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费

作者:蒋月亮|发布时间:2022-10-25 12:18:29|字数:9408

我是周灵渊的正派女友,但他受伤后替他宽衣解带的,却是他同剧组的绯闻对象。

我跟他耗了十年,他都变成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但我们的感情还是一塌糊涂。

......

知道周灵渊换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还是因为我给他一直用的那个旧号码两周没打通过电话。

我记得当初和他办理号码时,我还特意挑了尾号不同的一对情侣号码,我曾经以为我和他都永远不会换掉。

但时过境迁,有些事本来就不是既定的。

我愣在门口,或许是气流波动的原因,里面的两个人终于发现了我。

而此时那个叫袁惜瑶的娱乐圈新小花,已经把周灵渊衣服的纽扣解开四颗,他白色的胸膛隐隐约约露出来。

在我的视角看,袁惜瑶一脸羞涩,耳根红的发紫,挺美的一幅画面。

如果我不是周灵渊的正牌女友的话。

“你来干什么?”周灵渊皱起了眉,收起了刚刚的似笑非笑。

来的匆忙,我却还记得周灵渊爱吃东航的拉面,给他打包了一盒。

我走进去,将拉面放到另一边的床头,隔着透明包装盒,也能看见里面的面坨了。

什么都禁不起等待,最好吃的食物,和最好的感情。

我看向袁惜瑶,嗓音有点哑,轻声问她,“麻烦,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和他有点事情要说。”

她面对我时红润的脸已经恢复些许,眼睛里有些微收不回的水光,但里面更深的却是打量和敌意。

她怯怯的看了周灵渊一眼,周灵渊无声点了点头,这让我觉得自己更像个外人。

门板合闭,我才发现自己赶的太着急,担心害怕的过度,腿脚发软。

好在周灵渊的情况看起来确实还好,我也终于无声的松了口气。

昨天今天连着几台手术,手都因为戴手套而有些发肿苍白,我拉了张凳子坐下,看着鞋面半天,才低声开口,“你不用再作我,你赢了,周灵渊。”

我终于抬头看向他,“以后,我不会再碍你的眼,我们分手吧。”

我说。

周灵渊的眼睫似乎震了下,手中拿着的手机半天没有滑动,但更有可能是我劳累过度所以眼花的错觉。

我甚至还笑了下,“我没有执念了,以后,祝你万事都好。”

他一直没开口,只是脸色冰凉,似乎淬着冰。

我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但他还是很快抬了头,冷淡勾唇,“好啊,那就分。”

……

我关闭病房的门出来,与对面抱着胳膊的袁惜瑶对视一眼,身后有东西重重的砸到门板,动静不小。

袁惜瑶有些居高临下的打量我似的。

但我现在,确实不想再应付。

从她身边往走廊尽头的电梯处走,路过她时,她的声音就响在我耳边,像美女蛇吐信,“希望你,说到做到啊。”

周灵渊从小就叛逆,翻墙逃课染发抽烟喝酒打架,校规里列着的,他每一条都干。

被处理后,周叔把他关房间禁闭,我翻出窗口去给他送吃的,顺带处理他脸上身上的伤。

他呲牙咧嘴,还嫌弃饭菜太淡,没有辣椒。

少年时期,优美的骨架已经明显,他扯掉上半身的白体恤。

脊骨线条清晰又凌厉,皮肤又白,伤口和淤青实在晃眼。我用酒精棉球替他消毒,碰上伤口他就抖一下。

还要抱怨,“白白,你别公报私仇啊,我还不惨吗?”

我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他笑嘻嘻,用手来扯我的脸,“小老太太,这么严肃啊。”

那是7 8年前的周灵渊,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躲着他爸和班主任翘课打游戏。

时光如白云苍狗,云翻雨覆就在一瞬间。

也就是高考那年,周叔与女秘书出轨的新闻被报社披露,隐秘照片挂在市里新闻的头条,周灵渊与母亲搬离。

再见我,他没有一丝笑意,似陌生人。

女秘书是我表姐,还是我爸妈找关系将她送到周叔身边当秘书。

那是我们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头天晚上好友在KTV的起哄甚至还没消失在耳边,他搂住我肩膀的手臂温度也还存留在我的肩头。

但第二天,周灵渊与他妈妈离开的干干净净,一点讯息消息没留下。

他可能是恨我们家、恨我的。

天之骄子一朝跌落成为所有人口中的谈资笑话,他那样骄傲的男孩,或是男人,如何能接受。

再次见到周灵渊,是在宿舍女生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横空出世的少年偶像,只是几段在练习室训练的舞蹈,就火爆全网。

流畅的手臂线条,利落干净的动作,帽沿下露出的半张棱角明晰的脸。

但只有冷漠淡然,没有一丝我熟悉的吊儿郎当的笑。

他离开时,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再联系不上。

似乎是要与过往断的干净透彻,他什么都不要了。

那时他还未正式出道,戴黑色口罩和鸭舌帽,我将他堵在机场的地下停车场。

他以往最爱浅蓝浅灰,随意乱搭也不会出错的清爽颜色,但他此番黑色卫衣加运动裤,眉目凌厉,找不到一点曾经的样子。

“杨阿姨呢?”我只能找这样的切入口。

隔着口罩,他似是笑了一声,满是嘲讽意味。

“怎么还是这么爱管闲事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抬头看他,他冷冷与我对视。

两秒后,拨开我要走,“离我远点。”

“周灵渊,”我扯住他衣摆一角,死死拽住。“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捏着我的手腕将我甩开,“你道什么歉啊,你的好表姐和周正伟睡,你也想掺一脚啊?”

他垂目看我一眼,离开的干净利落。

“周灵渊,黄桃生了两个宝宝,你要吗?”

地下停车场空寂辽阔,只余阴冷的风。

我上大学的早,刚到17就进入了医学院开始长达8年的临床医学。

现如今回忆起来大学经历,除了昏天昏地的考试和实验,其中仅有的几点亮光,却是我抱着书包融在周灵渊的万千喧嚣热情的粉丝中,静静看着舞台上那个人。

他早已经不再属于我一个人。

这也是我早就认清的现实。

我和周灵渊再次在一起是我24岁那年,也是那年端午节,我搬了些东西进了周灵渊在市里的那套公寓。

而现在,我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开,我甚至觉得机场的人还是我刚刚下飞机的那一批。

又飞回到市里,下午的那场雨还没下下来。

我直接从机场打车赶到了那个“家”。

我曾耐心布置过的,期望周灵渊能在其中感受到暖意的,却永远让我感觉到寒凉的所谓的“家”。

我将自己早已不多的东西一丝不剩的清走,离开的时候将密码锁中我的指纹彻底删除。

等我抱着东西,下电梯到楼下,酝酿一天的那场雨终于降落下来。

雨水淅淅沥沥的在地上溅起硕大的水花,天地都被水雾模糊。

我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即使外面下着大雨,冷气还是打的足,让人冷的很。

我取出电量告急的手机,将里面的电话卡拨下来,仅仅是这个动作,就已经让我的手臂泛起鸡皮疙瘩。

小小的电话卡片躺在我的手心,两根手指使力,我就可以掰断它。

我和周灵渊17岁时挑开关系就办了这张电话卡,到现在,它已经跟了我10年了。

这十年,我从很多地方知道他的消息,电视上、网络中、新闻里,但却甚少能和他真正见面与接触。

甚至在我们“恋爱”后。

久而久之,我都不知道我还在坚持什么、等待什么。

学医很累,光是本科课本摞起来,就高的吓人。

但我早就想好去学医。

少年时代,周灵渊就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主儿。

他要“称霸王”,势必要多打几场架。

他是最中二又喜欢装逼的。

身上总有些淤痕和伤口,每天放学他来我教室门口等我,身上的校服松松垮垮的搭在手腕上,一掀开,下面藏着的就是在地板上蹭出来的血印。

他把我手上的书包扯过去,还假模假式的威胁我,“不准告诉小杨和老周啊。”

小杨是他妈,老周是他爸。

我先拉着他往医务室走,他不去,“这点小伤,明天一早起来就没了,看什么医生啊。”

我皱眉看他,“会留印儿,你不痛吗?”

他自己不背书包,把我的包一扬,“男的身上有点印怎么了,早就不痛了,你不知道那几个人给我打的牙要掉了哈哈哈。”

“……”我甩开他进去买了酒精纱布和棉片。

学着电视剧上看的,但似乎处理后他才开始痛。

“靠靠靠,白白,别弄了,公报私仇啊。”

……成语乱用。

中学后,他又开始处处踩校规校纪高压线,倒是不在学校打架了,但各种造作不少。

学校领导是周叔的高中同学,一个电话打过去,周灵渊不会有好果子吃。

回家挨了顿打,关在房间里,我算着时间翻窗过去给他送饭。

“你就不能消停点儿。”我拿着棉签给他擦药。

这人虽然一身毛病,但长的极好,各种言行也是从小被杨姨教好的,饿狠了,吃饭也还是斯文甚至有点赏心悦目。

他啧了一声,咽下嘴里的食物。

“你看看,白白,我不就染了个头发,还是低调的蓝毛,这是我的人身自由吧,秃秃就是自己没头发,见不得别人花枝招展。”

……成语依旧用不好。

“没事折腾头发干什么?”

他嘿嘿笑,扯我的脸和头发,“你上次不是说那个蓝头发女歌手,叫什么…苏敏敏很好看吗,我就也想去搞一搞,怎么样,帅不帅。”

他扬扬脑袋,头发随他的动作轻晃。

翘课跑去染头发,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帅帅帅,明天去染回来。”

“不可能,我都挨了顿收拾了,更不可能染回来了。”

我薅了一把他的脑袋,“这在学校也太显眼了。”

我薅了一把他的脑袋,“这在学校也太显眼了。”

说到这里,他放下手里的碗,拍拍我的胳膊笑起来,“我这算什么,二狗染的红毛,刘明儿染的金毛,那俩傻bī,明天带你去看。”

“……你忽悠的?”

他两手扳正我的肩膀,收笑,“白白,你到底哪头的,什么叫我忽悠,人家自己要搞,我能拦着?”

跟他讲不懂道理。

但他从小到大身上总是大伤没有,小伤不断,我也逐渐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想要变成一个医生,起码,可以最迅速正确的处理好他身上的伤口。

我坐在原地望着外面的雨幕发呆,手机却突然在手心震动起来。

屏幕上滑过的是周灵渊母亲的电话。

我下意识想挂断,但最后还是清清嗓子接了起来,“喂?杨姨?”

周灵渊的母亲本是个温柔的大学教授,他们家从来都是他父亲唱红脸,他母亲唱白脸。

我也一直都很喜欢她。

但这十年间,我也是最近这两年才因为周灵渊和她见面的次数多了些。

她在对面柔声问:“小白,我打你那个电话怎么没有通呢?”

我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回复对面的人,“杨姨,我那张卡套餐有点问题,以后可能用的少些了。”

她哦了一声,只是感叹一句,“那张卡号码还挺好的,和小渊只差一个数字来着。”

我无奈的笑了下,“是啊。”

她又问,“我打电话就是看今天下雨,你加班吗?带没带伞?晚上来阿姨家里吃饭?工作太忙,你太瘦了。”

我捏着手心,有些无力,攥不紧拳头似的。

最后,我还是低声说,“杨姨,我和周灵渊分开了。但是,你一直是我的阿姨,你有事随时都可以找我的。”

她似乎在那边很是惊讶,我甚至听到她碰碎东西的动静,“分开?为什么呢……小白,是小渊做错什么了吗?你们那么要好的。”

但是杨姨口中的要好,也是十年之前的要好了。

十年之前的那个周灵渊,我丢失了,而且好像我怎么努力,也找不回来了。

明明早就流过眼泪伤过心,但现在眼眶还是又开始发热。

“不是他的问题,就是我们不太合适,不太适合做男女朋友。”

周灵渊的母亲没有再多问,她只说,“小白,我一直把你当自己闺女看待的,以后,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找我的。不合适,那就不要硬逼着在一起,这是对的,不然像我和他父亲……”

她的话音沉没在这里,没再继续。

夏季的雨落下来的时候阵势很大,但坚持的时间却很短暂。

电话打完,暑气蒸腾,雨已经停了。

我提着东西走出这栋楼,楼外的设施做的极好,修建的像是梦幻般的游乐场,树叶上的水珠嘀嗒啪在地面。

我回头最后一次望了望,楼房太高,我估摸着23楼的位置,那里只有华美孤立的一扇小小的窗户。

我直接打车回了医院,医院附近我自己租了一套方便上班的小套间。

这里反而更像是我的家。

有的时候,人要忙起来,才会自动阻断脑海里凌乱纷杂的思绪。

我和同事换班,在医院连续值了好几个夜班。

夜晚太安静,回到家里,我总是睡不着,反而是疲累之后的喧嚣白日能带给我睡意。

所以有大明星入住我们医院的消息我全然不知道。

带我的教授要去外地参加会议,将他手上的几个病人转接给我。

在医院总是门诊轻松些,但这段时间我有意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任何空余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全给自己排的手术和科研目标。

所以拿到他们给我转过来的病历资料,我才看见其中一份病人姓名是我见过很多次的——周灵渊。

重物坍塌,造成的小腿裂伤骨外露,还有尖锐重物刺入前胸引起的外伤。

比我当时看见的以为的要严重些,但我不知道他转院过来是什么意思。

教授已经离开,他看中我,平日对我还是很严厉,所以我也没法事到临头再和他任性的说我不带的话。

隐私问题,周灵渊住的是楼上的特护病房,还要乘专门的电梯才能上去。

身后跟着的护士有些激动,要见到大明星,一路上拉着我问有没有去过周灵渊的演唱会、看过他演的电影。

我看着镜子上映出的自己的模样,摇了摇头。

但那当然是假的,我几乎没有错过周灵渊的任何一场演唱会。

那年他横空出世,又火爆非常。

天赋、面孔、甚至是脾性都为那个舞台而生。

以往我总是可以靠他很近,每天上下学都会与他一道,他吊儿郎当的炫耀他一天都干了什么。

但那年,我周围皆是人潮,周灵渊就在近前的舞台上、灯光下,但又遥远非常。

不止是我与他的物理距离,更是周灵渊这个名字与陌生的林羽白。

他的第一场演唱会,我只是万千观众之中渺小的一份子。

太远了。

他头发是浅蓝色,比之高中时期翻墙出校弄得粗糙的深蓝色短发更加晃眼,且精致。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露出放大数倍的他的脸,没带笑,但眼睫上下间,都能引起观众席的尖叫。

舞台的妆容带点发亮的银光,他眨眼间,都是与头顶灯光契合的灵光。

我抱着书包,坐在一群只属于他的粉丝中,耳边是她们的喧嚣与尖叫,我恍然是局内人,却又不是。

我和周灵渊从6岁就开始做邻居。

我知道他小时候逃课喜欢去的游戏厅,我知道他最喜欢的球星,我知道他头顶侧边有小时候磕到的一道不消的疤痕。

我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装逼的挎着我的包让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然后左右骑着车乱拐吓人……

但20岁的周灵渊,有关于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场事情之后他和他母亲过的如何,我不知道他为何进了娱乐圈,我也不知道他如何静下心来学歌排舞……

以往他是陪我在钢琴前做半分钟,就全身不舒服的。

周灵渊的所有演唱会,我都没有错过过。

甚至某年他在外地,我还翘了一门期末考试去,第二学期又回来苦哈哈的重修补考。

但我没有后悔过,我已经和他够遥远了。

以往我能作为他的恋人陪伴,而今我只能作为他万千粉丝中最渺小的一员。

护士敲响周灵渊的病房门,我往上扯了扯自己的口罩。

开门的人我算是认识,周灵渊的助理小卓。

我带着口罩和上班时才戴的眼镜,他可能没认出来,只侧身点点头让我们进去。

房间角落处还坐了个保镖似的人,我只是余光扫到便收回。

周灵渊靠坐在vip房宽大的病床上,盖了床薄薄的被子。

我只看了他一眼,轻轻的,便收回。这一眼印象最深的是他黑色的带着点莫名情绪的眼睛。

一下印近心底。

到病床前,我轻抬手掀开周灵渊的被子,看他腿上的引流口,情况好的话,过两天便可以给他做清创。

我低头用手微微碰了碰,方便自己看的更清楚,却感觉到他的腿轻轻动了动。

“痛吗?”我抬头问他。

与他的眼神对上,他不说话,但也没再动。

十来秒,我收回手。

他前胸的伤口和腿上的引流口都需要换药,我示意身后的小护士去给他换。

小护士明显的脸有些烫,越过我到他面前,先回头看了看我。

“有问题吗?”我问护士。

护士摇摇头,出口的声音微微发颤,“这个……麻烦您先解一下上衣。”

我低头给周灵渊开今天要用的药,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快走到门口,我就听见身后护士突兀的稍大的很紧张的声音,“啊……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周灵渊出口的声音有些嘶哑似的,我进病房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冷冷的,像是直接刺中我的背心,“没事。”

我顿了顿,还是依照医生本能转回头去看,却不防与周灵渊望着我的视线对上。

可能问他他是不会回答我的,我几步过去问剪纱布的护士。

护士的口罩挡不住她热气蒸腾的脸,她抱歉的看看周灵渊,再看看我:“我刚刚一个没注意,好像用力有点大。”

我站在护士的身后看他给周灵渊消毒上药,余光中察觉到周灵渊紧皱的眉头,似乎在忍着不舒服。

他这样,护士反而不知要如何继续下去,就将他的伤口敞在空气中。

我在旁边问护士:“你是怎么毕业的?怎么过的考核?连入学就学的伤口换药都不会吗?”

周灵渊皱着的眉头送了,他抬头盯住我,睫毛微长,挡住下面那双黑色的眼睛。

我率先撤开视线,跨步要出病房的门时,周灵渊的助理小卓叫住了我,“医生——”

我转身看向他,“怎么了?”

他抓抓后脑勺,表情似乎有点纠结,看着我,“这个……我们周哥恢复的怎么样啊,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今天还要输那么多液吗?”

我点点头,“恢复的挺好的,饮食方面还是注意,今天还是输昨天那两瓶,等会护士会来。其他的,刘医生应该告诉过你们。”

我微微示意,然后离开了这间病房。

8年本硕博连读,到现在在医院的两年,10年了。

总觉得18岁的周灵渊离我很近,就在眼前。

但都已经10年了,我还在纠结什么啊。

我深深吸了口气,微微低头往电梯里面走。

上午是排的门诊,医院工作中,门诊相比手术科研总是轻松许多。

忙到中午,只剩下挂号的最后一个人。

我看着电脑屏幕,录入信息,才感觉有人在我对面坐下,就听到微带调笑的声音。

林彦宏将一支包装精致的香槟玫瑰放到我的问诊台上。

一手撑着下巴,偏头看我,眼角带笑,“我把林武生气进医院了,终于回来,好久没见到你了。”

他像是有点遗憾似的,语调轻轻,“我的好妹妹。”

我给电脑关机,“没事不要浪费医疗资源,很多人拿不到号。”

他突然捉住我放在桌面的手,一下凑近我,脸就放在我眼前,我看见他瞳仁中的自己,“我听说——你和他分手了?”

我呼出口气,“你别是派人监视我。”

他笑了下,轻轻的,“你可是我最关心的人。”

我收回自己的手,没想和他就这种话题浪费时间。

脱了白大褂想去食堂吃饭,他突然绕过就诊桌到我这面来,靠着桌边看着我,“我一直都挺认真的,林羽白,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信。”

我将衣服挂起来,转过身,抬头看他:“你在想什么?哥。”

周灵渊离开我们的同一年,我才知道围绕在自己身上的巨大谎言。

我一直以为我父母是恩爱的,但我没想到,有的恩爱也是可以假装扮演出来的。

那年周灵渊的父亲出事,我的父亲却突然高升,然后很快,他和我母亲离婚又再婚。

这一切的一切,仅仅发生在一个月时间之内。

我妈和我爸,给我营造一个美好家庭的两人,更恰当来说,只是合作伙伴关系。

我叫了18年的父亲,与我毫无血缘关系。

林彦宏是他的亲生儿子,其实对我来说,还是个熟人。

从小学到高中毕业,我一直和周灵渊一个班。而林彦宏,也是少有的,一直和我们一个班级。

和异性的交往相处上,我身边的周灵渊占据了我的全部视线,导致我对其他的人都不很关注。

但林彦宏仍然给我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原因无他,他实在太过孤僻又阴冷,如果说周灵渊是阳光下晒得懒洋洋的被子,那么林彦宏就是阴暗角落处生长的青苔。

偶尔和他不小心视线相接,他的视线都是低冷潮湿的。

林武生将他带回家后,还经常让我们相处见过面,以往我是家里的主人,但那之后,我都是客人。

那年林武生意气风发,身居高位,亲热的叫我小名。

林彦宏坐在他们家里的沙发中位,腿懒懒的翘着,视线又是那样——粘腻、湿滑的附住我。

在同一个空间下,感觉如此强烈,让人避无可避。

那天晚上,林武生叫着林彦宏将我们送到外面,他和我妈在另一边说话。

林武生的新别墅白砖红墙,院子里是被照顾的极好的爬在墙上的绿植,林彦宏站在我旁边。

我本来望着远处的夕阳在发呆,他却突然伸手拽住我,非常快速的将我拉到布满繁茂绿萝的墙角。

他的手冰凉,即使是在盛夏。

他没顾我的挣扎,另一只手紧紧捂住我的嘴巴。

林彦宏靠近我耳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好开心,他终于滚了。”

其实我一开始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指周灵渊,我只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一种面对这种阴郁攻势的惧意。

我下意识想找周灵渊。

从小我就和他一起长大,遇到什么事情,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寻求父母的帮助,而是诉说给周灵渊。

但那个时候的周灵渊,在哪儿呢,我根本不知道。

只有我一个人了,那时是我第一次那样清楚的意识到。

我的目光并没有放在对面的林彦宏身上,但视线却越发模糊,我被周灵渊带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娇气,他离开的事实此刻被林彦宏直白的指出来,我就想哭。

林彦宏控制住我的手慢慢松了,声音凉凉,冷淡一笑:“你就这么喜欢他?”

那之后许久,总是林彦宏偶尔出现在我的生活的各种角落里。

他和周灵渊实在是非常不一样。

周灵渊是纵情肆意的阳光,毫无保留和空隙的张牙舞爪的笼罩住我。

林彦宏是潮湿的蘑菇,总在暗中窥伺一样。

一开始我会避开甚至膈应,但后来却发现他只是纸老虎。

9

此刻,林彦宏靠在桌子与墙壁之间,挡着我离开的通道。

我揉着自己的手腕轻轻叹口气:“林彦宏,我7 8年前就和你说清楚了。”

林彦宏低头盯着我,语调悠悠:“人心是会变的,那不然……你和他终于在一起,为什么现在还会分手?”他伸指碰了碰我的眼睑下方,指尖带着凉意。

“林羽白,别再自欺欺人。你以为他还是那个他么?你以为你们还是十几年前亲亲密密的模样吗?你这两年,不是亲身实践了?嗯?然后是什么结果,是周灵渊和别人的绯闻头条,是你们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还是你们现在的分手?”

其实到现在,林彦宏当着我说这些,我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和情绪,只有累,各个方面的累。

门是半开着的,有人敲动门板后直接进来,动作有点快,我和林彦宏都有点反应不及。

出现在门口的是周灵渊的助理。

此刻我脱下白大褂,摘掉口罩和眼镜,他终于认出我来,脸上是很明显的惊讶。

我将林彦宏拨开,问小卓:“什么事?”

小卓明显卡了卡,目光在我和林彦宏身上转了两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就是,周哥说他腿有点痛。”

“哪种痛?这两天在给他化脓引流,会痛是正常的。”

我说话间,林彦宏就站在我身后,手上摆弄着刚刚他拿过来的那支玫瑰。

小卓抿抿嘴:“早上换过药本来一声没吭,但刚刚11点多的时候,突然就痛的不耐烦了,像是忍不了。”

我拿起刚挂上去的衣服:“我跟你去看看。”

林彦宏突然自后方捉住我的手,他明显也看到病历本上周灵渊的名字:“他为什么住你们医院?”

此刻是作为医生的惯性在带着我走,我摇摇头:“不知道,我先去看看情况。”

林彦宏盯着我看,然后突然松开手。

再次刷卡乘电梯上楼,进病房我没有多看周灵渊的表情神色,只是直接戴上手套去看他的腿。

引流条是上午让小护士换的,似乎并未弄好微有松动,伤口周围有点泛红,我偏头问身边的小卓:“开的消炎药吃了吗?”

小卓点点头,开的药是都吃了的。

我重新给周灵渊的伤口换了药,再抬起头,下意识的想要嘱咐病人,才发现周灵渊的视线冷淡的照在我脸上。

这许多年,周灵渊对我是冷的、淡的、嘲弄的、不耐的,我似乎早已习惯,此刻也生不出另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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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0 7:0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