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爱洁的女儿吗,你母亲涉嫌故意伤人,请家属尽快到城南派出所一趟。”
从接到派出所电话,我就一直心神不宁,印象中,母亲一直是个温柔的全职太太,绝不会做这种事。
进入调解室,我没看到母亲,只有一对我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女。
“当街刺伤孕妇,要是孩子有什么问题,要你们好看!”
男人骂骂咧咧,女人则是一直在抽泣。
刺伤,还是个孕妇?
我仔细地看了警官拿来的监控,陷入了沉默。
警官坐在我面前,又将案情的轻重同我叙述了一番。
“如果对方非要追责的话,就很难办了,因为事实伤害已经造成了,而且对方还有孕在身,情况确实不好处理。”
“通常来说故意伤害他人身体造成他人身体轻伤以上,重伤以下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我越听越心慌,父亲的手机却一直打不通。
“这样吧,孩子不是都还好吗,对方也是初犯,要是能调停,还是希望你们能给对方一个机会。”
警官也在说和。
“我也不想为难谁,毕竟我还怀着孕呢。”
那女人终于开了口,调子有些懒懒的。
我看着那女人望向我,不知为何她的眼光让我有些寒意。
随后,警官和男子一起离开了屋子,只留下我和那个怀孕的女人进行私聊。
“您看,这事儿……”
我正准备交谈,对方却直接打断了我。
“我跟林书扬在一起三年了,这孩子……是他的。”
女人挑着眉对我,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
轰!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的脑子瞬间炸了。
林书扬,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也就是说,面前的女人是我父亲养的小三儿!
“你胡说。”
虽然心里有点慌,但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她。
但是,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
那母亲奇异的行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如果我不是的话,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把你妈弄进来啊?”
天啊,这是什么鬼畜的剧情啊!
“你……你是疯子吗?你不是有未婚夫了吗?”
“他啊,工具人而已。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谁叫你母亲那么傻的。”
女人满脸的不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爸那条老狐狸哪会轻易让我进门,一定要确认了这是儿子才可以。”
她轻轻抚摸上肚子,斜睨着我。
“对了,估计以后会常见,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
一双好看的狐狸目扬起,挑衅地看着我。
“我叫苏湄,你未来的继母。”
我紧握着拳,告诉自己不要动怒。
当务之急是要母亲离开警局。
母亲这两年精神和身体情况很不好,她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因为确定父亲可能出轨,所以我连一声爸都不想喊。
“你胡说什么呢?我可是有正经未婚夫的。”
苏湄翻来覆去的变化,给我弄糊涂了。
她刚才不还是在说她是我爸的小三吗,怎么现在就不承认了?
身后警官的声音传了过来,询问我们谈的怎么样了。
呵,真是个天生的演员啊!
“你母亲的状态不太好,你可以暂时办取保候审,带她离开。”
“但是记住,绝对不能离开本市,后续可能随时传唤。”
就在刚刚,母亲在审讯室晕倒了。
警官看出了母亲的不对,允许了妈妈取保候审。
折腾了一夜,父亲打电话才终于打通了。
他说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来,因为自己出差了。
我不知道这里边有没有苏湄做的鬼。
在电话里,我没办法和父亲说太多,只能催促他快些回来。
毕竟作为女儿,有些话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第二天,我犹豫了半天,联系上了苏湄。
“不要总折腾我,我可是个孕妇。”
真是个不要脸的小三,真是每句话都在刺痛我的底线。
“我不相信我妈真的会伤你,如果报假案,你的罪也很严重。”
“哎呦,说的这么厉害,我都怕死了,我只不过说了几句你妈人老珠黄,生不出儿子而已……不过这些不都是事实吗?”
“我说要走了,她就来拉扯我,刀子恰好掉出来。”
“我想去拿,你妈就以为我要自杀,还去抢刀,真是蠢货!”
换言之,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先是言语刺激我母亲,最后还伪造自杀嫁祸给我母亲。
难怪当时看监控的时候有些奇怪,现在听了她的话我才算理清了。
“这次呢,只是个小小的教训,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你妈那个没用的家庭主妇,我说了,我只想当你的继母。”
苏湄的调子里满是自信,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你这是婚内出轨的孩子,不会受到法律保护的。”
她把手机甩到我的面前,上边是她的朋友圈截图。
“我已经秀了一年的恩爱了,谁看都会以为这孩子是我未婚夫的。”
一张张的合影,假的那么真实。
“你可没有资格让我强制堕胎,这孩子啊……我生定了!”
看来,这女人是带着十足的信心,势必要从我家捞上一大笔了。
她,年轻貌美,做事心思缜密。
她,目的十足,早就有备而来。
反观医院里憔悴卧床的母亲,根本就不可能是苏湄的对手。
顿时,我心如刀绞。
事到如今,只能看看父亲那边的想法了。
事情发生后的第四天,我终于看见了我的父亲。
就在我思索着如何开口的时候,父亲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苏湄怎么样,孩子没伤到吧?”
“你还有心思关心那个贱女人,妈都要被人家告了!”
父亲没有平日里的笑容,反倒是狠狠地斥责了我一番。
“你是不是单独去找人家苏湄了?”
“是,她心肠那么坏,居然陷害我妈……”
“够了……你不要再去找苏湄了,她现在很生气,都不接我电话了。”
我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父亲。
这还是一个50岁男人说出的话吗?
分明就是个恋爱期被女友冷落的少年郎!
“爸,你有家庭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珊珊,这是我和你妈之间的事儿,我们大人自己处理,你妈还在病房里吧,我去看看她。”
父亲不再和我交流,直接走进了母亲的病房。
没过多久,病房了就传来了母亲的抽泣和叫喊。
我急忙冲了进去。
母亲正和父亲拉扯在了一起。输液管早已经扯断,她身上的病号服上血迹斑斑。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林书扬你没有良心啊!”
“妈,别激动啊。”
我连忙上前抱住了母亲,想要平复她的心情。
“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你再拉扯下去对谁都不好。”
“居然还跑去伤人,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父亲的西装有了褶皱,面色憎愤。
“我不离婚,我不离婚!”
母亲跌坐在床边,大声的哀嚎着,满脸心酸。
我心疼不已,用尽全力搀扶着母亲。
“徐爱洁,你瞧瞧你自己,哪还有点儿当年的样儿!”
“念在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对大家都好。”
“一个在家呆着的大米虫,养着你这么多年了也没给我添个儿子,你还好意思跟我闹?”
“除了同意离婚外,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父亲整理好了自己,扭身头也不回地门外走去。
母亲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我急忙叫来了护士和医生,用了好一大会儿母亲才平静下来。
我是真的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如此绝情。
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偶尔他也会吐槽,我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现在看来,要个儿子这个念头竟然深深扎根在父亲的早已年迈心里,是他一生最隐秘的追求。
原本母亲也是有着一份体面的事业的,可是在我出生没多久,父亲把握住了好时机,做了生意发了财。
他以疼惜母亲为由,叫她辞了工作,成了全职太太。
这么多年来,母亲为家庭付出的一点不比父亲少。
就说一点吧,我父亲就没有带钥匙的习惯。
不管他几点回家,母亲总是会等着他。
母亲以前是从来不吃辣的,为了父亲,学了很多的菜。
甚至,在我奶奶过世多年后,还能让父亲随时吃到儿时的腌菜。
全职太太付出的不比任何人少,为什么在父亲的嘴里母亲就变成了在家待着的大米虫?
我擦掉了母亲脸上的泪痕,为她盖被合衣。
黑暗中,手机的屏幕被我解了锁。
思索了片刻,我还是给苏湄发了信息。
还是熟悉的地方,我又见到了那张写满了盘算的脸。
“你说吧,到底怎么样才能和解。”
我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只要你劝你妈签了这份离婚同意书,我自然也会签了那份和解同意书。”
一个牛皮纸袋甩了过来。
“呵。”
我忍不住轻蔑的一笑。
“笑,随便笑。”
苏湄压根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点也没有了当日在警局里的委屈可怜。
“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真是不知道,为何当个小三还能如此大方自然。
这心理素质,我真是佩服。
“我父母离不离婚,是他们的事。”
明明知道她是借此自威胁,但是我还是不想让母亲就这么轻易的输掉。
“那我没办法了,等着被告吧。”
“苏湄,做人留一线,别把别人逼急了。”
“行啊,叫你妈立刻拿三千万,我也可以放她一马。”
这么多年来,母亲也就是拿些家用,根本没什么经济实权。
也是在医院里,我才慢慢清楚的了解到母亲在家庭里实际的情况。
父亲掌握了经济大权,所以搞外遇搞得心安理得。
回想起之前在医院里父亲对母亲的指责,我怀疑这次遇刺的事,父亲应该并不知晓。
苏湄自然是盘算的清清楚楚,蓄谋已久了。
……
回来后,苏湄的话语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接连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
再三询问顾医生的意见之后,我决定办理出院手续。
“回家后好好休养,切记不能再让人刺激到你母亲了。”
牢记住医生的嘱托,我带着母亲回了家。
临近家门,我就发现了门口聚集着很多人。
“就是这家人吧?天啊,到底干了什么事去,居然被人家写成这样子?”
“你没看到上边写的吗,杀人犯,精神病!”
“那些到底是漆,还是什么动物的血啊,看起来好恶心啊!”
“天啊,能不能让他们搬走啊,话说有这样的邻居,会影响楼价吧?”
人群中各种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悉数传进了我和母亲的耳朵里。
“我没杀人,我不是疯子!”
母亲俨然是已经受到了刺激,她开始歪着摇摆,步伐也逐渐紊乱。
该死的,一定是苏湄搞的鬼。
“妈,别理他们,我们这就回家。”
不行,医生说过妈妈不能再受刺激了,当务之急,是先安顿好母亲。
“哎,你们这也太不负责了吧,你妈这个样子就别回小区了,搞得我们这小区名声都不好了。”
“就是嘛,你们有点社会公德心好不好,这边可都是别墅啊,我可不想我家邻居是个疯子,会影响我儿子学习成长的。”
忽然出现了几个面生的人,开始拦住我的去路。
在他们的危言耸听之下,更多的人开始焦虑起来,连着那些看起来像是真住户的人都开始担忧不止。
嘈杂的人群和不通畅的空气之下,母亲的情绪到了临界点。
“啊!”
她疯狂地叫喊着,甚至开始拉扯别人的衣服。
“你们看啊,杀人犯又发疯了!”
“我的妈妈啊,咱们快跑吧!”
逃窜的人,叫嚷的人,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拿出手机对着母亲拍视频的人。
我用尽了全力想要压制住母亲,内心的焦虑和惶恐越发的深刻。
苏湄远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这一仗,还没开始我已经落于下风了。
就在纠结不下之时,父亲对我挥手,挡在我身后,示意我先进屋。
“珊珊,快送你母亲进屋吧,医生一会儿就来。”
半晌,父亲也进了门。
“珊珊啊,你还要上学,我也还得工作……你妈妈现在的情况,必须得有专人照顾。”
眼前的父亲语重心长,和在医院里时的冷血无情判若两人。
“嗯,可是妈妈才从医院回来,马上又回去的话……”
那妈妈也太可怜了吧!
“不回医院了,换个景色好空气好的地方,呼吸下新鲜空气顺便散散心。”
父亲话里有话,看似已经有了安排。
我疑惑的抬头。
“市郊有家资历不错的疗养院,我联系了那边的医生,你一会儿上楼,帮你妈妈收拾两件衣服,办好手续,今晚就能接你妈妈过去了。”
我从未听闻市郊有什么环境好空气好的疗养院,老实说,父亲的这番话在这儿可信度存疑。
“疗养院?哪家疗养院?”
果然,在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询问之后,父亲的态度开始有些变了。
“哎呀,你又不是专门学医学的,不知道不也很正常吗?”
“总之,不用你操心了,你好好念书就行了。”
我没有按照父亲的好好收拾行李,而是开始检索本市全部的类似机构。
果不其然,我根本没找到任何疗养院。
但是远在市郊,确实有一家医疗机构。
不过……那里是精神病院!
总结出来一句话:好人去了得疯,病人去了得死。
父亲真的要送母亲去哪里?
那跟送母亲去坐牢哟什么区别?
不,有区别,坐牢至少还有出来的可能,进了那里,能不能熬到天亮都难说。
我正在纠结如何是好,楼下竟然传来了父亲和陌生男人叮嘱交代的声音。
天啊,父亲竟然玩真的!
……
“不行,我不同意送妈妈去那儿!”
鞋子都没穿好,我就冲了出来。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父亲不耐烦地催促我离开,他的态度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他一定是打算借刀杀人,看来母亲就要被送到那个人间炼狱一般的精神病院了。
那么多年的夫妻,他当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还是说,他也只是个被操纵的傀儡,只会机械的盲从。
面对我的阻挠,父亲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迹象了。
“反正现在才是你妈妈的第一监护人,我决定了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母亲在那帮医生护士的连拉带扯之下,从房间里被拽了出来。
她的哭喊撕心裂肺,直到那帮人离开了才渐渐消失
母女连心,我的心也像是在滴血一般。
我借着打电话的由子离开,转身就跑到了车库。
导航出那个预估中的疗养院,我一路开了过去。
果然,从我家出来没多久,我就追上了那辆来接我妈妈的”救护车”。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终于,我看到了死灰般的几个大字。
“苏区第一精神病院。”
借着导航的便利,我抄到了小路,比他们提前到了大门口,随后,我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个把我的家撕碎的恶魔--苏湄!
“早就给你指好路了,可惜你根本不听,真是阳关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啊……等你妈妈真的成了疯子,你可别怪我。”
苏湄的笑好似最大的讽刺,在我的面前上演了一出荒诞大戏。
身后,是一座随时会吞掉母亲的炼狱。
眼前,是一只深不见底的雌蛇。
如果我还不反击,我失去的就不仅仅是我那个用情不专又宁当傀儡的迂腐父亲了。
这一仗很难打,可是为了母亲,我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