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费

作者:江畔月|发布时间:2022-10-25 11:25:22|字数:7385

  风雪飘零中,我扣开了丞相府的大门。

  迎我的是一位穿着绸布棉衣,面削瘦的中年人。

  “烦请通报夫人,我是青州的许昭灵。”

  我用冻红的小手递上一锭碎银,那男人顺手接过,还掂了掂,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斜着眼道:“进来吧。”

  我抄着手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丞相府果然气派非凡,比之我青州小小的刺史府,不知大了几何,雕梁画栋,亭台楼榭,处处皆景。

  而青州刺史府在两年前已荡然无存了。我的父亲被革职流放,母亲于一个月前痼疾发作,撒手人寰,只留一个老奶娘。

  母亲临终前的话语飘荡在我耳边:“灵儿,拿着这枚玉佩去京城丞相府,这是你与丞相府大公子的定亲信物。”

  此时,这枚玉佩就被我紧紧地攥在袖中,好似溺水时抓着的一根救命稻草。

  我给丞相夫人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直起身子,将那被我握得有些温热的玉佩递上去。

  丞相夫人从一只精致的匣子中也取出一块玉佩,两相对比,点头道:“确是一对,快看座。”

  她声音好听,人也美,虽年过不惑,仍风姿绰约,气度雍容。

  她和我闲谈了几句,语气淡漠,眼神疏离,也不详细问我青州的情况,对于亲事更是只字不提。只说初来乍到,可先在府上住下,熟悉一下京城的行事规矩。

  我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起身谢过,小声而不失礼节地说:“不叨扰夫人了。家中亲戚在京城还有一处老宅子,灵儿自去居住便可。只是日后在京城,孤身一人,要劳烦夫人多多照料。”

  她听说我不住丞相府,表情倒是缓和了些,也稍稍浮起些浅笑:“那是自然的,缺些什么,你尽管说就是。”

  我想我应该不缺什么。

  我怀里揣着两张地契,除了一处老宅子,还有一处酒楼。这是外祖父当年在京城的产业,外祖父年事已高,现已归乡养老,母亲将这些都留给了我。

  那酒楼,每年有几千两银子的进账,足够我在京城立足。

  送我出来时,那中年男子神情更是倨傲,显然也看出丞相夫人并不打算认许家这门亲了。

  “小姐无事不用常登门,老爷夫人都忙得很。有什么话,让门房婆子传我便是,在下是丞相府管家,姓童。”

  丞相府大门关上的刹那,我面上卑微恭谦的神情立时变了,换成淡漠清冷的样子,这才是我平日的模样。

  果然是人走茶凉。父亲失势,不仅昔日亲朋同僚皆凉薄以待,就连与他相交深厚的杨丞相也避之唯恐不及。所谓对我的关照,不过是嘴上客套而已。

  如今母亲也去了,我一个孤女即便持着定亲信物上门,又有谁能为我做主呢?

  既然遭人嫌弃,我也没有硬着头皮攀附相府的心思,可是我未见到杨焚,毕竟心有不甘。

  因六年前那一面,我对他怀念至今。

  那年我十岁,父亲尚在京城任职,母亲咳疾在身,我和奶娘去药铺的路上碰见几个纨绔少年,对我讥笑嘲讽,喊我“小胖丫。”

  奶娘护着我,说这是许侍郎家小姐,不得放肆。其中一位紫衣少年笑道:“这许侍郎也算是朝中少有的美男子,怎生出这么丑的女儿来?”

  他眉目清秀,笑得甚是好看,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我一时羞怒难当,就冲上前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少年望着那两排殷红清晰的牙印,咬牙切齿地扑上来,是杨焚拦住他,护下了我。

  我仍记得被他揽在怀中,鼻尖有淡淡的香味萦绕,他的眉眼细长,嘴唇丰盈,声音如暖风拂面。

  “你是许侍郎家的小姐?”他对我一笑,我就像被人施了法,只痴痴地望着他。

  “我是杨焚,你记得我吗?”

  然后我便听见那紫衣少年大叫:“焚兄,这丑丫头莫非就是与你定亲那位?”

  杨焚笑而不答,纤长的手指将我胖嘟嘟的身子扶正,眼眸如星凝视着我。

  “可有伤着?”他问,眼中丝毫没有嫌弃之意,我却头一回为自己的肥胖丑陋自惭形秽。

  我摇头,嘟着嘴,抽抽噎噎地道:“母亲说,我不丑,我长大了就变好看了,你能等我长大吗?”

  杨焚一愣,继而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贝齿。他抬手捏了捏我的脸蛋,柔声道:“好,我等你长大。”

  如今,我坐在收拾得焕然一新的老宅中,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尖尖俏俏的瓜子脸,柔柔细细的杨柳腰,哪还有半点当年小胖丫的模样。

  这六年,为了能自信地站在他面前,我戒掉了最爱的甜食和肥肉,后来随父亲去青州赴任,还专门请了师傅教导我习武修身。

  清减下来的我迅速长高,五官也渐渐明朗,结合了父母亲相貌的优越之处,居然长成了精致明艳的美人。

  这张脸确实能惊艳看见我的所有人,但从明天开始,它将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面纱后。因为我今后公开的身份,是采香楼的叶老板。

  采香楼位于京城繁华的长留大街,楼高三层,装潢中规中矩,经营得也中规中矩。

  可我要让它成为京城最红火的酒楼,我需要银钱,大量的银钱。父亲被流放苦寒之地,若无源源不断的银钱上下打点,他将会过得苦不堪言。

  我拿出一些银子,将采香楼重新装饰一番,还找来了几个舞姬,每晚在一楼大堂轻歌曼舞,以助酒兴。

  朱掌柜看着被我弄得花里胡哨的酒楼,不停扶额叹息:“小姐,咱这是酒楼,并非艺馆。”

  可酒楼的生意一日日好了起来,尤其到了晚上,大堂和雅间皆座无虚席。采香楼的焕然一新让食客们很有新奇感,更何况我请来的舞姬容貌美艳,舞姿妖娆。

  其实他们猎奇的焦点,还在于采香楼的老板是位蒙面女子,露出的一双眸子灿若寒星,故而蒙住的下半张脸更引人遐思。

  杨焚以前是采香楼的常客,因采香楼的水晶肘子做得最好吃,他又偏爱这道菜。自从我大张旗鼓改了风格,他似是不喜欢这种聒噪浮华的场面,便来得少了。

  于是我在他来的时候,让人送去一碟精心烹调的水晶肘子,然后我站在他雅间窗户能看见的地方,迎着他投过来的讶然的目光,姿态优雅地微微颔首。

  杨焚,多年未见了。还记得让你等她长大的女孩吗?

  我心中默念,一股酸胀在胸臆中泛开。如果没有那场飞来横祸,我和杨焚是否将会共坐一桌,共同品尝水晶肘子了?

  小二来回报:“杨公子说感谢老板的馈赠,若有机会,望能当面道谢。”

  我当然会给他这个机会。于是杨焚便坐在了我对面,品着香茗,连声称赞:“不仅水晶肘子,就连这茶也比先前好了不少,姑娘确实是用心了。”

  我微微一笑:“杨公子若不弃,时常来光顾,小店蓬荜生辉。”

  他忙站起身,施了一礼,正色道:“不敢不敢,多谢小姐相赠之情。”

  此后,杨焚来得勤了,也渐渐欣赏起歌舞来,毕竟我的舞姬艳而不糜,他还勉强能入眼。

  每次,我都会赠他一碟水晶肘子,偶尔也与他见面闲谈几句。我很开心,我终于在六年之后,来到了杨焚身边,虽是以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身份。

  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多数在宅子里写字绣花,就像所有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一样,静如冬雪。下午小憩后,我才会施施然换装出门,穿过一条安静的小巷,到长留街的采香楼去。

  这日一早,来了一位浓妆艳抹的丰腴妇人,自称林秦氏,眯着眼上下打量我半响,才说明来意:“许小姐果然是如天仙一般的人儿。妾身是来给许小姐保媒说亲的!”

  我差点将嘴里的香茗喷了出去,问她是何人所遣?

  林秦氏笑容便有些躲闪:“妾身是不请自来,以小姐的相貌,虽无家世,也可配得一正经人家。”

  我静静地拨着茶水,也不打断她的话头,林秦氏以为我有些兴趣,便滔滔不绝地接着说下去。

  给我说的亲事,确实还可以。是平临伯爵府的三公子,虽是个庶子,还是续弦,可对于我这个罪臣孤女,也算是高攀了。

  我的心底渐渐冰凉一片。

  初到京城,举目无亲,唯一知道我住处的,是丞相府。这媒婆无疑是丞相夫人派来的,为了让我退婚,还给我找了一户殷实人家,是怕我不愿意低就。

  可言下之意是,丞相府,我万万高攀不起。

  我冷漠地回绝了林秦氏。她一走,我的伪装就绷不住了,心底的柔软瞬间蔓延,我扑在奶娘怀中痛哭起来。

  “可怜的小姐,他们这是欺人太甚!就算是退婚,也不用这么着急把你随便许人吧?”

  “他们若开口要退婚,难免背上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名声,不如早早将我打发了,让我知难而退。”

  奶娘牙齿咬得咯吱响,恨恨道:“这是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言罢,她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么难听的话,是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但我觉得,这个比喻再恰当不过。

  今日是没有心情去采香楼了,却等来了杨焚的帖子。他邀我采香楼见一面。

  终于,我这个名存实亡的未婚夫婿要见我了。作为采香楼老板,我和他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从茶酒佳肴到诗词歌赋。但作为许昭灵,除了婚约,我们没有任何交集。

  我回他,明日酉时见。

  可翌日,我未能见着杨焚。在去采香楼的路上,我被人劫持了。

  那伙人突然冲出来拦住我,将我围在中间,也未动粗,只是客客气气地说请我走一趟。

  我被他们带到一辆奢华的马车上。外面寒风凛冽,马车里放了好些个暖炉子,还铺了厚厚的长羊毛毯子,暖如春日。

  我以为会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不料马车中坐着的,竟是个年纪轻轻的锦衣少年。

  他慵懒地倚在软枕上,双腿修长,随意伸展着,正看着钻进来的我微笑。

  我看清了他的脸,长得十分俊朗,尤其一双浓眉斜飞入鬓,显得很英气。可他挂着的那抹笑,让他的脸说不出来的邪气。

  他也看清了我的脸,露出惊艳、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你便是许小姐?”

  我不记得自己在京城得罪过谁,他劫持我若是求财,倒还简单,无非破财消灾。若是求别的……

  我心中打了个寒颤,表面却强自镇定:“恕小女子眼拙,不认识尊驾。公子将我劫持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那人似是看穿了我的故作坚强,起了戏谑之心,一双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嘴里还道:“确是女大十八变,简直像换了个人。”

  我被他肆无忌惮的打量弄得心头火起,一时忘了害怕,怒道:“小女子有事在身,公子若无指教,恕我不能奉陪。”

  我横起心,欲仗着自己会些粗浅功夫往外冲,这人的眼神太邪气,若是他对我起了歹意,我可就难保清白了。

  他伸手一拦,挡在车门前,我前倾的身子险些撞上他的胳膊,惊得我急往后仰,却正好落入他怀中。

  一股陌生男子身上的气息袭来,迅速萦绕我的鼻端。我的脸霎时似火一般滚烫起来,羞赧、恼怒一股脑涌上心头。我想也未想,反身扬手便给了他一掌。

  他猝不及防,这掌狠狠掴在左颊上,起了几道浅浅的红印,衬得他俊秀的脸有些狼狈。

  他抚着脸,半响不语,我生怕他恼羞成怒对我动手,却未料他只是咬了咬牙,恨恨道:“小丫头,脾气还是这么坏,你是唯一敢打我的人,我会定向你讨还的。”

  他几乎是凑在我耳边低语,声音暗哑低沉,若有似无的气息吹得我头皮发麻。

  我使劲想挣脱他的环绕,奈何此人气力极大,竟挣不开,只得叫道:“你究竟想如何?”

  他轻笑一声,将我身子扶正,才慢慢松开手,拂了拂衣角重新坐好,颊上的红印犹在。

  那一掌应该很疼,他却毫不在意,只笑望着我,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鬼才记得你!

  我怒目而视,心里想着杨焚还在等我,不由心急如焚,加重了语气:“这位公子,青天白日,天子脚下,请你自重。若再胡搅蛮缠,我可要报官了!”

  他听说要报官,笑得更邪气了,双手一摊,一副无赖相:“许小姐,我只是请你来叙叙旧,我可什么也没做。”

  “我不记得认识公子,自也无旧可叙。恕不奉陪。”我再次横起心往外冲去。

  这次他没有再拦我,我仓惶地跳下了马车,只听身后传来他悠悠的声音:“许小姐,后会有期。”

  待我匆匆忙忙赶到采香楼,杨焚早已走了。我问小二,杨公子可有留下什么话?

  小二摇摇头:“杨公子似是在等人,坐了一会没人来,便走了。”

  我心中一片怅然,有些埋怨他为何不能再多等一会,为何不多一点点耐心。可我也清楚是自己失约在先,怪不得他,要怪就怪那该死的劫持我的少年。

  杨焚多日未来采香楼,丞相府高墙大院,我的消息也不通达,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在心里暗自焦急。

  林秦氏再次来访,一大早便将我堵在家中,拿出一纸文书来,塞到我怀里。

  “许小姐,这是丞相府的退亲文书,至于当时预付的定礼,夫人说了,许家现下这情况,估计也退不起,就算了罢。”

  先前不愿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声,现在,终于连牌坊也不要了吗?

  我心知这天总要来的,早晚而已,但是这层窗户纸被无情戳破,心中还是莫名地难过。

  可我无力回天,任何挽回的努力只会让自己丢了尊严。

  我只得将腰板挺得更直,挂上温婉端庄的笑,对林秦氏道:“定礼我自会退还,但烦夫人私下转告,我想见杨公子一面,必有重谢。”

  林秦氏收了重金,办事很得力,我和杨焚,终于以真实的身份相见了,四目相顾,半响无言。

  我去掉修饰,声音也恢复如常,料想他不会认出我是叶老板。

  许久,他打破尴尬,笑道:“那日,没等到你,我想你定是有事耽搁了。”

  我很想告诉他实情,然而被陌生男子劫持这种事,于女儿家名声不利,我不想他看轻我,于是道:“确实有事耽搁了,劳公子久候,灵儿抱歉。”

  我低头行了个礼,又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责问,没有抱怨,只是很平静地想探个究竟:“灵儿只想问问,退亲之事,是公子自己所愿吗?”

  屋外落雪簌簌,屋里一时静得似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和彼此轻微的呼吸。

  他喉结滚动,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一颗心慢慢下沉,这答案多半是我不想听见的那种。

  “许小姐,退亲的事我很抱歉,奈何父母之命,且……”他微微一顿,带得我的心跟着一揪,莫名就慌乱起来。

  他站起来,深深一躬到底:“确是杨焚负了小姐,如有来世,定结草衔环以报。”

  说什么来世,不过托辞而已。

  我心底如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辣漫上脑门,夺眶欲出。我忙努力眨了眨眼,抑住那将要飚出的泪,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来。

  “既问清楚,灵儿无憾了,公子不必介怀,你我无缘而已。”

  话说得轻飘飘,心中却沉痛不堪。经此一别,许昭灵与杨焚,终成陌路了。

  心柱忽然倒塌,整个人一下瘫软下来,成日怏怏地提不起劲。朱掌柜几次来报杨焚求见叶老板,问我见是不见。

  我现在哪还有见他的心情,让朱掌柜婉言回绝了,就说我身体不适,改日再论。

  又过了几日,在酒楼中忽听有人议论,杨丞相的公子与忠国公府的嫡小姐定亲了,我忙上前问是丞相府的哪位公子?

  “自然是大公子杨焚啊,据说与刘小姐是青梅竹马,两家早有此意,也是郎才女貌,一对佳偶呢!”

  一旁有人讪笑道:“这杨公子早年有过婚约,是原青州刺史家的小姐,只是这世事难料,许刺史……”

  “堂堂丞相府大公子,怎可与罪臣之女婚配,听说那许家小姐还持着信物找上门了,哼,就算她家业犹在,也高攀不起啊!”

  “哎哟,这许小姐也怪可怜的,落难至此,还被退婚,这日后还怎好嫁人?”

  二人不痛不痒地叹息,却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好似许家小姐已将沦为京城的笑柄。

  我的心思完全却在“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上。

  原来,杨焚早有心仪的女子,原来,自始至终是我自作多情,那个说等着我长大的翩翩少年,从来不属于我。

  这些日子,关于许家小姐的流言四起。无人谴责杨府背弃婚约,更多的是指摘我妄图攀附权贵,反遭人厌弃。

  奶娘气得浑身发抖,又恐我难过,只不停地安慰我。

  我让奶娘找出当年杨府定亲的礼金单子,按上面规格的双倍置办好,然后给杨府递了帖子,说我要前往退还定礼。

  这日天色大好,丞相府门前围了许多人,皆伸长了脖子,拼命想往前挤。

  丞相府出动了家仆围成一圈,将他们拦住。有好事者还试图从人群下钻进来,被人拎着脖子扔回去。

  我要的就是这个阵仗。那是我预先将消息放出,前来看热闹的。

  我穿了华美的淡黄色曳地长裙,妆容清淡却精致,迎着众人惊艳的目光,施施然走到丞相夫妇面前。

  杨丞相一张脸绷得像没有表情的面具,杨夫人也是面带薄怒,显然对眼前的情景极为不满。

  我上前行礼拜见,杨丞相冷声道:“许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朝他们一施礼,柔声道:“大人夫人见谅。灵儿今日来退定礼,想让街坊们见证一下。”

  杨夫人耷拉着脸道:“这是我们两家的事,你这么兴师动众的,不怕丢了脸面?”

  我仍是波澜不惊地笑着,适当提高了一点声调:“本是两家人的事,可有人暗地里以讹传讹,弄得满城风雨,令灵儿平白受辱。灵儿一个女儿家,为了日后能堂堂正正做人,不得不出此下策。丞相与夫人是灵儿的长辈,定会爱护晚辈,支持灵儿。”

  这流言为何如此肆虐,他们心知肚明。若不是有意将脏水泼向我,让我承担骂名,又怎能让人忽略他们的背信弃义?

  杨夫人扯出一缕尴尬的笑,干巴巴地说:“流言蜚语而已,不必介怀。不如让街坊们先回去,咱们府内说话。”

  我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因为自会有人替我说。

  果然,人群中有人高声道:“来都来了,便听这姑娘几句话,也累不着我们。”

  “就是就是,有什么不能听的事吗,非得进府去说。”

  “姑娘,你就在这里说,我们听着!”

  众人不约而同往前站了几步,家仆们被挤得直往里退,使出来吃奶的力气维持着。一时间吵嚷声四起。

  我挥挥手,奶娘带人将准备好的退礼搬上来,然后我拿出那张定礼单子,扬在手上,朗声道:“我许家如今没落,丞相府提出退亲,也是审时度势,无可厚非。”

  此话一出,我瞥见杨丞相和杨夫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明里暗里,我其实是在嘲讽他们势利背信。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这些平日嚼我舌根的人,现下在都安安静静地听我说话,大气不出。

  “既已退婚,定礼理当退还。许家清贫,幸得外祖父留有薄产,虽不富裕,可我从不欠任何人,连本带利,我退还丞相府双倍定礼。至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边童管家已带着人清点完毕,朝杨丞相点点头,示意确实是两倍。

  杨丞相与杨夫人面面相觑。

  本是嘲讽许家退不起定礼,没想到我退了双倍,这不收好像不愿退婚,收了又像占人便宜,两相为难,只得干咳一声,低声劝道:“贤侄,不必如此吧?”

  我浅笑施礼:“应当的,承蒙伯父错爱多年,灵儿自当补偿。

  杨丞相脸更黑了,但他不愧在官场浸淫多年,行事老道,只略为尴尬,立即便换了一张笑脸,打着哈哈道:“贤侄言重了。只怪我家焚儿没有这个福分,可惜,可惜了。”

  然后,我看见了在杨夫人身后的杨焚,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姿笔挺,脸色却极其苍白。他紧抿着唇,目光直直地望着我,眸中情绪纷杂不明。

 

【通知~】

明天上架啦,感谢大家的不弃之情,

码字不易,亲们,支持正版,给码字狗一个得以坚持下去的信念吧~

ps:如遇问题,请咨询页面下方的客服qq。再次感谢!

  
     

手机同步首发宫斗宅斗小说《许小姐的亲事》

使用手机访问 http://m.timeread.com/book/70118 阅读本书;

使用手机访问 http://m.timeread.com/book/70118/7935406 阅读此章节;

2024/5/13 22:37: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