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费

作者:蒋月亮|发布时间:2023-02-16 10:29:39|字数:14697

远处天光初现,第一丝日光慢慢跃出冬日厚重的云层。

熹微光芒,半明半暗,我叹口气,无奈的看着周涂灵:“可是周涂灵,我早就不相信你的话了,你已经无数次对我出尔反尔。”

话落,我直接翻窗跃下。

我似乎一直在做梦,而梦里我一直在循环的周涂灵的过往,是我和他的过去十几年。

那时知晓和周涂灵突然加上来的一道重组家庭的兄妹关系,我本来还有些莫名的抱歉纠结,抱歉于周涂灵的母亲居然嫁给我爸那样的人,感觉我爸对不起他妈,连带着我也在周涂灵面前抬不起头。

但周涂灵对我一如以往,甚至随着时间的走动和我更加亲密,那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切身感觉到一个人对我的好。

周涂灵每周来我班里“放货拿货”,必会给我带我以前从不会消费的零食或是各种崭新书籍;每天放学后他都会去男生宿舍里兜售货品,我坐在他的班里写课后作业,写完后,周涂灵会带着我出去吃饭;早上他会骑着他那辆破破烂烂摇摇晃晃的自行车,在我坐公交车前的第一个十字路口等我,我坐在他摇摇晃晃的后座上扶着他的后腰吹早上柔和的风;甚至偶尔生理期,我不知道周涂灵是怎么猜到,他都会找高年级的女生给我递上来开水和暖贴。

只是他从来都不回我爸的那个家。

他人高,长的也是当时社会青年的那种凶脸,冷眉一扫,其实很吓人,但他在我面前时,总是低着头迁就着我说话。

认识他之后,从周边好八卦的同学的闲谈中,我偶尔会捕捉到他的名字,男生都对他称哥,女生却询问他的粉色传闻。

我有次问他为什么别人都叫他周哥,他那时递给我一瓶水,说,“你也要叫我哥。”

……

我爸和周涂灵妈结婚的第二年,他们两人突然一起迷上了赌博。

这对家里本就捉襟见肘的情况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而他们的赌博,自然只有给别人送钱的份。

当时我念初三,中考前夕,我爸甚至疯狂到问我要钱的地步,他拦着我不让我出门上学,将我堵在家里。我拿不出来钱他就对我破口大骂,各种前所未闻的脏污词汇一起向我涌来,然后他又从我的衣服书包里各种翻找,寻找零钱。

我爸俨然已经被赌瘾操纵成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周涂灵的妈妈还在牌桌上彻夜未归。

那天上午是周涂灵破门而入,那也是他第一次来我家。

他直接将我爸掼倒在地,然后过来扶着我的肩膀问我有没有事。

那年,在我过往贫瘠的人生里同一时段一次性发生了三件事。

第一件,我爸和周涂灵的妈妈欠钱不还还与人斗殴致人重伤,又被新上任的积极整改的区委针对,两人双双入狱;

第二件,周涂灵放弃高考,直接以未成年身份涌入社会;

第三件,我中考不仅是那年学校的第一名,还是那整个区的第一名,是我们学校历来最高最长脸的一次。

但我的中考“奖金”全部拿去填了我爸他们的窟窿,也还是不够。

几所优越高中给我递来橄榄枝,在我看来相当高额的奖金和条件,在面临我爸他们的赔偿金和赌账面前,也不过杯水车薪。

7月本来是所有学生最喜爱最放松的一个季节,但那时笼罩在我们家里的却是巨大阴翳和未知。

我和周涂灵两个人都是学生,说白了,我们之间总要牺牲一个作为另一个的支柱。

所以他没有和我商量任何,就直接放弃了自己未来的所有可能,他成了牺牲的那一个。

也所以,我那个时候做了件事后于我是相当大的一件没脑子的事。

我卖了我们家的那处落脚的“老破小”。

那年的房子不值钱也值钱,买方给了我一个于那时的我而言非常高昂的价格。

我将存着钱的银行卡放在周涂灵面前,我对他说:“哥,你那么聪明,你不要放弃读书,你不要为我牺牲。”

那是我第一次叫他哥,我说,“你复读一年,你一定可以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我也是个大人,我也可以赚钱,我可以利用假期打工,哥,你回去念书。”

他那时盯着卡片沉默半晌,问我,“这钱你是哪来的?”

我说我把房子买了。

那个时候周涂灵静静的看我许久,那眼神我当时并没有看懂。

从小到大,给我面子的会夸我一声说我学习好,背地里却说我是个书呆子、死读书的,我很少参与大人们的无聊话题,在遇到周涂灵之前,我只有属于自己的、封闭的、小小的世界。

而最后周涂灵当然没有顺我的意回去念书,他说他成绩不好,就算念了,也是白读。

我知道他这是给我理由,周涂灵是不可能笨的,我亲眼看见过他们班里带着厚重眼镜框的学霸缠着他问题的场景。

周涂灵只是在给我找他轻易就放弃的理由。

那年,我们用那笔钱还了账款,我和周涂灵彻底变得一无所有。

他开始拖着我前行。

而第二年,我们那片区拆迁的消息下来,几个熟悉的老邻居都赚得盆满钵满,一跃数个阶层,就算我两耳不闻窗外事,政府动工的消息、街角大张旗鼓粘贴的布告,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时,我和周涂灵租住在我校外的一间租屋里。

他比我这个高中生还要规律的早出晚归,但家里时时刻刻都有做好的饭。

那天晚上,我坐在租屋里,等周涂灵到半夜,他才归来。

那时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对他道歉,我连头都抬不起来,我垂着头说:“哥,如果我那时听你的话、不那么冲动、不自作主张,你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

“哥,对不起,你遇到我就没有过顺利的时候。哥,我真的对不起,我是不是你的祸害……只会给你增添负担、让你放弃自己。”

我哭的不能自己。

那时的周涂灵肉眼可见的疲劳,身上是夜归带回来的暑气酒气和香烟的味道,他蹲在我面前,伸长手臂来摸我垂着的头。

我听见他对我无奈的笑,他说,“你只有在抱歉、求我的时候才会叫我哥。”

头顶接触不良的灯泡的光在周涂灵微仰的眼里明明灭灭,他渐渐收敛脸上的笑,他看着我说,“小希,你信我,就只靠我自己,我也能把你养大。”

周涂灵将他那句话践行的很好。

他在外面做的事情、做的生意我从来都不知道,他也不会跟我说。

他在我面前的同龄人的感觉越发的稀少,自从他彻底融入外面那个世界时他就飞快的脱去了尚在学校里那层青涩的皮。

我高二那年,周涂灵带着我第一次搬家,我们换了个有客厅有独卫的出租房,我不用再半夜穿过长长的走廊去上厕所,周涂灵也不用再在公共厨房里给我做饭。

高三是我的关键期,那年也是周涂灵的关键期。

周涂灵可能是高兴,想与我分享,他偶尔会给我透露半点,他说他说动了顶头的老板,他们准备出来单干。

我始终会膈应因为我他放弃读书这件事,周涂灵忙碌非常,但他在家里的时候,就会在我旁边守着我写作业。

我会故意拿些题目去问他。

他从手机上抬起眼皮,笑着瞅我,拉我在旁边坐下,说,“年级第一还有不会做的题?”

我抽出他手里震动不止的手机,我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哥,你还是回学校读书吧,你还年轻,我替你补习,你和我一起去读大学,我真的已经是个大人,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年,我早就长大了。我也可以养你的。”

周涂灵仰在沙发上看我,笑了下,拉我的手,“说什么大话,来,给我按按脖子,酸的很。”

我站到他后背,双手捏上他的脖颈。

在家里他很少让我干事,做饭洗衣都是他在来,我要做事,他都会赶我去看书。

偶尔给他按按脖子,是他唯一会让我动手的。

我垂头看见他闭着眼睛,听见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你在我眼里,永远就只有那么小一点,你永远都是个小姑娘。”

……

高考,我考的相当好,市状元。

周涂灵那时的公司刚建起来,他是尚且年轻的周副总。

他替我办了谢师宴,但只请了我的老师。

高中三年,我一如以往,在学校是孤僻不讨喜的存在。

以往可能我是被别人孤立,但高中,我是主动的远离人群。

我的世界太小,我只想把周涂灵装进去,我不想分给别人半点空间。

所以周涂灵问到我的时候,我没有一个同学可请。

宴席上,周涂灵喝酒如水,与我的校长老师们谈的我根本插不进话。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周涂灵的秘书开车。

他坐在后座,昏昏沉沉的躺在我腿上。

我拉着他的手,他另一只手空出来摸我的脸,他穿西装,外套搭在座位上,身上只有件浅灰色的衬衣。

时光流转,周涂灵也在变,他早已不是当年刚出笼的模样,他现在是事业有成的周副总,就连他的衣柜里,各种正装早已占满所有空间。

夜色经停他的脸,路灯光偶尔栖息,躺在我腿上的是一张年轻的、英俊的男人的脸。

我从来都知道周涂灵长得好,而这两年,他的锋芒毕露,那英俊便更清晰更直观。

我低头,将唇贴在他的唇上。

周涂灵没有闭眼,只是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他看着我,我们在车里安静的对视,光亮被我们贴近的脸挤压消失。

那晚是周涂灵率先偏开头。

自那夜那个吻后,我整个暑期都没有再见到他。

我知道他会回家,但必然是在我睡着后,反正他不会让自己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助理上门来送过两回钱,递给我给我报的出国游票。

钱我放在家里没动,出国游的票我让助理收回去。

助理有些尴尬的摸着头,说是合作商送的,不花钱。

我看他一眼,错身离开,并不多说。

暑期三个月,我哪里也没去,我同时打了好几份工,几项家教和两处兼职。

所以周涂灵不理我的时候,我也过的相当匆忙。

某天,我接单送花到市中心的会所,是硕大的鲜花花束。

在包间门口,出门来取的是前两天才看见的周涂灵的那位叫做乔余的助理。

我们在昏暗的包间门口面面相觑。

包间里有哄笑和劝酒吆喝的声音。

我看着乔余,问:“我哥在里面?”

我听到里面的哄笑,吵闹着祝什么萧小姐生日快乐。

从他的略有些紧张的表情里我得出答案,我点点头,没多想,“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走出一步,我又停脚转身,“你让他少喝点,如果喝醉了……我可以来接他。”

乔余皱着眉似乎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去,周涂灵第一次比我先回来,他就坐在我们刚购入的第一套大学城附近的大房子里等着我。

他外套早就脱掉,身上是短袖的衬衣,懒懒的躺在沙发上。

我路过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睁开眼睛,说,“停脚。”

我转头看他,他按动遥控器开了大灯。

“这么晚,去哪了?”他直起身体问我,脸上没笑。

我看着他,“你知道还问什么。”

他笑了下,但眼里疏无笑意,他说,“你是个学生。”

他长长的呼出口气,放柔语调,“家教可以做,但跑腿的活,你别干。”

“你干得,我为什么干不得。”

他无奈的看着我,站起来把我拉过去坐下,他离我有段距离,不像是以前和我的接触像是毫不敏感的阶段。

他换了话题,问我,“大学报的什么专业?”

我嗅到他身上一点陌生香氛的味道,垂着头有些不高兴的说,“准备去山东学挖掘机,三年制,三年我都不回来,反正你不高兴看到我。”

他笑了下,“你喜欢就好,不止挖掘机、想学开飞机都行,我都支持。”

我不说话。

他又低头凑近看我的脸,问我,“怎么了?到底什么专业。”

“金工,我想学出来帮你,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好多年了。”

他沉默的看着我,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然后他轻轻过来像是想要抱住我却又退开,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说,“看见你,我就一点都不辛苦。”

……

周涂灵似在有意识的躲我,但又没办法躲得干净,又放不下心似的,我都能感觉到他的矛盾和试探。

所以大学我就直接搬去了学校里。

那个吻是我的态度,周涂灵的躲闪是他的态度。

他不愿意,他有理由,我不逼他。

可能是周涂灵真的给我以很好的生活,将我养的很好,所以升上大学,我身边居然出现几位追求者。

拒绝后,只有其中一个高年级的学长尤其坚持。

他认定我单身,我不接受,他可以靠着在我面前混时间刷存在感让我习惯他、接受他。

我有些烦不胜烦,我从没有这样的经历。

发展到最后,我远远看见他就转身离开。

而在某次他将我堵在教学楼楼梯间时,我突然发现这个人或许真的有些不正常。

那天晚上,是个陌生的男同学出来替我解了围。

他揪着那个神经病说要去调监控,还清晰的说出来他的班级学号和姓名。

那个替我解围的男生叫陈振声,和我同年级,隔壁学院,偶尔会上同一堂公开课,所以他说对我有些眼熟。

而那位学长是骚扰异性的惯犯。

我请陈振声吃饭以示感谢,他倒毫不客气扭捏的去了。

只不过结束后却是他先去付的钱。

我尴尬的看着他,他笑起来,露出一点虎牙的尖,说让我下次再请回来。

那之后,偶尔在公开课上遇见,他会和我打招呼,甚至加了联系方式让我在早课上替起不来的他占位置。

课后,他又邀请我吃饭感谢。

我帮他占了几次位置,但没去吃他的感谢饭,但偶尔我们仍旧会在同一时间段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

某个雨天,我站在图书馆门口正要准备再回去看会书等雨停的时候,陈振声突然举着把伞撑到我头顶。

他将手机屏幕摆在我眼前,“天气预报说着晚上一直会下雨,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我抿抿唇,“谢谢。”

那天我在宿舍楼下,遇见了大半年不见的周涂灵。

他举着把伞,手里捏着手机,本来是皱眉在抬头在望着宿舍楼的。

我先看到他,叫了他一声。

我没再叫过他哥,叫的是他的名字,“——周涂灵。”

他应声转头,视线在我脸上停留,然后更快的转到身边陈振声的脸上。

隔着雨幕,我都能看见周涂灵脸上的冷淡。

到校门口,才发现周涂灵又新换了车。

坐在车里,周涂灵直接驾车冲开淅淅沥沥的雨。

他问我,“大半年不回去,就留我一个空巢老人?”

我背着书包低声说,“你不欢迎我。”

周涂灵笑了,“小没良心的,我哪里不欢迎你?”

我不说话,看窗外雨幕。

周涂灵问我,“你现在是连看都不想看我了?”

“看见你我就想亲你。”我说,“你不是不愿意吗?”

红灯前,周涂灵缓缓踩停,他似乎是叹了口气。

“小希,你对我……不一定就是你认为的那种感情,你接触的人太少,圈子太小……经历也不多。”

我侧头看他,“那你刚刚在不高兴什么?”

“什么?”

我挺平静的看着他瞎编道,“你说我圈子太小,刚刚那个人你觉得怎么样,他对我也挺好的好,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我要不要和他恋爱试试,说不准,我就不想亲你了。”

周涂灵一时没说话。

水滴重重撞在车窗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里静过一瞬,我跟旁边的人说,“你不答应我,你避开我,那我就控制自己不出现在你面前,但你现在又明知故问说我不想看到你。”

学校离家相当近,很快就连车带人都停在楼下车库,一路上的雨声终于消失。

周涂灵停在车里,我要开车门下去,他突然过来拉住我开车门的手。

光影暗淡,地下车库大灯的光稀薄,他说,“你是我看着长的,于我自己而言,我是舍不得。”

“小希,我并不是你的良配,虽然我确实完全不能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的可能。但我,也不认为我就是你的那个可能。”

我皱眉不理解的看着他,“我没听懂。”

他用了更通俗的语言,手心缓缓爬山我的肩膀,“你看你现在,这么聪明、漂亮、优秀,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你,包括我自己。”

我看着他,“那我现在趁早出家?”

周涂灵似乎被我逗笑,目光一直放在我脸上,舍不得挪开似的。

我说,“那在我心里,也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你,所以我更舍不得放手,让别的人得到你。”

车内空间相对封闭狭小,周涂灵看我许久,目光定定,最后他将我带的转过身去,处在模糊光线里,我们似乎都沾染了窗外的湿气,他看着我说,“李窈希,我们试吧。”

然后不等我的回应,他直接凑过来吻住我。

男性和女性的差距在此体现,我第一次亲吻周涂灵,只敢轻轻试探、轻轻触碰。

但周涂灵对我的吻,却是灼热潮湿、丝毫不收敛,而我也在他的吻里,感受到他的潮水般向我汹涌而来的情。

我只全盘接受,毫不退缩。

……

和周涂灵揭开那层关系后,是我此前人生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就是最平庸的词汇——快乐来形容。

我很快搬回了家,我们几乎天天见面,偶尔周末我有假他有空我们两人就去各处消遣游玩。

我们在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我们亲密的不能更亲密。

大三那年,院里的出国保送名额给到我。

我不想离开周涂灵,不想与他分开,所以我不想去。

我以为周涂灵也会依着我,但那次他知晓后却一反常态的让我出国。

我坐在床上问他为什么。

“读研的话,我在国内读也是一样,甚至我进你公司帮你,读非全我也可以应付。”

那个时候的周涂灵实在是宠我,导致我在他面前有不顺心,轻易就有小脾气。

但周涂灵并不制止,还惯着我。

所以说到此处,我又不高兴,转头不看他。

他过来抱我,“宝宝,我现在有能力,我就想给你最好的,我不想让你就绑在我身上,我是爱你的,但你是自由的,你该去看看。”

“你这么聪明、这么有本事,你不能因为我而畏尾不前,耽误你,我同样会很自责。”

“再说,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出国就像出门。我向你保证,以后每个月,我至少抽出一个周的时间出国来陪你,两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还是听周涂灵的话,学生时代那次卖房的事情后,我和他之间,很多的事情,我都交予他决定,我不再自作主张,也不再一意孤行。

……

在国外读书的第四个月,圣诞节前夕,学校放假。

想起每个月都是周涂灵过来长途奔波的找我,所以这次我没有提前和他说,我偷偷的回国去,本来是想要给周涂灵一个惊喜。

但这次回国,却是给了我自己一个“惊喜”。

手机上,周涂灵半个小时前给我发的消息:“起了吗?我已经到家,准备睡觉。明天降温,我昨天让乔余给你寄了箱衣服过来,多穿一点。”

我拿着手机,上方显示时间是12:30,我在空旷冰凉的家里并没有找到周涂灵的身影。

行李停在客厅中央,我给乔余拨过去一个电话。

我说:“刚刚跟我哥打电话,他有点咳嗽,我叫了个感冒药的快递,忘了问我哥地址,你给我一个呗。”

“快递”到会所楼下,前来拿快递的乔余看见我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惊诧。

他的手不安分的要去摸衣兜,我挺平静的问他,“你要拿手机通风报信吗?”

“带路吧。”我对他说。

暗色调的走廊尽头,包间的门半开着。

从门口看过去的缝隙很小,恰好看见在大冬天穿着清凉短裙的漂亮女生坐在周涂灵的大腿上,周涂灵懒洋洋的,低头从递到唇边的酒杯里喝了一口。

这就是他所说的准备睡觉。

美人在旁,确实是美梦。

我推开了门,地板上的扇形阴影扩开来,里面几人应酬气氛热烈,与外面的酷寒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我也从来没想到,周涂灵口里的应酬,会是这样。

周涂灵听见声音,微眯眼睛转头看过来,我们隔着距离和晦暗的光对视。

我看见他脸上的惊异。

他一下拨开旁边的漂亮女生,快速出门来到我面前,顺手关上身后的门。

他摸着我的大衣,问我,“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就穿这么点,冷不冷。”

我退开两步,避开他的触碰。

他搓了把脸似乎要让脸上的醉意清醒,“来,我送你回去,太晚了,我们回去再说。”

那次是第一次,所以我听他的话跟他回去,我没闹没吵,我乖得很。

那天晚上周涂灵跟我说应酬就是这样的,他不能和谈合作的几个大老板表现的格格不入,他也不可能保持所谓的洁身自好,他说,在这种场合里,你一个人表现得清清白白,抬着架子,就是不给面子,只有同流,才是那些大老板的一路人,才会被他们纳入一方,才有谈事的可能性。

周涂灵向我保证,他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以后也会尽量避开。

那时他抱着我,说有可能的话,他也只想早早回家抱着我睡觉,但他不能。

那个时候,他身上都是沐浴后的清爽的味道,我窝在他怀里,没有问他能不能停下。

他是因为我而开始,我是最没有资格叫嚣的人,而当我占据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声讨他时,那才是真正的白眼狼。

但这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种情况,在此后的几年出现过多次。

我在国外读研读的异常没有安全感,那个时候,我还有种想法。

我生怕周涂灵假戏真做,那么多漂亮的女生都想凑上去,他年轻、英俊、事业有成、有才有能,他是香饽饽,他会不会看花眼,我不知道。

而在我最没有安全感、最忧愁多思的时候,我的本科校友陈振声突然也申到我们学校来深造。

这次他和我是一个院系,甚至是挂在同一个大老板名下。

陈振声说我肉眼可见的焦虑,问我是不是压力太大。

我奇怪的看向他,他指指自己的脸,微笑道,“以前你脸上总有一种风轻云淡的沉静,学霸的基本素养。但今天一上午,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他偏头问我。

我看向电脑屏幕上自己的脸,确实是很消极的表情。

旁观者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这种情绪,我似乎自己钻进了牛角尖。

是的,最初周涂灵只是一个高中毕业没背景、没钱的小混混,他能这么快站稳脚跟、站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必然走的不是顺风顺水的那条路,而他最初放弃所有踏上那条路,还是因为我。

他是在为我付出、给我提供足够轻松的选择和优良的生活条件。

他和我的过去无人能替,我该相信他,我是相信他的。

周涂灵就是周涂灵,我们都是彼此的那个唯一。

这次的事情之后,我和陈振声的接触反而多了,我们甚至成为了普世意义上的朋友,我的第一个朋友。

在国外的日子,更多的时候是埋头工作,循环往复。

陈振声过来后,我们偶尔会结伴去图书馆,或者一起吃顿饭。

我的心态平静平稳下来后,周涂灵却在国内有些着急的要我回去,他说他想我。

所以我匆匆忙忙读完我的学业,就回去到周涂灵身边,甚至进了他的公司。

但这之后,我对周涂灵的各种“抓包”却越发的多。

我常常说服自己到终于可以勉强理解接受他的这种应酬。

但周涂灵却开始几次三番的欺骗我。

前一天他告诉我他要去外地谈合作,但第二天我就在商场碰到拎着奢侈品包装袋匆匆离开的他的助理乔余的身影,而乔余作为生活助理,永远都是跟着周涂灵的;

周涂灵给我发消息说是在替公司的老股东庆祝生日,但我大半夜却在朋友圈别人放出来的图片里看到他在邮轮上的照片,漂亮女生偎在他旁边笑颜如花,年轻英俊的周总在夜色欢场里显得游刃有余;

……

最后一次,我推开包间的门,妖娆的女人靠在周涂灵身上,十指都在解他的衣服纽扣了。

周涂灵还朝我解释说,下一秒他就会找机会推开她。

而我,就算和周涂灵每日相对,我也已经很久不和他亲密睡觉。

他上床我就坐起来,或是离开。

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劝过自己,劝自己接受周涂灵的这种工作和应酬模式,劝自己接受他的莫可奈何。

但我得到的却是周涂灵对我的欺骗隐瞒,他对我像是已经没有任何的实话。

我终于过问周涂灵,我说,你的事业已经足够成功、你已经做的足够大,你能不能停下,或者能不能缓一缓。

我说你已经有很多很多的钱,我们的生活已经足够的好。

然后周涂灵思考后认真的答应了我,说他会慢慢改型,说他之后求稳不求进。

半年后,我就在他公司的年会上,看见他和秘书站在空旷无人的二楼轻声低头谈笑的那一幕,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面对这一幕心里连任何波澜都不会再起来。

而前一晚,我刚接受到陌生消息发给我的压缩包。

压缩包里面有周涂灵和陌生女人亲密逛商场的照片,两人挽着手时不时对视笑,音频文件是则是周涂灵和女人的聊天录音。

清清楚楚,无可辩驳。

“——萧蔷,过去我就是个没念过书的泥腿子,没文化、没背景,”周涂灵在录音里自嘲一笑,“我配不上你,我也不敢跟你有多余的纠缠。”

女声带上一点哭腔,细细的,“那现在呢?周涂灵,我也一直在等你,我等了好久好久了,我等了好多好多年。你现在是我爸的一把手,他上次还当着我们的面说他都离不开你了,现在我爸肯定不会再阻拦,他肯定会支持我们的事。”

“萧蔷,”周涂灵似乎是叹了口气,轻轻安慰道,“你听话,你等我,再最后等我一段时间。”

女声有一点点哭过之后的娇俏,“那我想搬来你家,她走了,你一个人住,我要来陪你。”

“别墅离你上班太远,不方便。”

女生突然爆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总是让我等、等、等,周涂灵你对我到底还有没有感情?原来你说你妹是消遣、是你无聊时打发时间的调剂、说她某个角度和我长得像,但现在你都这样了,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我都等了十年了,周涂灵,你是不是爱上你那个妹妹了?就因为她和我长得像?所以你日久生情你上头了?”

周涂灵冷漠打断对面女生的暴躁,“不是,我心里只有谁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清楚?”

女生一下委屈,“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但我想快点和你在一起,不用再偷情一样的只能地下恋,约个会都要背着人。周涂灵,我一直等你……娶我哪。”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周涂灵跟我满打满算也就认识12年,在一起6年,但这12年里,另有个女生和他纠缠10年。

我是个藏不住东西的人,年会那天晚上回去,我就将照片连同录音摆到周涂灵的面前去。

周涂灵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哄着我安慰我。

他看着我,问我是谁给我发的,我说我不知道。

当天晚上,周涂灵坐在我对面,给我解释的很细致,也很现实。

他说萧蔷就是一直提携他的那位大老板的女儿。

他说当年大老板从那么多人里面挑中没有身家背景的他并且重用培养他,是他一次意外救过萧蔷,萧蔷对他不同,是萧蔷在大老板身边的耳旁风起了作用。

他说他与萧蔷虚与委蛇十来年,全部都是利用,他没有动过分毫感情,也没有过不该有的任何越界行为,他说他最多只和她拉过手。

而他马上就要取萧老板而代之,他马上就要实现没有压制的完全独立,他也即将就能再不与萧蔷演这戏码。

他说这些事情以前没跟我说,是觉得没有必要,也觉得脏耳朵,他不愿意我去沾染,甚至不愿意我接触。

但他说他办成最后这一件事,将萧老板压下去,他就能实现一定程度上的自由,他说他到时候带我出去度假,他说让我相信他,他让我再给他一点时间。

他甚至还多余的问我今晚后面一直不高兴是为什么,他说我如果不喜欢那秘书就将她调开,他说那秘书小时候过的也不好,让他想起我小时候来。

他说的我全部都点点头,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分辨出我对那秘书的不喜,是我太明显、还是他太敏感,但都已经没有意义。

我全程都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我甚至没有大声说话,他讲完,我只平静的说我要分手。

然后周涂灵自然是激烈不同意,他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按着我的肩膀表示他的态度。

他说他现在就将秘书调走、他马上就会去处理那个萧蔷……还有许许多多的保证似的话语,他说了许多次的,然后下一次又是他的欺骗。

我全部都毫无所动,只坚持分手。

那半年,我从周涂灵的公司辞职,我还要和他分开。

但周涂灵都不允许。

发展半年,我实在是和他来来回回的拉扯的累了,我准备出国去远远的避开他。

但我在离开出国的路上被周涂灵叫停在机场,他说他想再见我一面,他想送送我,我心软同意了,然后周涂灵给我的咖啡里下了药,再醒过来,就是这半年的监禁一般的生活。

这半年,周涂灵成功的取萧老板而代之,甚至他们公司还势得志满的在筹备上市。

他是个成功的商人,卧薪尝胆、一朝颠覆,这种词语似乎都能用来形容他。

也所以,他似乎不能容忍在感情上的半点失败。

梦里我的思绪也没有停留半分,所以醒过来尤其的疲惫。

睁眼,守在床边的是周涂灵,他长了层薄薄的胡茬,眼睛有些熬夜过后的红,下方是鲜明的青色。

醒过来,我就闭上眼睛,拒绝和他交流沟通任何。

我能听见他在询问医生的各种后遗症或是增添多余的检查,烦的医生都有点不耐。

由于我是跳楼摔下来,中午的时候警察过来例行询问。

我靠在床头,看着警察,当着病房里所有医生、护士、连同我爸和周涂灵的母亲轻轻开口说,“事情就是,周涂灵作为我的继兄,强制与我发生关系,我不同意,他就把我关在圣西路21号的房屋里整整半年。这大半年,他没收我的手机电脑等通讯设备,我无法与外界有任何的联系沟通,也完全无法踏出那套房子。你们可以调查,这半年,我没有在外界的任何行为。他24小时监控我,隔壁的房子里居住的是他找来的看住我的保镖,我每天都会被戴上控制行为的锁链,我寸步难行。而且,他还数次强制与我发生关系,”我捋开脖子上未消的情yù痕迹,“我再受不了,所以才有昨天的过激行为。”

这整个过程,周围所有人都是完全不同的惊异表情,但周涂灵一句话都没说,他就站在床尾,深深的看着我,直到我话落,他被警方控制住,他都没有任何反抗或是否认的趋势。

他只看着我,被带离病房时,他咽了咽喉咙稍微停住。

他摸出手机,他说等他给我找两个信得过的护工,他看着我,说了最后一句话,说让我好好养病,别担心其他的。

……

半个月后,周涂灵出狱,我在同一天出院。

孩子是个乌龙,我确实没有怀孕,只是胃出了问题,但这次跳楼,重重从高处滑到坚硬的冰面上,我的脚踝处有了不可恢复的永久伤残。

简单来说,我从这次以后就成了一个跛子,跑步、行走都会有一定程度的不可逆的影响。

好的是,周涂灵出狱后就被限制接近我,我不用再苦于被他欺骗、被他监禁的烦扰。

坏的是,我再也没有哥、没有周涂灵、也没有父母。

我真的彻底成了独身一人。

曾经被私藏在我小小世界里的那个少年,我还爱他。

十几年的岁月,我数着过,他是我的唯一,我不可能忘掉他。

但我爱的是那个少年,而不是现在的周总。

出院的第二天我就出了国,国内处处都是我和周涂灵过往经历的影子,但爱人早已面目全非。

我和周涂灵也永远都将只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兄妹关系,再无其他。

他对我的恩情我还不清也不可能还得清,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我只能以一个妹妹的身份尽我所能的去回馈。

但我们的那段情,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番外——那些永远寄不出去的信

小希:

今年的春节来得特别的早,才1月初,公司上下的年轻员工全部都浮躁起来。

不知何时,街道上已经全部挂上火红的灯笼,我断续收到很多合作方送来的喜庆的新年礼盒,甚至某天早上,我看见乔余脖子上挂着的崭新的红色围巾,入目皆是刺眼的红。

我才恍然,原来,你已经离开我整整一年。

去年的春节,我在看守所,你在医院,你伤痕累累,我潦倒悲哀。

但我们起码还在同一座城市,能同看一场远方的烟火。

而今,你与我隔着整片大西洋,我看着窗外灿然炸裂的烟火,我放的烟花,你必然听不到也看不到。

我在庭院里也挂上了两颗火红的灯笼,挂得高高的,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想你。

......

小希:

波士顿今天又是阴雨天,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养成包里常备一把伞的习惯。

我总记得高中时,你出门上学永远不背伞。

各方各面都那么懂事的你,永远在这方面故意马虎似的。

某次大雨里,我背着你,你将下巴搭在我的肩头,抹着我脸上的雨水,悄悄在我耳边告诉我:“你总是很忙,下大雨的时候你却会抽出时间来接我,我能在大雨天里看见你。”

那时头顶电闪雷鸣,街道上行人稀少,风刮得你伞都举不稳,但我的心却在你话落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我能感觉到你逐渐变质的感情、能察觉到你偶尔的越线、也能响应到你对我的试探,柔软的、包容的,就像你永远望着我的眼睛,清澈明晰像汪湖,什么都藏不住,但却更让我自惭形秽。

你是我眼里所有美好的集合,而我是你彻头彻尾的反义词。

我尽量在你眼里维持一个好哥哥的样子,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陷害勾结许多人,利用一切我能碰到手的东西,我伤害过许多人。

我和你在报纸上看到的吸血鬼老板称兄道弟好些年,我找关系将那些上诉无门的苦主送进监狱,提携我的憨厚朋友我转头就能卖得他家破人亡……

甚至在萧蔷的事情上,我都瞒了你。

从最开始,就是我先盯上的萧蔷的父亲。

所以我才设计让萧蔷陷入囹圄,让自己去充当那个救助的形象,从而与他萧家人搭上线。

但我在你眼里已经足够不堪,我只能像个笨拙的小丑那样扯着自己不能蔽体的衣服,尽可能的在你心里留下少一丝的丑恶。

很多时候,我坐在你身边,看着你微垂头看书学习,难得的岁月静好,我却能感觉到自己和你的格格不入,我们之间像是隔着道越不过去的鸿沟。

所以我说我不能染指你,是真的。

但我从没后悔过。

你我之间,你永远干净清白,我便觉得一切皆是值得。

除了你,世上其他我都不在乎,我就想让你活得好,让你没有发愁的时候,让你再不用在夜里瑟瑟发抖的跑去卫生间,再不用忍受狭窄破旧的生活环境,也让你再不会为一套拆迁房哭的背过气去。

我穷够了,我不让你穷。

但我又是个卑劣的信徒,你对我的亲近试探全部是我抵挡不住的诱huò。

我只能远远的避开你。

但我能看到你的好,其他的任何人也能看到。

我常常在下班后偷偷的去你的大学校园里梭巡你的身影,我只敢在暮色降临的夜晚去。

白日里,校园像面照妖镜,我在其中格格不入。

陈振声比我快了一步,在你被神经病纠缠时,我在身后的暗影里看见你们走出教学楼,而我身后,神经病痛得晕了过去。

陈振声出现在你身边的频率越发多起来。

你不再是孤身一人,这本来是我想要看到的局面、是我自欺欺人为你绘制的美好画卷,找一个与你合适的优秀男人,陪你度过漫长余生。

但不可以,连你和他走在一起的模样都那样刺人眼睛。

而你们在雨里同撑一把伞的时候,更是像把我完全排开来。

所以我说我卑劣,小希,我总在你面前扮作一副温和的假象,但其实我的嫉妒心尤其的强。

那时在雨里,幸好你先向我奔了过来,不然我不确定我会做些什么。

……

时钟慢慢走到了你下班的时间,今天会不会有人来接你?

我不敢想。

我也早已失去问询探听甚至关心的资格。

想你。

......

小希:

我们的感情开始出现裂痕是在你出国那两年。

那两年我甚至算得上焦头烂额,事业上升到一定程度,各种阻力皆向我袭来。

甚至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我两次出车祸,其中一次萧蔷坐在我旁边。

那时我只唯一一个念头,幸好我旁边的人不是你。

我迫切的需要向上、迫切的需要稳定我现在拥有的、迫切的需要助力。

你在我身边,我害怕又担心。

所以我第一次强势的否认你,强势的安排你,强势的将你送出国。

但我仍旧不放心,你在国外,我也找了人暗地里守着你、看护你。

圣诞节你的突然归国,让我心惊害怕,除了你眼见的逢场作戏,我更担心的是被别人看见的你,我不能把我的把柄放在别人手里。

所以萧蔷,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我的挡箭牌。

你确实依赖我、信任我,你听话的原谅了我。

但你的不高兴、你的低落,我在国内遥遥看在眼里。

我只恨自己的无能。

而陈振声的再次出现,更是让我警惕非常,我厌恶极了他看你的眼神。

我更恐惧于你们逐渐走近的关系。

是的,陈振声才是阳光下和你无比匹配的男人。

我像是黑暗阴角里觊觎你的潮湿苔藓。

我总是恐惧于你会后悔和我的关系。

所以我只能拼命的往上爬,拼命的想要能配得上你一些。

但我似乎从最开始就使错了力气,甚至到现在,我已经失去了爱你的资格。

这是我第一次说爱你。

以往我总怕会玷污这个词。

就让我在这里,悄悄的、无人能察的道一声爱你。

想你。

......

小希:

我是个卑劣的恶人。

所以我还是没有抵挡住自己心底的念想,我偷偷的来看了你。

你从林立的办公楼里走出来,细跟的高跟鞋,风衣和黑西裤,站在那里,脸上是平静的淡笑。

在一群金发碧眼的白人眼里,也丝毫不逊色。

但你走路时略微的不自然,还是被我捕捉到。

你已经控制的很好,但我从小看你,你的分毫变化我都能看清楚,更遑论三年过去,你早已脱胎换骨。

我看见你与她们告别,看见你稳步走向这条街尽头的幼儿园,十分钟后,你接了一个四岁左右的金发小姑娘出来。

夕阳余晖洒在你们拉着手的背影上。

你脸上的笑多了许多,路上时不时的低头迁就小朋友的身高,认真听她说话。

你明明那样喜欢小孩。

从半年前,你的父亲在饭桌上说你领养回来一个孤儿,我就想过来看你,你的世界从来简单,你也会感到孤独、感到余生漫长。

你最是心软的。

但那年你在我面前会是绝望到何种程度,你是连自己都抛弃了,才会跳下楼去。

小希,其实我又骗了你。

我们的孩子死在那年隆冬的雪地上,而你也永远的失去做一个母亲的资格。

你说得狠心。

但我怕你醒来自责、怕你思念、也怕你……再与我有你不想要的纠葛,所以我请求医生不要告诉你实话。

曾经我恐惧你的离开,我迫切的想要留住你,想要让你我之间多些牵绊。

所以我尤其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但最终,也不过是弄巧成拙。

我们之间似乎早就吹响了终结的号角,之后的纠缠不过是我的垂死挣扎和苟延残喘。

曾经,你笑着在我怀里略带羞涩的说我是你美梦的常客。

但如今,我只是你的噩梦一场。

我再不敢逼你。

从今往后,慢慢余生,我都只敢在门后看你,我再也走不到你面前去。

好不容易见了面,小希,我才发现,想你的情绪丝毫未退。

想你。

  

  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好舍不得,文中肯定有我思虑不周的地方,或者是没想起的漏洞,但是亲们无怨无悔的陪我到最后,到结局,真的真的很感动。再次感谢所有关心和支持此书的读者们,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这本书出现。

  

  最后再推荐一本我觉得特别好看的书《婚然天成》(http://www.timeread.com/book/40105),这本书的故事特别精彩,希望和大家分享。

  

  最后的最后,等待我开新书!我爱你们!

 

  《婚然天成》

  

  第一章 让人崩溃的相亲对象

  

  五月的天气,阴晴不定。

  乔蕊坐在西餐厅靠窗的位置,眼角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的漂泊大雨,嘴唇紧抿着,喝了一口茶,又看向餐桌对面,那正在大快朵颐的男人,揉了揉眉心。

  “乔小姐,你一点也不吃吗?”对面的男人看来三十三四岁左右,此时他正在吃一份意大利面,面条沾了酱汁,糊得他一嘴的又红又黑,还黏黏腻腻。

  就算有再好的胃口,看到这样的画面,也什么都吃不下了。

  乔蕊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介意:“我不太饿,杨先生你吃吧。”

  杨先生看了她两眼,一边吃,一边说:“说真的,我对乔小姐你真的非常满意,我阿姨之前就跟我说过,乔小姐是个大方温柔的女孩,我现在看了也相信了,要不,我们就正式在一起吧,等到差不多了,就结婚。”

  乔蕊脸上的表情有点僵住。

  杨先生还在继续说:“我对你真的挺满意的,你有正当工作,金钱方面不会依附我,你也有自己的房产,结婚后我就搬去你那里,我们就有自己的家了,对了,你的房产是在哪个地段来着,如果是市中心就好了,我公司就在市中心,不过要是地方偏远也没关系,我们就把房子卖了,在市中心买个新的,要不就买辆车代步,车的话,我一直挺有研究的,有几种车型都挺好的,也不贵,三四十万左右,虽然也有便宜的车,但是太廉价了,开出去也没面子,对了,乔小姐,你在大公司工作,月薪够供车吧,你放心,你的工资供车,我的工资就我们一起用,我每周给你零用钱,我看你吃的也少,也用不了多少钱,到时候我们还能存一些钱,等生了孩子……”

  “杨先生!”乔蕊忍无可忍,咬着牙,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不我们下次再聊吧。”

  她说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起身离开。

  杨先生急忙叫住她:“乔小姐,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走了,你等等,你饭钱还没付呢。”

  乔蕊脚步一定,转头满脸铁青的看着他:“饭钱?”她来这里后,就要了一杯水啊。

  此时,服务员看他们要走了,拿着餐单过来:“先生小姐,两位一共消费了两百三十二元整,请问刷卡还是付现。”

  “付现。”杨先生说完,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两个五十,然后对乔蕊道:“相亲当然是AA制,这份是我的,剩下的你给。”

  乔蕊嘴角一抽,气笑了:“先不说我就喝了一杯水,意大利面和咖啡饮料都是你点的,就算我不小气,愿意AA,两百三十二对半,你也该给一百一十六啊,一百块算什么?”

  杨先生眉头紧蹙:“你的工资比我高,难道不该多付点吗?我刚才还说你大方温柔,原来你这么市侩。”

  她市侩?

  乔蕊觉得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见过奇葩的,没见过奇葩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服务员看两人争执不停,不禁不耐起来:“请问,剩下的钱,哪位买单?”

  “谁吃的找谁买!”乔蕊冷着脸说完,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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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同步首发穿越架空小说《你永遥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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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2 9:1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