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费

作者:黛博拉|发布时间:2022-10-25 12:14:24|字数:14473

  我叫苏九。

  苏九么,那么我小哥哥自然叫苏八,小姐姐叫苏七。村子里的名字大都随意又普通,但有个人不一样。

  他叫璟染。

  他是我最亲最亲的哥哥。

  是我最爱最爱的人。

  而时过境迁,我才发现,原来最初的因果,都那么明目张胆地体现在一个名,一个姓上。

  犹如笑话我们的不自知。

  1

  我从小体弱多病,爹娘常不管我,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会和三哥五姐那样早夭。

  我没有药吃,也不必干农活。

  也因此,我有最大的自由。

  对面的璟染是村子里最奇特的孩子,不止因为他的名字,还因为,

  他没有娘。

  没有人愿意和没有娘的孩子玩。

  我叫他哥哥,他只有我。

  自记事起,眼里便只有那四面漏风的墙,无聊的紧了,我便趴在窗口向外看。

  可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对面小小年纪便苦看功课的哥哥。

  我看啊看,他突然抬起了头,朝我一笑。

  我惊的慌乱朝其他地方躲去。

  第二天,我便在爹娘哥姐出门后,恬不知耻地跑向他家。

  哥哥的老嬷嬷夸我乖,夸我可爱,我便赖在了那里,撑着头看哥哥写字。

  2

  在哥哥屋子里的时候,我抢老嬷嬷给哥哥送的茶,抢他的点心。他从来不气,每次我做了这样那样的事,他便朝着我笑。

  时日久了,我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喜欢看哥哥笑。

  我只看过几次老嬷嬷凶他,老嬷嬷慈爱的很,但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会为了小小的事生气。

  那日我抢了哥哥的笔,划了他的功课,哥哥头一次不对我笑,他拿走了他的书,别开脸,不再理我。

  我慌乱,我极力想着办法逗哥哥开心,卖乖装傻,但不待我一句道歉说出口,我便听见老嬷嬷朝哥哥发火。

  我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哥哥不说功课是我划的,他低着头忍着谩骂。我想说,那是我干的坏事,但话到嘴边,却是眼泪先掉了下来。

  老嬷嬷吓了一跳,她撇开哥哥,变了个脸朝我笑,给我糖吃。

  不知怎的,我越哭越厉害。

  老嬷嬷想送我回家,我却死死抓着哥哥的衣角,一声不吭。

  后来我跟着哥哥回了他的房间,我正抽抽噎噎地要向他道歉,他先笑了。

  他说,“小九,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我用手擦掉眼泪,想跟他说好,可是怎么也止不住哭,只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停点头。

  但哥哥只是笑。

  哥哥真温柔啊,那是我哭着哭着,心里冒出来的唯一想法。

  3

  我对哥哥的依恋越发强烈,在他上了学堂后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竟受不了一日见不得哥哥的日子。

  我在家里的床上躺着,辗转反侧又辗转反侧。

  他未下学堂时,我便蹲在他家门口等他。

  盼着盼着,哥哥终于回来了,他的面容和我的担忧相印称着,他没有什么表情。

  我大声地叫唤他,许久,我才看见他脸上绽放了那我最熟悉的笑容。但是,它那么勉强。

  我能预见哥哥的不愉快,但依旧缠着他讲学堂的趣闻,心里却早已埋下要去学堂找哥哥的大胆念头。

  就这样,我猝不及防地碰上了老嬷嬷的第二次愠怒。

  也是最后一次。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哥哥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同村的小霸王羞辱,攻击。

  我看着那些石子砸在哥哥身上,直至砸的他颈上乌青。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之景,捂住了嘴。

  为首的村里小霸王还在耀武扬威。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我们不跟没娘的孩子玩,你怎么不去死啊。”

  “晦气死啦,你娘都不要你,你看看谁要你。”

  “哈哈哈哈你看他那怂样,可笑死我啦。”

  那群混蛋笑着闹着离开了。

  我看着我的哥哥,他沉默些许,把被拽掉的布包捡起来,背在身上。

  我心生悲怆,可也只能轻轻地跟在哥哥后面,时不时瞧一下他的神色。

  他一直低着头。

  我看见他站在洗菜的老嬷嬷身后,将少年的脆弱捡起来,颤抖地问,“嬷嬷,为何我……我不能喊你阿娘?”

  我紧张万分地看着这样的局面。

  老嬷嬷停下了洗菜的动作,静止了好久才缓缓地站起身来,看着哥哥,她脸上带着惊愕和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哥哥缩了缩,然而还是直起身喊,“阿娘,我想喊你阿娘!”

  『啪!』清脆的巴掌声。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之景,脚不受控制地就要迈出去。

  可就是那时,我看见了老嬷嬷的泪,她一边哭着,一边轻喊,“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一边哭着,一边操起洗菜的盆子向哥哥砸去,一边砸,一边拿手拧他。

  哥哥默不作声。

  随着嬷嬷打的越发狠了,我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滑落下来,像是给我涨了几倍的勇气。

  我冲过去,把哥哥拦到身后,对老嬷嬷大吼,

  “你别打了!你不想疼哥哥,那就我来疼!”

  老嬷嬷被我吼得愣在原地,忘记了动作。

  我咬着嘴唇,用我最大的狠意瞪她。

  老嬷嬷看着我们,突然一把把我和哥哥搂在怀里,她哭着,哭的肝肠寸断,

  “对不起小染,对不起小九,对不……对不起!我……”

  “你知道的啊小染,你怎么能叫我亲娘……怎么能呢?”

  “最后一次了,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我只是难过啊,我难过……”

  我看不见哥哥的神色,只觉得嬷嬷哭得太痛了,我不理解,只是跟着凶狠的哭着。

  那天就在这突然的拥抱和闹剧的悲伤悄然落下。

  此后,再没有人提起此事,只是哥哥开始练习气力,开始反击,并且更加用功地学着功课。

  4

  也许嬷嬷以后还会再哭吧,只是我不知道。

  我毕生啊,也只见了那么一次。

  我光明正大地跟着哥哥去学堂,蹲在窗口眺望他学习的模样,我就这么看着,而他有时也心有灵犀地看向窗台,朝我一笑。

  他一笑,我就更加笑的灿烂。

  待到一起回家的时刻,我就总能欣赏哥哥虽然挂彩却日渐精益的反击。

  我想帮他,但唯一一次我咬在小霸王手臂上咬的他哇哇直叫,仓皇逃跑时,哥哥却不见高兴的神采。

  他把我训了一顿,而我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他无奈地缓和神情想安慰我时,我又忍不住笑出来。

  最终他没再理我,只是一味的强调我,那很『脏』,我交给他就行了,不用动手。

  好吧,那我也不再动手。

  小霸王团伙终于被我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不再扰我们了。

  那天哥哥为了不被欺负问老嬷嬷的问题,好像也石投大海,不再有波澜。

  是真的不再有波澜,人已不在。

  那天半夜,不知为何我心生不宁,又被半夜惯常有的不停咳嗽折磨着,没有睡去。

  火势起时,我被困倦折磨得迷迷糊糊,只觉得那火光,璀璨又美好。

  意识到时,到处哭天喊叫,房梁的倒塌声,物什的掉落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一地,混杂成妖冶的夜曲。

  我恍然惊起,凭着求生本能从床前窗台一跃而下,满身剧痛刺醒了我的大脑,我看着床被火势弥漫,满脑子都是回屋唤爹娘,唤哥姐,可是脚却不听使唤。

  村里的人都在逃命。

  火燃着半夜,庄稼已经不存分毫,逃出的村民们携家带口卷起值钱的家当踉跄逃开。

  我焦急地看着这一幕,救火啊,我心里喊着,没人搭理这仓皇的火幕。

  我很快知道为什么不救火了。

  身体壮实的青年人忙着翻身进去平日里相对友好的邻里家,翻走了银子和玉石房契,又匆匆忙忙地跑进下一家。

  我的哀鸣哽在喉里,在火夜扑开的人群中,我看到了我的家人。

  爹娘带着几个哥姐,双肩都伏满了物件,他们正要离开。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们也看到了我,停下脚步心生犹豫,阿娘推阻了阿爹一把,他们就这么匆匆忙忙逃了,在我的目送之下。

  我蹲了下来,眼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下。

  心里泛起酸楚,又好像习惯一般的平常。

  哥哥……应该逃出来了吧……我向那熟悉的房屋走去,心道自己只有哥哥了,却生发出对大火的真正认知。

  哥哥家……是全村里火燃的最盛最盛的一家。那火光,那么的惨烈。

  我脚步不稳,走向前去。

  刚好撞见了哥哥被推出来的一幕,房梁倒塌。

  未等我心生对生命的喜悦,哥哥眼里的泪光刺痛了我。

  他看见我,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向与村口相反的方向跑去。

  待我们气喘吁吁地登上山林,天空刚翻起露白。

  微微晨曦之下,我眯着眼能看见灰色红色的村子中,几个与村庄格格不入的人儿,不紧不慢地搜寻着什么,他们身上都背着长柄模样的玩意,窜于村中的道路。

  此时我已十分的倦了,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抬眼看去,才发现他蹙着眉目光沉沉地盯着那个我们长大的村庄。

  我看的呆了,一时竟分不清,那是心思浮沉重重,还是一时茫然失措。

  而彼时我也再无精力去探究哥哥那深深的注视。

  我只是不停地想着,想那令人猝不及防的火,想抛下我离开的爹娘,想着这个村子,幼时我缠着哥哥带我放风筝,带我烤野兔,带我在风里转圈圈的村子。

  5

  哥哥带我到镇上立了门户。

  他拜在了镇上有名的老大夫家做了学徒。

  我又高兴又有点怅然,高兴的是,老大夫一生不收学徒,哥哥自然是凭借天生聪慧令老大夫对他另眼相待的。

  可是--

  “哥哥,你不去学堂了吗?”我懵懵懂懂地问。嬷嬷要是知道,会打死哥哥的。

  哥哥温柔地揉揉我的头发,温声道,“学堂的东西,哥哥都会了,如今哥哥学点有本事的。”

  我不曾多想,只是欢呼,甚至要求这样好的消息要好好庆祝。

  哥哥只是说好,于是那天我吃上了肉,整整一盘,那些我过年才能尝到的,星星点点的肉。

  我笑得满足全溢出眼眶来,哥哥让我多吃点,他说,“多吃点好的,小九才能长高高。”

  他还说,“只要小九乖乖的,以后就能过上很好很好的生活。”

  我在心里反驳他,我一直都很乖。但是看着哥哥稍稍疲倦的眼神,我只是对他笑。

  好像,哥哥一直都很疲倦。

  不是天生的,但我却记不起,哥哥轻松的样子,该是什么样的。

  嬷嬷还在时,他坐于案首旁,看我抢了他的点心笑时,他轻松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哥哥永远会这么温柔地朝我笑,一如初见。

  当学徒的日子不是好过的,每每天未亮时,哥哥的脚步声就消失在门外。

  我困倦极了,意识朦胧中天还未亮时,听见哥哥的轻叹,总想要爬起床来,可分明没有那份意志力。

  于是我只能守着哥哥做的饭菜,留下的纸条,拼命掐着自己熬到哥哥回来时。

  “哥哥!”我飞奔着扑上去,紧紧搂住他。

  他笑着揉我的头发,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止不住点头,又小小声地说,“哥哥,小九好想你。”

  星星般的笑从他眼中染开来。

  我得寸进尺,“哥哥能不能抽抽时间陪我呀,我现在能见到你的时间--”我掰着指头数,数不清便气急,“反正很少很少!”

  他的嗓音充满了无奈,“小九乖。”

  我别开脸,怕眼眶红了被他瞧见,我已经够乖了,可是我真的很想见他。

  我碎碎念念,“哥哥不见小九,就不怕我忘了你吗?人家还没起,你就走了,人家要睡了,你还没回,留给我的永远只有纸条,纸条,数不清的纸条。”

  “小九明明很乖,是哥哥不乖!”

  “是是是。”他把我抱在怀里,“哥哥是坏蛋,不要学哥哥,小九要乖。”

  我越说越想哭,也越听越想哭,我不知道为什么整天心心念念想着他,最后见到他反而要哭。

  我怕扰了这得之不易的时光,话锋一转,又开始炫耀自己的功劳。

  诸如我认字啦,帮忙打扫卫生啦,有好好喝水啦之类的事。

  我贪婪地看着他的笑颜,觉得分外满足,可不小心瞧见他的一丝倦怠时,又急急忙忙地说自己困极了,催他去睡觉。

  我困极了,可是跟哥哥一起,我就不困了。

  可我记得第二日等待的失落,记得盼着太阳落山的焦急,记得看到纸条的欣喜和惆怅,记得时间一点点流逝的漫长无比。

  “哥哥,你要想办法多陪陪小九。”

  “好,哥哥一定。”

  6

  后来,哥哥真的抽时间来陪我了。

  那天晚上,我还浮浮沉沉地坠于梦中,我痛苦万分,似是呼吸不过,在梦中那片无尽的深渊。

  “咳咳--咳咳咳。”被人晃醒后,我还在不住地咳,停不下来,直至咳出血来。

  迷糊间,我看见哥哥红着眼眶看着我。

  刹那时,巨大的难过超过病痛,淹没了我。

  我用尽全力想伸出手,抚着哥哥的肩膀,一字一顿的告诉他,小九在时,他便不许哭。可是我怎么也没有力气,我不停地咳,咳到他泪水掉落之时,终于不再咳了。

  我拼命憋住了。

  哥哥你别哭啊--

  渐渐看不清了,犹只见哥哥朝我奔了过来,面上的焦急越放越大。

  下一秒便坠回了黑暗。

  我好像昏过去了。

  我在哥哥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心疼外的,一点点的责备。

  还是被哥哥发现了,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咳得这么严重,往日它从没那么严重过。

  会像爹娘说的那般吗,不久于人世。

  我想笑,可是黑暗中我感受不到自己。

  其实,也好。

  因为我一直都知道,明明。

  学堂需要钱,房子是租的。

  过上很好很好的生活,要的是钱。

  所以哥哥得早出晚归。

  明明我一直都知道。

  少了一个人,哥哥能轻松很多吧?

  我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的拖累啊。

  7

  我再醒时,哥哥还是红着眼眶。

  盛夏午时,我惊喜地环住了哥哥的脖颈。

  “先喝药。”他不由分说地推开我。

  然而我笑嘻嘻地看他,“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居然能在这时看见哥哥,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啊。”

  “别乱说,小九只是得了普通的小病。”

  他把药勺递到我嘴边。

  “不喝嘛,药苦死了。”我把眉拧成拧巴结,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加了糖的。”哥哥的声音总是那么软。

  “可是苦,哥哥没喝过药不知道。”

  “小九,喝了药才能好。”那人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都知道,可是我喝了药,他就要走了。

  我不怕苦的,哥哥。

  我笑嘻嘻地接过了汤药。

  “好甜的药噢,难道是因为哥哥亲自喂的吗?”

  哥哥脸上又挂回了轻缓的笑,我又真心觉得药好喝了。

  暖阳从窗边斜射进来,投射在哥哥的白衣上。

  公子如玉。

  我耍着赖,咬定病人是要照顾的,硬生生把哥哥留了下来。

  没有糕点,没了功课,可哥哥还坐在这里,给我讲那一篇篇诗歌。

  我听的困了,便紧紧搂住哥哥的腰,生怕他不遵守诺言般。

  日子是越过越欣喜的,哥哥不再早出晚归,午时也匆忙赶回了家,我的眼中,又印满了他的身影。

  平日里我样样事都可与他闹小脾气,可唯独喝药这件事上,是万万不许的。

  思及此,我撇了撇嘴。

  ……

  “哥哥!”

  “嗯?”

  “真的有用诶!我好久不咳了!耶!我的病要好了吗!”

  “都跟你说了是小病,当初也不知道哪个不听话的要瞒着。”哥哥眉梢尽染笑意。

  我惊奇地去摸他的额。

  “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变得爱笑了?”

  “说正事呢,我不说你以为我不生气吗?”

  “生气生气,哥哥最生气了。”我嘟囔了一句,“反正你又不会吃了我。”

  “小九,说认真的,有事一定要跟哥哥说,好不好?”

  “嗯嗯嗯知道啦。”

  “认真点,要答应我就认真些。”

  “好啦。”我又缠上他的颈,“我答应你。”

  “那便好好遵守诺言。”

  “那哥哥也要多笑笑。”

  他一抬手把我推开,戏谑道,“怎么总要让哥哥笑?”

  我老实地看着他,“因为哥哥笑起来很好看哇。”

  “是么?”他半带无奈地笑了声,“小九长大后,会遇见很多很多很好看的男子,小九便可以从中挑一个对你好的做郎君。”

  我愣愣地看着他,直至他发现了不对劲。

  未待他问,我朝他挤出一个笑,从那美好温馨的气氛中挣开了。

  可哥哥,他没来找我。

  我站在窗外,眼前是细细碎碎的生气绿叶。

  一滴一滴泪从我眼中滚落下来。

  我拂开,可怎么也挡不住眼中的湿意。

  身子软了,我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任凭肩膀抖动,只不过拼命忍住哭声。

  8

  像石子投进水里,波澜过后便悄无声息。

  “哥哥,我们养一只猫吧。”我捻着狗尾巴草给眯着眼的猫挠痒。

  真懒,我不管怎么逗弄,这猫就是不搭理我。

  哥哥抱着书蹲在我身旁。

  “就这只?”

  “什么就这只?”我不满地看着他,“脏脏都在这附近好久了,你什么也不关心。”

  哥哥无奈地看看我,又看看它,“你连名字都取了 ,还问我养不养?”

  “是呀,总得通知……我是说,总是要问问的。”我又挠了挠脏脏。

  脏脏这时醒了,温和地叫了一声,当着我的面去拱哥哥,讨好似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蹭着哥哥的脏脏。

  哥哥带着笑意轻轻抚着猫,脏脏满脸享受。

  “养吧。”哥哥抱起了猫,进了屋。

  “世风日下!”我满腹怨气看着屋里合家欢好的一人一猫。

  半刻钟后,我把一早不再搭理脏脏和哥哥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兴致勃勃地要给脏脏洗起澡。

  “!”它用水泼我!

  “!”可不可爱了!为什么不好好洗澡?

  哥哥终于压不住始终上扬的嘴角,肯来帮我了。

  “……哥哥你别笑了嘛。”

  那帮猫洗澡的人好像忍笑忍得很辛苦般,半天也没抽出空应我一句。

  而我,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欢乐炸了满天,只觉得生活是那么可甜。

  可后来回首半生,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我一生所盼不可求,终日苦中以此为生。

  我rì夜想着,梦着,可终究也回不到这样,忙中偷来的安闲欢乐。

  9

  “可恶,都养你好久了,还是这么懒,当初就该唤你懒懒的。”我气呼呼的用手捏它。

  “喵--”抗议般的,脏脏叫了一声便跳上了墙,眨眼不见了。

  我跑到高墙下寻了几阵也不见踪影。

  高墙。我还是起了探求心。

  随着我一点点成长,哥哥日日叮嘱我不要出门去,我很乖巧地应下,但今日起的心思,好像怎么也压不下。

  哥哥也出去了,日日陪我的脏脏也跑掉了,我要干嘛呢?

  出去看看吧,就看一眼……

  脏脏总是要寻回来的吧。

  我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脏脏,你去哪了啊?”

  我一路呼着。

  走的远了,先见了一群半大小子围在一起玩,他们直愣愣地盯着我。

  我有些不适,但还是开了口,“你们好呀?请问--有看到我的猫吗?肥肥的一只。”

  我比划着脏脏的大小,可他们依旧直直地瞧着我,半天不开口。

  这些人真奇怪,我有点发怵,准备走开。

  “姑,姑娘。”说话的男孩涨红了脸,“你是找东西么?我……我们可以帮你。”

  听到此,我笑了笑,“好啊,谢谢你们呀。”

  他又愣住不动了,脸上的绯色一直蔓延到脖子,随后挠着头笑了。

  男孩们都自告奋勇帮我找猫,只有一个黑黑的,脸色不太好,甩头走了。

  他们同我说着话,“姑娘你哪来的啊?怎么都没有见到你。”

  “我是天上来的。”我眨了眨眼。

  “难怪啊,都没有见到姑娘。”

  “你也也--长的太好看了吧。”

  我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男孩,他脸色分外不自然。

  我笑开,“真的么?你还是第一个夸我好看的耶。”

  那男孩愣了愣,红意又浮上脸颊,“我以为姑娘这样的小仙子,是受尽夸奖和宠爱长大的。”

  最终还是没找猫,我假托了个借口跑回了家。

  门关上后,新鲜和奇异还是扰的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勾了勾唇角,抬头就看见脏脏靠在树枝上不满地看着我。

  “你不许说出去喔!”

  “喵--”

  外面还挺有趣的,为什么不能出去啊。我心里一直想着。

  等到哥哥回来时,我还在盯着高墙凝神苦思。

  因为……我答应了男孩们,要和他们一起下棋,要做好朋友。

  哥哥揉了揉我的发。

  “小九今日可有做好玩之事?”

  我看着哥哥,悄悄把他跟外面的男孩比了一下--好像没得比。

  “怎么啦?怎么心不在焉的?”

  “啊没有……”我慌忙应着。

  “想什么呢?”

  “想哥哥怎么这么好看。”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哥哥好像已经习惯了我rì常夸他好看,不再理我,转头去抱脏脏。

  我犹豫了下,还是不打算告诉他。哥哥不让做的事,我从来不会做,还是别让他担心好了。

  我低头摆弄着饭勺。

  一双大手突然伸过来抚了我的眉。

  我惊疑地抬起头。

  “没什么要说的?”

  “没,没呀。”

  “你这么心虚做什么?做对不起我的事了?”哥哥笑着。

  对不起哥哥的事?我没有啊……虽然我跑出去了,但只是为了找脏脏而已。

  哥哥失笑,“今日一直心不在焉的,到底是做了什么啊?嗯?”

  “我……我没有。”

  “嗯,那小九说没有就没有,好啦,别皱着眉头啦。不过,有事一定要和哥哥说,知道吗?”

  我点头。

  哥哥每次要我说什么事时,就总要提起我答应他这回事。其实每每我听到了,也会盘托而出。

  可是,总觉得不能说。哥哥会不会生气啊。

  大不了以后不去了嘛,眉心舒展开,我又心安理得地缠着哥哥讲故事。

  10

  大不了,这三个字最为没用。

  乖顺了几日后,我又按捺不住摸了出去。

  倒是也没有做什么,我和他们日日斗棋,一盘棋走到天黑,我便回家。

  可是啊,哥哥说的对,世间险恶。

  在这世道摸爬滚打数年,也不过是去领略命运作弄人的手段而已。

  可遍体鳞伤之时,除了苦笑叹息,又能再做什么呢?

  那日我下完棋回家,路过小巷旁却被捂了口鼻,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们带着狞笑打量着我。

  我唯一熟悉的,只有其中一个黝黑的男孩。

  “老大,我说有个娘们长得不错吧。”

  “这香艳啊,啧啧啧,没想到这小破镇还能有长的这样嫩的女子。”满脸横肉的男人搓着手色眯眯地看着我。

  心底的惊恐如大浪般涌出来,可此时我只呜呜地发着声音,无力地摆弄被捆住的手。

  “老大,你先玩,玩完兄弟们也能爽一把。”

  不要,……别过来,走开!

  满身油腻的男人压了上来。

  绝望一点点滋生,他毫不留情地用力揉搓我。

  我的双手不停地在地上厮磨着,直至痛感传来,手上沾了湿。

  身旁的男子们看着,眼中极尽yín荡。

  在那肥腻男子拱起臭烘烘的嘴伸向我时,我突然恶狠狠地咬住他的肩。

  “啊啊--”杀猪的尖叫响起,他抬手给了我一记耳光,“臭娘们,你不想活了?”

  我只觉得脑中轰鸣鸣的,肥腻男子重新压上来。

  我狠狠地咬住他,这次怎么也不松口。

  他吃痛地抡我,那群男子个个满怀怒气朝我踹来。

  砸我,踹我。这样的重击一记记落下,直到有人撕开了我的衣物。

  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视野模糊了,可脏手再没触过来。

  我用力地眯起眼睛,才看到哥哥操着木棍就狠狠地砸着他们。

  我从来没看过他这般狠的样子。

  恨不得打死他们般,木棍就那么砸下,砸出闷声,砸出血来。

  可转瞬,木棍不知被谁踢走,那群男子越发凶狠的朝哥哥打来。

  我的脑中依旧轰鸣。

  哥哥护在我身上,被他们一直踹着,被木棍砸着。

  脸贴着脸,我流着泪看着哥哥。

  他笑了一下,“小九,别哭,哥哥在。”

  11

  闹剧被惊慌收场。

  唯恐狠意闹出命来,赖在头上。

  推搡着离开后,破落的小巷子里只剩残局。

  哥哥悄无声息。

  我放声大哭起来。

  可那满地血迹,满身狼藉,一眼望去杂乱不堪,这不是我人生的结局么?

  我用尽全力,流尽了泪拖着哥哥,一步一步,每步都沾满了血和泪,每一步都差点走向地狱。

  第二次半夜敲开老大夫家的门,他脸上的困意和怒意还未散发,就悄然退了场。

  我看着老大夫处理哥哥的伤口,不停地提醒他轻点,再轻点。

  “哥哥他……他能没事吗?”我抽抽噎噎地抹着泪,期期艾艾地盼着一个好的答案。

  可大夫只是叹息了又叹息。

  末了,他只是道,“丫头,你也得处理处理伤口。”

  “我没事我没事。”我着急地辩解着,“你快看看哥哥,哥哥不能有事。”我不停地哀求着,死活不肯让大夫把精力转到我这来。

  可是哥哥始终没有声息,我也最终安静了下来。

  ……

  一个趔趄,我从噩梦中惊醒。

  顾不得许多,我扔下麻了的双臂,看向哥哥。

  哥哥蹙着眉。

  我惊喜地要去找大夫,想告诉他哥哥动了。

  走到开着暖灯的房门前,依稀听到老大夫同夫人说着话。

  “……这丫头上次送来就患着先天性疾病,一生治不好的病,如今璟染也这样……”

  “这两个孩子,这,造孽啊。”

  “……上天如此不公。”

  “苦啊,苦啊。”

  我直直地站于房外,那最后的呢喃轻轻的,似被风吹散,再也找不到踪影。

  --苦啊,苦啊。似叹息,似命运,似是我和璟染一生的引语。

  12

  哥哥终于醒了,他伸手拂去了我的泪,竟还有心思调笑,

  “几时不见,小九这是变成了泪人儿?”

  随后又长叹一口气,把我拥入怀里。

  “怪哥哥,没保护好你。”

  我在他怀里怔然,流干的泪又瞬间决堤而下,沾湿了那人的衣襟。

  明明是……是我不听话,是我连累他,是我最终看着他倒在地上毫无办法,可面对他的自责,我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

  哥哥要去报官了,他说不能让我白白受欺负。

  走那天,他拉着我去看桂花。

  香气袅袅拂来,衬的秋日下的哥哥越发温柔。

  “小九最近都不笑了,还是怪哥哥么?”

  我急急忙忙辩解,道不是,说自己从没怪过他。

  哥哥温和地笑着,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只是在想,我只是,想一直陪着哥哥而已。”

  “哥哥,他们说我好看,可是为什么……”

  “哥哥,小九不想要别人,小九想一辈子赖着哥哥。”

  秋风猎猎,我终是忍不住表白了自己的心迹,连我自己也想不通,为何会那么恐慌,为何心里始终淌着悲伤。

  那人沉默着,突然艰难地说了句,“哥哥并非良人。”

  我一下哭了出来,又笑着,“哥哥,没有良人。纵使有,小九也不要,小九只要哥哥,小九喜欢哥哥。”

  我直直望进他的眼眸里,我要找我要的答案。我不信,我不信他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可只一眼,我便愣在原地。

  他的眼里,盛了太多,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痛,是悔,是不忍,是疯狂和压抑,是好多好多。

  可能我根本不了解哥哥,是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流露这样的神情,我看不懂,猜不透。

  可才知往日里,哥哥的笑,好像只是为了掩饰什么。

  “再没有人会像哥哥这样为小九奋不顾身了。”我垂下眸,放弃挣扎。

  我痴痴地看着满地金黄。

  半晌,哥哥只道了一句,“回去罢。”

  他翻身下了小土坡,又把我抱下去。

  “回去罢。”

  就这样我们和过去的生活道了别。

  13

  哥哥再没有回来。

  老大夫叹气了又叹气,把我留在药馆中。

  镇上横行霸道的那些人,突然全被抓去了牢狱,却没有罪名也没有证据。

  我时常盯着唯一不变的药发呆,又盯着抓药的老大夫发呆。

  盯得久了,老大夫不忍地别过面去,我也只是张了张口,却没有问出来。

  哥哥他……也不要我了吗?

  原先的房子退掉了,我把脏脏接了过来,离开时恍然再看去。

  那一息一影,分明是那人的一颦一笑。

  风吹过,吹散了往昔。

  我揉揉酸涩的眼睛,抱起脏脏,终是也决绝地离开了。

  终日逗猫,才能缓解内心的荒芜和悲伤。可睡梦里,却始终逃不开那个人。

  我不问,不说,不哭,好似这些事与我无关般的。

  老大夫怜惜我,我便接替走了的人,在药房里抓药。

  可过了许久,终于有个半夜,我从睡梦中惊醒,瞥见满屋黑暗,颤抖地呜咽起来。

  我好想他……我好想他。

  14

  “所以哥哥他……是去了京城吗?”

  京城,我苦苦哀求下,老大夫说出的去向。

  多么遥远又陌生的地方。

  “丫头,你真要去找他?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路上还不知会遇上什么,这怎么可以?丫头,外面世道险恶啊。”

  我勉强地笑了笑,抚了抚脏脏,说,“脏脏就拜托您照顾了。”

  “你要出去,我也不拦着你,可没有盘缠,寸步难行啊。”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

  临走时,老大夫还是在我手里塞了个钱袋。

  “此行路艰,万事多加小心。”

  我紧紧攥着老大夫送来的钱袋,抿了抿唇。

  我不识去京城路,只听行人言一路向北。

  终是怕了,我在脸上扑了一层脏灰,像小乞儿的样,心里却多了几分安稳。

  行至不知何处,我捧着溪水解渴时,背后传来一声吆喝。

  “姑娘,姑娘。”

  身子有些僵硬,可遍野山林,来人便是在唤我。

  未等我转过身去,眼里便出现了个翩翩公子。

  他带着笑。

  “姑娘,你在此间做什么,前方都是山林,山路难走,可问问姑娘是要去向何方?”

  我攥着衣角看着他,脑中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哥哥。

  他长得与哥哥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毫不相同,而久积的情思,让我对眼前之人多了许多好感。

  这人带着一辆马车,看似是富贵人家。

  一个稍带疯狂的想法计上心来,我脆生生地盘托而出。

  “我是要去京城,不知公子是要去哪里?”

  “京城啊,那真是巧了,我可与姑娘同路呢。”

  我相信,那时我的惊喜直直挂在脸上,“是么……那,公子可能捎带我一程?”

  话落我才意识到,这样的请求未免过于冒犯。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公子低笑了声,落下的话语似玩弄似调笑。

  “姑娘家家的,随便嘱托于人,这怎么好?”

  我脸上燥热起来。

  他却轻笑出声,“逗你玩呢,我们可不是坏人,“

  遥遥向饲弄白马的小厮招手,“阿青,你说是不是。”

  “是呢公子。”

  他拂了拂山间的溪水,“也是在告诉姑娘,以后可莫要随便取信于人。”

  我不好意思的绞着双手,小小声应了声谢。

  他又笑了。

  我反而纳闷起来,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这么爱笑。

  15

  阿青给了我一身男子装,嘱咐我收拾干净跟着他们上路。

  他好像不意外主子在路边随手搭上人的举动,但对我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友好。

  我洗干净了脸上的脏灰,又换好衣物,倒对白马生出些好奇来,可试探地摸向白马的鬓毛时,阿青不满的声调就从背后响起,“姑娘,白马碰不得。”

  我不好意思地转过身道了句歉,阿青看到我却愣了神,耳须子浮起了红意,踉跄走开。

  我不自在地抚了抚面容。

  而那位公子却爽朗笑起,我抬首,才发现他坐于车中,掀着车帘看着我。

  “姑娘好生俊容。”他打趣道,“怪不得阿青如此羞赧呢。”

  “来车上罢。”

  我尚不知该作何反应,闻言便只是上了车。

  “可问姑娘何名何姓?”那位公子摇着扇,满眼兴味地看向我。

  “我叫苏九,公子呢?”

  “我姓言,你叫我言公子便好。苏九姑娘从未去过京城吧?也不知所缘何事?”

  我心道这位言公子管的可真宽。斟酌再三,说道,“寻亲人而已。”

  “是么?既是这样,若寻到亲人又无嫁娶之事,公子我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

  不止我,外面驱车的阿青也不知何故猛咳起来。

  始作俑者并无更多反应,还有空慰问一下阿青。

  “可可……可是,我们还没认识多久啊。”我结结巴巴地提出。

  言公子笑的更加开怀,他撑着扇子告诉我。

  “小九姑娘,你真有趣。”

  ……

  除了不知为何抽风似的挑dòu外,我们相处还算愉快。

  言公子很善攀谈,他问了我有关亲人的信息,只说他能帮上忙。

  我支支吾吾糊弄过去,他又向我说起京城的趣闻来。

  讲到好笑处我居然笑的睁不开眼,深觉这位言公子是位极风趣的男子,并隐隐对陌生的京城生出几分期待来。

  快马半月有余,我与这位言公子已经熟起来,也到了京城。

  我下了车,惊叹京城之繁华,还不忘跟言公子挥手告别。

  他挤出一张怨怼的脸来,随我下车,

  “小九姑娘当真是无情啊,到了地方便毫不犹豫地抛下我和阿青。”

  阿青面无表情。

  我调笑,“是呀,总不能以身相许罢。”

  他换上笑脸,“也不是不行。”

  “那当然不行,像言公子这样的翩翩公子,可是要配才貌双全,温柔体贴的女子的。”我戏言。

  “可是有寻到好的住处?”

  我怔了下,确实是无处可去,但也不能再麻烦人家就是了。

  “我在城东有一处没用的院子,小九姑娘要是不嫌弃,便可暂时落脚。”

  “……太麻烦了罢。”

  “不会,既是无人住的院子,小九姑娘随意便好。”

  再三思索,我还是应了下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那,往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叫我一声,我一定义不容辞。”

  “嗯。”他淡笑着,“阿青,你带她过去便是。”

  我微微有点懵然,“咦,你不去么?”

  “言某还有些要事要办,怎么?”他话锋一转,“小九姑娘可是舍不得我?”

  我眨眨眼,还是跟他挥手告别。

  16

  我事先并想不到,废弃的院子竟如此豪华,不止如此,其中管家,阿嬷,侍女一应俱全。

  就是没有主子。

  我并不好意思,可她们却都把我当主子对待。

  我其实不知该怎么寻人,只不过得空了,便多坐于茶楼,听那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之语。

  可他们大多谈论官场,权利,皇室。

  我每每失望而归。

  言公子总是隔三差五地跑来院子里寻我,他会给我带好多漂亮的裙子,要我换上,还总附上一句,

  “小九姑娘,你可真好看,衬的裙子没半分光彩。”

  我红着脸推开他,“人靠衣装,言公子可不要颠倒黑白。”

  他便在一旁笑。

  小院的生活真真足够惬意,言公子给我带各式糕点零嘴,还有逗趣的小玩意。

  而我也没盼着他来,他不来时,我最亲的侍女小桃也会到街上买各种各样解闷的小玩物。

  有时乏了,我们二人便对坐于榕树下,嗑瓜子看话本子,有时又相谈甚欢。

  小桃和我年纪相仿,她是个极欢快的女子。

  和她待久了,连言公子也说我性子开怀了许多。

  然而他有时问我,寻亲人怎么样了,我却无法回答他。

  他说,其实也不用一定要寻到亲人,这样的日子不也很开心吗?

  开心吗?我深以为然。可是每逢夜深人静,或一人独处时,总会在心里生发出无尽的怅然来。

  有时盯着亭台楼阁,渺渺远山,总会想起小院里,那人,那猫。

  我喜欢这里吗?喜欢。

  我依旧时时记得自己是来京城寻人的,只不过无计可施,又不敢贸然问人。

  17

  艳丽女子的来访扰了小院的岁月静好。

  她带着人冲进来,侍女们好像都认识她一般,避让着不敢得罪。

  她抬手便给了我一记耳光,嘴里骂骂咧咧的,“狐媚子,你使了什么手段让璟言哥哥三番五次往你这跑。”

  我还在懵然中,她就扔开我的手,抬起我的下巴,“我倒要看看是生的什么勾引男人的面相。”

  我被她扯着脖子,不知她为何怒意更盛,还不等我平衡住,又被一记耳光扇下地去。

  “上不得台面的贱模样。”

  “都看着干什么,都给本宫打啊!”

  话落,她身后的凶悍嬷嬷便徒手来抓我。

  “住手!”

  言公子负手走进,话腔中压着怒意,“静怡,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那女子怒意上涌,又突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你身为储君人选,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在做什么?大臣们可都看着呢,你这种时候三番五次地找一个见不得人的妖艳婢子寻欢作乐,你又是在做什么?”

  “就算……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你可总要为我想想吧,我……我,你可知,全京城的夫人都在看我笑话呢!”

  “你不知道,对,昨日我父亲还遣人来问了,问我和你之间是怎么回事!你让我怎么答啊,我的脸面,都被人按在地上踩了!”

  那女子掩面哭起来,“这倒不如……不如我死了算了。”

  我一腔震惊无处安放,便看着言公子神色温和下来,他拭去艳丽女子的泪,又好生安抚,扶着人走了,竟是半分也没看我。

  这种时候,我再不知发生什么事,我就是真的蠢了。

  小桃哭着扶起我,看似比我受了更大委屈,哭喊道,“三皇子妃欺人太甚!呜呜呜小九,你受苦了。”

  我强笑着抚了抚她的手,当下立断立即搬出去。

  只是……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

  言公子,他竟姓璟么?

  多日来听的皇家传言,此时在我脑中炸开,诸如年前京城里迎来一位新的九皇子,和三皇子都作为储君人选。

  新来的……九皇子。

  会是,哥哥么?

  我被这个猜测吓的面目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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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6 13:3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