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花落却在心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若是日后能平安，必定以命相酬。

二人并没有再多提及为何都会到这里，只是暂时放弃追问之后，沉默地回到了车上。

楚花落的高烧并没有退完，在野外坐了半天，人也迷迷糊糊的，时不时咳嗽着。

马车晃晃悠悠回城，车内气压很低，二人一路无言。

一直到了城内，晌午时分街上人群熙攘，喧闹声冲淡了压抑的气氛。

“我……我们老爷，王爷知道葬在何处吗？”

楚花落想着自己的那座无名孤坟，只怕父母死在天牢没人收敛尸身。

“楚大人的尸骨我已命人收敛，只是那地方没法带你去，你只管放心，那地方很安全，若有空我再带你祭奠。”

萧靖然脑中还没有缓过劲来，脑中纷杂一片，看着红了眼眶的楚花落，心里的疑惑却还是没有打消。

回了王府，楚花落又躺会了，高烧退了大半，她遣散了下人，却辗转反侧。

她不是不相信萧靖然，只是心中始终没有办法放下。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真想睡会，忽然一阵房门声将她彻底吵醒。

“谁在外面？”

楚花落披了外套从床上坐起来，一开门便看见还没换衣裳的萧靖然，“王爷？”

“怕你牵肠挂肚，来证明我不是骗子。”

萧靖然手里拿着一卷画布，扬了扬手示意她，“来。”

画布上所绘制的是一副地图，细细的墨线勾画着路线，楚花落只觉得地方有些眼熟，辨认半晌有些讶然，“这是京西皇陵的地图？”

她愣愣地看着萧靖然，似乎猜到了接下来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恩。”

萧靖然点了点头，修长的指节摩挲着细密的画布，点了一处陵园旁的位置，周围是密布的山岭，那一处风水极好，全部都被化为皇陵，有皇家卫兵看守。

“楚大人在这里，但是无碑。”

萧靖然语气中带了几分歉意，也不知道是对谁，“那地方查得严，我能去的次数有限怕被人敲出端倪，故没有设碑，但是京郊的安山庙中，我让住持安了楚大人的牌位，你若想祭奠，改日我带你去。”

像是怕楚花落不听劝，萧靖然将画卷收起来又正色地告诫了一遍，“皇墓，你万万不能自己闯。”

楚花落鼻子忽得一酸，她忙低下头。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对她爱屋及乌，能够哪怕在她时候连她家人的牌位坟冢都要挂心。

膝头一疼，楚花落已经跪在了地上。

“谢谢……”

她才跪下，一双手就将她搀拎起来，萧靖然望着楚花落的发髻皱眉道，“我做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你不必跪谢我，日后行礼问安也都免了，你在我这府中是主子，不用事事屈膝的。”

楚花落所有情绪都收在了他的眼中，萧靖然将人扶起来之后坐下，状若无意道，“楚姑娘会烹茶吗？本王正好有些渴了。”

楚花落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平日里她不爱喝茶，因此命下人都上白水，但是寻常王公确实要烹茶来饮的。

虽然她幼时同母亲学过，但是常年不用，早已生疏。

思及母亲，楚花落的思绪不免又沉了几分，她点了点头，“还请王爷稍等片刻，我去取茶。”

她却不知，一道探究的目光从她转身后一直若有若无地跟着她。

楚花落坐在矮案前，注汤点水，手下却很生疏。

“你——”

萧靖然扫了一眼楚花落手上的动作，眸中灭了的点点星光重燃，想要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开始没有出声——楚花落手上的动作错了。

煮茶虽然自有一套俗称的操作，但是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细节处稍稍有差异。

世家千金烹煮茶，手上多有镯戒一类，会用丝绢在指尖绕一圈，另一手收住袖口。可寻常下人从不会带那些东西，为表恭敬向来都是双手执茶。

楚花落方才，下意识地作了收袖的动作，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煎水……茶引……”

她坐在矮几前，手上的动作生疏缓慢，每一步都在脑子里回忆母亲的教导，尽力做到不出错，可是还是几次拿错了东西。

萧靖然默默地看着她，目光中隐藏了万千思绪。

楚家的小人，楚家小姐的贴身佣人？他从来没听人说过楚卿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既是常年做丫鬟的，为何手上的动作一副世家千金做派？

他下意识摩挲着要将那枚玉佩，玉佩陈年本该老旧，但或许是因为常年贴身的缘故更加圆润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