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歌离开学校的时候才在心里疑惑着——所以肖暮景到办公室来到底有什么事儿？

她本以为肖暮景又要送她回家的，但是他没有，他望着自己失神了一会儿，走了，说是回办公室。

默歌走进轻轨，在心里庆幸着他没有要送自己，因为如果他送自己回家的话，她就不能在小广场听那个男生唱歌了。

和平常一样，默歌去了花店，出来时，手里又多了一张卡片，自从之前收到那支橙玫瑰和卡片后，每次自己去花店后，都会收到一支包装精美的花和一张卡片。

老板娘的嘴又紧得很，默歌怎么问也问不出。

今天的卡片上写的是：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不敢言。

默歌在嘴里念叨着，脑子里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不敢言……湘夫人？”她又看了看手里的花，今天是一束满天星，白色的，老板娘用素黑的纸包装着，这样相互映衬着，真的像捧了满手天上的星星似的。

等红绿灯的时候，小广场的歌声便传来了——仍然是那么温柔又温暖的声音。

默歌站在人群之中，静静欣赏着，“温柔好听的声音真的很治愈”的想法再次油然而生，默歌觉得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如果能够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听着，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睡去，那是该是多么幸福啊。

默歌送了向日葵之后回了家，因为校园节，所以周末也不能休息，虽然不用上课，但这样也是相当于连续上班半个月啊。默歌将自己摔进沙发——她已经觉得累了。

默歌顺势抱过一旁的龙猫抱枕，将自己的脸在软软的龙猫肚子上蹭着，最近总是感觉心累呢，她狠狠地叹了口气。

今天整理完了成绩，虽然有些同学的成绩进步很大，但一点悬念都没有地14班仍旧是倒数第一。

办公室里的默歌假意没有任何伤心失望地开着玩笑，说这几天的运动会让她产生了一个错觉，她以为14班会像电视里一样，是一群隐藏的高手，在自己的努力感化下，终于醒悟，认真学习了。

默歌表情语气都很夸张，把大家都逗乐了，微言也微笑道，说默歌加加油，说不定真的有希望把他们感化成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还和齐老师说，让她小心以后被14班抢走第一名。

然后他们又讨论了作为老师的一些难处。

默歌说，她很难把握和孩子之间的距离，对他们亲切一点吧，就没有威严，他们就不会听自己的；对他们严肃吧，又整个死气沉沉，她又受不了那种氛围。

微言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说她之前也是这样。

“而且啊，小孩儿真的是白眼狼，我们始终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是老师，对他们严格也是为他们好。”说这句话后，她讲了她以前实习时候发生的事情——偏袒学生被领导骂了，结果那学生根本不领情——这令她伤心难过了好久。

“不用担心，新老师都是这样，都会有‘关注生存’这样一个阶段，会想学生喜欢我吗？领导喜欢我吗？同事喜欢我吗？总之，想要搞好各种人际关系都令人累得不行了，哪儿还有心思搞教学。”齐老师语气平和又温柔地说道。

“嗯……虽然之前都学过这些，想着一定要注意，但真的做的时候，果然还是避免不了。”微言嘟嘴说道，有点难过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虽然明白，但还是想问一下，齐老师以前也是这样吗？”默歌直盯着齐老师，眼里了净是真诚，大概也正因为这样真诚的眼神把齐老师逗笑了吧。

“当然，我也有这样的阶段啊。”

“因为现在的齐老师真的好厉害，所以不免会怀疑，齐老师也会有搞不定的时候吗？”默歌不好意思地笑道，“那现在的齐老师应该就是最后‘关注学生’的阶段了吧，能够把握每个学生的差异，然后游刃有余地因材施教。”

“真好呢。”微言附和着。

“不要着急，慢慢来。”齐老师和蔼地笑着，“还有就是，做老师一定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有些时候我们会遇到了一些不可理喻的埋怨，比如明明一个班都是这样教的，可有些家长就是要怪我们没有教好之类的，我们也不要过分在意，问心无愧就好了。”

默歌抱着龙猫翻了个身，将脸面向沙发背，头发顺势搭下来，视线一下黑了许多。

虽然在办公室里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她心里有多难受自己是分明的。

默歌很敏感，怎么说呢，别人随意的温柔会让她开心，别人不经意的冷漠会让她伤心，虽然她自己明白这样很不好，可是就是改不掉。

虽然这次14班仍旧垫底，但进步还是很大的，尤其以万清秋为代表，她这次居然考了438分！要知道第一次月考她可是考的个位数啊！

不过，默歌又转念想着，第一次月考她几乎交的白卷，所以，或许这才是她的真实水平呢。默歌想着她的各科成绩，数学140——这确实让默歌难以把握了，万清秋究竟是真的成绩不好，还是装作成绩不好。

另外，第一次月考数学最高分的高崎杭，这次竟然只考了个及格。还有，千树他们几个的分数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千树和熏风的总分都是520，简直被狠狠秀了一脸恩爱；吕笙总分233，这是嘲笑还是大笑？南珄总分123，王又珺456！

“哈哈哈，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默歌突然笑出声来，捶着龙猫笑了好一会儿，眼泪都笑出来了。

不过，有两个人仍然交了白卷，一个幸桑梓，还有一个就是肖夏溟。

她摇了摇头坐起来，准备洗漱休息了。她一边去卧室拿着睡衣，一边希望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

夏溟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回家时总会绕到默歌楼下，去看看默歌家是否还亮着灯，如果亮着，便会猜想她在干什么。

今天到默歌楼下的时候11点多，灯已经灭了，看着那在众多光亮中安静的漆黑，夏溟似乎感受到了它的平静与安稳，里面的默歌，一定也正处于安稳的梦之中。

回到家后躺在床上后，他想起了小叔。

妈妈的日记，他并没有看完，只看了两本，他是不敢再看下去了。那些文字，深深地刺痛着夏溟的心，夏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绝望难受到那种程度，也是第一次知道，爱可以令人那样痛苦。

第二天，夏溟第一次在去学校的轻轨上看见了默歌，拥挤的人群将他们分隔同一节车厢的两端，默歌没有发现他。

有时候想想这个世界也是蛮奇妙的，看上去明明是每天都能见面的距离，有的人却总是见不到面。

这也是妈妈日记里的话，夏溟看着默歌的方向，打心里认同。

妈妈说的应该是小叔，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夏溟完全不知道。不过，用在现在的他和默歌之间，也是很贴切的。明明住得那么近，明明都是要坐轻轨去学校的，可是这么久了，今天居然是第一次碰见。

所以，见面的几率和距离没有任何因果关系，缘分深浅罢了。

*

下车后，夏溟始终跟在默歌后面，此时倒并不是介意和默歌一起去学校，只他很享受默默地跟在默歌后面，默默地看着心情似乎很不错的默歌。

夏溟的注意力全在默歌身上，以至于吕笙第一次叫他，他完全没有听见。吕笙便加快脚步，走向夏溟，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他，才将他拍回神来。

“你打痛我了。”

“谁让你听不见呢。”吕笙看了看他，“也没戴耳机啊，一定是平时经常戴耳机，所以耳朵坏掉了，赶紧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夏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一起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你的脚好了？”夏溟突然问了句。

吕笙低头看了看，“本来也没多严重，反正正常走路是可以的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被人扛了起来，突然得夏溟都被吓了一跳。

“喂！放我下来，我已经好了。”

然而扛他的人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冲夏溟微微笑着，“早啊。”

“早。”夏溟回应道。

“不知道今天李老师会抽到哪个班。”易治完全不顾肩上的吕笙的反抗，自顾自地说着。

“你是说篮球赛？”

易治点头。

“不知道呢。”

“听说1班很厉害。”

“以前都是他们的第一名，不管是篮球赛，还是运动会的总分。”

“嗯，好想和他们打一场。”

“喂，易治！”吕笙大声喊道，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便立马停住了，连挣扎都没有了。

夏溟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易治继续不变神色地说道，“你是大前锋的位置？”

“对。”夏溟上下打量了一下易治，“说起来，我们还没有打过篮球呢。”

“毕竟我才来班上不旧久，我是中锋。”

“哦。”

“我看了昨天你们的比赛，冬熏风是控球后卫，高崎杭是小前锋。”

“因为他们俩其实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定位，而南珄作为得分后卫确实很厉害。”

“我猜也是，你们的定位清晰，他们俩就随意了。黄意夫虽然个子不算太高，但作为中锋还是挺好的。”易治一脸认真的样子，除了幸桑梓，夏溟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容易认真的人呢。

不过，幸桑梓也不是完全的认真脸，与其说是认真，不如过是无表情，她像是戴了一张面具，你根本不可能从她脸上读出些什么。

“不过，如果要和1班打的话，控球很重要，真的是这样的话……要不，我控球好了，主要控球，兼中锋。”

夏溟看着易治突然陷入思考，不知是该佩服还是嘲笑——他是怎么做到那么认真地对待一件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的？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默歌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哇，吕笙，好福气啊，上学还有人扛着。”默歌玩笑道。

“不是你交代的别让我走太多路吗？”吕笙的语气愤愤的，很不爽的样子。

“哈哈哈，对对对，我错了。”默歌笑道，“易治同学男友力爆表啊，这样扛着……而且吕笙居然那么乖？”

“……”吕笙没有再回答，夏溟感觉到了他周围的低气压。

“李老师，今天上午会抽签吧。”

“对啊，”默歌突然丧脸，“要是能再抽到轮空就好了。”

“我倒希望你能够抽到1班。”

“诶？抽到1班？那我们岂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吗？我还期待能进前三呢。”默歌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易治。

而易治仍旧不变着表情，“不会的，或许会是场苦战，但应该不会到此为止。”

默歌瞪大着眼睛看着易治，然后皱眉不可思议地笑着，抬手拍着易治的肩，“易治同学好勇气，有挑战精神，值得学习。”

夏溟停住了脚步，看着他们的背影，看着默歌变化丰富的表情，看着她夸张的、真诚的笑容，心里被一种莫名的说不清的情绪笼罩了，他突然想起了妈妈的日记，想起里面那些如刀一般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