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后忘却一切前尘往事了。
身边人都说我是国公府养在乡下的二小姐,与陛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今日是我与陛下大婚的日子。
我披上厚重的嫁衣与凤冠,无视手腕脚踝的钝痛。
国公府养在乡下的二小姐怎么可能和长安长大的陛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笑笑,侍女将我扶入鸾车,我在长安百姓的欢呼中闭上眼眸。
曾几何时,我也曾接受过另一个城池百姓的欢呼敬仰。
——
姜国与梁国的战事已持续三年。
我在前线战火最严肃的时刻被陛下召回了临安。
临安百姓自发出门迎接我的回来。
“谢云卿平定前线战事有功,赐良田百亩,封为镇北侯。”
皇帝明升暗贬将兵权交给了他的心腹。
我低头谢恩,接过那一道明黄的圣旨,心中不住冷笑。
先前皇帝派遣了一位督军指手画脚,彦水一战兵败,梁国丢失北境三城,我阵前斩杀督军方才得以震慑三军。
如今皇帝又来这出。
梁国国力本就不如姜国,皇帝那位心腹只有纸上谈兵的本领,真正上前线撑不住三月必败。
我没有多言,起身离开皇宫时在大殿门口停了片刻。
皇宫内歌舞升平,一位着轻纱的妃嫔娇笑着闯入大殿。
随后宫内传来再明显不过的动静。
陛下昏聩无能任人唯亲。
这腐朽的王朝命数早就该尽了。
姜国养精蓄锐多年,新帝登基后剑指天下,第一个目标便是位于南面重文轻武的梁国。
大军势如破竹直入梁国边境。
我是骠骑大将军的唯一的女儿,从小在梁国与姜国的边境长大。
十五岁那年,我的父亲战死沙场。
我执绋回临安。
谢氏族人会为父亲安葬。
我是在这时候提起长枪,隐姓埋名进入军营的。
族中为我谋划着出嫁,我不愿。
梁国无可用之人,自幼耳濡目染深知行军策略的我很快从一个小兵爬上了将军的位置。
我又一次带着将士杀入敌军,我的副将大呼危险让我躲开。
旁边一位小士兵正在敌人的长矛之下。
我对自己足够自信没有后退,策马救下那位士兵。
一道利箭破空而来,我挥舞手中长枪格挡,箭头与长枪的交错声尖锐刺耳。
战场上磨砺出的对危险的本能让我下意识转头,将小士兵扔给副将。
一位身着黑色戎装的男人对我举起弓箭,弦已半满。
他对上我的目光,随即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手中弓箭离弦,我看见他的唇微动。
谢将军。
身处敌军包围,他一箭箭封锁我的行动路线,将我逼至绝路后,长箭贯穿我的胸口。
我应声倒下前,看见梁国的军队在副将的带领下冲入。
我醒来时身边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子。
看样子是附近村里临时找来的。
“将军您醒了?”
压抑着我胸口的裹胸布被放在了一边,我揉了揉太阳穴,也知为何在军营中会出现女子了。
“我去告诉医师!”
女子生怕我为难她,唰的一声跑了。
我在营帐中头疼。
一直以来的女扮男装暴露了。
阵前换将兵者大忌。
我性别问题只在亲近之人中知道,下面的士兵只知道我受伤了,并不清楚细节。
那日之后,原本饮酒玩笑的副官对我终究不同了些。
不再讲哪家青楼姑娘玩的花,在我披红袍出征时欲言又止。
这些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临安那边知道了。
临安使者来后被副将困了三日。
这三日是我领兵生涯的最后一场战。
我又在两军对峙时分看见了那个一箭让我暴露的男人。
这是姜国大将军?
不像。
姜国大将军年近四十,怎会是这样一副弱冠模样。
我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听闻姜国新帝御驾亲征。
大抵就是这位。
如果将他拿下,何愁不能停战。
可梁国兵力条件与姜国相差实在太大,加上新帝御驾亲征,姜国气势陡升。
两年多的交战让梁国精疲力竭。
我还未突破姜国防线便被俘虏了。
我被五花大绑扔在姜国主营帐之下。
“梁皇为何召你回去?”男人半蹲在我面前。
我扭头,“我不知道。”
“来人,把东西拿来。”男人指腹温柔至极地擦过我的脸颊,对着一旁的人吩咐。
我的呼吸凝滞了片刻。
带着倒钩的牛皮长鞭被送到他的手中,他用鞭子代替手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和他对视。
“谢将军也不想受皮肉之苦吧?”
男人屏退周围其他人,绕着匍匐在地上的我绕了一圈。
“姜国正缺谢将军这样的人才,谢将军对梁国的了解比我更深,自然知道梁国如今是什么情况。”
他没有直接对我动手,反而将我扶了起来,绑在一边的椅子上。
他触碰到我时,我明显僵硬了下。
“没想到谢将军常年带兵打仗之人身体竟如此柔软。”
他以为的调侃让我忍不住汗毛倒竖。
我的被俘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若是此刻被他知道我是女子,将这消息散布出去,梁国必定军心大乱。
到时候拿下不费吹灰之力。
“陛下想说什么?”
我冷声开口,语气算不得好。
“没什么,就是朕有些好奇梁皇为何召你回去。”
他殷红似染血般的唇瓣微张,微微弯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要知道梁国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朕只是好奇。”
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椅子的把手,一声声砸在我的心上。
“谢将军解答了朕的问题朕可以饶你一命。”
姜国不缺将领,他意图招揽,但招揽必定不会太用心。
谁会安心一个他国之人身居高位。
“陛下的心思我等做臣的不该妄加揣测。”
他听见我的回答无趣地叹了口气,“朕暂且相信你不知吧。”
“来人,带谢将军好好休息。”
我被下了软骨散,身边是两位貌美的侍女。
姜皇可不会委屈自己,在营帐中宫女太监仍一应侍从。
还大方地分了我两个。
“谢将军,奴婢是陛下派来伺候您的。”
他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我靠在床榻上让其中一位侍女退下,吩咐另一位到我身边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轻轻。”
我皱了皱眉,又松了口气。
和我同名最好。
这位女子与我身形相似,就是矮了些。
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婢女羞涩地垂下了头。
或许是为了让我方便行事,软骨散份量不是很重。
外面是精锐士兵,只能行走的我是逃不出去的。
婢女将将靠上我胸膛时,我一个手刀劈晕了她,快速从她身上将衣服扒下来,将我身上的衣服为她换上。
我唤来另一位婢女,在她走近后将人打晕扔在了床上。
我拿起一块布料擦干净我满是干涸血液的脸,撕下我的胡子,又换了个发型。
镜中人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位小娘子。
从前在军营中时我经常被人称为小白脸,现在这张白净的脸方便了我行事。
我弯腰低头从营帐中走出,只是腿脚有些无力。
刚走到一个营帐前时,一位面白无须的太监操着尖锐的嗓子叫唤我。
“就是你,过来,还不进去伺候陛下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