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费

作者:壹途|发布时间:2022-10-25 10:34:12|字数:6145

我失忆了。

夫君说,我二人成亲已一年有余。

我的夫君,他叫叶峥,是安平镇最俊的猎户。

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已在父母面前互许终生。

可是我娘走的早,爹爹在我及笄后不久也撒手人寰,守孝三年期刚满,姨娘便为了银子迫不及待地要将我嫁给一个富家老爷做妾。

那老爷的年纪足以做我的父亲,且又先后克死了八个妻子,他见不得我受这般苦楚,又斗不过那老爷,便带我私奔至此定居。

二人婚后生活十分幸福美满,可是前段日子我却不小心磕坏了脑袋。

这段时日夫君待我极好,许是怕我再出什么事,每每对我关怀备至,事无巨细全都安排妥当,一闲下来便对我寸步不离。

可是,我并不十分欢喜他这般举动。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含情脉脉的目光。

我心里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日是我的十八岁生辰。

我如往常一般准备好饭菜,坐在庭院的石桌旁等待夫君归来。

夫君说,今日不同往常,他要亲自去集市为我置办生辰礼物。

只是到了酉时,饭菜凉透了,夫君还未归来,我有些担忧。

莫不是路上出什么意外耽搁了?

我打开院门,欲向那条去集市的路张望一番。

刚一开门,却见一位瘦削的白衣公子面我家院门而立。

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袍,头戴青玉冠,腰系紫金带,面容俊朗,气质出尘,看起来非富即贵。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便是形容的这般人物罢。

只是他看着有些憔悴。

那公子突然看见我,便愣住,直直地盯着我瞧,好像在透过我看着一位故人。

这眼神令我感到颇有些拘束,“这位公子,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不知这句话如何戳到他的痛处,他竟瞬间红了眼眶。

良久之后,他薄唇微颤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话虽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的目光在我面上贪婪地逡巡许久,又移至我全身上下徘徊。

我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

他察觉到我的防备,赶忙转移视线。

他尴尬地咳了几声:“在下名为褚乾,乃汴京人士,途游至此实在饥渴难耐,不知可否向夫人讨杯茶喝?”

我看着他眼巴巴的模样,一时竟不忍拒绝。

他跟在我身后进入了庭院。

他四处环顾着院落,目光落到石桌上,便直勾勾盯着其中一碟桂花糕。

定然是从汴京一路风尘仆仆至此,饿坏了罢?

我心中竟莫名地泛起一丝心疼。

夫君现下还未回来,等他归至家中,这些吃食想必也早已凉透,不若方便了眼前人。

思及此,我邀他坐下,稍稍垫垫肚子。

他吃相极为优雅,即便此时,依然只是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口浅尝。

只是不知,为何吃着吃着竟落下泪来?

我从未见男子哭过,一时手足无措。

“夫人做的这桂花糕,与拙荆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如今,我把她弄丢了。”

“那日,我惹她伤心,她便背着我回了娘家。”他说到伤心处,不由有些哽咽。

“岂料却被她兄长赶出家门,继而便被歹人掳走……”

这公子委实可怜。

我轻声叹息,安慰他道:“公子莫要难过,你一定会寻到她的。”

他摇了摇头:“我已经寻到了她。”

“只是她已全然忘记前尘往事,即便我如今就在她面前,她亦不认得我。”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我心中骤然一疼。

一炷香后,夫君急急从外面推开了房门,见我如同往常一样乖乖等他,长长舒了口气。

他走近我,将我揽在怀里:“阿昭,今日你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不曾。”我淡笑着回应他,心中的疑雾却愈发浓重。

“夫君为何这样问?”

他眼神飘忽不定,沉吟了许久才解释道:“今日我在集市上撞见了你家姨娘,恐她带人找你麻烦。”

每每他撒谎时,总是眼神涣散。

“不必太过忧心,我定然会保护好你的。”

我听着他温柔低沉的嗓音,眼睛愈发酸涩。

是保护,还是监禁?

送那位名叫褚乾的公子离开时,为了证实我心中的想法,我忍不住问他,他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他的眼睛弯成月牙,温柔含笑看向我:“夫人,拙荆名唤阿昭,后腰处有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

他竟连这个都知道……

如此说来,难道夫君便是那个掳走我的歹人?

夫君并未发现我的异常,揉了揉我的脑袋便去为我准备沐浴的热水。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究竟,身处何种迷局之中?

这两日,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我。

每当我四处环顾,却又空无一人。

可为何石凳永远是温热的,为何我在凉亭中午憩醒来时身上总盖着一件薄衫,为何厨房会莫名出现新鲜的食材?为何这般照料我,却又始终不愿露面?

心中有了计较,我决定引那人出来。

这日,我独自在院中散步,酝酿好时机后,便假装脚下打滑直直向后仰去。

一白色人影从暗处冲出,环住我的腰将我轻轻捞起。

落花纷飞,凉风拂面,我与他对视良久,仿若便可这般到地老天荒。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褚公子?”

他目光躲闪,一时语塞,似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的缘由。

“我——”

“阿昭!”夫君偏又恰在此时打猎归来,看到这一幕颇有些气愤,忙将我拉过护在身后。

他二人视线交汇的一瞬,双方的表情忽而变得有些微妙,似是相识了许久的朋友,却又互相对对方心怀戒备。

形势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我忙向夫君解释了褚乾救我的前后经过。

夫君一面温柔地嘱咐我往后再不可如此粗心大意,一面却又冷着脸将褚乾请出家门。

夫君的举动委实怪异。

我料想,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定然不同寻常。

自那日之后,我发觉夫君日日颇有些心不在焉。

可每次我问他为何总是皱着眉头出神,他偏偏又避而不答。

自失忆以来我rì日失眠,常常到寅时都无法安睡。

我与夫君虽分榻而眠,却共处一室。思及他白日打猎颇为劳累,我便也不敢将他吵醒,只得硬生生挺着极少翻身。

是夜,夫君却在丑时悄悄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

好奇心驱使,我跟踪了他。

他与一白衣男子在我家院外的树林中攀谈。

“你既已选择将她推开,便不该再来寻她。”夫君的语气颇有些恼怒。

“可当初,分明是你趁我不备将她掳走。”是褚乾的声音。

“如今她既已失去记忆,你又为何不愿放任她自由?”

他说,“她既已嫁与我,便永远是我的妻子。”

“你这个疯子!”夫君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直直向褚乾刺去。

剑影摇曳,迅猛无常,褚乾却依旧挺拔地站着,一动未动。

不好。

“住手!”意未动,身体先行。

待我反应过来时,我已挡在了他面前,那剑锋正直直向我冲来。

夫君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急急挽了个剑花,这才将将收了势。

“阿昭!你可知他——”他话说到一半却又忽而顿住,哽了许久才上步来欲要牵我的手,“你跟我回家。”

“不要。”

我挣开被握住的手腕,看着面前这个愈发陌生的男子,心底一片寒凉。

“叶峥,你莫要再骗我了。”

我记起来了。

那日褚乾救我时,落下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结缀罗缨,温润有泽,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乾”字。

我忽而记起在清水湖旁的那个夜晚。

“阿昭,你既已了解我这些时日,不妨回去好好想一想,是否错把感恩当成了爱慕。”

褚乾为我理了理额前被微风拂乱的人碎发,随即执起我的手,将一枚玉佩小心翼翼地放于我的手心,“若你想明白了,便拿着它前来找我。”

彼时那玉佩并不如现在这般光滑,只因我后来日日夜夜拿在手中摩挲把玩,睹物思人,才变成这般模样。

我满心满眼,唯他一人而已。

“叶峥,你放过我吧。”

我随褚乾离开了安平镇。

他说要带我回汴京。

马车中,丝丝缕缕的安神香自熏炉飘出,坐于舒适的软垫之上,靠在褚乾的怀里,我渐渐有些困倦。

“阿昭,若是累了便歇息一会儿,”他揉了揉我的手心,“待你醒来,便也到了。”

他温柔地声音令我无比安心,我随即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际,似有人在身侧谈话。

“她如何了?”

“回皇上,因娘娘近期心气稍有郁结,再加上曾服用过那般药物,这才变得如此嗜睡。微臣开几副安神药,娘娘注意休息、按时调理便可。”

皇上?娘娘?

我头脑昏昏,再来不及细想,便又睡了过去。

睁开眼时,天已大亮,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

这是……

“娘娘醒了!快去请皇上。”一侍女得到吩咐,赶忙跑出门去唤人。

“娘娘?”她们口中的娘娘,是在说我么?

身侧侍女见我不解,便向我解释道:“两日前皇上将您带回,便封了您为贵妃娘娘。”

“两日前?”可我昨日,分明还处于安平镇之中。

“娘娘已经昏睡足足两日了,”那侍女继续安慰我道,“不过娘娘莫要忧心,皇上此刻正在御书房处理公务,现下奴婢已差人去请,皇上如此爱重娘娘,定然很快便会赶来。”

不多时,褚乾便大步入了寝殿。

“阿昭!”他唤了我一声,便疾步上前坐于榻前,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抬手抚上我的面颊,目光殷切,“你感觉如何,身子可有不适?”

我看着面前这个清风霁月的男子,一时有些羞赧。

他一如先前那般温文尔雅,不过是换了一身绣着十二章纹的华服,愈发显得仪表不凡,惊逸绝伦。

我何德何能,竟能嫁与这般美好的人。

“我已无大碍,只是——”我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问下去。

我能记起的,不过零星半点我二人的过往,许多事情于我而言仍是一片空白。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心事,轻轻揉了揉我的脑袋以示安抚:“阿昭,能寻到你已是我人生万幸。那些过往如果真的记不起来,不若我们从头来过。”

这便是我理想中夫君的模样。

他愿意包容我,疼爱我,不因我的小毛病疏离我,不因我的缺陷厌弃我。

他才思敏捷,头脑清醒,遇到困难时,会与我一起想办法,如夫子一般安慰我,与我携手前行。

我想,此刻的我,大抵是幸福满足的。

自此之后,诸乾日日前来同我亲近。

从每日处理完事务便前来看我,到次次与我共用膳食,再然后,他干脆直接将事务奏章搬到了思昭殿。

这夜,他在案几旁批阅起奏折,时至子时还未曾离开。

我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可他一时不走,我便一时不好意思熄烛上榻。

他莫不是要通宵办公?

做皇帝委实不易。

斟酌了许久,我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已是子时了。”

“嗯。”他静静翻阅着奏折,似是并不准备同我再搭话。

难道奏折竟这般好看么……

虽然认真起来的男子确实比平常更加俊美些,可是我此时是极为想念周公的。

良久,他终于肯抬头轻瞥我一眼:“你想说甚么?”

我心下一喜。

“时至子时,你是不是该——”

“是该就寝了。”

他即刻放下奏折与纸笔,起身走向我,一把将我抱起,疾步向床榻走去。

我惊呼一声,意欲挣扎,却被他紧紧抱住,固定得动弹不得。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天色已晚,朕颇为劳累,不欲走动,想必只能借爱妃的床榻一用了。”

思绪几经辗转间,他已将我轻轻放于踏上,为我掖好被角,继而熄了烛火在我外侧躺下。

“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故意的?”

“寝不语。”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扭头不欲理他,却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将一支手臂伸出垫于我枕下,另一只手臂置于我腰间环抱住我。

“你压到我啦!”

他见状懊恼地缩了回去,只乖乖侧着身子静静地盯着我瞧。

我被那灼热的目光盯得甚是羞赧,心跳得飞快,怎么也睡不着,便兀自闭眼与他耗了起来。

过了许久,我竟果真犯起困来。

迷迷糊糊之际,身侧之人似是微微动了动,随后有一只手轻轻地描摹着我的轮廓与眉眼。

“阿昭,我好生欢喜。”

自那晚以后,他便无所顾忌,索性光明正大地搬到思昭殿与我同住。

他与我讲述些奇闻趣事,譬如御花园的牡丹开得长势喜人,兵部尚书的儿子为了一名花魁与礼部侍郎打了起来,蜀仑国又进献了一批新的夜明珠……

他每日想方设法地逗我开心,思昭殿中,处处传荡着我二人的欢声笑语。

我们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谈到兴起处,殿内烛火长更未歇。

“阿昭,你且把手松一松,我要去上朝了。”

“嗯……”我微睁一只眼,敷衍地应了一声便又睡了过去。

昨夜我二人熬到三更天还未曾歇息,现下天才蒙蒙亮,我不晓得他哪里有这么多精力。

“小懒猫。”他趴在我耳边诱哄道,“你若是再抱住我的手臂不放,不一会儿那些朝臣便要杀到这思昭殿之中了。”

这不多时日,我竟如此依赖他。

“哼!”我一把放开他,胡乱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做皇帝委实不易。

做皇帝的贵妃更加不易。

他轻笑一声,亲了亲我的眼睫:“乖乖等我回来。”

“谁要等你……”

这样嘻嘻笑笑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褚乾渐渐开始忙碌了起来,因而陪伴我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有几次,他甚至忙到无暇与我共用晚膳。

我看着他日益憔悴的面容,心下愈发心疼,晚间共寝时,便忍不住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阿昭,你迟早会知道的。”他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脖颈,揉了揉我的手心,“待时机成熟了,我便告诉你。”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可身边已传来他轻微的鼾声。

他竟劳累至斯……

我终究未曾从他口中得知因果,却无意间听到了侍女的谈话。

“菡雪,你说,咱这思昭殿的娘娘,会不会被封为皇后?”

“谁知道呢,帝王家的心思总是难猜的,你看皇上将皇后置于了坤宁宫,却又巴巴地将贵妃娘娘从宫外接了回来,原以为他更爱重贵妃娘娘,可皇后娘娘这一病重,他便又抛下咱这位主子日日前去看望……”

“我的好姐姐们,你俩可小点声吧,胆敢议论皇室,这要是叫人听见了,你二人项上人头难保。”

三名侍女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的心却瞬时变得空荡荡。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后宫之中,还有一位他挚爱的皇后。

他竟瞒得我这样好……

我传唤那名叫做菡雪的侍女进来,可春喜却告诉我思昭殿查无此人。

也是,春喜是褚乾亲自为我安排的贴身侍女,没有褚乾的吩咐,她又怎敢允我知道这种消息。

我终归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是夜,褚乾如同往常那般欲将我搂在怀里相拥而眠,我翻身避开了他。

他僵了一瞬,却不曾多言。

想来今日之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解释罢了。

空气沉默了良久,我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听闻坤宁宫,住着一位皇后娘娘。”

他默了良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应。

他终于开口道:“阿昭,莫要闹我了。”

原来,男子可以凉薄到这般地步,心思说变就变。

此时,他竟还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

我眼眶酸涩,泪水不知不觉沾湿了大片枕巾,不知过了多久,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日之后,我二人的关系降至了低谷。

他只字不提皇后之事,刚开始还会耐心哄我,到后来许是被我磨得无法忍受,竟直接从思昭殿搬了出去,又将我软禁了起来,再不曾前来看过我。

春喜见我茶饭不思,夙夜难寐,便日日安慰我:“娘娘莫要忧心,皇上近日只是公务繁忙,您再等等,他必然是会前来看望您的。”

可我心知,他大抵是不会来了。

我终是未能等到褚乾,却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春喜告诉我皇后前来拜访时,我心慌了一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说,她今日来只是想陪娘娘解解闷,别无他意。”

她既然这般说,若是不见,便是显得我待客不周。

我原以为皇后该是一位温婉大气、雍容华贵的女子,心中还在反复斟酌,见了她要如何小心翼翼地答话。如若她问起我与褚乾的事,我又该如何解释……

未曾想,这般心思重重属实是多余。

刚一踏入正殿,抬眼便见一弱柳扶风的女子眼眶红红地盯着我瞧。

她身着金丝凤纹双层广袖衣,下着红色罗锦长裙,腰系金玉带,头戴龙凤珠玉翠冠,按理说应是华贵大气的。

可宽大的华服套在她身上,却愈发显得她面容枯槁、身材孱弱,仿若风一吹便会倒下。

堂堂皇后,何以憔悴至斯?

我收回视线,屈膝正欲向她行礼,她却赶忙将我扶了起来。

“阿昭,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她似是有些激动,掩面咳了许久,方才平气接着道,“唤我秋芜便好。”

我何时与她如此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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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3 2:0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