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歌问的话让夏溟心里一颤，但正想说什么时，他听见了正在靠近的脚步声，他什么也没想，拉着默歌躲进了旁边的杂物间。

夏溟没有想到这个杂物间会堆放那么多东西，以至于把门关上后，他和默歌之间可以用“贴”字来形容。

“这个就放在这儿吧，晚上再来弄。”是熏风的声音，“轻点啊。”

随后便听见一些脚步声和东西放到地上的声音。

“这是用来干嘛的啊？这么大，我们四个人抬都重，而且能放进教室吗？”李义函的声音。

“这算是最大的吧，广告牌，吸引人用的，也算是招牌吧，就放到楼梯口处，”熏风回答道，“所以没让你们抬上去啊。”

“这几大包又是些什么？”张晓晓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楼梯口走来，喘气的声音，躲在杂物间里的夏溟他们都能听到。

“应该是幕布和颜料，那个放到上面教室去。”

“诶？我歇会儿。”

张晓晓似乎放在了离夏溟他们很近的位置，发出的巨大响声把默歌吓了一跳，夏溟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她。

“你轻点！”

“嘿嘿，实在太重了。”

“走吧走吧。”李义函吆喝着。

“等等，我怕这个滑倒磕坏了，这样吧，把它抵着走廊边放，这样斜着卡在走廊和墙壁之间就不会滑倒了。”熏风叫住了他们。

“三角形稳定性最好。”

“哎哟，数学学得真不错。”

“那是。”

他们一边玩笑一边移动着东西，然后夏溟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上了楼，又下了楼，好一会儿，门外才完全安静下来，夏溟感到默歌和他一样，松了口气。

“你脚下垫东西了吧？”夏溟平视着默歌的眼睛。

“什么叫垫东西？我只能站上来，才能给你腾个地儿啊。”默歌给了夏溟一个白眼，“虽然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单独和我在一起，但也没有必要这么介意吧。”

“条件反射。”

“快点开门吧，挤死了。”

夏溟背着手拧着门把，拧倒是拧得动，但是推不开。

“怎么了？”大概是夏溟迟迟没有将门打开，默歌问道。

“门被挡住了。”

“哈？”默歌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是吧？他们该不会把广告牌抵在门口了吧？”

“应该是这样的。”夏溟依旧很冷静，没有做出什么感情变化。

“那怎么办？熏风说要晚上才来。”默歌拿出手机，“现在才3点多一点，晚上7点开始上晚自习，他们肯定也只会迟来，不会早到的。要站4个小时吗？”默歌看着夏溟，瞪大着双眼，似乎在责怪他。

“那就等等吧。”夏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站那么久很累的。”

“是吗？”夏溟故意用不在意的语气说道，看着默歌变得更加着急。

“当然是！上一个连堂，站着就够累了。”

“是吗？”

默歌恨着一脸冷淡的夏溟，然后赌气道，“是我老了体力不行，可以了吧。”

夏溟浅笑了一下，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这里连清洁阿姨都没有用过吧。”他照射着整个房间，然后收起手机，双手撑在默歌的身后，将默歌圈在怀里，他直看着默歌，慢慢靠近。

夏溟能感受到默歌使劲后靠与自己拉开距离，可是，她再使劲也移不动身后的杂物。

“你要干什么？”默歌终于问了出来。

“你认为我要干什么？”夏溟还在靠近。

“我……”默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夏溟在快要吻上默歌时，突然偏向了旁边，然后带着笑意在默歌耳边轻声道，“你在想什么呢，李——老——师？”

虽然没有看见默歌的脸，但夏溟感觉得出来，她一定羞得满脸通红。

夏溟一边得意笑着，一边用力将默歌身后的“杂物”向后推。

“站稳了。”

后面的“杂物”是一些桌椅、窗帘、清洁工具以及书本之类的。

和上面不一样，这里的洗手间和杂物间是合在一起的，并且并没有被杂物装满，只是被堆在了门口。

夏溟将它们向后推开了些距离，因为本就没有堆放整齐，所以稍微移动后，一些东西就坍塌了下来。

突然的声响使得默歌惊了一下，她一把抓住了夏溟。

“你还真是容易被吓着呢。”

大概是真的被吓着了，即便夏溟这样说了，可默歌还是没有松开手。

“掉下来的是什么啊？”默歌的声音有点颤抖，“像个人影的样子，吓了我一跳。”

看着默歌真害怕的样子，夏溟不禁想要捉弄她一下。

“人影吗？”夏溟向里看去，眼睛适应了黑暗，大概能够看出东西的轮廓，掉下来的是裹成一束的窗帘布，此时躺在水槽里，还真的像个人一样。

“对了，你知道隔壁是什么保管室吗？”夏溟扬起嘴角问道。

“什么？”

“废弃的生物保管室……你知道为什么会废弃吗？”

“不是因为修了新的专门的实验楼，供你们做实验，放标本吗？”

“啊，那倒也是个原因，只是，你没有听说关于旧保管室的传说吗？”

“没有。我也不想听！”夏溟正想接着说时，默歌大叫着打断了他，“别给我说，反正校园传说都是怪力乱神的事情，况且还是关于废旧保管室的，子不语之事，不说也罢。”

默歌低着头，快速地说道，不留给夏溟接话的机会，像是生怕夏溟非要说给她听似的。

见默歌是认真的了，夏溟便不再故意吓她了。

“只是裹起来的窗帘，”夏溟再次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默歌的身后，“你看，都只是些桌椅、拖把扫帚之类的。”

默歌将信将疑地回头看着，看真切了，才放开了夏溟。

“我把它们移一下，这样空间大一些，”夏溟将手机递给默歌，“你帮我照亮。”

*

好在这里还有水，默歌找到几张还没有拆封的新的抹布，擦干净了几张椅子，坐了下来，眼睛也适应了黑暗，眼前不再是未知的可怕了。

歇息了一会儿后，默歌盯着肖夏溟，一直盯着，似乎是要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很不满的样子。

不知道肖夏溟是真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视线，还是故意装作没有感受到，默歌都快瞪累了，肖夏溟还是没有接过她的目光。

正在默歌准备直说时，肖夏溟看向了她。

“这不坐着了吗？晚上一会儿就到了。”肖夏溟站在她面前。

“要不是你非要维护你那冷漠的人设，我们根本不会困在这里。”默歌恨着肖夏溟，“所以，都是你的错。”

“我一直都没有说不是我的错啊。”他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肖夏溟的话让默歌无言以对，她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沉默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侵袭着每一个细胞。

默歌神游累了，回到了这方黑暗，肖夏溟一直坐在椅子上，也没玩儿手机，也没有睡觉，她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还能出神。

“你居然不玩儿手机？这么坐得住？”

“没信号，而且，快没电了。”肖夏溟一如既往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语气。

“这里没信号吗？”默歌掏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果然如此，“喂，你说，万一今晚熏风他们不来……有这种可能吗？”默歌坐直了腰，看着肖夏溟。

“他们不是说了晚上来弄吗？”

“他们当时除了这块广告牌之外，还拿了其他东西吧，晚上是弄其他的呢，还是这块广告牌呢？就熏风那暧昧的说法，根本无法确定啊。”

“李老师的思维还真是清晰呢，这说明，在这里呆着也不会影响你什么嘛。”

默歌不爽地看向肖夏溟，“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开玩笑。”

“好吧，我错了。”肖夏溟也正襟危坐着，“我觉得熏风那样说，晚上就会来的……”

“而且，就算他们来了，把广告牌移开了，我们也要等到他们收工走了才出去吗？”默歌打断肖夏溟，“万一他们走之前，又这样抵住门了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出不去了？”

“我的意思是，即便他们在，我也要出去，至于你有多不想别人看到和我在一起，我都不管。”

肖夏溟没有回答默歌，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把情况想得这么坏呢？”他避免了默歌想要说的话题。

“我总是会把最坏的情况考虑在内。”

“女人都这样吗？”

“和性别无关。”默歌否定完肖夏溟后，才发现肖夏溟的表情变了，似乎有一层伤感浮在了他的脸上。

“总是做最坏的打算，算不算消极行为？消极行为算不算悲观情绪？悲观情绪算不算不健康的心理疾病？”

默歌是没想到肖夏溟会说出这些的，但见他的表情不似刚才的不严肃，便也认真回答了他。

“若是长期的无法自控的悲观情绪，就是心理疾病。”

其实，说起这个话题，不管怎么，她都会认真起来。

沉默再次袭来，和刚才的不一样，默歌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份沉默中有着类似烦躁、压抑、悲伤的情绪掺杂在了里面，而这些，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还有来自旁边的肖夏溟的。

一旁坏掉的水龙头一直滴着水，那水滴在窗帘布上，发出一种低沉的闷响声，给人一种有什么东西闷在心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一样。

有种窒息感。

“放心吧，有我在呢。”

好长一段时间，肖夏溟突然说道，默歌抬头看向他，他的目光里装满了温柔。

现在已经6点50了。

*

“一语成谶啊！一语成谶！”默歌在不大的空间中三步一徘徊，转得她都快晕了。

“现在怎么办？”默歌将手搭在肖夏溟的肩膀上，弯着腰，与坐着的肖夏溟视线齐平，“怎么办？！”

不等肖夏溟有所反应，她又站了起来，踱着步子，“已经8点了，熏风他们果然没来！你听楼上的声音，虽然我不在，但他们仍旧干劲十足，充满热情的，积极的，为14班而努力着，我这个班主任明明该高兴的，该为这些孩子们感到开心与感动的，可是我现在越是听到这些脚步声，越是焦躁和难受！”

默歌觉得此时的自己看起来一定像极了疯子。

然后她蹲了下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大概是听到默歌语气中带着哭腔，肖夏溟来到默歌身旁，不同之前的道歉，此时的语气是真诚恳切的。

“对不起。”肖夏溟揽着她的肩膀，“对不起，是我太不考虑后果了，是我太一意孤行了。”

默歌愣了好一会儿，肖夏溟真诚的语气让她从抓狂中清醒了过来。

默歌将手放到肖夏溟的手背上，拍了拍，“没事儿，是我太激动了，没关系。”默歌站了起来，回到椅子边坐下。

她冲着自责的肖夏溟笑着，“之前不是说过吗，女人都是疯子。”

肖夏溟不明所以地看着默歌，默歌大笑着，“弗洛伊德从某种层面来说，还是很懂女人的啊。”

她弯曲双腿，双手抱着两腿，将下巴放到膝盖上，“有没有很恐怖？”

肖夏溟虽然看着她，但默歌看得出来，他的眼神似乎看到了超出时间与空间的远方。

“没有。”些许，肖夏溟摇头，“在喜欢的人眼里，这些都是可爱。”

默歌“哦”着嘴巴，像是明白了似的点着头，这小伙儿是回忆起了他的女朋友吗？

默歌回想起高晚雪来，虽然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但她给默歌的印象让默歌无法想象出她会有“疯子”般的模样，分明就是个端庄的大家闺秀啊！

这样一想的话……默歌突然将尖锐的目光看向肖夏溟——明明有女朋友，明明有那么好的女朋友，怎么可以吻其他女生呢？！

默歌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晚高晚雪说的一句话，“因为喜欢他，便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也便没有理由和权利去责怪对方了。”

这爱得也太委屈和辛苦了吧。

但是，肖夏溟看上去也不像那种脚踏几只船的男生啊……大概是因为他吻自己只是恶劣的捉弄，与喜欢这种感情没有任何关系的原因吧。

不过，话是这么说，要捉弄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啊，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啊。

但这就表明了他的恶劣之处啊。不能用恶劣，用阴暗更贴切些吧，表面和实际不同。

但是呢，他有的时候的行为，又确实很暖人啊。

而且长得也帅啊。

即便这样，也不能掩盖他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孩子啊。

默歌开始在脑子里精分出一场大戏，以至于肖夏溟叫了她几次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人大概是世上最无解的题了吧，永远也得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