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费

作者:菇凉子|发布时间:2022-10-25 12:20:48|字数:7705

  一场海难后,我被冲上了一座孤岛。

  却见岛上依次立着三块牌子:

  “这里的人全是好人”

  “这里的人全都爱你”

  “这里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你”

  仰望着那三块足有四米高的大木牌,以及上面用血红色油漆写得大字,我冷笑一声,转身就跑。

  鬼才信。

  ——

  只是我还没跑出几步,就被抓住了。

  准确地说,是两腿一软即将摔倒的我被人拉住了。

  被海浪拍上岸时脑袋撞上了岸边的石头,这会儿一动我的大脑就被掰碎了似的疼。

  “妹妹!你没事吧?”

  眼前阵阵发黑,软倒的身子被人从后面接住,一道焦急的男声随即闯入我的耳内。

  完了,被抓住了,要被杀了。

  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我有气无力地挣扎一下,结果身后那人反而抱得更紧,勒得我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渐渐聚焦的视线首先落在木窗里洒进来的暖黄色阳光……

  接着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围观了。

  一个老头、一个老太、一个青年、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少年、一个少女。

  在我躺着的床边,以包围的架势站着六个人。

  就见那六个人或老或少、穿着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和盯着我的目光。

  那种目光,仿佛我是这世上最脆弱、最珍贵的宝贝,六道温柔到几乎融化的注视叫我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妹妹!你终于醒了!”

  见我望过来,最先出声的还是那个有着小麦色皮肤,笑起来一口整齐大白牙的帅气青年。

  很快将这声音与昏迷前听见的男声对应上,看着对方白背心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我抱住被子下意识就往角落缩了缩。

  注意到我的小动作,上一秒还笑得皱纹舒展的老头立刻变了脸色,抄起拐杖就狠狠敲在身旁青年的小腿上:

  “乱喊什么?谁是你妹妹?那是44号!再吓着人家你就给老子滚出去!”

  44号?

  连忙收敛起自己的兴奋劲,被敲打了的青年脸上没什么痛色,反倒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眼色,像是生怕我会因此讨厌他。

  “死老头,凶什么凶,我看真正吓人的是你才对!”

  说话间,一头银发的老太挤开拄拐的老头,放软声音道:

  “44号,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你可以管我叫唐奶奶,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我说。”

  44号??

  比起手持武器,哪怕那只是一根拐杖的老头,和自身的存在就是个威胁的高大青年,果然还是眼前这个面容慈祥的唐奶奶更容易叫人放松警惕——

  可“44号”又是什么鬼称呼?

  脑袋隐隐作痛,我紧绷身子,余光飞速扫过所在木屋的布局,确认逃跑路线被彻底堵死后我才勉强哑声开口:

  “这……是哪?你们是谁?我又是……”

  影视剧中失忆主角最常说的“你是谁?这是哪?我是谁?”三连问差点脱口而出,我及时调转话头,“44号又是什么意思?”

  毕竟我虽然撞到脑袋,却没有撞坏脑子,我还清楚记得我是谁——

  我叫顾丙,23岁,单亲家庭,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应届生……

  但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会遭遇海难?

  或者说,我为什么要乘船出海,我乘船出海又是要去哪儿?

  在这六月毕业季,我不去实习找工作跑大海上做什么?

  记忆就像被人刻意剪走一段的磁带,怎么也想不起翻船前发生的事,我不禁蜷起身子、抱紧膝盖,紧锁眉头地使劲回想。

  谁料瞧见我这幅愁眉苦脸的模样,屋内的六个人就像见到名贵陶瓷上出现的裂缝一般齐齐慌张了起来。

  “妹妹!你怎么了?是渴了吗?还是饿了?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又唤起我“妹妹”,挨了打也不长记性的青年急得手足无措。

  而唐奶奶也担忧地皱起眉,“小白!快去请埃尔顿医生来!”

  闻言,被唤做“小白”的少年当即夺门而出,中途还因为太过着急而差点绊了一跤。

  望着如临大敌的一干人,我一句“我没事”噎在嘴边,莫名有种我要是没点病都辜负他们这般紧张的心虚感。

  在那所谓“埃尔顿医生”赶到之前,唐奶奶一面哄着我在床上重新躺好,一面又用哄小孩睡觉的语气回答了我之前的问题。

  只是我听了半天,除了知晓屋内几人的姓名以及这个小岛名叫“归来岛”,是个会员制的高级疗养院。

  而他们之所以叫我“44号”只是因为我是第44个误闯进这座小岛的非会员,没收获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反倒是当众人得知我不久前才遭遇海难,死里逃生,几人第一时间表露出的神情就仿佛他们的心都快碎了。

  特别是那个姓于的老头,我分明看见他侧过身假装咳嗽,实则是在偷偷抹眼泪。

  没人问我为什么要独自出海,没人问我要去哪要做什么,甚至没人在意作为外来客的我的身世是否安全,所有人都只是单纯地心疼我的遭遇,感同身受般的心疼。

  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就算这个岛上的居民民风淳朴,疗养院里的人热情善良——但这未免也太过善良了吧?!

  我不禁又想起刚上岛时看见的那三块木牌:

  “这里的人全是好人”

  “这里的人全都爱你”

  “这里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你”

  到目前为止岛上人对我的态度的确符合木牌所说,可这世上真的有完全的好人吗?真的有无条件的爱吗?真的有绝对不会伤害的保证吗?

  打死我都不信。

  更何况这种刻意立牌子强调善意,自我标榜无害的行为,叫人很难不产生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感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句俗语在我过去的二十三年人生中被一次次验证,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谁叫我既不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又不是花了大钱来享福的贵宾,岛上的这群人与我素不相识,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一定是另有所图。

  也就在我出神的这会儿工夫,随着屋外少年一声清亮的“埃尔顿医生来了!”木屋的木门打开,名叫白柏的少年和一个身着白大褂的清癯青年走进屋内。

  在木门快关上的那一刻,眯眼适应屋外光线的我终于看清了门外攒动的人头。

  我的心下又是一沉。

  看样子这个小岛上的人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多,单凭蛮力逃跑肯定是行不通的。

  同样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个有着外国名的“埃尔顿医生”与其他人一样都是黑发黑眸,眉眼轮廓儒雅到好似一幅水墨画,看上去也不像是混血儿。

  兴许是我惊讶得太过明显,提着医药箱走至床头柜的埃尔顿轻笑一声,职业化的微笑下是明晃晃的冷淡与距离感:

  “我小时候被一对外国夫妇收养,这个名字是他们给我起的。”

  为对方过于敏锐的洞察力而心惊了一下,我讪讪收回视线,然后又在耳闻“嗒咔”一声医药箱被打开的声音后迅速将警惕的目光对准埃尔顿。

  一眼瞥见医药箱里泛出寒光的针头,刹那间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类似“失踪女子被摘取器官抛尸荒野”的犯罪案例。

  汗毛炸开,我猛地弹起身往后缩,光这样还没有安全感,我又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一直守在床边的唐奶奶:

  “唐奶奶!我不要他!”

  略显浑浊的眼眸在我唤她的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唐奶奶近乎横冲直撞地撵开她自己叫来的埃尔顿,牵住我的手连连哄道,“好好好,不要他不要他,我们不要他啊。”

  谁也没想到我会如此应激,紧跟着反应过来的康子台肌肉偾张,他两步上前一把攥起埃尔顿的衣领,怒目圆睁:“你这个混蛋对妹妹做了什么?!”

  埃尔顿无奈又无辜地举起双手,“冷静点,康子台,我还什么都没做。”

  他说得没错,而我当然也不可能让这个不明不白的岛上的不明不白的医生对我做点什么,见撒娇有效,我紧握着唐奶奶的手就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唐奶奶,我没事,我不想看医生。”

  话一出口,却见唐奶奶的眼圈忽地红了,她嘴唇哆嗦,出口的颤音好似经过无数痛苦的挣扎:

  “好孩子……奶奶知道你讨厌医生,但身体不是可以闹着玩的,咱们最好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就检查一下,不打针不吃药的,啊。”

  得到这个答复,我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我怎么忘了,这个唐奶奶虽然面容和蔼,但她到底也是岛上的人,和其他人是一伙的。

  这时再硬碰硬只怕会给他们一个将我捆起来的借口,我权衡利弊一秒后只好强压不安,暂且假装顺从,“好吧……那就只检查一下。”

  “好孩子,好孩子。”

  喃喃拍着我的手背,唐奶奶的眉毛哀伤地蹙着,可嘴角却抿着欣慰的笑,仿佛我才做出的是什么跨世纪的伟大决定。

  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对付像我这样多疑的病人了,埃尔顿微笑着理了理他皱巴巴的衣领,从医药箱里掏出一副听诊器,首先在紧盯着他的康子台面前晃了晃,接着才展示在我面前。

  那意思是你看,只是普通的听诊器,不是什么危险物品哦。

  而事实证明我只是虚惊一场,埃尔顿给我做得检查与正规医院里的正规医生一样,就连“最近有没有熬夜?”“喝不喝酒抽不抽烟?”等询问也十分常规,恍惚间叫我真有种自己正身处医院的错觉。

  “嗒咔”一声又合上医药箱,埃尔顿转身在六道堪比烙铁的焦灼注视中宣布结果:

  “她的身体基本没事。”

  众人顿时齐齐长舒一口气。

  “但不排除有轻微到中度脑震荡的可能。”

  埃尔顿接着慢悠悠接上下半句,“这个需要专业设备检查,总之这几天让她先卧床静养,避免做任何剧烈运动,另外饮食也要清淡。”

  明显感觉到屋内的气氛在埃尔顿说出“轻微到中度脑震荡”一词后陡然凝固。

  其中那个名叫孟小雪的少女先是呆滞了一瞬,随即扯住埃尔顿的白大褂,声音里溢出哭腔,“埃尔顿哥哥!中度脑震荡是很严重的病吗?她、她会死吗?”

  揉了揉孟小雪的脑袋,埃尔顿的笑容一成不变,“别担心,小雪,没人会死的,中度脑震荡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常规症状一般只有头晕、头痛、呕吐,逆行性遗忘、短时间昏迷,再严重点就是一过性体偏瘫和抽搐。”

  说着,埃尔顿抬眼看向我,温润的眉眼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不过,患者还是要格外注意头部护理,避免再次受到撞击,避免过度用脑,保持心情放松,否则疾病复发……就不好说了。”

  就不好说了,怎么个不好说?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医嘱,可传入我耳朵里却分明是埃尔顿在警告我别多想也别想跑。

  事实上不出多久,我的这种感觉就被结结实实印证了——

  我被半软禁了起来。

  在这个完全与世隔绝、独立于茫茫大海上的孤岛,我没有手机也没有任何能够联系岛外的工具,甚至连刚上岸时穿得那套衣服都被唐奶奶拿去洗洗晒了。

  而无论是看上去软绵绵像奶油泡芙一样的唐奶奶,还是对谁都板着臭脸唯独对我露出笑容的于老头,甚至是对我“妹妹妹妹”喊个不停的康子台——

  无论那些人平时对我如何有求必应,只要我提出想外出走走的念头,他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又哄又劝又求地阻拦我。

  暂时还摸不清这些人的真实意图,孤立无援的我也不好直接撕破脸皮,只得端着感激的笑与他们假意周旋。

  出于随时照顾和监视的目的,六人不辞辛劳地在早中晚都排了班,轮流地单独陪我待在木屋。

  看得出他们都很想与我说很多话,但碍于埃尔顿的医嘱,每个人在与我相处时都强忍着尽可能只简单直白地说话。

  比如当我第一次吃到疗养院里的特制营养餐时,我颇为稀奇地指着餐盘里呈现出粉红色的肉,问床边那个名叫沉东锋的中年男人,“沉叔,这是什么啊?”

  笔直站着好似一棵松树的沉东锋只是瞥了眼盘子就将目光重新落在我的脸上,刚毅冷峻的面部线条随着与我的对视而柔和了些:“肉。”

  我不禁失笑,“我知道这个是肉啦,我想问这个是什么肉?吃起来又像猪肉又像牛肉,还蛮好吃的。”

  而沉东锋抿着薄唇盯着我沉默半晌,最后还只是吐出一句:“是肉。”

  “……”

  像这样,为了收集更多情报,我锲而不舍地试图挑起话题,想打开他们的话匣子。

  可就算是年龄最小,刚满18岁的孟小雪面对我时也能守口如瓶,除了姓名、年龄以及他们在岛上的职业以外其他信息我一概套不出来。

  那种感觉,就仿佛这群人在无形中被一些我看不见的大手死死捂住口鼻,被一些我不知道的规则和条约牢牢束缚。

  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可他们带给我的感觉既像是遵守“机器人三大定律”的机器人,又像是被幕后人操控的牵线木偶。

  因而不论他们怎么好吃好喝、好言好语地供着我,我都只觉得毛骨悚然,只想快点逃离。

  木屋里的每个角落都被我在脑海中描摹无数遍,在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的情况下足不出户三天已经是我忍耐的最后极限。

  终于,在被软禁的第三天傍晚,目睹窗外夜色一点点吞噬霞光的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无声地掉起了眼泪。

  长时间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和莫名其妙被困住的委屈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我按前两天的排班规律推算,接下来和于老头换班的人应该是白柏。

  两天的相处与试探下来,我发现这个白柏虽然比孟小雪还要大上一岁,心思的缜密程度却是远不及孟小雪,在我的套话下只有他几次差点说漏嘴,是六人中最好的突破口。

  果不其然,满心欢喜过来交接班的少年在瞧见我脸上泪痕的那一刻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慰我,“你、44号,你别哭啊!你,你怎么了?你别哭、别哭啊……”

  可不管他如何问,如何笨拙地想逗我笑,我都只顾低头抹眼泪,急得白柏额头冒汗、眼眶发红,自己也憋着两汪泪珠使劲不肯哭出来。

  心中对这个单纯的少年默默道了声抱歉,我看火候撩拨得差不多了,这才抽噎着轻声开口:

  “其、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每年生日我妈妈都会陪我到海边吃蛋糕,对星空许愿……但是,今年……”

  除了我的生日并不在今天以外其他都是真话,我说着说着也动了真感情。

  我想回家了,我想妈妈了。

  忍不住发自肺腑地哭出声响,又怕自己哭太大声会引来麻烦的第二人,我扭曲着哭丧的脸,努力透过朦胧泪眼想要看清白柏的反应。

  却见也不知是我哪句话说动了他,白柏拼命忍住的那两滴泪此刻已经砸成了一串“珍珠项链”,见我看来,他忽然狠狠用手背蹭了把湿漉漉的脸颊,扭身就要跑。

  “欸!”这下我连哭都顾不上哭了,急忙拽住他的衣服,“你要去哪?!”

  生怕勒痛我的手指,白柏立刻不跑了,他转过身红着眼,闷声道,“去做蛋糕。”

  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我的本意其实只是想哄骗白柏带我去海边走走,就算不能当场逃跑,至少也可以观察一下小岛的地形,规划一下将来的逃跑路线。

  于是我重新酝酿柔弱可怜的语气,敲重点道,“算了,妈妈不在身边,有蛋糕吃得也没意思……但,至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海边散散步,看看星空。”

  说着,我满眼期待地望向白柏,“小白,你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吗?”

  在对上我目光的那一刹那浑身剧烈颤动了一下,本能的冲动叫我已经看见白柏“能!”的口型,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白柏垂在腿边的两手紧攥成拳,上排牙齿用力咬住下唇将那个“能!”咽了回去。

  见他陷入纠结,我赶紧进一步煽风点火,“那个,你如果不放心的话,你可以一直牵着我的手。”

  听见这话,白柏猛然发亮的黑眸简直像是装进整个银河,又低又重地嘟囔了句“只是散个步而已,不算违反院规的”,从耳根红到脖颈的少年哆哆嗦嗦地伸手牵住我的手。

  开始白柏还不敢太用力,后来简直跟用胶水粘住似的严丝合缝,白柏用随身的钥匙拧开木屋的门,发誓一般较真道,“我带你去海边。”

  “嗯,谢谢你!”我面上感激地笑着,心脏怦怦乱跳,暗自将“院规”一词记在心中。

  突然离开点灯房间的眼睛还适应不了外头的夜色,我拼命眨眼想要快点看清周围的一切。

  白柏带我走得似乎是条秘密的小径,一路上除了脚踩枝树的“咔嚓咔嚓”声以及“窸窸窣窣”分不清蛐蛐还是蝈蝈的虫鸣听不见一点人声。

  这次的“潜逃”很顺利,努力记住每一步走向的我畅通无阻地跟着白柏穿过树林,来到海边,视野豁然开朗——

  头顶的星星很亮、很美,粼粼的跳跃在深蓝色的海水上,瞌睡的海浪一下下将那咸咸的、湿湿的海风卷入我的呼吸,刺激得我的鼻腔痒痒的、凉凉的。

  海,大海。

  孕育无数又摧毁无数的母亲,永远捉摸不透的神明。

  情不禁挣开白柏的手舒展双臂,我深吸一大口气,将肺部满满当当鼓到极致,沉醉于眼前美景的我短暂忘却了自己糟糕的处境。

  可偏偏就像是老天舍不得让我安宁片刻,我吐出的气才吐到一半,只觉得后腰上猛地一痛,巨大的冲击力叫我的意识还呆在原地,而身子已经向前扑倒进沙土的怀抱。

  与此同时,一道激动到撕裂嗓子的男声响起在我耳后:

  “公主——!”

  直到肋骨撞击地面的钝痛与大脑剧烈摇晃产生的眩晕稍稍褪去,勉强翻过身的我这才看清方才还死死抱住我的腰,这会已经被发疯野狗般的白柏撕咬扯开的男子。

  然而也就在瞧见我正脸的一瞬间,胡子拉碴的男子爆发出一声似悲又似喜的哀鸣,不顾被白柏抓咬出血来的右臂,拼了命地伸出左手想抓住我,“公主!公主!”

  公主?谁?我?

  这是什么童话故事吗?!

  此时此刻对方的举动在我眼中和从坟里刨出来的僵尸无异,来不及细想的我惊叫一声使劲向后退,而瘦小的白柏也再压不住发狂的男人,男人一脚蹬飞白柏的同时再次朝我扑来。

  和妈妈一起学的防身术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虽说记不起具体应对的招式,但大脑好歹不是一片空白,果断反抗的意识如同一面鲜红的旗帜挥舞在我的脑海。

  用力攥紧从沙地抠出的坚硬物,我想也不想抬手就挥向视线中无限放大的狰狞人脸,吼道,“滚开!”

  “咚!”的一声石头与脑门碰撞的声音闷到发瘆,被我一击命中的男人身子向后摇晃却没有立刻倒下,投向我的眼神中也没有寻常人吃痛后本能的愤怒,有的,只有同样叫人发瘆的哀伤……

  以及发自肺腑的痛快。

  第二次挥起的手就这么僵在空中,我缩成一个小点的瞳孔里倒映出那张胡子拉碴、面容憔悴,额头上流淌出一条蜿蜒血河的笑脸。

  他在对我笑,欣慰而又满足的笑。

  再打我几下吧……

  多打我几下吧!

  打我吧!

  打我吧!

  这是我应该的!

  从那双溢满热泪的浑浊眼眸中读出男人的心声,骤然上涌的寒恶叫我一阵反胃,手中的石块随着一个猛烈的哆嗦掉落在地。

  疯子。

  这时,被男人一脚踹开的白柏再次吼叫着扑了上来,即使在夜晚我也能看清白柏眸中裂开的血丝,他的牙齿上全是血,咆哮声在滔天的仇恨燃烧下听起来就像受伤野兽的嚎叫:

  “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啊啊啊啊啊!”

  就见平日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少年此刻疯了似的一拳拳锤在男人的肋骨,完全丧失理智得像是要把视线内的任何活物都砸碎。

  这个岛上的人,都是疯子。

  根本不敢靠近发狂的白柏,我软着腿不住后退,直至一缕丝绸般的海浪撩过我的脚腕,冰凉的寒意刺激得我大脑重新运转,眼看再这样下去白柏很可能会把那个男人活活打死,我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

  “白柏!”

  也就在我出声一瞬,骑在男人身上的白柏突然停止了一切攻击。

  仿佛第一次听见外界声音的聋子,满身满脸都是血的少年直起身,呆呆的双眸望向我,紧接着滚出的大颗泪珠在月光下折射出委屈至极的光泽:

  “呜……我……妈妈……”

  下一秒。

  “砰!”

  一声枪响。

  “咚!”

  少年倒地。

 

【通知~】

明天上架啦,感谢大家的不弃之情,

码字不易,亲们,支持正版,给码字狗一个得以坚持下去的信念吧~

ps:如遇问题,请咨询页面下方的客服qq。再次感谢!

  
     

手机同步首发魔法科幻小说《他们爱我》

使用手机访问 http://m.timeread.com/book/70588 阅读本书;

使用手机访问 http://m.timeread.com/book/70588/7936405 阅读此章节;

2024/5/13 9:1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