实有点沙哑，夏溟对此什么也没说，报了地址便看着默歌，她睡得很好。
安静了一会儿，司机突然问道，“你是学生吧？”
夏溟从后视镜里看着司机，正好看到司机正在看他，但是司机并没有立刻转移视线，仿佛还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前方。
“对。”夏溟简单回答。
“姑娘也是？”
夏溟沉默了一会儿，应道，“嗯。”
“这都一点多了，怎么才回去？”
“有点事情。”
夏溟感受到了司机疑惑的目光，但并不想多做解释。
“你不要嫌我话多啊，”司机笑道，“一个人上夜班，总想说说话，不然就太无聊了。”
夏溟感觉到他又快速地看了自己一眼。
“现在的学生还真是辛苦，学业重不说，还要面临很多事情，我最近听说啊，校园霸凌特别厉害，什么殴打同学啊，关厕所啊，脱衣服啊，层出不穷，有些人说老师不管吧，但仔细想想，老师真的管得住吗？光是想着如何上好课就已经够累了，还要处理学生之间的那么多事情，老师也是人啊，不是神，你说是不是。”
“嗯。”
“有些学生跟社会上的混混差不多，什么都做得出来。有的同学呢，被欺负了还不敢说，这可是会影响一生的啊，虽然老师可能管不住，但如果被欺负了，还是要说出来啊，和老师，和家长，或者直接向警察说，都是可以的，你说是吧？”
夏溟看着司机的背影，虽然自己觉得不可能，但总觉得他是话中有话的。
难道他认为自己和默歌是被欺负了吗？
“她睡得挺熟的啊。”夏溟本以为自己没有理会他，让他知趣闭嘴了，但是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了。
夏溟低头看着默歌，她的嘴角挂着浅笑，像是做了什么美梦，见她睡得如此香甜，夏溟心里也就安心了许多。
“你们俩不光是同学关系吧？”司机问道。
夏溟仍旧没有接他的话，一直到下车前，司机一边找零一边说着，“如果在学校被欺负了，或者看见其他人被欺负了，一定要站出来，说出来哦。”
夏溟觉得司机仿佛是认定他们之所以这么晚回家，是因为被欺负了。
“嗯，放心吧，我们没被欺负。”夏溟接过钱，“谢谢。”
夏溟把默歌抱回了自己家，将她放到床上后准备去客厅睡了，这时，一直睡得很熟的默歌突然抓住了夏溟的手。
默歌抓得很紧，刚才那安稳的浅笑已经没有了，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要……”她喃喃说着什么，夏溟听不清楚，他只知道此时的默歌像是受惊了一样，需要人安慰。
“我在，我在。”夏溟握住了默歌的手，轻抚着她的背，果然，默歌一会儿便又安稳地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