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费

作者:蒋月亮|发布时间:2022-12-05 11:13:58|字数:11385

6

可能真的是关系转换的原因。

我哥口里的周庭云心都是黑的,装模作样假正经,我身边认识他的朋友对他的印象是和他有壁,梦中情人不可亵渎。

但和周庭云恋爱后,我倒觉得他还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恋人。

有温度有实感、给予空间进退得宜、在他身边甚至莫名笼罩在一种暧昧的氛围里。

追他的时候我可能是没抱希望和结果,反而没有任何包袱。

但在一起后,凑近他时,我却莫名其妙反而紧张起来。

周庭云等在女生宿舍楼下,我匆匆下楼,看见他正立在车前,看着楼下的一棵大树挂着的营养液。

听见动静,他转头看见我:“来了?”挺淡的语调里我居然听出来浅浅的温柔。

我笑笑点头,挺奇怪的,追他的时候我毫无负担大胆张扬,这会被他这样带着浅笑淡淡一扫,我却有点想后退。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太阳直射,他调了调遮光板。

我问他:“等很久了吗?”

他递给我一瓶温热的牛奶:“没有,我们先去吃早饭?”

我摸着杯壁,继续点点头。

他却并没有着急启车,而是突然转过头来看我:“怎么了?”

我抬头看他,日光将他的瞳仁照得剔透。

这个人比我想象中的敏感,但也让我更快地适应我们现如今的关系,我朝他笑笑,不再是客套地笑:“没事,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你往南门开。”

7

由于愧疚可能也有心虚,在这段感情中,我尽我可能地做得更好。

但优秀的人可能在哪一方面都能做得好,包括感情这方面。

我根本挑不出来周庭云任何的不好,所以便陷入更深的自厌,我不懂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周庭云会答应我、选择我。

我们的感情来自于我的欺骗,这就像是悬在我头顶一把反光的剑柄,照清楚我的恶劣,时刻摇摇欲坠要掉下来。

我一面补偿周庭云的好,事事依着他、在他忙碌时为他送饭、在医学院避开人等他陪他、关心照顾他……

另一面我又有些消极地想着这把剑为什么还不掉下来,和他相处时我能弃他而去找陈若沉,日常我几乎不会主动找他,我们所有的更进一步都是他先提出……

在他身边时,我确实总能体会到恋爱的甜蜜,但之后则是更深地自厌和逃避。

好在这个机会没让我等太久。

两个多月后某次在食堂吃饭,周庭云从医院出来的晚,我们吃饭吃得也晚。

食堂空旷,甚至有些冷清,所以焦萤的出现是一抹亮色。

那时我们在等后厨先做,周庭云按照习惯在用湿巾擦手和桌面。

焦萤突然出现直接冲周庭云说:“周庭云,可以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周庭云抬头看向她,顿了顿:“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焦萤咬了咬唇,似在纠结,甚至眼睛有点发红地瞪着我,“……这里,可能不太方便。”

周庭云可能理解错她的意思,抬头看我一眼,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看见焦萤嘴角快意的弧度,然后就看见她低头打开手机,她手机外放的喇叭里面很快地就传出来杨乔乔酒醉的声音。

“焦萤没追上医学院那个大帅哥!你不是和他有点认识?你去追!妍妍,你去给我追到!我就看不惯她每次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扬的那个样儿……”

“——我不干。”

“……”

“我单纯不相干。”

“陈若妍你如果能追上他,你这学期的晚饭我给你包圆!”

“……”

“我跟他有个屁的奸情,他是我哥仇人,我跟他有什么奸情。”

“……”

嘈杂的背景音和外放扩大的杂乱电音,我的声音听起来无情又讨厌,这样的我,周庭云为什么要同意。

那把剑终于落下来,我甚至松了一口气。

尾音收束于手机关屏的脆响,焦萤只看着周庭云,“周庭云……”

但周庭云却第一次打断她:“你来就是要说这个吗?说完了吗?”

食堂的窗口在叫号,我拿着号牌过去将餐盘和热腾腾的食物端过来。

再回来焦萤已经离开了。

我刚放下餐盘,便和周庭云对视上,他依旧静静地坐在我对面,身上是穿的干净的浅色衣服,被橙色夕阳的光镀上浓稠色泽。

挺奇怪的,到了这种时候,我又不紧张了,甚至有种松下重压让他可以尽情厌恶我的轻松,周庭云确实不应该和我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他的声音微凉偏低,目光淡淡地扫在我脸上,我分辨不出来里面明显的情绪味道。

我抬眼看他,隔着食物渐渐升腾的白色雾气:“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事情就是……录音里面的样子。”

我轻轻呼出口气:“对不起,我以为……”你并不会搭理我的,这半句话被我咽回喉咙里去,像是在责怪他为什么要答应我、他活该被我骗似的。

我看向他:“错都在我,周庭云,我开启错误,也由我来结束——我们分手吧。”

他的眼神似乎颤了颤,他坐在我对面,落日的余光从他脸上爬过然后沉寂,再不会回转。

他的语调也终于冷下去,我第一次直面他对我的冷嘲:“错误?这就是你对我们的评价?”

做错事的确实是我,早在当晚KTV答应下来,我就有退缩有悔意。

但我为什么还是莽上去了。

我摇摇头:“错误说的是我,我不应该借着朋友之间开玩笑的名义来接近你……”

他看着我,突然问:“所以,你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他说:“骗子。”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已经拿了东西离开。

个子高腿也长,几步之间就离开了冷清的食堂,只留下门口在夕阳下摇晃的树叶残影。

热腾的食物的热气已经消失,酸辣扑鼻刺激味蕾,周庭云本来吃得挺清淡,但我吃的口味多变,我记得第一次他吃这种麻辣、酸辣的菜色都没怎么动筷,后面再吃饭他却可以面不改色地陪着我吃。

我拎起勺子搅了搅,然后发现自己毫无胃口。

心里的重石落地,我该轻松的,但更多的,是不知所谓的空荡。

我坐在食堂里对着凉透未动的食物发呆半个多小时,窗口的夜宵灯牌都已经亮起来,手机在兜里震动。

陈若沉的声音在对面嘈杂得很:“出来吃烧烤,我在校门口。”

我想了想:“有酒吗?”

8

当年我哥高考,其实选大学的过程也很奇葩。

我哥成绩只能用三个点来形容,他也根本就坐不住,所以早早地就开始走艺体特长生。

当年我坐在他旁边监督他整个高三,最后他文化课超常发挥考得相当漂亮。

本来省里那两所top学校他校招只是过个干瘾,没想到文化课成绩还很有希望。

他那时在家里高兴得很,选学校的唯一要求就是再也不要和周庭云一处。

我妈在旁边看着理科状元漂亮的成绩冷漠吐槽:“和你一校?你在高攀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周庭云要拿着成绩单远赴北方,我哥也顺着学校排名一路顺顺地填下来。

结果那年录取结果下来,出乎所有人意料,周庭云留在了省内王牌医学院,我哥撞上大运,被第一志愿录取,两人再次顺利成为校友,甚至学院相邻。

我哥在家里嚎了两天,然后又被我妈收拾一顿。

他和周庭云的矛盾再次单方面升级。

……

烧烤店我哥的学长带了女友,没有点酒。

我有点烦,也不想吃东西,我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发牢骚。

我说我想喝酒,所以结束后他把我带去了附近的酒吧。

最后我顺利喝多,我哥没拦我,也没必要。

我哥不学好,从小到大我也没少学他,反正最后锅都是他背的。

之后我的意识都是飘的,趴在桌子上。

我哥浪一圈回来,拍拍我头让我跟他去浪。

我转过头:“哥,我失恋了。”

他一下被呛住,要跳起来似的:“什么玩意儿?!失恋……我他妈……”

我坐起来拍拍他,“你安静点……是我”我指指我自己,“是我把别人渣了……”

我哥突然沉默下来:“那你哭什么?”

我皱皱眉,摸了把脸,不解地看着手指上硕大的水滴。

“我不知道,就是……他太好了,我根本没想过……”

我哥此刻静下来居然笑了:“欸——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哭,陈若妍,从小到大都他妈是我哭,你看热闹。”

“你等等”,他摸衣兜:“见证历史的时刻,我给你拍下来,让他们也参观参观。”

我醉酒上头,头晕乎乎,人也火大,更想到他和周庭云敌对的关系,再加上他现在在我面前止不住地笑……我直接上手开打。

周围别人看见可能还以为是什么情侣打闹,都看好戏瞎起哄,不仅不来拉架,还让我加油。

如果我清醒一点,我都不会在这里丢脸。

我哥肯定不还手,一直笑着躲,所以我看他的模样,直接被气笑了。

“笑了?”我哥还偏头来看我:“笑起来多好看。”

我白他一眼,收回视线,掠过外围的人群,我看见二楼的空廊,灯光晃晃悠悠地扫过去,迷蒙中我看见周庭云沉静的眼睛。

热意突然降温,我再回头,他还在原地,只露了侧影,坐在他对面的人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现在这个时间点。

自习室、医院、实验室、教学楼、图书馆他都可能出现,他就是不该在酒吧。

我拉着我哥的袖子往酒吧外走,他还意犹未尽地向后招手,一边纳闷地问我:“又干嘛?发什么疯?失恋了这么不正常。”

我看他一眼:“你安静点。”

9

大二一整年,我和周庭云都毫无交集。

刚上大学,我还能从我哥处、从别人口中或是很巧合地常常遇见周庭云。

但我们分手后,我有意避开,几乎不去他可能出现的地方,也不再参与他们的瞎八卦,甚至让我哥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周庭云。

我给自己罩上一个笼子,自欺欺人地隔绝有关周庭云的一切。

我根本不知道要以什么面目出现在他面前,也或者说,我没勇气。

直到我在期末复习期间给自己作出胃炎,校医院的医生给我开错转诊单子直接开到学校的附属医院,我才在分手后时隔一年再次看到周庭云。

附属医院本不对内学生开放,所以我也没有想到周庭云已经开始坐诊实习。

等我进诊室看到的是坐着的周庭云时,我下意识退了一步,抬起头看了看门口的号牌,我的肚子瞬间就不太痛了。

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是希望他没看到我然后我直接溜,但他很快地抬起头,从电脑屏幕后方直接冷冷地看向我。

我继续往后走两步:“抱歉打扰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那就先这样再见不用送……”

我有点麻,昨天晚上睡前相声听太多。

住嘴的时候已经尴尬至极。

我想要不就直接跑吧,这会全身有劲,除了头皮发麻。

但还没抬脚,就嗅到一股浅淡的、熟悉的、和医院周围消毒水味道明显不同的植物淡香,紧接着微凉的手直接触到我的后颈。

“来,我先给你看看病。”周庭云甚至还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后说。

我坐在周庭云对面,将头低到电脑下面。

他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嘲:“我丑瞎你?”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并不看我,只在电脑里面输入信息:“那你不敢看我。”

我抬起头来,他已经正儿八经地开始问我的病:“什么时候开始胃痛的?频率?哪种痛感?”

“有两个月了,频率是两三天可能有一次,然后吃饭没规律的时候严重些,痛感就是……灼烧的那种感觉。”

他微皱着眉:“有两个月,那你都没去检查?”

“一开始不严重,也能忍,课还挺多的,之后变严重就是期末了……”

他淡淡扫我一眼:“很多病都是最开始不注意,之后病变严重的。早期是小毛病,拖成晚期就治不了了。”

然后将手上的单子给我:“先去四楼,做个胃镜。”

我再看向他,他已经低下头收回视线,眼睫微垂,视线放在电脑屏幕上。

做胃镜的过程中打了麻药,醒过来才发现也只过了半个小时。

护士见我醒过来,过来收拾东西:“刚起来有点晕,有家属吗?让家属扶一下。”

我随意地点了点头。

确实有点头轻脚轻的,走到门口,刺眼的光照进来我摇了摇,旁边有个大叔一下扶住我的胳膊:“哎小姑娘,麻药刚过有点晕的,你慢点走。”

我还没开口感谢,就有人稳稳地扶住我另一边,声音清淡响在耳侧,“我来吧。”

我偏脸,与离得很近的周庭云肩膀上的布料摩擦,他已经脱去白大褂,里面如往常,是件款式简单的浅色柔软衬衣。

他对那个大叔道过谢,也没再和我说话,将我扶到那边的座椅上。

我有点脸热,坐下后我就开始道谢:“谢谢你。”

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两个小时后拿报告,然后来找我开药。”

我看了看他:“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走廊挂着的时间显示12:30,他更有可能坐诊结束就上楼来。

“我请你吃顿午饭吧?”

他笑笑,并不是柔和的,而是冷淡的,像是不解,“为什么?”

我有段时间做梦,就会梦到我和他分手时我们没吃的那顿饭,酸菜鱼浇上热油滋滋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周庭云面无表情,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黄昏的尽头。

我就看着面前鲜嫩的鱼肉逐渐凉下去,黄色的油浮上来,最后甚至开始冷却结块。

我一直想补偿他这顿饭,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分明不敢遇见他。

我示意远处的时间,“饭点了,你今天帮我这么多,你吃过了吗?”

他依旧是那副微凉不耐的神色,“帮你的忙是一定要分清楚还回来,那你骗我的,怎么还?”

10

我哥口中的周庭云一直就是黑心黑肺的,表面看起来无所谓的冷漠,但实际上他根本不可能吃亏,所以我哥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然后无限循环。

周庭云对陌生人或是一般感情的人多是冷漠、平淡。

所以他与我谈恋爱时流露出的温和温度才是特例,我欺骗他然后不负责任地分手躲避,他现在将特殊都收起来,只是恢复对一个普通前任的态度。

眩晕的作用消退,我站起身来,问他,“你想要什么?”

我们去了医院对面一家粥品店,我们并没有商量,他直接走前面带我过来。

坐下后,他才开口,“你真想还?”

“我欠你的,我该补偿你的,只要我能办到。”

他放下茶盏,向后依靠,双手合拢搁在桌面上,然后点点头,“可以,那我要你向你的家人、身边所有朋友公开我们的关系,然后,这一次,我来说结束才能结束。”

正午的阳光很晒,即使店里冷气低,日光爬在人身上还是带来热度。

我看着他,“我和你的关系……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坐在座椅里,面色平淡,“不然?你说的分手,我到现在也还没有同意过。”

“这都一年了……”

周庭云看着我,“所以你躲了我一年,还要继续?”

我习惯性地又想要道歉。

周庭云似乎看出来,及时制止,“你的歉意对我没什么用,我也不需要,我要的是你——想清楚,我给了你一年的时间,却更加助长的是你躲藏的能力。”

我抬头看他,日光将他的皮肤照得透凉,在他的脸上洒下光斑。

我抬头看他,“你还愿意和我谈恋爱。”

他低头将砂锅粥放到我面前,“是,但这次的节奏,由我来。”

我一直想不通的,“为什么?”

他抬眼似是不解,“什么?”

“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恋爱?从最开始,到现在,为什么?”

11

有人说,当你开始在一个人面前不自信乃至自卑的时候,那便是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

我的初次心动源于周庭云,然后紧跟着的是无穷尽的躲避和自厌自卑。

我哥天天在我耳边嚷嚷他在周庭云那里吃的亏,伴随着我的青春期,我也开始下意识地观察起来这个人。

我甚至借着找我哥的由头常去他们的班级、参与他们的活动中,反正他和周庭云一个班级,我总能在那里见到周庭云的身影。

我是家里的小的,上面还有个什么都帮我挡住的哥,所以我最开始过得是很轻松惬意。

成绩一塌糊涂、性格咋咋呼呼、甚至为了矫正长歪的牙齿带了两年的牙套,我那个时候过得无忧无虑神经大条,甚至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过。

直到我朝我的“好姐妹”偷偷说我喜欢上周庭云,我准备在对方高考后和他表白,我问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方案。

她当时的眼神和尴尬的笑意我并没有看懂,还满是期待地等她给我想办法。

但那之后没两天,我突然发现班里男女生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我分不清楚,但我知道是嘲弄的、恶意的、鄙视的。

学生时代的孤立似乎只要一句话、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念头。

我在厕所的隔间里听到我的好姐妹对我的形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我一直觉得那几个漂亮女孩子好听的声音吐出来并不好听的句子。

“她真的要去追?要去表白啊?她亲口对你说的!”

“嗯哼,是啊,离谱吧?搞不懂她怎么想的?居然敢打周庭云的主意,要知道高中那个特别漂亮那个门面、我们校网上那个美女去追周庭云,都没追上。”

“她也不看看自己哪里配?40分的数学还是她那亮闪闪的钢牙,还是说她对她的颜值很自信?”

“我真的受不了。”

“我想想她和周庭云站在一起的样子,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

我哥不清楚,他以为那次在酒吧我是第一次哭。

其实并不是,从来都没想太多的我,第一次哭,是一个人,在女厕所的隔间里面,安静的、无声的。

我才知道,周庭云不仅只有我知道他好,知道他优秀,是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不是我的私人物品。

我也知道,原来,喜欢也是要看你配不配的。

癞蛤蟆说自己喜欢白天鹅,只会引来嘲笑,因为这根本就是两个差异巨大的物种,隔着天堑。

之后的学生时代,我哥他们毕业升入高校。

我过了几年在学校完完全全一个人的日子。

班里同学对我的孤立,和我对他们的孤立,我甚至觉得一个人埋头学习的感觉很好。

静下来,毛躁的性格改了,甚至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化了。

我妈说我是女大十八变。

高考结束,我回班里拿东西,有男生拦住我朝我羞涩表白,我越过他的身影看向旁边的窗户,那里映出一个人,有些陌生,又有些眼熟。

我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啊?”

他摸摸后脑勺,“喜欢你性格好,成绩好,还特别好看。”

成绩好,我尚且能理解,性格好,是指我在班里几乎不开口说话吗?特别好看……

我摇摇头,直接拒绝了他。

……

升上大学,我身边有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好朋友。

热情有活力。

我被她们围着,放下曾经包裹在我身上的尖锐的壳。

然后在某次聚会上,她们让我去追周庭云。

什么时候,我已经可以和遥不可及的周庭云相提并论。

我在模糊的灯光中观察他们脸上的神色,我想看看他们脸上有没有嘲弄和轻视,有没有对我的不自量力看好戏。

但他们没有,确实有看好戏,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看好戏。

但我怕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去做这种事情。

我只想当个缩头乌龟藏起来。

但初次心动和没有开始的那场表白确实是我午夜梦回的深潭,我该对我自己有个说法的,走不出来,我就一直困在里面。

什么不在意、什么咸鱼心态、什么体验派,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归根结底,我只想暗示自己,我已经不在乎,我已经跨过来了,他肯定会拒绝我。

我不想公开,是我哥、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别人会对周庭云造成影响,其实也并不完全,更多的还是我不想把自己与周庭云绑在一起,我害怕别人对我的形容,我害怕自己成为周庭云的瑕疵,更何况,我根本没有觉得我们这段感情能走远过。

周庭云的答应,确实是个巨大的意外。

我本就是不配的人,再加上欺骗,我一直等着铡刀压下来。

12

那天下午,周庭云给我开了药,然后问我暑假的安排。

我说我要在学校跟着老师做项目,他说好,然后让我之后午餐晚餐都去找他吃饭。

他甚至在这期间带我去过两次他们科室和实验室的聚餐。

他身边的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起哄笑闹我看得清楚,但似乎确实没有鄙夷。

饭桌上,周庭云对我的照顾,总能引来他们的玩笑。

周庭云难得和同门开玩笑,“羡慕?羡慕就自己去找一个。”

我侧头看周庭云,看见他眼角没藏住地笑,他是真的高兴。

那天晚上,他送我到宿舍楼下,还是那棵他曾经停过车的树。

树上的营养液早已经空了没有摘取,我们靠在树下接吻。

虽然不晚,虽然是假期,虽然是背光处,但在女生宿舍楼下,周围还是有不断续的人来人往,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藏私。

比如我听见陈若沉惊讶的、不可置信的、崩溃的大吼:“卧槽陈若妍——你给我过来!”

感谢他,感谢他一嗓子,帮我吸引很多人的目光过来。

他甚至这个时候才敢相信我面前的男人是周庭云。

周庭云本来要把我往后拉,但我想先去把陈若沉拉过来,怕他再嚷嚷。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最后周庭云两步过去直接把陈若沉扯到树下阴影区,陈若沉重重甩开他,把我拉到他那边去,和周庭云隔出一点距离。

我们不得已又开始续摊,找了家安静的冷饮店。

24小时的空调,远处还有学生抱着电脑赶期末作业,我们这一隅却并不安静。

我抱着杯果汁,和周庭云坐在一边。

“你跟他……”我哥呼出口气,指着周庭云,“什么关系?”

周庭云看着他,语气平静,只是握住了我本来搭在玻璃杯壁的手,十指相扣,“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看了一眼周庭云,想说轻点刺激他。

“——你给我放开!”我哥直接越过桌子来扯我的手,“刚刚你和他在宿舍楼底下……我……陈若妍!你为什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我妹人傻好骗,我不好骗,我告诉你周庭云你俩尽快给我断了……”

他继续对我说,“你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你就跟他在一起,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

我不得已先放开周庭云的手,把陈若沉弄到座位上去坐好。

“你先冷静,那边还有人学习呢。”

“哥——”

我闻声转头,周庭云坐在我身后,看着陈若沉,叫了一声哥,叫停我们两个人的动作。

“这是我作为妍妍男朋友和你的见面,我该叫你一声哥。”

“但是,”他将我拉坐回沙发上,“我跟她谈恋爱,并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也不需要你的意见,只是通知。”

他浅浅勾了勾唇角,“你觉得你能影响到我吗?你这样,只会让陈若妍难做,给她难堪,这就是她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原因。”

我哥是个很冲动的人,尤其是在面对周庭云的事情上,我生怕他越过桌子和周庭云打起来,我看他的脸色,觉得非常有这个可能。

周庭云没管我哥的脸色,继续说,“陈若沉,我们也算得上从小就认识,我们对彼此评价不高,但本性为人还是应该有点了解。我是什么人,你大概知道,我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当儿戏玩笑,既然我与她交往,我就是认真的、深思熟虑的、甚至是全身心投入规划好未来的。你不能作为我放弃她的理由,当然,我选择她,也与你没有关系。”

“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她陈若妍,我想与她相处见面过未来,所以我才和她在一起。”

“你作为哥哥,我理解,你大可以看看我是不是个合格的男友,乃至以后是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但我也不需要你的指手画脚。”

周庭云话没说完,陈若沉将我扯了出去,晚间还是燥热,树下有苍蝇蚊虫。

我哥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我朝他笑笑,“哥你不错啊,见到周庭云居然没发飙,懂事了啊。”

他难得正经,“别给我打岔。我问你,你们怎么开始的?谁先开始?为什么会和他扯在一起?是不是他强迫你?利用你?”

周庭云刚刚在里面那番话的意思,他曾经跟我说过。

就在那天的粥品店,在我问出那个问题之后。

那时我忐忑地问他,“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恋爱?从最开始,到现在,为什么?”

他看着我,沉默片刻,“因为我想要你,”他说,“我以为我一直表现得已经足够明显,我也在学着如何做好一个男朋友,你选择我的时候说是因为你喜欢我,即使你是骗我的,但我的答案却是认真的,我没有骗过你。”

话落,他轻轻叹了口气,“甚至我现在,好像都在违背你的意志逼迫你。”

周庭云的喜欢像是落入我怀抱里的流星,珍贵的巨大惊喜,此生一次已经足够。

让我震惊,让我甚至不敢相信。

我回想过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表现,都是情愫,只是我没有看、不敢理解、不敢多想。

我更惶恐的是,周庭云,居然会在我面前的退步和不自信,是我的原因。

13

此刻面对我哥。

我终于再一次,肯定地、确定地表述出来我藏了很久很久的情绪。

我说,“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就是他,从我确定到现在,至少已经有5年了,我追的他,我还骗过他、伤过他、远离他。但他也喜欢我,他一直在包容我、在等我、在爱我……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其实是清楚的。”

似有所感,我在此刻偏过头,隔着撒着月光的玻璃,我看见玻璃里的人。

周庭云抬起头,我朝他笑了笑。

……

我和周庭云的关系,在周围朋友那里都过过明路,他们的承诺缓缓履行。

我紧张地看向身旁的周庭云,觉得他们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周庭云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去追的他。

但坐在我旁边的周庭云却笑了笑。

“我还得感谢他们的提议。”

我挑眉看他。

“不然你怎么会有来找我的契机。”

我捏着他的手,我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地逗他开他的玩笑,“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一直以为你有男朋友。”

“什么?我哪里来的男朋友。”

他勾了个有点深意的笑,“你哥说的。说你不缺人追,但你只喜欢给你表白的你们高中的学霸班长。”

“……他应该是看见别人给我表白,然后乱吹,你知道他的嘴巴。”

他抬头看我,“噢,表白?”

我捋了捋袖子朝他微笑,“我们结束后,去找陈若沉玩会吧。”

《庭云日记》

一、

小雨,凉爽

今天放学回去的路上,看见窗外小卖部的彩虹糖,我问我妈能不能给我再生一个妹妹。

我妈说没门。

我说我同学都有妹妹。

我妈在车上给自己涂口红,说,噢,那你把她抢过来,她就是你的妹妹了。

二、

有风,偏冷

今天教低年级的系红领巾,排在我面前的是个齐刘海的女孩。

我还没看清楚她的脸。

我们班那个拖平均分的刺头就把女生扯走,像是我身上有病毒。

女生在跑的过程中一直朝后回头对我道歉,说她哥脑子有点问题。

我觉得她说得挺对的。

三、

晴天,很热

电风扇在头顶摇摇欲坠,很多人在教室午睡。

我坐在教室后门处,有人轻轻拍我的肩膀。

“你好,请问可以帮我叫一下陈若沉吗?”

我认出她来。

扫了一眼教室,回头对她说他不在。

她一下变得很愤怒的样子,但还是朝我笑着说了谢谢,然后转身就跑。

我看了看外面将近40℃的艳阳。

下午第二节体育课,有低年级的班级列队从我们方阵前面走过。

我看见队伍里的她,对视的时候,她眼睛亮了亮,小幅度地招了招手。

笑起来露出牙齿上的银色牙套,反射太阳的光。

我旁边有人在笑,评价,“傻不拉几的。”

我看过去,是陈若沉。

原来她在和她哥哥打招呼。

四、

晴天,很热

我这段时间常常能看见她。

看见她就是笑脸,活力满满。

我回去又和我妈商量了一下二胎的事情。

我妈问我是不是高中学习太苦,还没睡醒。

五、

小雪,偏冷

今天晚上是平安夜,我将桌篓提前锁好。

去年圣诞节早上,我进教室,桌篓里全部是包装得五颜六色的苹果巧克力。

教室里此刻已经没人,我要锁门离开的时候。

后门被咚咚敲响。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陈若沉还在不在?

我说不在。

她又致谢,然后从后面的包里摸出一个红红的苹果。

脸被冻得有点红,身上都是碎雪。

圣诞快乐,她说,吃个苹果,平平安安。

然后就跑了。

我很快看到她在楼下的身影。

就在雪地里,跳起来,还朝我招招手。

六、

多云,不冷不热

年级组长抓迟到抓得严,班主任叫我去把我们班的几个领回来。

陈若沉不服气地跟着我走,我只想速战速决。

然后我听见身后有女声,——陈若沉。

我下意识地跟着他们回头。

女生继续说,——你给我规矩一点。

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飞快地收回视线藏入迟到的队伍里。

但陈若沉在路上倒没再找茬。

七、

雷阵雨,凉爽

学校停电,提前放学。

校门口堵成一派。

我妈说司机在后校门等我。

出教室的时候,我又碰见她。

她看我一眼,撤走,又看回来。

我疑惑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然后她又笑笑,问我,陈若沉是不是已经跑了?

我说我没注意。

她说,不管他了,她刚好有两把伞,问我需不需要。

我拿出包里的雨伞,说我有。

她有些失望似的,但很快又笑起来,挥挥手就跑了。

我下楼梯的时候,她已经跑到一楼,她在一楼仰头看我,大声说,一楼下面有个大水坑,要注意。

八、

晴天,炎热

高考结束,外公病重,我们当晚就离开。

九、

大雪,冷

寒假之前,学校邀请我参加招生活动,我同意了。

回母校做代表宣讲。

没看到熟人。

高中学业繁忙,也不该打扰。

十、

大雨,热

暑假我忙里偷闲回了趟家。

去了中学。

校门口粘贴着今年的录取院校。

有个眼熟的名字,排在最前面一行。

我打着雨伞看了一会。

然后进学校逛了逛。

我找到我当年的教室,里面人走楼空。

隔着空中走廊和淅沥雨声,对面站着一男一女。

女生我认识。

寂静走廊,只有那两人。

十一、

阴天,无风

陈若沉落实了我的猜测。

那时在食堂。

有人问他妹妹的情况。

他说,就你还想当我妹夫?

他说他妹已经有个学霸男友。

十二、

晴天,温暖

她来追我。

  

  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好舍不得,文中肯定有我思虑不周的地方,或者是没想起的漏洞,但是亲们无怨无悔的陪我到最后,到结局,真的真的很感动。再次感谢所有关心和支持此书的读者们,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这本书出现。

  

  最后再推荐一本我觉得特别好看的书《倾世冷妃》(http://www.timeread.com/book/42217),这本书的故事特别精彩,希望和大家分享。

  

  最后的最后,等待我开新书!我爱你们!

 

  《倾世冷妃》

  

  第1章 离奇梦境,神秘铜镜

  

红烛轻摇,灯影浮动,满室缭绕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芬香。

雪青色的帐帏轻轻的抖动中,华美的流苏羞涩的摇曳着,醉了春夜。

“把它喝了吧。”低沉而略显淡漠的男声随之响起。

“天天喝这些滋补的东西,你就不怕把我补成个体态全无的胖妇人?”含笑的声音如悄然绽开的三月梨花,美的清澈,美的醉人。

男人没有搭话,执碗的大手已然递至她的唇边,漆黑的眸光里完全没有了方才旖旎温存的意乱情迷,又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毅。他轻轻为她拭去唇边的药渍,似是想说什么,薄唇略略一动,却终是没有开口。

“你有心事,是不是?”她把头贴向他的胸口,柔声问道。

不料他的身子却陡的一僵,忽然推开她,答非所问,“今晚我不在这儿过夜。”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边,留她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没有回神。

……

转眼间,画面忽变。

还是这间屋子,却多了许多进进出出的婢子,嘈杂的脚步声,低低的抽泣声,搅得人心乱。

一条条雪白的绢巾上满是鲜血,一盆盆污浊的血水触目惊心。

“是个皇子,是个小皇子……只是可惜……”一个老妇抹着眼泪看着血肉模糊的死胎,哽咽出声。

痛,抽筋剥骨的剧痛狠狠的撞击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像是灵魂正要剥离身体,生生的撕扯着,直到把她扯裂……

“啊……”她再也无法忍受那痛楚,终于用力的嘶喊出声,猛的抬起头,全身已是冷汗淋漓。

莫琬下意识的看向身下,衣装完好,她又环视四围,房间里再无旁人,一切均无异样,她这才慢慢稳了心神。

原来又是一场梦。

类似奇奇怪怪的梦已经伴了莫琬很多年,她一直不解为何梦中总会出现那个紫袍锦带,一身贵气却又略显冷漠的古代男子。

他的样貌也早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尤其清晰的是他那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眸,仿佛一下子便能将人看穿,而他时而一言不发的定定凝望之时,黑眸又似两汪幽寒的深潭,虽冷冽依旧,却隐隐含了几许不见底的温柔。

只是,在那样的蚀骨激情过后,他为何会如此无情的哄骗她喝下那碗落胎的药物?

已经成型的胎儿那鲜血淋漓的样子,让莫琬的心口又是一阵收紧。尽管只是个梦,可她的心还是疼的厉害,幸好中途惊醒,否则她实在不忍去看那因着对心爱之人的信任而惨失骨肉的女子该是何等的悲恸欲绝……

这个男人怎会是如此冷血之人……

径自凝神间,身后忽然传来“吱呀”的一声,紧接着背后便袭来一阵凉风。

莫琬回过头,不知何时起的狂风把没有闭紧的窗吹了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如鬼魅般剧烈的摇摆,豆大的雨点瞬间便噼里啪啦的砸在了窗子上,隆隆的雷声和夹着疾雨的风声,在正发掘着的陵寝山脚下,不免有些惊悚。

这里是琬城东郊的邬珺山。

B大考古系研一的莫琬有幸随导师一起参与了邬珺山千年皇陵的考古发掘工作。她的任务是文物的分类整理,晚饭时因有些困乏让队友帮她带饭回来,一个人留在了这里,便做了那样一个残忍的梦。

莫琬关了窗,重坐回桌旁,继续起她的工作来。

她戴着手套,小心分拣着出土的物品,当目光触到一面铜镜时,她忽然屏住呼吸,心也开始莫名的狂跳起来。

那是一面极其精美的铜镜,椭圆的镜盘以细致的鎏金镀边,细长的手柄上嵌有一颗奇大的蓝宝石,镜面细腻平滑,而背面则雕以朵朵花状的镂空浮云,精致至极。

纵使埋藏了千年,它却依然光亮如新,尤其是那颗蓝宝石所透出的莹莹光芒,衬得整面铜镜熠熠生辉。

莫琬小心的捧着它,尽管隔着特制的塑料保护袋,她依然能从镜面上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样貌,正感慨着这件千年瑰宝的巧夺天工,她忽然感觉鼻间有热流涌动,紧接着便是几滴殷红的鲜血滴到了镜面上……

糟糕,流鼻血的毛病又犯了!

莫琬忙掩住鼻子,正想赶紧把镜套上的血迹擦干净,却发现塑料套上已经干净如新,那几滴血都悉数渗了过去,全部晕染在镜面上,鲜红一片。

莫琬正惊讶间,窗外忽然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那闪电的白光在血红的镜面上赫然点亮,莫琬只觉双眼一阵刺痛,心口倏的便疼的厉害,昏昏沉沉的头猛然间便重重的砸向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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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4/29 5:0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