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费

作者:一日丧命散|发布时间:2022-10-25 12:18:48|字数:12375

我的母亲是京城出了名的绝世美人。

据说当年我母亲走在路上甚至有掷果盈车的效果。

去哪里都会引起轰动。

我外祖父因此设立了新的家规,要求母亲出门时尽量蒙着脸。

1.

其实外祖父这些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

毕竟,我娘虽然容貌艳丽无双,其实顶着个狗脑子。

让她随便开口说几句话,估计就没什么人围观了。

有时候我也会感慨,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

它给了你绝世的容颜,却没给了你聪明的脑瓜子。

我娘进宫后当了皇上的妃子,第一夜就以那张嘴把皇上差点儿吓萎了。

据说,我娘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没吃饭啊?咋没劲儿呢?”

2.

皇上,也就是我父皇,后来应该也没萎了,毕竟我出生了。

父皇感动的老泪纵横,发誓要把我培养成绝世美人进阶版本。

一举一动都高标准严要求。

严到我每根头发丝都要有规矩。

结果没啥用。

遗传啊,真是门学问。

我很荣幸遗传到了我娘的半分容颜,然后另一半随了我那不成器的父皇。

最妙的是,脑子也各自遗传了一半。

父皇为此很是惆怅。

偶有宴席,也要求我尽量闭嘴,学我娘那样开启静音低头扒饭模式。

3.

我娘生了我之后就再也没能怀第二个孩子。

打我记事起,伺候我的王嬷嬷就说,贵妃娘娘是被人暗害了。

听说,害我娘的,是父皇的良妃。

那个人被我娘恢复身子后硬灌了一肚子红花,连灌了几天,彻底没了生育的指望后,我娘才求着父皇把她关进了冷宫。

这还不算,良妃的兄弟在外头骑马的时候被马蹄子踢到了不可言说的部位,从此以后想要找差事只能进宫了。

据可靠消息,听说良妃的父亲开始疯狂纳妾,不晓得是不是想再生几个孩子出来。

经此一事,我娘震慑后宫,再也没人敢来害她。

其实害不害的也没啥意思了,毕竟她已经不能生育了。

4.

其实我挺同情父皇的。

真的。

每每因为我娘在后宫惹出来的事情他要跟着擦屁股,却在看到我娘那张脸的时候泄了气。

后位一直空虚,其实我知道,父皇是属意于我娘的。

奈何我娘失去了最大的竞争优势,没了生育能力。

这样也好,起码我娘不用饱尝生育之苦了。

怀我的时候,我娘一天吐八回,做梦都想吐。

因为被折磨的太过凄惨,直到出了月子都不太想看到我。

还是父皇对于我的容貌无比满意,抱我的时间比其他兄弟姐妹都多。

也因此,我小时候敢撅着屁股拔父皇的胡子,父皇还乐呵呵的。

其他兄弟姐妹看到父皇只有稍息立正站好的份儿。

有时候父皇还会感慨,以为只有我不怕他,胆子最大。

其实他也该从自身找找原因。

一瞪眼珠子跟钟馗似的,谁不害怕啊?

也就是我,天天对着这么一张可怕的脸,都习惯了。

5.

我那位父皇,说丑吧,也不是。

但绝对算不上帅。

方面阔口,眼睛大的像牛,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得亏我脸型随娘,是个鹅蛋脸。

父皇钟爱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得了什么首饰都要拿来给我娘。

其他妃嫔假惺惺的推拒,说什么不喜奢华。

只有我跟我娘,快快乐乐的往自己身上比划,浑身都是珠光宝气的。

父皇很开心,放眼望去,后宫一片素雅,只有我跟我娘,宛如俩行走的珠宝库。

有不开眼的大臣以此上奏,道是我娘太过奢靡,带歪后宫,有不正之风!

父皇就不开心了。

他觉得自己的审美被鄙夷了。

于是划了片比较穷苦的地方让这愣头青去治理了。

治不好就拿他是问。

其他妃嫔以为自己够艰苦朴素就是最识大体最懂事的,后位触手可得。

却不知道父皇辛辛苦苦治理国家,想要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后宫一片欣欣向荣,到处焕然一新。

而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听说为了节约开支充盈国库,有的妃子连肚兜都缝了补丁。

唉!至于吗?

6.

等我长大后,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给我制造了一个第一美人公主的称号。

我总感觉他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毕竟我还有三分长的像爹。

在整个后宫里我都是所向披靡,凭借着不打你就骂你,骂不过你就告状的这一本事获得了后宫小霸王的名誉称号。

然而我那位父皇却试图掩盖这一项缺点。

有人说,六公主口出狂言。

父皇说,那叫天真可爱。

有人说,六公主用石头砸惠妃娘娘。

父皇说,肯定是惠妃欺负小孩子。

有人说,六公主那个头都快赶上男人了,还是小孩子吗?

父皇说,你们都是嫉妒!嫉妒朕有个这么优秀的闺女!

每回我跟我娘犯了错,不等哭几声,只要父皇仔仔细细的盯着我们的脸看几遍,就会心满意足的走了。

我有时候会觉得,有病的,大概是父皇?

父皇热衷于在一切抛头露面的场合拉着我站在他身边显摆,就连皇子里他最看好的三哥都要退居一射之地。

可无论父皇如何珍惜,我都是要嫁人的。

为此,父皇还异想天开,准备让太医院制作出可以不长大的汤药。

我娘忍无可忍,说做出来第一碗就先给父皇灌进去!

父皇一见我娘生气了,坐在一旁委屈巴巴的。

我就躲在旁边嗑瓜子。

瓜子皮扔的满地都是。

都这样了,父皇还不忘夸我。

“小六的瓜子嗑的真干净!”

7.

说不上父皇是不是爱屋及乌,从他对我跟我娘的态度可以一路延伸到他对我外祖父家的格外恩宠。

外祖父上折子痛骂父皇,父皇说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呱呱叫。

别人上折子多少指责父皇某些错漏,父皇下回就要找机会报复回去,谁也别想占他的便宜!

也因为他这个护犊子的毛病,我要嫁人的这个消息一经放出,就引来了无数人的踊跃报名。

这家说他家的儿郎个顶个儿的聪慧!

那家说他家的儿郎个顶个儿的帅气!

父皇说你们家的儿郎都是癞蛤蟆想吃他养出来的嫩天鹅,你们都去死吧!

可他再怎么抗拒,我也是要姑娘十八一枝花,春心萌动要发芽的。

父皇左劈右挡严防死守,连公蚊子都不准进来。

却依旧挡不住我爬墙头跑出去四处溜达。

我娘实在是受不了父皇的变态占有欲,干脆忽悠父皇,说她大概可能也许能生孩子了。

父皇对着我娘那张惊天动地的脸沉默了。

他回过头来对我说:“小六啊,没事儿少往你母妃宫里来,父皇跟你母妃两个有事要忙。”

说完了就把宫门关上了。

我站在大门口,跟宫女们面面相觑。

所以我,大概是,失宠了?

8.

父皇没空管我的日子里,我很是逍遥自在。

换上男装,我骑着马儿乐颠颠的跑出去打家劫舍……不是,游山玩水。

我最爱的一项活动就是赛马。

此赛马非彼赛马,我热衷于在大街上骑马。

拉来一群京中纨绔们,我化身为外祖父家里的表少爷,跟他们天天赛马,闹的人仰马翻,原本热闹的集市如今也变作了萧索之地。

我才不管,这世上天大地大我最大!

父皇说了,只要我开心,我想要月亮他都摘给我!

更何况区区当街赛马?

这日我正兴致勃勃,打算把首辅大人孙儿的那盏琉璃莲花灯赢回来,马蹄声声,我的赛雪也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声令下,当真是踏花归去马蹄香,整个街头的落花都被溅起了一道残影。

我回过头来猖狂的喊道:“李庚,你的灯是我的了!”

恰在此时,五城兵马司的人经过,有一人高喝一声:“拦下他们!”

当下便有人拿着长矛等兵器扑了过来。

赛雪受了惊,我从马上摔了下来。

9.

我本以为自己会受伤。

起码也要摔个人仰马翻抱头马蹿。

却没想到自己竟稳稳的落入一道不怎么柔软甚至还有些硌的怀抱。

那人接住我后又对着我冷漠的说道:“当街骑马不顾百姓生死,把他们几个都带走!”

说罢,竟将我无情的丢在了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的。

首辅大人的孙儿本就意志不坚,是我硬逼着他出来的,此时此刻立马便嚎哭起来:“顾钦,钦哥儿,我是李庚,你放过我啊!万一给我祖父知晓了,我就完了!”

这李庚,现在才知道哭,晚了!

那顾钦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我们一眼,不晓得为何,被他这么一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竟有些心虚。

“世家儿郎若是都如你们这般,这世道才真是该完了!”

10.

顾钦的这个名字,我也是听过的。

我那位好父皇,对于皮相可真是格外的高标准严要求,谁家孩子长的好他几乎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顾家本出身于贵族,他们家的渊源甚至可以追溯到前前前前前朝去了。

因为代代都出美人,所以顾家的姻亲几乎可以绕着京城三圈还能有分支的那种。

要不是我娘当年横空出世,估计这第一美人的称号还会稳稳的落在顾家头上。

可惜了,顾家这几代都没生出来闺女,不仅三代单传,还都是儿子。

所谓姻亲,也得有靠谱的娘家,要不然谁当你是亲啊?

更可惜的是,顾家上下都是喜好奢靡不思进取的玩乐派。

唯独生出了个顾钦,据说此子从小性格沉稳内敛,最是刚正不阿,就连他祖父偷吃了一块糖饼都会被他作文章隐喻。

内容就是偷家里的东西到底算不算违法乱纪……

京城里的纨绔们,一听他的名字就会一个头两个大。

第一是因为打不过,犯了错还不承认甚至试图武力解决的最后都被他解决了。

第二是因为我那位父皇对于好皮囊的包庇。

父皇一见了顾钦,脑子就跟见了我和我娘一样。

再加上一般都是别人犯错,顾钦才是那个正义使者,父皇基本都是大手一挥,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所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顾钦都已经混到了兵马司里去了。

11.

初见顾钦,我只觉得眼前一亮。

饶是见惯了我娘的那张绝美容颜,对着顾钦我也要忍不住犯一下花痴。

他虽貌美,却没有女子的阴柔,因着目光坚毅,反多了几分英武不凡,再加上个子高,皮肤也不是京城里时兴的苍白,而是健康的麦色,当真是势如破竹一般的男儿本色。

可惜这人太过冷漠,看谁都像潜在的犯罪分子,眼神倒是多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我还以为他发现了我与众不同的美,正准备昂首挺胸得瑟一下,却没想到他只是嗤笑一声,道了一句:“徒有其表!”

我虽然书读的不多,听不懂他的话,但架不住身边有个哭哭啼啼肚子里喝了几滴墨水的李庚。

他抽嗒嗒的凑过来问我:“你跟他有仇啊?”

我摇摇头:“没有啊,第一次见。”

“那他怎么骂你?”

听了李庚的解释,我内心的小火苗蹭蹭上涨。

趁其不备,我掏出怀里的弹弓给了他几下。

顾钦后背跟长了眼睛似的,反手就把我的小石子给握住了,动作之快让我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冥顽不灵!”

顾钦扔了那小石子,不屑的说道。

我头一回感受到了挫败。

当然,如果他没有通知外祖父过来领人的话,我还是会尊重一下他的容貌。

毕竟能让我看在眼里的,满京城也找不出来几个。

但我记他仇了。

外祖父骂我“胡闹”!

我娘骂我“傻帽”!

我在心里恶狠狠的给他记了一笔。

12.

从那天起,我的记仇本上名字最显眼的就是顾钦。

我娘骂我是“朽木不可雕也”,估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大约是在跟父皇“红袖添香”时凑合学来的。

外祖父对外说府上表少爷被禁足了,实际上是怕我出去祸害顾钦。

而其余几家跟我同流合污的赛马同伙,全都屁股开花哀嚎声响彻云霄。

就连我的赛雪都被外祖父恨屋及乌的抽了几棍在马屁上。

在街道赛马实属家里管教不严,为此,外祖父伙同其余几家赔偿了百姓不少的银钱,这事儿才算完。

唯独让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诡异的是,向来讲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皇上,这一回难得的选择了三缄其口。

李庚给我写信,言道“皇上果真疼爱六公主,就连六公主的表弟都能如此爱护,当真令人羡慕!倘若我能娶了六公主,从今往后在家里还不得横着走?周兄,我能不能做你表姐夫,就靠你的引荐了!”

看了信,我都要被气笑了。

正主就在你眼前,还引荐个狗屁!

但我觉得,凭借李庚的脑子,这辈子大约是娶不上公主了。

周是姨母嫁的那家人的姓,姨母有一儿子名曰周吉,反正我那位表弟向来随父母在任上,至今无人瞧过他的真实容貌,于是这个漏就被我捡了。

然后顾钦就被我记恨上了。

13.

不过两天,我就哄着父皇解了禁足。

父皇近段时间以来红光满面,我跟我娘不在后宫给他捣乱了,他每顿都能多吃半碗饭了!

眼瞅着后宫一片祥和,在这样的时机之下提出解禁,父皇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

深更半夜,父皇把宫门一关,说要跟我娘办点正事。

那这就不怪我了。

好不容易弄来了顾钦的活动轨迹,我怀里揣着弹弓,手里拿着马鞭,雄赳赳气昂昂的让太监拿了梯子,快快乐乐的爬出了宫。

一出宫结果就遇到了兵马司的人在抓贼,据说此贼流窜作案多起,最爱钻大姑娘小媳妇的闺房,因为上好的首饰都在闺房里,因着涉及闺誉问题不易大肆渲染,给抓贼行动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所以,我刚从墙头跳下来,就被兵马司的人给逮了。

逮我的原因是我一身夜行衣,估计是同伙。

顾钦就在人手一枚火把的照耀下,踏步而来。

14.

“放了她,她不是同伙。”

顾钦看了我几眼后就对着手下的人说道。

太晚了,他的眉目我有些看不清,火光忽隐忽灭的。

我气愤的破口大骂,兵马司的人不晓得我的真实身份,再加上我周围又没有什么跟着伺候的,所以他们将我当成了普通围观群众,正要发我一顿,不想顾钦却开了口。

“算了,放她走,此人乃是吴相国家的表少爷,尔等开罪不起,既然已经捉到贼人,就莫再追捕,撤!”

他对着手下发号施令。

我揉着被拧疼了的肩膀对着顾钦做鬼脸。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尽管并不是他捉的我,但我内心直接把他划为同流合污之辈。

趁着二半夜月黑风高,我掏出弹弓来对准了顾钦的后脑勺。

破空声传来,我的暗算被顾钦一手接下,并且毫不留情的丢了回来。

我“哎哟”一声捂着脑门儿就倒下了。

顾钦回过头来,冷哼一声,道了一句:“愚不可及!”

不知怎的,听了他的话,我委屈的哭出了声。

15.

从那天起,我跟顾钦的梁子就结的比较厚了。

外祖父从未看到我有这么用心的发愤图强过,一时老怀甚慰,上折子骂父皇的词汇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我更想发粪涂顾钦家的墙!

我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这么三番四次的羞辱,不就是仗着他长得好看武功高强还很会读书满肚子都是墨水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连看了几天的孙子兵法,看得我头晕目眩,却始终不得窍门。

打我打不过他,骂又骂不赢,每次顾钦都能用四个字的成语把我气够呛。

只不过我从李庚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五城兵马司的人被借调,要去浮翠山剿匪。

我转了转眼珠子,瞒着外祖父,自己一个人骑着赛雪就上了路。

浮翠山山势险峻,我骑到那里的时候顾钦他们还没来。

赛雪回头喷了几个鼻响,我狐疑的看了一眼周围,始终也没看出个二四六来。

倒是有上山砍柴的农夫,我秉着一颗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心,特意告诉他不要上山,官府要来剿匪!

那农夫手里挥舞着斧头,一笑像哭似的。

他咂咂嘴,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了好几下。

“小子,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如跟了我家去?我带你快活快活?”

我一听他这话,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娘说啥来着?人活着就不能滥好心,果然没错!

我一马鞭抽在他的身上,疼的农夫嗷嗷直叫,他把手伸进嘴里吹了个口哨,喊道:“风紧,扯呼!”

我见状不好赶紧要跑,结果反被他用斧头挟持。

“妈的,要不是看你细皮嫩肉的份儿上,爷爷今天定是要杀了你泄愤!不过,等会儿跟我上山,我有的是办法折腾你!”

16.

都这时候了,我还不忘威胁他:“你这个臭鸟蛋,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那个农夫猖狂一笑:“你就是皇帝他侄子,今天也得乖乖的听老子的话!”

我心道你猜对了一半儿,我其实是皇帝他闺女。

但这时候我反而不敢说出实情了。

主要也是怕他一时激动杀了我拉倒。

他的命不重要,我的命重要。

所以,这农夫打扮的山匪一边拖着我一边往山上跑。

顾钦等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用手扒着大树死活不肯松开的样子。

农夫见事不好,立马反手将我拎出来威胁道:“放老子一条生路,否则,这娘娘腔就得死!”

他那斧头是杀人的,可怜我还以为他是辛苦的农夫。

顾钦骑在马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因为我,山匪跑了,匪没缴成。

也因为我,虽然其他的山匪都跑了,但还留下来一个活口。

顾钦一句话都没说,他抽出身后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瞬间刺破了挟持我的山匪的肩膀。

速度之快让我在眨眼的功夫就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血。

山匪还在哀嚎,我被这阵仗吓傻了,完全不敢动。

顾钦冷着脸,一把将我拎上了他的马背。

“留活口,带回去!”

17.

从把我带回兵马司,顾钦的脸上就一直没什么表情。

我心知自己破了他们的局,纵使自己有一百个理由,此时此刻也不敢拿出来开口。

有心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抬出来,又怕给父皇脸上抹黑,主要是我娘那一关不好过,纠结了半天,最后我还是怂了,没敢吱声,老老实实的装死,祈求自己能逃过这一劫。

结果顾钦把我丢到一旁去后就一直在忙别的,因着山匪提前获得了风声,一时半刻很难再出来作案,倒是机缘巧合捉到了一个,所以大部分人都去审那个活口了。

我一个人又冷又饿,缩在墙角,心中祈祷着外祖父赶紧过来救我,实在不行,父皇也要尽早发现我不在宫里的这个事实啊!

结果我因为太过无法无天,导致外祖父以为我不打招呼就回了宫。

而父皇那里也一直以为我住在外祖父家。

阴差阳错之下,我就被人这样遗忘了。

一直到,夕阳西下,兵马司里连盏油灯都舍不得点,我这才想起来,腿长在我身上,我可以跑啊?!

迈着麻木的双腿,我打算趁黑跑路。

却始终跑不出顾钦的手掌心。

他回来了,面上带着薄怒。

“因为你,我们失去了最佳的时机!这个帐,我需要跟你好好算一算!”

顾钦说着,就从墙上随手拿下来一根木棍。

“按照律法,与山匪同流合污者,需要褪裤痛打三十棍!本官念在你是吴相国家表少爷的份儿上,可以从轻发落!”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我走了过来。

我拖着还在发胀发麻的腿,立马就开始反抗起来:“顾钦你敢!”

笑话,我一个堂堂公主,被他脱了裤子敲屁股,说出去我都该上吊了好吗?

“你看我敢还是不敢!”

我双腿麻木跑不远,顾钦就拿着棍在后面追,兵马司的人都死绝了吗?怎么没人出来阻拦他啊???

我们两个像猫捉老鼠一样来回追赶着,最终还是顾钦手长腿长一把将我提在手里。

我浑身出了一层冷汗,脸上又是血又是灰,好不狼狈,口中的话却软了下来:“顾钦你放了我,我跟你道歉,别打我!”

顾钦冷笑一声,体内正直不屈的血脉在复苏。

“你今天就是喊破大天去,我也要揍你一顿解气!”

说罢,就在我奋力抗争中,他竟然快速的褪去了我一半的裤子,扔了长棍,像小时候我娘揍我一样,一巴掌拍在了我的屁股上。

打完了第一巴掌,顾钦的动作就突然停顿了下来,只剩下我双手在空气中不停的挣扎,屈辱的哭喊:“顾钦——我要杀了你!!!!”

18.

顾钦送到外祖父府上很多东西。

我让人把它们都丢出去。

外祖父皱着眉,他最不满的就是我被父皇养成了骄纵不可一世的性格。

当街赛马,收集朝廷官员动向,私闯浮翠山意外放走山匪,桩桩件件都足够我挨上几板子的了。

可奈何我只是个公主,父皇又是个护犊子的,外祖父只能干瞪眼,用嘴疯狂的骂我。

“你若是个皇子,恐怕那弹劾的奏章都要从城南排到城北去了!皇上慈父心肠,娘娘又是个没脑子的,怎么就教出你这般狂妄又记仇的性子?”

外祖父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就趴在软垫上“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眼泪。

想我陈静姝活了这十六年,从来没被旁人打过屁股,更别提是脱了裤子打。

顾钦的手像铁掌似的,打的我钻心一般的疼,也不知道他练了什么功,从被他打了一巴掌后,我就不敢躺着睡,只能趴着。

外祖父只以为我被打了屁股,却不知道我是被扒了裤子打的。

这样的话,不仅顾钦不好意思开口,就连我也羞于启齿。

外头来人,说是顾钦就站在门外,要求见府上表少爷。

我脸色大变,不知道是羞耻还是厌恶,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隔着被子嚷嚷道:“不见不见,让他走!”

外祖父又开始吹胡子瞪眼:“那顾家哥儿我最是知道,向来刚正不阿从不低头,如今不知为何竟对你如此宽容,想来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既然他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便让他进来,且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说罢,外祖父就匆匆离去,只剩我趴在被子里掉金豆豆。

19.

顾钦是被外祖父热情洋溢的请进来的。

让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外祖父家的孩子呢!

外头静悄悄的,只有一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躲在被子里不想出来见人,反正顾钦也挺烦我的,估计等不了多久就该走了。

我等啊等,等到自己都扛不住了,整个被子里都充满了我呼出来的气,我没忍住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却看到顾钦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

吓得我“嗖”的一下又把被子给合上了。

像蚌壳似的。

房内响起一声轻笑。

我在心里犯嘀咕,跟他打了几次照面,我只见过他的冷笑和耻笑,还真没见过他正儿八经的笑容。

想到这里,我又把被子掀开了一角,就这么趴在被子里偷窥。

“周兄可还安好?”

顾钦依旧是坐在椅子上,只不过这一回没再冷嘲热讽。

我一听他的称呼便知,他可能并没有识破我的身份。

这样一想,我心里还略微好受那么一点点了,被男人打屁股的羞耻感也消退了不少。

一鼓作气,“咻”的一下,我就把被子掀开了,掐着腰,撅着腚,理不直气也壮的质问道:“你来干嘛?”

一边质问还一边翻起了百眼。

顾钦耐性很好,他一直没有离开,就在等我沉不住气,这回见我从被子里爬出来了,便对着我作了一揖,惊得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日气急,把周兄当成了家里的顽劣少年,顾某下手没轻没重,自知对不住周兄,这才登门前来讨饶,望周兄原谅则个。”

20.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心底里又是怕他又是充满了敬佩。

就凭顾钦的脸,哪怕他家里已经坐吃山空,只要他肯放下身段,自然有无数的世家小姐扛着嫁妆哭着喊着嫁他。

可他没有,不仅不肯轻易娶妻,还凭借一己之力挽救了顾家那几乎要臭大街的名声。

如今年纪虽轻,却已经是兵马司东城总指挥了。

官职虽然不大,却也属于六品,但兵马司隶属兵部,不出意外,顾钦很有可能一步一步往上爬。

凭借他的本事,我相信他一定会出人头地。

可我又有一些怕他,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是头一个如此凶狠揍我的人。

父皇从小就教我,我是公主,是这天下第二尊贵的人,我就该活的任意妄为。

我娘虽然长得美,却想的更美,她觉得我已经很聪明了,对比她来说,我应该潇潇洒洒的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公主。

但我哪个也没做到。

任性妄为是要有旁人付出代价的。

外祖父告诉我,因为我当街赛马,有的人家不能摆摊,家中小儿生病都没钱看病。

而顾钦告诉我,因为我任性妄为,导致山匪逃了不少,浮翠山附近的百姓又不知会如何遭殃,朝廷也要拨下人马去费时费力的捉拿。

我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顾钦的背影发愣。

屁股还是疼的,火辣辣的,却比不上心里的落差。

我头一回开始反思,身为公主,我能做的,难道仅仅是每日无所事事不顾百姓生死而任性的活着吗?

顾钦走后,我突然就病了。

一场高热来势汹汹,我就这么病倒了。

21.

父皇指派了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来给我瞧病,因着我病倒的太过突然,外祖父怕我被颠簸后再生意外,便跟父皇商议让我在吴家养病。

这样一来,倒让外头的人以为父皇护犊子到连表外甥都疼。

一时之间,吴家又成为了烈火烹油之地。

御医一个比一个年迈,从满脸的褶子可以猜出来他们的医术高低。

好在我身子强健,不过一日的功夫,这烧就退了。

御医说我是忧心太过,让我以后莫要想太多。

外祖父看着我,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屏退了众人,他这才对我缓缓道来。

“你娘当年本不愿嫁给皇上,可皇上有心将她娶进宫,不嫁,那就是大逆不道,有可能会牵连吴家上下,那日我对她说‘女儿,只要你不想嫁,爹就绝对不会逼你’,却没想过,你娘也是如你这般突发高烧,醒了后,便下定决心要嫁进宫里,人人都道,说是你娘空有其表,可他们不知的是,你娘的容貌本就是负累,若她过分聪慧,岂有继续活着的道理?皇上虽然爱屋及乌,却也因为你娘的‘空有其表’,姝儿,你大了,外祖父知道你并非是个傻的,想那良妃当年如何能害了你娘?后宫风云诡谲,你娘只是自保而已……多的话,外祖父也不说了,皇上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辈子,外祖父这一生,错就错在当年应该告老还乡,让你娘嫁给寻常人家过平凡的一生,你要须知,这容貌,既是利器,也是累赘!姝儿,外祖父希望你快乐,但更希望你尝遍人间烟火之后还能拥有一颗赤诚之心!”

说完,外祖父就走了,他说他要去上折子骂父皇。

我盯着床上的雕花发呆,屁股虽然不疼了,但是胸口反而闷闷的,像堵了块棉花似的。

我有些理解为什么外祖父天天要去骂父皇了,我也有些明白,为什么父皇总是对外祖父格外宽容了。

22.

李庚知道我病了,特意逃学过来看我。

他手里举着一捧自己刚从野地里薅来的白色小花,兴致勃勃的问我:“好看吗?”

我撇了几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好看极了,大约我出殡那天也就是这个规格了吧?”

李庚被我噎了一下,顿时低头耷拉脑的,闷声闷气的说道:“我还打算送给六公主呢!”

听了他的话,我更没什么好态度了。

“你见都没见过她几眼,凭什么送给人家?”

李庚却振振有词:“六公主什么都瞧过,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万一会被我这样朴实无华而感动到呢?”

我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是是是,六公主感动的都快‘死了’,说吧,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李庚这厮虽然又怂又胆小,却属实是个会玩儿的,况且各路消息都能打听到。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前我病了也不见他有这样关心的时候,估计又有什么馊主意了。

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拉什么屎。

果不其然,李庚笑的很yín荡,他说,天香楼新来了个头牌,还没开苞,想拉着我一起去看看竞选。

我想了想,自己好像还真没去过青楼这样的地方,去青楼也好过于当街赛马不是?

再加上闷了好几天了,心情也着实不太好,该出去透透气了。

于是,便掀开了被子对他招了招手:“扶我起来,我还能接着浪!”

23.

我其实一直对诸如青楼等地方比较好奇,也想揭开她神秘的面纱,只是一来我忙着干别的坏事,二来大部分精力都用来琢磨顾钦了,反倒没抽出时间去。

这一回跟李庚两个换了身奢华的打扮,大摇大摆的进了天香楼。

众所周知,这地方白天不营业晚上灯火通明,门口还有贴心的大姐姐香喷喷的引诱你说要跟你谈谈心。

尽管京城明令禁止官员逛窑子,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换身常服找个单间,只要不在太后、皇上等人的诞辰或者其他重要节假日被逮到,一般是没什么大问题。

再加上太后都薨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除非有较真的人,否则谁有空管你裤裆底下的那点儿事。

我属于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李庚虽然被家里管的严,但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往外跑。

比如这一回,他不就是借着来看我的理由,实际上是带我逛青楼吗?

天香楼属于有口皆碑的青楼,这里的姑娘素质高,盘靓条顺,还能吟诗作对,属于肉tǐ和心灵的双层满足。

但往往这样的地方姑娘们的价格也会更高。

就比如今天要被竞选的头牌柳青青。

起拍价就是一百两银子,而且进场之前先要拿出五百两做保,否则连门你都进不来。

这样一来,倒是筛除了大部分囊中羞涩的色中饿鬼。

李庚拖我一起来也有这个意思,主要是他囊中羞涩,我大手一挥,一千两银票“啪”的就压在了龟公手里的托盘上,龟公一见我们两个面嫩,出手又阔绰,赶紧倒豆子一般说了无数的好话。

我对他的夸赞不感兴趣,从小到大都听腻了,挥挥手,扔了锭碎银子,不耐烦的把他打发了。

柳青青就在这个时候闪亮登场了。

她站在唱戏似的台子上,底下坐着的就是她的观众。

一大群流哈喇子的,那模样,简直太可笑了。

我坐在前排,微微摇头,心道这群男人也是没见过什么美人儿,单凭柳青青的容貌,还不如顾钦男扮女装呢!

一想起顾钦来,我没来由的心虚了一把,四下打量了片刻,发现他并没有混在人群中,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何,一想起他我的某处就会隐隐作痛,像落下了后遗症似的。

场上响起了柳青青的琴音,我不得不感叹一下,果然术业有专攻啊,就比如这跳着舞弹琴,还能把腰弯成这样,我就做不到!

柳青青一身火红色露腰异族装扮,腰肢纤细盈盈一握,一跳舞手腕上的镯子叮咚作响,赤着的小脚丫嫩白嫩白的,不仅那群大老爷们儿流哈喇子,我都要痴迷了!

值,真他妈的值!别说起拍价一百两银子了,就是一百两黄金也值了!

我兴奋的一拍座椅,用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高呼:“再来一个!”

原本喧闹的场面不知为何突然沉寂了下来。

整个天香楼都回荡着我那兴奋又yín荡的“再来一个”。

李庚人都傻了,脸上要哭不哭的,那模样别提多难看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男人们,突然变得正襟危坐一副目不斜视的正直模样。

“真是巧了,本官追捕流窜山匪,那山匪逃进了天香楼,竟然偶遇周兄、李兄在此,当真是‘缘分’!”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这声音的来源是谁。

我在心里悲怆的想道,等明天我就去寺庙里烧香拜佛,去去晦气!

24.

逛窑子都能被顾钦抓包,我这运气属实是“太好”了!

李庚哆哆嗦嗦的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缩在我身旁不敢吱声。

其他人,要么是熟知顾钦本性的,要么是见了官就不敢放肆的,总之,大家都在暗暗祈祷,希望顾钦是个眼瞎的,不要把他们逛窑子的这件事给捅出去,丢人事小,丢官事儿可就大了!

无奈为了烘托气氛,老鸨子特意把周围点了无数烛火,映衬的这里如白昼一般,顾钦要怎么眼瞎才能看不清这群人的嘴脸?

我低着头跟李庚一起装死,其实我倒没那么害怕,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是女儿身,即便是逛窑子也干不了坏事。

跟李庚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顾钦不阴不阳的跟我们说完话之后就开始热情的招呼起了旁人。

“孙大人?听说您前些日子病了?不是几天没上朝吗?怎么在天香楼?”

“刘大人?昨儿您说家中老母病危,看来这回令堂身子骨应该好全了!”

“郑侯爷这是去哪儿啊?怎么见了下官就跑?”

一通寒暄过后,场面上的人跑了十之八九。

其实顾钦的官职并不高,无奈他秉性刚正,办事滴水不漏,皇上本就喜爱容貌出众的官员,再加上他又如此的有能力,管的还是鸡零狗碎的差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真折腾你一回也够受的,所以一般人很少愿意与他对上。

一个人贪财贪色贪图权利都好说,最怕的是那种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问心无愧的人。

不巧顾钦就是这种人。

我跟李庚趁乱也想跑,却被顾钦一手一个拎住了后脖颈。

可怜柳青青本来能大赚一笔,却被顾钦给毁了。

老鸨子好话说尽都没用,人家是公事公办,说搜山匪就是搜山匪。

你说啥?没搜到?那可能是山匪跑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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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5 9:57: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