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费

作者:草灯大人|发布时间:2022-10-25 11:28:09|字数:6010

今日,沈默那蠢蛋又给我二哥欺负了。

太丢我这个主子的脸。

我平素教他的防身术呢?他怎么不用心学?连我那草包二哥都打不过!

我身边的大丫鬟芳华留神提点我:「保不准是扶苏公子忍辱负重,刻意避之。毕竟公主知道的,他的身份……」

余下的话,自然不必多说。

沈默是沈国质子,父皇赠他新的名字——扶苏。有搀扶国姓「苏」之意,也有提点他只是苏国一个微不足道的臣子,即便他曾是沈国的皇子。

五六年前,沈国遭赵国攻打,五国内,唯一能与赵国抗衡的便是咱们苏国。

父皇不惜得罪赵国,与之对立,也要救沈国出水火。

虽说碍于政事层面,或许父皇也有拉拢小国之意,这才出手相助。

毕竟他不犯赵国,赵国野心勃勃必然来犯境,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不管怎么说,这样大的恩情,沈国君主自然领情。

于是,为了缔结两国之好,也为了投诚,寻求我国庇护,他们把三皇子沈默送来苏国当质子。

能被父母亲抛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大国生存,这皇子本身就不是受宠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会在苏国遭受怎样的冷眼,也算是另一种舍弃。

如今想来,连芳华这个奴婢都敢议论他,就能得出他的身份究竟有多卑微。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狗,要打也只能我下手。

凭什么让外人争先?

不行,我得给他报仇去。

我不顾满头珠翠步摇乱颤,撩裙就往殿外跑。

某个偏僻甬道里,沈默正被我二哥推搡到墙角,他的嘴角淤青,隐有血迹,该是挨了一拳的。

他那双眼冷淡却薄凉,望着跟前的二皇子,半点没有畏惧之态,也没有躲避之举,骨头硬得要命。

二哥见他不服气,揪住人衣襟,握拳又要再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我高喊:「住手!放开沈默!」

二哥见我赶来,惊得目瞪口呆:「苏晚晚?!你保他?你这人胳膊肘子怎么往外拐?」

「肘子?哪来的肘子?」我被他这句话说馋了,满脑子都是油光发亮的猪蹄膀。不过母后不让我多吃,生怕我又吃噎了肠胃。

「谁和你说肘子了?嗳,和你说不清楚!反正男人的事,你少管!」他不依不饶,看样子是一定要同沈默过不去了。

我这二哥和我不是一母同胞,乃是父皇的表妹贵妃所出,故而和我互看不顺眼。

旁的皇兄可能让我几分,偏偏他会同我作对,自小也拌嘴。

二哥要揍人,连带着一旁伴读的纨绔子弟也起哄:

「打他!早看他不顺眼了!」

「每回太傅来,尽他学识渊博显眼!谁不知道他是小国俘虏,是被人抛弃了的皇子,在咱们苏国还敢称大?」

「就是,装得很!」

我上前一步,拦在沈默跟前,和我二哥大眼瞪小眼。

我叉腰:「你打啊,你打他,我就哭。看父皇揍不揍你!」

我是这宫里唯一的公主,自小金枝玉叶,被父皇娇宠长大。

莫说父皇了,就是皇兄弟们也对我宠爱得紧。

二哥敢惹我哭,那就是惹我身后的一大家子,一人一句责骂,也够他喝上一壶。

二哥只得悻悻然松手,指着沈默的鼻子:「好家伙,你给本皇子等着!有种放学别走!」

闻言,沈默半点不怵,反倒仪态翩翩,一抻臂膀,给二哥行礼,温文尔雅地道:「是,沈默全听二皇子安排。」

我真是不明白了,沈默这样乖的少年郎,二哥是怎么忍心揍他的呢?

我责备地望向二哥:「听听,人家以德报怨!你真是丢咱们苏国的脸。」

二哥和狐朋狗友们也愣了,一个个撸袖子做拳打脚踢状骂骂咧咧,被太监宫女们拦住。

二哥叫嚷:「我靠!这小子还有两幅面孔?!苏晚晚,你别信!他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什么意思?」我皱眉。

二哥气得脸红脖子粗:「太傅布置试卷,要我等做题。我不大会嘛,就稍稍参考了一下沈默的卷子。」

我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你作弊?」

「重点不是这个,是他存了两张卷子,故意让我抄错题,自个儿交上去的卷子评了个‘优等’。这厮表里不一,算计我!我同他理论,他竟说我是草包!」

「他也没说错啊!」

「你不懂!这厮根本就没你想的那般人畜无害,他一肚子黑水!」

听到这里,我懂了。

二哥其实是气愤沈默道貌岸然。

我回头,看向沈默,问:「你是他口中所说的衣冠禽shòu吗?」

沈默忽然拧起眉头,眼神纯净而无辜,同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寥寥八字,奠定他的清白。

他蒙受冤屈,他可怜,他就是无人在意的地里小白菜。

我心疼极了,发誓要为沈默出头。

于是,我中气十足,叉腰大哭。

这消息很快传到父皇和我那马场练习骑术的皇兄们耳朵里。

自然,后果就是,二哥被混合群殴,捶了一顿。

我把沈默带回殿中,喊太医来为他疗伤。

太医说沈默是小伤,拿药擦擦,化开唇边淤血便不会留疤印。

我怕他对着铜镜看不见伤处,于是帮他。

我撩袖,露出白皙腕骨,捻着沾了药膏的兰花手帕,为他上药。

为了瞧清楚伤处,我离沈默好近,近到可以感受他滚烫的鼻息。

这样专注凝视他,我总算明白,为何每回他赴国宴,总有那么多名门闺秀对他挤眉弄眼。

这厮眉眼姣美,比之朗朗清月亦不逊色,他不是英武的长相,即便五官清秀,也并不是那种似水阴柔。

明明是男儿郎,却得了这样一副得天独厚的绝世皮囊,真是天理难容,教人意难平。

我心里有些嫉妒,也有几分艳羡,下手不免重了些。

见他眉峰微蹙,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愧怍地问:「疼吗?」

他待我真是实诚极了,当即颔首:「疼。」

我忙帮他吹吹,母后教过我,这样一来,痛便飞走了。

他颊边潮红,朝后避了一避,十分正人君子地制止了我的亲近。

沈默避开了我的触碰,道:「药上得差不多了,有劳公主费心神。」

他觉得好便成,毕竟我身为宗室,要顾着大国体面,虐待俘虏实有损苏国颜面。

我喝了一口茶,问:「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你这一身健硕臂肉,白练的吗?」

沈默看了一眼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臂,不动声色拉上云纹衣袖,道:「这是天生的。」

他顿了顿,又说:「实则我自小体弱多病,日日需喝药续命。今日落到二皇子手中,他人多势众,沈某全无还手之力。」

「竟是如此吗?」我惊讶,又有些不忍心。

我拍了拍他的肩,宽慰他:「许是大家都以为你身强体壮,挨两下打不值当什么。这些年,你招致诸多误会,委屈你了。」

「沈某有幸得公主庇护,心里不苦。」

他这般仰慕我这个主子,使我的虚荣心得以大大满足。

我振臂一呼,大气地道:「嗐,这有什么?你是我的人,我就该罩着你。」

闻言,沈默耳尖子又是发红了。

我很想说,他是不是今日受风烧着了,怎么总是面色泛红?

沈默那伤养了小半个月,已经没什么疤留下了。

他胆大,又回去上太傅的课。

不过这次,二哥迫于父皇与皇兄们的淫威,不敢造次。

沈默得以周全,我也就不再多担心他安危,只命他下学后来我殿内给我端茶倒水,任我奴役,尽一尽跟班本分。

我正闭目养神呢,沈默忽然问我:「公主再过两年,是否及笄了?」

我颔首:「嗯,差不离吧。」

「陛下可有说起驸马一事?」

「你这么关心我婚姻大事吗?」

「不过随口一问。」

我慢条斯理地道:「不急啦,还有两年。我母后才不想我这么早成亲。」

沈默咂摸了一番,低语:「还有两年吗?」

他一直同我说婚事,我算是明白过来,他的不良居心了。

我似笑非笑,靠近沈默,将他逼至墙根。

我笑得不怀好意,仰视圣人一般冰清玉洁的沈默,道:「你是不是以为还有两年就能摆脱我的了?」

沈默当然不敢在我面前承认他的小心思,只淡淡否认:「不是。」

我冷哼:「你放心吧!就算成亲以后,我也会想方设法将你逮来,让你伺候我一辈子,直至天荒地老。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沈默极懂如何稳住我,闻言,微微一笑,答:「是,我这辈子,都逃不出你手掌心。」

我放过他了,我是个豁达大度的主子,不同沈默一般计较的。

只是几日后,沈默闯了大祸,待我赶到时,他已然在南书房外淋雨跪了两个时辰。

原是我父皇为我挑选驸马,拟定了尚书令府中的小公子。那人同沈默也相熟,彼此都是皇子们的伴读。

而沈默知晓了这事之后,上手打了小公子。

旁人不知他心思,我明白他的。

他是怕成亲以后,不但要遭我使唤,还要受驸马爷的催使。

他心力交瘁,心神俱疲,没理智了,因此犯下大错。

这一次,是父皇要罚他。而我权势不够,罩不住他了。

我只得把母后也拉来南书房,我跪在雨里,求她管管父皇,饶过沈默这一回。

沈默被雨淋了个透湿,那一身墨竹三锦缎长衫洇了水,将他往日的骄矜清贵尽数吞没。

他看着一侧跪地为他求情的我,五指屈拳,握得死紧,抿唇道:「公主,你不必为我说情。」

我大声同他道:「你是我的人啊,打狗也要看主人!除了我,没人能罚你!」

他一怔,轻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我有些懊悔,这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有点伤沈默自尊。

父皇终究是心疼我的,他躲在花窗后头瞄了半天,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对我道:「晚晚回去歇息吧,朕不罚他了。扶苏,你进来,朕有话同你说。」

「是。」沈默恭敬地起身,明明跪了这样久,再站起,双足也该踉跄。

偏偏沈默很能忍,他仍旧维持温雅风致,缓步踱入南书房面圣。

沈默雍容雅步令我震惊,我想,原来他没有我说的那样脆弱。

再后来,我得知,沈默要离开苏国了。

许是触怒了父皇被赶回沈国,又许是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他父皇缠绵病榻,他要回去探亲。

这一探,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该为他高兴的,他本就是以质子身份来的苏国,如今要回故里了,他自由了。

只是这颗心,总有点空落落的,或许是不习惯少了一个知我秉性、能伺候好我的奴才。

沈默明日就要启程了,他特地来同我辞别。

我本想将他拒之门外,教他知晓,离了我这个主子会有什么后果。

我又怕他再也不能回苏国,今日一别就成永别。

我软了心,命芳华将他放入殿中。

沈默一改往日素净装扮,今日披了一件狐毛出锋的大氅,内里搭了一件黑缎盘金绣八团贺岁圆领袍。他贵气逼人,全然没有从前弱不禁风的娇公子模样,这也让我清晰了解了,他确实要离我而去这个事实。

我心里头苦闷,或许我将沈默当成多年的玩伴,虽说一直欺他、压榨他,但这些年也是他陪着我度过的。

我咬了咬唇,还想争取一番,于是道:「沈默,我听说沈国气候严寒,没有我苏国四季如春。你这样怕冷,回去恐怕水土不服。」

沈默依旧是端着娴静微笑,他眉眼温婉柔和地凝望我,道:「我知道,多谢公主关心。」

「你想回去,是怕我喊你给我捶腿吗?往后我不让你捶了,至多只喊你捶半个时辰,这样不好吗?」

「我回沈国,不止是圣上的旨意。」

他话说到这份上,我再不开窍也懂了。

是他自己想回去,他想离开苏国,他想离开我。

也是,苏国不是他的故乡,这里没有他留恋的事物。

他这样洒脱,我为何还要依依不舍。

多丢人啊。

我也扯了扯嘴角,笑起来:「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万事胜意。」

「好。」沈默朝我伸出手,「公主,今日臣逾矩,想私下里带你去一个地方,还望你准许。」

他都要走了,我也不愿同他过不去。

于是我点头,同意了:「好。」

沈默牵我出殿门。

宫里有一处暗道,平素父皇微服私访都是从那处出去的。虽然后来我知晓,他哪里是微服私访,其实是假公济私,待母后去市井玩耍。

沈默在宫外备了一匹马,他揽我上马,带我偷溜出宫。

或许是有芳华打掩护,这一趟出宫之行十分顺畅。

沈默骑着马,我迎着风,跟他奔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宫阙在我身后变成了一个黑点,我迷迷茫茫回头望去,才知,原来离开皇宫是这样的畅快。

不过我并不想走,那是我的家,有疼爱我的父皇母后,还有一群兄长。

我似乎也能明白沈默为何要走了。

那是我的家,我能肆意妄为闯祸,总有人给我兜底。

他不行,他一旦由着本心做事,便会受罚。

沈默,终究是禁庭的外人,生死不由命。

我不该自私地将他留在身边,囚于一寸天地内。

我笑着回头,对沈默高声道:「沈默,我知道你回去的理由了,我不会强留你了。」

沈默一怔,没有说话,他渐渐收了御马的力道。

沈默下马,搀我下来。

他带我来到一处瞭望塔上,还没等我出声问。

四周便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响动,入目是一阵烟花辉煌,四下里火树银花。

我的眼眸都被那流光溢彩的烟花点燃,惊呼着问:「沈默,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他笑道:「嗯。我曾听你说过,宫中怕走水,故而年节从不燃放焰火。你只能站在宫殿一隅,攀着墙角听宫外的烟花声。你想看烟火,我便赠你这一场绚烂花事。」

我没想到从前闲聊的无心之语,竟被沈默牢牢记挂在心上。

我怔怔望着他,一时间心神恍惚。

我仿佛知道沈默很得大家闺秀们青睐的缘由了,火光灿烂间,他的鲜眉亮眼这般动人,勾魂摄魄。

连我都要把持不住了。

这一晚,我很是开怀。

然而,他还是要走。

圆了我这个梦,隔天,他便离开了苏国。

翌日,我称病闭门不见客。

一向同我不对盘的二哥来找我谈心。

我不理他,他就翻窗入我闺房。

我把被子闷头上,威胁他:「你不怕我哭吗?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二哥怕了我了,忙说:「别别!小祖宗,你就不能给我个好脸色吗?」

「给你好脸色干嘛?别烦我,赶紧走!」

二哥脸皮是真的厚,即便我怎样赶他,他就是不走。

二哥与我隔着被窝垛子,道:「喂,苏晚晚,你在想沈默吗?」

「没有。」我闷闷回答。

二哥好像是想安慰我,他抓耳挠腮,憋出一句:「他在我们这里一直挺委屈的,回去也好,至少不必受人白眼。」

「是吗?」我不信。

那一对把他当成弃子抛出来的父母亲,真会诚心关照他吗?

「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他在咱们苏国待了六七年,再回去待六七年就抵消时月了,到时候咱们这边的事情,他都忘了。」

都忘了?那也会忘了我吗?二哥说这话还不如不说!

我翻了个白眼,冲出被窝,把二哥赶出门。

这一回,我没哭,没让二哥挨打。

他不会讲话,心却是好的,至少是想安慰我。

二哥说忘记沈默需要六七年,可我花了两年就记不得他模样了。

我的日子过得很好,不必同皇兄他们一样饱读诗书,不必同皇兄他们一样操心国家大事。

所有人都宠着我,纵着我,伺候我。

看啊,没有小跟班,我也有好多可以奴役的人!

不过父皇和皇兄们的日子就没那么舒服了。

他们时常见不到人,父皇每回来见我都老了很多,还有的皇兄要上战场,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赵国怀恨在心,这些年一直在试探我们苏国底线,甚至联合外族发动不少战争。

父皇他们成日里要忙军务,忙得焦头烂额,在我跟前却什么事都不透露半分。

他们想宠着我长大,仿佛我就是他们的精神力量,只要看着我平安快乐,他们就有保家卫国的动力。

我再次听到沈默的消息,已经是及笄礼之后了。

我原以为沈默这么在意我何时成年,总会在这时来见我一面的。

家人还当我是渴望长大,其实不然,我只是想见一个人。

不过,沈默没有来。

他好似完全把我忘了,比我忘记他还快,才刚刚两年。

我那时才知晓,沈默回了沈国,同其他皇兄弟角逐,最终以雷霆手段成了沈国君王。

他已经不是我能欺负得起的人了。

二哥知道这消息,拿酒来同我共饮。

我俩坐在台阶上,一齐望天。

二哥大骂:「我早说了,这鳖孙子不容小觑,你不信,还帮着他欺负我!」

我喝了一口气,辣得满面泪花:「我的狗奴才,还挺厉害。就是寡情了点,其他也没什么缺点了。」

我即便受伤,还是不想诋毁沈默品性。好似他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耿介温柔的人,只是时光多败人性。我的沈默见着了花花世界以后,便不再是此前那个清朗如玉的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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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6 7:4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