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竹马

作者:橙子下白酒|发布时间:2023-02-06 11:38:53|字数:10743

  我的竹马和我是死对头。 

  平日里抢我吃的,捉弄我,甚至在我及笄那日当众提出退婚。 

  可当危险来临,他却以身护我。 

  后来,他小心翼翼地问我—— 

  “宛宛,我们成婚好不好?” 

……

  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跟两个男人扯上了关系。 

  一个是出力将我塑成人形的我爹。 

  一个是宋珩。 

  宋珩是我娘闺蜜的儿子,同时也是我未婚夫。 

  说到这,但凡聪明点的人也该知道,我跟宋珩这关系是怎么来的。 

  没错,都是托他娘和我娘的福。 

  宋珩他娘和我娘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 

  亲姐妹在她们面前都自愧不如。 

  好到除了男人,其他什么都可以分享。 

  所以两人成婚后,不但将房子买在了彼此隔壁,还在双方皆有了身孕后,定下了娃娃亲。 

  当时两人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只是约定,假如生的是同性,就结为兄弟或姐妹。假如是异性就更好了,两家人自此成为名副其实的一家人。 

  老天有眼,逞了她们的愿。 

  所以我打从落地起,就注定了是宋家未过门的媳妇儿。 

  但是我不想当宋家的媳妇儿。 

  以前不想,是因为宋珩这人讨厌得很,我不喜欢。 

  现在不想,除了上面这条理由外,又多了一条—— 

  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我喜欢的人叫许砚。 

  许砚名字里虽然带了个“砚”字,但实际上,由于家庭原因,他学堂都没上过几天,所以大字不识几个。 

  同样的,宋珩名字里虽然带了个“珩”字——珩,美玉也,但他本人品行跟这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除了名字跟本人极其不符这个共同点外,许砚和宋珩,两人相差可谓天地。 

  许砚出身低微,生在一个落后的小渔村,后面旁边那条河发大水,将整个村子全淹了。 

  许砚父母无奈只得带着许砚北上求生,辗转多地后,最终到了苍州,投到我家门下。 

  许砚母亲成了侍奉我娘的嬷嬷,而他爹,成了我家的马夫。 

  宋珩就不一样了。 

  他爹是苍州刺史,母亲也出身富贾之家。宋小公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在我们当地,属于绝对的人上人。 

  除了这点,两人在外形上也相差甚远。 

  虽然我喜欢许砚,但有一说一,他长得不如宋珩好看。 

  宋珩自不必多说,从小养尊处优,整个看去白白嫩嫩。同时又极其幸运地遗传了他爹的身高和他娘的美貌,整个人生得玉树临风,微微一笑,就能把我们当地许多未出阁的姑娘迷得七荤八素——当然,我除外。 

  许砚呢,底子本身就不怎么好,加之长期的日晒风吹雨淋,浑身的皮肤跟我家那面古老的铜镜差不多,还透着一股子粗糙。 

  唯一看得过去的是身材。许砚又不挑食又能吃,因此个头蹿得比较高,也敦实。又因着长期干活劳作的关系,肌肉锤炼得比较紧实。一眼看去,不胖不瘦,且安全感十足。 

  除此之外,两人性格也大不相同。许砚木讷老实,宋珩爽朗健谈…… 

  虽然许砚啥啥都比不上宋珩,可我还是喜欢他,不喜欢宋珩。 

  不为别的,只因—— 

  许砚啥都护着我,而宋珩啥都跟我不对付。 

  刚说了,我家跟宋珩他家关系甚笃,两家更是比邻,所以我从小,都是跟宋珩一起长大的。 

  宋珩大我大半岁,可他一点儿也没有年长的自觉,不论做什么,不但不让着我,反倒老喜欢跟我争抢。 

  我们两家家境不错,因此常能得到一些外面见不到的新鲜玩意儿,其中以吃的最为常见。 

  有了好东西,两家自然都是共享的。 

  说是共享,最后的结局无外乎都进了宋珩的肚子。 

  大人们舍不得吃,都让给了我们两个娃娃,但我抢不过宋珩。 

  先不提力气,我生得圆滚滚,而宋珩手长脚长,自然跑得比我快。 

  所以每次,等我气喘吁吁到了桌前,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珩将最后一块糕点咽下肚,然后摇头晃脑,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一句“实乃珍馐也”! 

  我没辙,只能嘴巴一扁,开哭。 

  我一哭,宋珩自然是要挨揍的。 

  宋珩挨揍后倒是不哭。 

  不但不哭,还会伶牙俐齿地狡辩:“她都胖成那样了,我这是在帮她,免得她越吃越胖!” 

  宋珩他爹气得胡子一抖:“你从哪儿学的歪理!” 

  然后下手更狠了。 

  这么几次之后,宋珩学乖了。 

  当着大人的面,他再不跟我抢东西,也从不欺负我。 

  只是背地里,待我却依旧不友善。 

  不是藏在某个地方,等我出现时突然蹦出来把我吓死。 

  就是跟他的小伙伴到处吃喝耍乐,却从不带上我。 

  抑或是在我被先生留下苦背文章时,在一旁无情嘲笑我:“笨死了。” 

  ……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偏偏他还如抢我吃食那时一样,为他种种恶行都找了合理的借口—— 

  “你一天无趣得很,我这是逗你玩呢,你不觉得有趣吗?” 

  “你功课不行,又胖,不带你是为你好。” 

  “那怎么能叫嘲笑呢?我那是反向激励!” 

  …… 

  次数多了,我从一开始的委屈巴巴,到后来已经能对他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再后来,许砚来到了我身边。 

  虽然他跟宋珩身份悬殊,但只要宋珩欺负我,许砚总会站出来,把我护在身后。 

  “不准欺负她!” 

  许砚比我们大上两三岁,个头又比宋珩大,说这话时,倒也真有那么几分威慑力。 

  宋珩果真就不再对我下手。 

  然而我知道,宋珩并不是真的怕了许砚才会如此。 

  他天不怕地不怕,在他亲爹面前尚不知收敛,又怎会忌惮一个马夫的孩子。 

  他没继续,大约是觉得无趣罢了。 

  毕竟他欺负了我那么多年,也该乏了。 

  再再后来,随着年纪渐长,宋珩大抵越发觉得欺负我是件很无趣的事,再也不来招惹我。 

  他有了新乐趣。 

  跟他的跟班们逃学去抓蛐蛐、跑到乡下偷村民树上的果子,甚至跑去伎馆里,听清倌抚琴奏乐…… 

  总之,没个正形。 

  而每次事情败露之后,总免不了被他爹一顿胖揍,外加他娘一顿苦口婆心的劝导。 

  二老每次教育完宋珩,总会对一旁眉头紧皱的我道:“宛宛别担心,珩儿现在年纪还小不懂事,等他大一点就好啦。” 

  可惜,直至我及笄,那厮依旧顽劣如昔。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 

  天冷,我的心更冷。 

  一想到这之后隔不了多久我就要嫁给宋珩,我就觉得了无生趣。 

  然而人生无常,上一刻我还沉浸在悲痛中,下一刻就见宋珩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走到了我爹娘跟前。 

  然后就听他说,他要退婚。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我和我爹娘,以及一旁的他爹娘听见。 

  我爹娘脸色又青又黑。 

  他爹娘脸色又红又白。 

  而我,表面嘤嘤嘤,内心实则乐开了花。 

  没法,长辈面前,总还是要装一下的。 

  我其实不想装的。 

  但转念一想—— 

  一个女子在及笄礼上被人退婚,这是多大的羞辱?我若不表现出一点伤悲,只怕别人都觉得我不是个正常人。 

  再者,虽然宋珩那厮对我不怎么样,但他爹娘待我还是极好的。我若欣然答应退婚,不就等于告诉众人宋珩这人不怎么样,这让他父母的脸往哪儿搁? 

  我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脑子一抽,开始演上了。 

  然而,大概是我演过了头,我爹娘看了一眼我,随后斩钉截铁地表示拒绝退婚。 

  宋珩爹娘齐齐附和:“宛宛放心,这事我们也绝不答应!” 

  我假意拭泪的手一顿。 

  啊,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随后也顾不得再演了,赶紧补救道:“宋哥哥既然有此想法,就依了他吧,孩儿没事的。” 

  哪知宋珩他爹娘依旧会错了意。 

  他爹骂了一句“臭小子”,随后扬起手就往宋珩脸上扇去。 

  他娘则拉着我的手,义正言辞道:“那小子是不是又强迫你了?没事的啊宛宛,我们在这,绝对不会允许他胡来!” 

  我…… 

  宋珩早就预料到了他爹的反应,身子极其灵活地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那巴掌。 

  然后他目光依次从我们身上环视了一圈,最后丢下一句:“我反正是说了,后面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扬长而去。 

  几个大人又开始轮番劝慰我。 

  其意思无外乎就一个—— 

  他们绝对不会答应退婚的,让我放心。 

  我听完,忍不住再次嘤嘤嘤。 

  好好的退婚被我给搅黄了,我恨。 

  晚上,宋珩经由窗户,爬进了我的闺房。 

  我观他神色,就知来者不善。 

  果然,那厮劈头盖脸骂我道:“叶宛,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气极:“我没病,你才有病!” 

  他斜睨我一眼:“没病?那我提退婚的时候,你哭什么?” 

  完了又悠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也老早就想退婚了。” 

  我愣了。 

  退婚这事我确实想了无数次,然而生性软懦,从没敢对任何人说出口。 

  他怎么知道? 

  他又看了我一眼:“我不像你,我眼神不错脑子也好使……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听听。 

  所以我说,宋珩这人讨厌得很。 

  他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就不能不这样踩一脚捧一脚的么? 

  我也就没好气:“你那么聪明,那还来问我做什么?” 

  宋珩一噎。 

  这一刻,我有点骄傲。 

  这么多年,我终于扳回了一局。 

  结果马上又被宋珩无情碾压:“我不是说了?你有病。可你又不承认。若不是这个原因……” 

  他突地凑近我,“未必是你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我,不想我退婚?” 

  啊呸—— 

  他哪儿来那么大的脸? 

  我于是想也没想,将那天我哭唧唧的缘由说了,只求能给他一点打击。 

  宋珩听完,表情一言难尽。 

  过了许久,他又才以那熟悉无比的语气,说了句熟悉无比的话:“笨死了。” 

  这次还多加了一句: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你不是也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然而,因着我对自己之前的愚蠢表现恼怒至极,心情也差到了极点,是以并没有打算继续跟他逞口舌之争。 

  宋珩见我不搭腔,自觉无趣,最终还是一甩袖子,又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知道,宋珩之所以退婚,是因为柳青青。 

  柳青青人如其名,身若扶柳,肤若凝脂。她长了张清冷的脸,又偏爱绿色,衬得整个人看去更清新脱俗了几分。虽出身风月,却无一丝污浊之气。 

  她不仅长得好,跳舞更是一绝。 

  外界盛传,柳青青一舞难求。 

  不单单是钱的事,主要是她还要看人。 

  不合她眼缘的人,砸再多钱,她也不会跳。 

  而我,有幸见过一次她跳舞。 

  这还都得托宋珩的福。 

  那天宋珩又逃学,被先生告发到了他爹娘那里。 

  他爹忙于政事,这事自然只有她娘来管。 

  他娘转头就找了我:“你知道他在哪里的吧?带我去把他逮回来!” 

  我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然而,伎馆鱼龙混杂,光我们两个女子去终究还是有些不妥,是以我又叫上了许砚一起。 

  我们到时,宋珩的眼睛正粘在柳青青身上。 

  而柳青青在台上,正舞得忘我。 

  进门时,宋珩他娘就交代了不许声张,以防宋珩听到动静给逃了。 

  刺史夫人的话,谁敢不听? 

  所以直至我们进了门,两人都丝毫未觉。 

  他娘就这么冷眼瞧着,想来是想看看柳青青何等本事,竟能迷倒了她的宝贝儿子。 

  我原本是想看好戏,却被柳青青的舞蹈迷得移不开眼。 

  只有许砚那个傻子,仍记着刺史夫人让他盯紧宋珩的话,是以从进门开始,全程目光都在宋珩身上,看都没看柳青青一眼。 

  柳青青一曲舞毕,宋珩他娘这才上阵,揪着宋珩的耳朵将他逮回了家。 

  边走不忘边训斥:“好小子,你越发长本事了啊,这种地方也敢来!” 

  “那舞也就那样,至于让你逃课来看?!” 

  …… 

  讲真,我觉得宋珩他娘这句话说得属实不对。 

  毕竟我一个女的眼睛尚且看直了,更何况那些男人。 

  所以宋珩为了柳青青提出退婚,我确实能理解。 

  我不快乐。 

  虽然宋珩单方面宣布了退婚,可双方父母没点头,这婚事就还作数。 

  我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皱着眉头想如何再次合理地提退婚这事。 

  我爹娘也就看出了我的不快乐。 

  为了哄我开心,我爹不知从哪儿弄了只小狗送给我。 

  我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动物,可以前我爹总说,它们脏,接触多了容易生病,所以坚决不准我养。 

  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了。 

  小家伙不过几个月大,肉肉的一团,走起路来一歪一歪的,嘴巴一咧,露出半截粉嫩的舌头,看起来像是调皮地冲人笑一般,让人看了着实心生喜欢。 

  我给它取了个名,就叫团团。 

  我宝贝团团得不得了,除了好吃好喝供着外,平日里更是将它随时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某天,我有事需要外出一趟,考虑到带着团团有点不方便,便将它交给了府里的下人照看。 

  谁料等我归家时,下人却连哭带泪地告诉我,团团不见了。 

  我急得不得了,甚至都没心情去追责,转头便去寻人陪我一起去找团团。 

  我想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是许砚。 

  可找遍了整个院子,却没见他人影。问了其他人也都说不知道他在哪里。 

  最后无奈叫了几个下人,和我分头寻找。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没过多久,我就在一处街角见到了团团。 

  彼时,它正被几个大男人围着。 

  而几人正在讨论,狗肉如何烹饪比较香。 

  我心头一紧,赶紧去冲几人讨要。 

  谁知几人却耍无赖,不肯将它给我。哪怕我提出斥巨资购买,都毫无用处。 

  情急之下,我只能动手去抢。 

  我一个女子,哪是几个大男人的对手。还没摸到团团,就被人用力一推,脸朝下往地上倒去。 

  完了—— 

  要毁容了。 

  眼见着即将亲吻大地,我却感觉身体倏地一轻,接着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谢……” 

  看清来人后,我愣了一瞬,以至于后面的话都没能吐出来。 

  竟然是宋珩那厮。 

  宋珩的手还扶在我腰上,闻言不怀好意地笑道:“干嘛不讲完?” 

  我瞪他一眼,同时拂开了他的手。 

  宋珩啧了一声:“好心没好报,搞得像我占你便宜似的。” 

  我没心情理会他,脚一抬,又准备去抢团团。 

  谁料刚踏出一步,就被宋珩揪住了后领。 

  “还上?” 

  接着他用力一提,将我挪到了一边:“边儿上去,老实呆着。” 

  我还不明所以,就见宋珩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那几人身前。 

  然后手一伸:“把狗给我。” 

  几人好笑地打量了他一会。完了大概一致认定他构不成什么威胁,是以决定无视,拎起团团转身就走。 

  “喂——” 

  宋珩懒洋洋地喊了一声。 

  来了—— 

  我若没猜错,此刻他必是要抬出他刺史府公子的身份去震慑几人。 

  毕竟他以前经常这么干。 

  哪知这次我却失算了。 

  宋珩什么也没说,只是身体忽地动了。 

  我也没看清宋珩具体是怎样撂倒那几人的。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几人东倒西歪,鼻青脸肿,连连向宋珩讨饶。 

  宋珩又是啧啧两声:“早交出来不就好了?” 

  说完,抱起团团向我走来。 

  我看着宋珩,满腹疑问。 

  他不是一向不学无术么?哪儿来的这一身功夫? 

  宋珩将团团塞进一脸怔忡的我怀里:“抱好了。” 

  我一向拎得清。 

  他欺负我是一回事,帮我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我真心实意地跟他道了谢。 

  “本公子只是见不得杀生而已,你可别当是为了你。” 

  …… 

  刚积累的一点好感,又被他给败没了。 

  他说完,目光又在我怀中和我脸上上下游移了两圈。 

  然后他说:“这狗跟你挺像的。” 

  他是在骂我? 

  没准是在夸我? 

  毕竟团团那么可爱。 

  他接着说:“一样蠢。人家都要宰它了,还冲人摇尾巴。” 

  …… 

  我!就!知!道! 

  后来宋珩又说,他正好要回家,就勉为其难跟我一起,顺便护送下我,免得走路上狗又被人抢了。 

  以往我肯定不信他会这么好心,可经过刚才一事,我脑子一热竟然答应了。 

  虽然跟他在一起挺闹心的,可啥都没团团的安全来得重要。 

  不曾想,我们在路上,竟遇到了许砚。 

  以及柳青青。 

  我看到许砚的时候,他正从柳青青的马车上下来。 

  彼时路上行人没几个,所以他也一眼看到了我,和身后的宋珩。 

  八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我跟宋珩走在一起不奇怪,毕竟我俩顺路。 

  可许砚怎么会跟柳青青在一起? 

  除了抓宋珩那次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外,其他时间两人压根八竿子打不着。 

  更何况,那次许砚根本没往柳青青身上瞧一眼。 

  我一脸茫然。 

  许砚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后则面露尴尬。 

  我又转头看了宋珩和柳青青一眼。 

  这两人倒是如出一辙,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最后到底是我先憋不住了,问许砚:“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是我叫他来的。” 

  柳青青接过话头,“原本是想找叶小姐你的,没曾想你不在。” 

  我更迷茫了。 

  我跟她也不熟啊,找我干什么? 

  柳青青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宋珩,继续道:“也没什么紧要事,就是最近凤祥楼新进了一批碧玉簪,样式和成色都还不错。本想着叶小姐要是在的话,可以随我一起去选选看有无合心意的。” 

  无事献殷勤? 

  后面的话不太好听,我也不愿意往柳青青身上联想——大概我也是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了吧,不太相信她是这种人。 

  我跟宋珩都没出声,静待下文。 

  “你不在,恰巧我看到了……许砚是么?之前见过他跟你一起,我想着他跟你关系应该还不错,你的喜好,他应当知道的。凤祥楼的货向来抢手,也不知你何时回,是以我叫他先随我一起去看看。” 

  许砚在一旁连连点头。 

  “我替叶小姐选了支簪子,已交由许砚,也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说到这,柳青青看了眼许砚。 

  许砚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给我。 

  “退婚一事,后面还需劳烦叶小姐多费心。” 

  原来她是为这个。 

  这就没必要了嘛。 

  就算她不提,这事我自然也是时刻放心上的。 

  再者,我对饰物这些也不是特别讲究,能用够用就行。 

  于是我没去接那盒子,甚至都没让许砚打开看一眼。 

  柳青青见我不接,秀眉微蹙:“叶小姐?” 

  怕她误会,我张口正欲解释,宋珩却先我一步开口。 

  “得了,她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况且这事她比你还上心呢,须不着这些劳什子玩意儿。” 

  我点头,让许砚把东西还给柳青青。 

  “你留着自己戴吧,铁定合适。” 

  柳青青也便没再坚持,将盒子收入袖中。 

  宋珩慢悠悠地踱步往柳青青那边而去,边走边说:“刚好,你就跟这小子一起回去吧。” 

  “你不是说你要回家?”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可以?” 

  …… 

  我又看了眼柳青青,而对方看着宋珩,一向清冷的脸上少见地带了一丝娇怯,两种特质杂糅在一起,像浸了蜜的花朵,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我狭隘了。 

  美人当前,还回什么家! 

……

  我想退婚。 

  宋珩想我退婚。 

  柳青青也想我退婚。 

  许砚呢,虽然嘴巴上没说,可从他的一些表现和神情来看,他大约也是想我退婚的。 

  我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虽然有团团之后压力减小了一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压力又开始反弹了,越涨越高。 

  最终我实在受不了了,暗自准备了一长篇措辞,在我爹娘空闲之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向他们表达了我想退婚这个事情。 

  幸运的是,这次他们终于没再反对。 

  遗憾的是,这事只成了一半。 

  另一半还得宋珩父母点头。 

  虽然我们多数人已经认同了这个事情,宋珩父母大概率也会同意,但出于情理,再怎么还是都得跟他们说一声。 

  只是我娘说,宋珩他爹最近政务繁忙,须得再等等。 

  联想到最近我都没怎么见过宋珩他爹,有几次偶然瞅见了,见到的也都是他眉头紧锁,步履匆忙,看着确实挺忙。 

  只是我有些好奇,苍州近一个月以来风调雨顺,也不曾听闻有贼寇做乱,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我如是问我娘。 

  我娘道:“听说是城郊一处村子里出了异常,许多村民原本好端端的,近些日子来却突发疾病,症状还都差不多。轻则恶心呕吐,重则抽搐窒息,好像还闹出了人命。” 

  我一惊。 

  这事确实非同小可。 

  像这种情况,多见于瘟疫。 

  若真的是瘟疫,光靠宋珩他爹,怕是应付不过来。 

  就算他侥幸应付过来,苍州或多或少在某些方面也会被波及。 

  我祈祷着苍州最好平安无事,同时也将退婚这事压下了,只等着宋珩他爹空了再提。 

  很不幸,我的祈祷并未生效。 

  而我也没能等来宋珩他爹闲下来。 

  却等来了一场屠杀。 

……

  那原本是个很美好的夜晚。 

  外出多日的我爹突然归家,还带回两壶西域珍酿。 

  宋珩他爹也难得早归了一次,步态轻盈,眉间神色也有所舒缓。听宋珩她娘说,似是之前村民闹病一事有了眉目。 

  我的心情也随这消息欢喜起来。这事若是解决,那退婚一事也很快便有结果了。 

  总之那天,两家人心情都还不错。恰巧又碰上我家厨子因事告假,于是最后,我爹拎着两壶酒,带着我娘俩,去隔壁跟宋珩他们一同用晚膳。 

  宋珩家的厨子手艺是一等一的好,即便我品尝过很多次,再吃仍是惊叹。 

  宋珩就坐我旁边,见我不停夹菜,果然又开始嘲弄我。 

  “你们家也没苛待你吧?怎么感觉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我嘴里塞着东西,讲话不太方便,闻言于是只白他一眼,接着继续埋头吃菜。 

  一盘熏炙鹿脯猛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抬头,发现将这菜放到我面前的居然是宋珩。 

  “看什么?你没发现你手一直往这边伸,都挡着我夹菜了吗?” 

  说完又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盘鹿脯,“那干脆搁你面前呗,反正我又不吃,又干又柴,难吃死了。” 

  难吃? 

  他莫不是嘴巴有什么问题? 

  我也懒得跟他争辩,我可喜欢吃这个了,正好求之不得。 

  好在之后宋珩都没再烦我,于是我边吃,边听大人们拉家常。 

  一开始是我爹在摆谈他这次出去遇见的奇闻异事,后面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苍州,继而转到了村民闹病一事。 

  大家自然关心进展如何,以及其中因由。 

  宋珩他爹却没细讲,只是道已查清真相,只待明日一早就上报朝廷。 

  随后又喃喃道:“也不知朝廷会如何定夺,但愿是功不是过……” 

  他话音未落,就见一人浑身带血摇晃着踏进门来,砰地一头倒在了桌前。 

  “快……快跑……有……刺……刺……” 

  后面的话那人没说完,我们却已经明了—— 

  有刺客! 

  只可惜就算明白了也没什么作用,因为刺客已经紧跟其后冲了进来。 

  对方人数不少,人人提剑,着相同样式的黑衣,未曾蒙面,可那些面容,却是完全陌生。 

  剑尖不断往下淌血,想来外头的守卫皆已遇难。 

  我爹娘扔了酒杯,飞身往我这边而来。 

  不料宋珩动作更快,一手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 

  刚才还懒懒散散的他,此刻却突然绷紧了身子,像头狩猎的野兽,气势逼人。 

  为首的刺客一扬手,后面的人便都提剑扑了过来。 

  一时间,只闻剑入血肉的噗嗤声。 

  我爹我娘相继在我面前倒下。 

  我娘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那刻却浑身血污躺在地上,被进攻的刺客踩了一脚又一脚。 

  而我爹死死抱住一个刺客的腿,只求让那人别靠近我。 

  临死前,他提着最后一口气,颤抖着对我道:“快……逃……” 

  我泪流满面,却是不住摇头。 

  逃……往哪里逃? 

  膳厅除一扇大门外,便只剩一扇窗户。 

  可这两个出口面前都围满了刺客,断然出不去。 

  再说,就算我逃出这间屋子,之后又能逃出那些人的追杀吗? 

  那还不如一起死了罢,好歹一家人整整齐齐。 

  我如是想着,便呆呆伫立在原地,不再闪躲。 

  然而下一刻,身体却被一股巨力拉扯着,往窗边而去。 

  宋珩回过头,一袭白衣几乎被血染透,双目通红,宛如地狱修罗。 

  可吐出的话却轻柔异常,甚至都不像他。 

  “别怕。”他说。 

  说罢夺过一名刺客手中的剑,剑起剑落,将身前势力削去大半。 

  宋珩他娘也已倒下,此刻他爹也快不行了,却拼着最后的力气往我这边而来,挡在了我身后。 

  我硬生生止住泪水,也从地上拾起一把佩剑,囫囵向着那些刺客砍去。 

  几人合力之下,终于将窗边杀出一个缺口。 

  宋珩推开窗户,一把将我抱起放在了窗沿上。 

  “快走!” 

  我死死抓住他的手:“那你呢?” 

  宋珩笑了一下:“我估计是走不了了,他们似乎是冲我家来的。” 

  说话间,身后刺客又蜂蛹而至,他爹张开双手试图拦截,却如一片轻薄的落叶,摇晃着落地,再被踏进尘里。 

  “快走!” 

  我最后又看了眼屋里。 

  爹、娘、宋伯伯、宋伯母…… 

  再见了。 

  还有宋珩…… 

  虽然你很讨厌,可一定要活着啊。 

  之后再不留恋,咬牙跳出窗外。 

  刺客或许都冲屋里去了,外头除了躺了一地的下人外,再没什么人。 

  我一路飞奔,径直往大门而去。 

  却在刚踏出门槛时,猛地撞进一个人怀里。 

  是许砚。 

  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随后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我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 

  “许砚……许砚……”我哭着一遍遍道。 

  随即又拉起他的手,“走走,快去叫人,宋珩他……” 

  我突地住了嘴。 

  随后放开他,惊恐地往一边退去。 

  有刺客提剑追来。 

  而我听到他叫许砚——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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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7 12:4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