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爹被奸人所害,兄弟流放,娘急得旧疾复发,也跟着撒手人寰。
阖府上下只剩下我一个人。
因为和沈煜有婚约在先,我算是沈家人,这才得以幸免。
彼时我身无分文,也再无亲友可以投靠,便不愿高攀他,去与他说了取消婚约的事。
谁知婆母竟满口阻拦,说婚约早就定下了,断没有悔婚再娶的道理。
她沈家从始至终,只认我这一个儿媳妇。
我听得热泪盈眶,拉着婆母的手哭了许久,最终竟哭倒在她怀里。
听说,后来是沈煜把我抱回房间休息的。
我本以为所有最难熬的时刻都已经过去,却没想到第二天醒来之后,那个昔日温暖善良的大哥哥已经变了个人。
从那时起,沈煜再看我时,便是如今这般,沁满了霜寒之色。
我想,他大抵是怪我的。
我也知道,若不是我靠着旧日婚约死赖着不走,以他那般丰神俊朗的模样,应该早已娶了高门贵女,平步青云。
可若是当初我真的走了,此刻怕是尸骨都已经凉透了。
生为女子,无权无势,却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有沦为玩物的下场。
我是不甘为玩物的,那便只有一死。
所以虽然对不起沈煜,我还是腆着脸留了下来。
这两年满府都知道他不待见我,从来不在我屋里留宿,但好在婆母把我当亲女儿一般看待,日日照拂,事事挂念。
托她的福,我也攒下一些银子,以供日后自立门户。
只是想要找人疏通门路,打点上下,为父兄昭雪,怕是万万不够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也多了几分悲戚,低下头,不再去看沈煜,而是一杯一杯为自己倒着酒。
我倒是在这里有吃有喝,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知道兄弟们如今……
又是怎么一副光景?
我越想越难过,硬挨到散席,把诸位客人都送走,这才抱着酒壶回了自己屋里。
左右没有睡意,便拿出纸笔来,胡乱写下几个大字。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男人清朗的声音念出了我的字迹,我有些奇怪地抬头,看着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沈煜。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睹物思人呢?”
沈煜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着。
我却听得云里雾里,一脑门子的疑惑。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我的书桌上。
我看着爹爹亲手为我做的湖笔,还有哥哥为我寻的砚台,一时间悲从中来。
“人都在千里之外了,难道我连想一下,都不能够吗?”
许是酒气有些上涌,我竟然顶撞了沈煜。
他的眼中赫然迸射出几分杀意来。
他劈手夺过了我的印章,狠狠摔碎在地上。
那莹润剔透的印章,直接碎成了三瓣。
我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三瓣。
这可是五十两银子啊……
我痛苦地蹲下身,捡起印章碎块,想要看看还能不能拼上,凑活着继续用。
谁知沈煜竟然再次抽风,将印章碎块从我手中夺走,搬起门口的石头,直接将它砸成了粉末。
好家伙。
这是受了哪门子的邪气,在我这耍疯啊!
我气得站起身,瞪圆了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他。
“沈煜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
沈煜猛地扑过来,将我压在屏风上,不待我反应,他的吻便凶猛地落下来。
带着浓浓的酒气和强烈的侵占性,撬开我的唇齿,攻城略地。
我狠狠咬住了他的唇,血腥气弥漫开来,他竟然还是不肯松手。
“唔唔唔——沈煜!”
混乱中,我捶打他的肩膀,喊他的名字。
他仍然没有停下。
直到我的眼泪滚落在他的掌心,他方才如梦初醒。
沈煜后退一步看着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心碎。
以至于我抬起头撞见他的眸子时,几乎以为刚刚是我非礼了他。
“他已经娶妻了,你还要念他到几时?”
沈煜声音喑哑,模模糊糊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匆匆转身离去。
我呆呆地靠在屏风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刚刚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他眼中有点点泪光,晶莹璀璨。
我悠悠叹了口气,走到那块大石头边上,用手捧了那玉章的碎屑。
沈煜大概不记得了。
这玉章是婆母送我的结婚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