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设计和将军偶遇，想要他爱上我。

但他已有妻子，且另外有一个白月光。

不过没关系，我和他的白月光，有九成九的相像。

我甚至有比他的白月光更厉害的地方：我不爱他，却能为他如痴如狂。

1

将军夫人霍艳端着京城所有贵妇人的统一笑容，诚挚邀请我去将军府暂住。

她委实能忍，夫君都带着外面的女人回来了，还能言笑晏晏地为这个女人安排住所，分配下人。

尽管从我的角度，能清晰看到她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手心。

霍艳笑着来拉我的手：“姑娘是将军的恩人，便是妾身的恩人，妾身定会好好招待姑娘。”

我不肯跟霍艳进院子里：“沈思明，你从未告诉我你有妻室”我含泪看他：“我跟你说过，我唯一所愿，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你已有所属，我们便作罢了吧。”

霍艳的指甲刺得更深了。

“作罢？”沈思明握住我的手腕：“你心中有我，我们怎么作罢？”

在他的正室面前，沈思明和我上演了一场恩怨情仇。

霍艳倒想端住将军夫人的仪态，可她的脸已经彻底垮下来了，再提不起笑容。

第二天沈思明进宫述职，霍艳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丫鬟们将我架到她的面前，只轻轻推搡了两下，我便跌在了地上。

地上铺满了碎石子，猛地一跪，膝盖处浸出了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裙摆。

“幺幺姑娘真的是好手段。”

我并不站起来。

膝盖上的血流得更欢，但我毫不在意，甚至对着霍艳冷笑出声：“我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将军夫人也可拿出手段来勾着将军。”

霍艳露出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我就知道幺幺姑娘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但是幺幺姑娘将主意打到将军的身上就错了，将军能有今日，多仰仗我太师府提携，只要我说一声，将军断然不会让姑娘进我家门。”

她的脸上带着一股京城贵女独有的衿傲，垂眼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那夫人昨日为何不拦住我，不让我进将军府？”我挺直了背脊：“难道是太师府说话不顶用了？怕是太师大人身体不行了吧？”

“放肆！”

“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与这个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沈思明的怒斥声。

“你在干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沈思明已经回来了，他身上穿着的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更衬得这个人多了几分威严。

我的脸火辣辣的，估计已经肿起来了。

我侧过脸不去看他，他却巴巴地跑到我的面前：“幺幺，你可还好？”

“没事。”我扭过头去，不看他：“将军，请自重。”

算是避嫌。

沈思明如何能自重？他伸出手就想拉我，却被我偏身一躲，说话时已经带了哭腔：“你还管我做什么？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人误会。”

“谁敢误会你？”沈思明想要把我往怀里拽，却被我狠狠地推开。

我站起身来准备往自己的屋子里走，然还未迈腿就膝盖一软——

沈思明急忙扶住我，视线触及我洇血的下裙：“霍——艳——”

他一把抱起我就准备往房里回。

我没了刚刚跋扈的模样，软了声音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别怪夫人，她也不是故意的。”

2

大夫轻轻为我遮上了被子，叹一口气道：“恐怕要留疤了。”

沈思明握紧了拳头。

我则轻轻掰开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答应我，不要因为我跟夫人吵架。”

沈思明的脸色刚因为我的温柔而稍稍转晴，很快就又阴沉下来。一送走大夫，他就风风火火地往霍艳院子里去了。

正巧，他一走，紧闭着的窗户传来被扣响的声音。

我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打开窗户，就看到了一只信鸽。

【沈思明疑心甚重，小心行事，切勿暴露。】

月前我救了重伤的沈思明，他养好伤之后就将我带回来了将军府。

我肯跟着沈思明回将军府，并不是因为我真爱于他，而是因为我对他有所图谋。

当今皇上年岁渐大，皇子们蠢蠢欲动，朝廷的大臣们也开始纷纷站队。

真正算得上势均力敌的皇子有二，大皇子占着年长的优势，三皇子素有清廉的名声。

沈思明是大皇子的心腹，我是三皇子的家臣。

前一阵子三皇子收到线报，说沈思明去江南赈灾时曾经贪污公款，挪用于为大皇子招募私兵，只是苦于没有线索。

焦头烂额之际，我自告奋勇，愿进入将军府，和三皇子里应外合，拿到沈思明贪污公款的证据。

而获得一个男人信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成为他想要追求的女人。

……

沈思明回来的时候我正在收拾包袱。

他拦住不许我走，又把我当做十岁的小姑娘来哄：“你不是说想看看京城风物么？恰好我今日有空，我陪你去逛街好不好？”

还未答应，一顶幕篱已经扣在了我的头上。

3

珠宝饰品，零嘴耍玩，沈思明带我逛了好些地方，也给我买了很多东西。

掐金坠宝的簪子被他收起来，反而是将一支素银的簪子插在了我的头上：“你带这个好看。”

又开始了。

每当我打扮成特定的样子，做出特定的动作的时候，他总要看着我出神一会儿。

我装作不知道，可内心清楚，这是因为我此时此刻像极了沈思明的白月光。

沈思明有个发妻，不是如今的将军夫人霍艳，而是和他贫贱相依，一步一步走来的第一个妻子。

外人很少知道沈思明妻子的闺名，只知道姓周。周氏与沈思明相识于微末，后来沈思明发达，周氏随沈思明上京，沈思明对她极为宠爱，可她红颜薄命，还没享几年福便坠崖而亡。

毫不谦虚地说，我和沈思明的发妻，足足有九成相像。

剩下的一成——周氏身死的时候已经双十年华，容颜老去，想来不会太好看，而我此时年方二八，正是水嫩鲜活的小姑娘。

水嫩鲜活的小姑娘总是有点任性的。

譬如此刻。

我拉着沈思明的手，非要去成衣铺试一试成衣。

沈思明本不置可否，可在我让掌柜拿下一套水蓝色的襦裙和月白色上杉的时候，沈思明的眼神突然变了。

他主动哄我：“去试试。”

我抱着衣衫进了内室……

可不过刚刚关门，凭空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

我控制住自己，没有惊呼出声。

那大手却一把揽过了我。

“嘘——”有气声在我耳朵边响起：“安静点，不要出声。”

我拨开捂住脸的大手：“三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实在不怪我好奇，自从发现赈灾款被挪用之后，三皇子便赶往了江南明察暗访，而我正是趁着他去暗访期间潜入将军府的，若是他还在的话，指定不让我乱来。

果然，齐穆和气笑了：“我不在这里，怎么知道你胆大包天？进将军府卧底，你是不知道沈思明心机有多深？”

沈思明的心机，我自然是知道的。

我取得沈思明的信任并不容易。

计划早在齐穆和下江南的那日就缓缓铺开。

为了潜进将军府，我们牺牲了许多伙伴，我提前半个月住在了山坳里，一点点将那个小屋装点得有了生活气息。

我们算计好了一切，甚至将皇帝可能给沈思明的任务都算计了进去， 才好不容易伏击了他，让他保持清醒，又受伤在我的门前。

如此，我才顶着沈思明心心念念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他包扎伤口——我有心，他有意。

沈思明的伤不算重，可几番耽搁之下，他月余才带我回家。

这样的相遇顺理成章，但齐穆和听了还是斥责我们冲动。

“迟点拿证据就罢了，你是最关键的一环，何必亲身犯险？”齐穆和的语气略松，这才放开我，后退了两步：“最近有没有发作过？疼么？”

“疼得很。”我将外衫脱了下来——春衫单薄，丝绸包裹着的身躯若隐若现，齐穆和瞬间红了脸，扭过一边：“我……要不避一避？”

可这内室本就是换衣专用，除了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哪来的避一避的地方？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在问一句废话，于是果断退到了墙角，如同一颗高大的蘑菇：“你放心换吧，我不会看的。”

“也不算犯险。”

人说，当双眼看不到的时候，听力就会愈加明显。

我抓紧时间换衣服，一掀帘子往外走去，只留耳朵通红的齐穆和单独留在内室。

4

见我换了新衣服，沈思明又是怔了一怔。

他把我头上的簪子扶了扶，轻声唤道：“幺幺。”

我“嗯”了一声：“好看吗？”

“好看。”他的眼里不知怎么含了水汽：“好看的。”

他的目光里带了怀念，或者还有几分遗憾，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我，好像身处在一片幻梦中一般。

可人怎么能处在幻梦里呢？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他唤醒：“好看还不赶紧结账，掌柜的巴巴等着呢。”

他如从梦中惊醒：“不用换了，就这么穿着回吧。”

再次回到将军府的时候，霍艳又等在了门口。

见着我的打扮，她瞳孔剧颤，俨然一副见鬼的样子，甚至失声叫出了声。

沈思明不悦：“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霍艳的神色很快便敛去，而我，则在靠近霍艳的时候左腿一软——

“小心！”沈思明扶住我。

“没事的。”我将半个身子都倚靠到了沈思明的身上，半侧了脸看霍艳，露出右眼角处鲜红的泪痣来：“腿忽然疼了一下，不碍事的。”

沈思明脸色更黑了，他很清楚我的腿为什么会疼。

脸色更黑的还有霍艳。

她惊惶刚定，看我的时候只剩下了恼怒。

明明是她此时身处下风， 眼底又偏偏带了几分隐晦的得意。

“腿疼就别走路了。”沈思明打横抱起我。

我来沈家不过一天，进出将军府，三次里有两次被沈思明抱着，就好像没长腿一样。

靠在沈思明怀里向身后看去，站在原地的霍艳神色阴毒地看着我。

有什么好记恨的呢？

当初她登堂入室的时候，难道不是这样，在当时的沈夫人面前亲亲我我？

沈思明还未踏进我的院子，我便勾住了他的脖颈，朱唇轻凑：“放我下来。”

“不是腿疼？”沈思明非但不放我下地，还颠了颠我，吓得我惊呼一声，急忙靠得更紧了一些。

“我才不腿疼。”我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就是气气她，再骗你疼疼我。”

我才二八年华，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总是有些娇气的。

可正好，沈思明的原配不大会撒娇，霍艳也不会。

5

霍艳比我想象中还要能忍，但我知道，她这样一个贵女，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一个乡野之人和她共事一夫的。

霍艳还在等待着时机，等待什么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我心中未尝不焦急——为着沈思明。

他看似疼我爱我，却如同贞洁烈妇一般，始终未曾碰我。

我来沈思明身边是找寻证据的，而非谈感情的。沈思明的证据放的地方也就两个，一个是他自己的卧房，一个是看守人员众多的书房，这两个地方不靠近，就是获得他再多的信任也无用。

书房先不说，睡不了他，我凭什么进他的卧房？

我一边等着霍艳的报复，一边自扫床榻，等着沈思明的临幸。

可没有想到，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霍艳助了我一臂之力。

这日临近沈思明下朝，我正躺在小院里休憩，忽然一个面生的丫鬟走进我的院子，说沈思明在书房等我。

沈思明从没有让人进他书房的习惯。

我尚在沉思，那丫鬟便上来拉我了——几乎是同一时刻，我意识到了，这个丫鬟绝对是霍艳的人。

霸道，看不起他人，这都是霍艳的习惯。

有道是物似主人型，这丫鬟，行事往往也会受到主人的影响。

要想不踏入敌人的圈套中，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不按敌人设定的路线来，但我本就等待潜入沈思明书房的时机，富贵险中求吧。

沈思明的书房在前院，他虽是武将，但少时读书，颇有几分文气，书房布置得也雅致。

我知道沈思明的书房戒备有多森严，可这陌生丫鬟带我过来的时候，树梢墙角分明一人也无。

我试探着推了推门，没有任何人阻止——想必这边的守卫已经都让霍艳支开了。

难为她支使得动沈思明的暗卫，也难为她不惜在沈思明面前暴露这一张底牌，只为除掉区区一个我。

她如此助我，我自然如她所愿。

6

霍艳会如何害我？

我试图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若我是霍艳，她是被沈思明带回来的孤女，我想要保住地位，应该会如何害她？

不能像我现在一样小打小闹，搞些女人之间的栽赃陷害。毕竟在那些男人眼里，没有闹出人命，没有伤到子嗣，女人为他们吃醋无伤大雅。

只有让她触及到沈思明的利益，沈思明才会真正容忍我彻底除掉她。

沈思明的利益是什么呢？

他的前途，他的官位，他的富贵荣华，他的一切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一边想着什么东西会让我触及到沈思明的利益，一边慢慢地推开房门。

然而，书房里的东西却让我大惊失色——

不是沈思明的阴私，不是沈思明作为走狗替大皇子挪用公款的证据。

而是……画。

满满一屋子的画。

看到那一屋子的画的时候，我几乎笑出声来。

笑沈思明，笑霍艳……也笑我。

“吱呀——”是那陌生丫鬟关住书房门的声音。

房门是关住了，但窗户大开着，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射进来，斑驳地照在了画上，有明有暗，仿佛让画中人也有了光彩。

沈思明画了一屋子的我。

不，不是我。

画中的女子和我有一模一样的眉眼，右眼下面却没有鲜红的泪痣。

她的眉眼温和，又含满了情谊，是我绝对不会有的神情。

那是沈思明的原配夫人谢窈，和我名字发音相似的“窈”。

画中的女子或站或坐，或笑或嗔，但无一例外，穿着的都是素色的衣裙，最多的便是水蓝色的襦裙，月白的上衫，而每一幅画上，少女的乌发都插着一根素银簪子。

和我此时头上的这根成色差不多，只是款式略微不同。

霍艳为什么要让我进来书房？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些画？她是以为我会嫉妒吗？是以为我会接受不了自己是替身吗？是以为我会声嘶力竭跟沈思明说要离开吗？

不，不，这样的手段太柔和了。

霍艳不是那样的性格。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而是快速冲到沈思明的桌案后面……

我曾专门从三皇子手下的能人异士那里学过如何搜查东西——但是整整一刻钟，我一无所获。

不能再找下去了……霍艳带我来此的时候一定已经算好了时间。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三，二，一……我在心中默数。

“吱呀——”一声，沈思明站在门口，光从他的背后照射出来，男人逆光，只能看清楚轮廓。

“幺幺。”他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