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费

作者:临渊羡予|发布时间:2023-02-20 11:25:34|字数:10547

夜里,爹爹和娘来得比我想象的快得多。

爹爹一到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巴掌,江蓠的头上纱布裹着,看着我的眼眸满是讥讽。

“江末,你竟想杀了你姐姐,你反了你!”

我被打得偏过头去,嘴里一阵腥血之气,冷笑着看着爹爹:“当初在酒楼,你们不都已经断言我要杀了她么?”

我现在只想离开,和他们断绝关系。

“装什么?尚书大人,尚书夫人,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要杀要剐要打就尽快。”

爹爹和娘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爹爹扬起的手迟迟落不下:“江末,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看着他的手,讥讽的笑了笑:“别拿你假惺惺的父慈女孝的样子对着我,扇巴掌够不够,不够我帮你。”

说着,我从篮子里拿出剪刀,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们一家三口。

直直的将剪刀刺到腿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瞬间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尖叫,我笑着看着他们:“够么?哈哈哈,够不够?”

爹爹朝后踉跄了两步,像是从未认识过我一般:“江末,你……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原来?哈哈哈……原来的江末已经死了啊,爹爹,娘,姐姐,你们不知道么?江末已经被你们一刀一刀的杀死了。”

“死在了冬日的池水里,秋日的软禁里,死在了那些臊水桶里,死在了江蓠一日又一日的迫害里,你们不知道么?”

“哦,我忘记了,你们装作没看到,你们装作没看到江蓠给我吃馊饭,打我鞭子,扇我巴掌,给我下药让我险些失身。”

“哈哈哈……你们不是都装作没有看到么?”我笑得大声,嘴角的血混着眼底的泪,太咸了,咸得我心疼。

太疼了,比腿上那骇人的伤口还要疼。

许是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终于撕开了那些粉饰太平。

爹爹和娘都有些受不住,那一刻,我竟然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愧疚。

哈哈哈,我没想到我不要命的反击竟然换来了他们的愧疚,多讽刺啊。

爹爹和娘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娘嗫嚅了两声:“末末,娘……娘是……”

我直接站起身,把剪刀从腿上拔出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娘的面前,满手鲜血的将剪刀塞到娘的手里:“来吧,杀了我,反正你们早就做过无数次了,无形的刀和有形的刀有什么区别?没区别的,来啊……”

娘瑟缩着朝后退,江蓠只剩下尖叫,我发了狠一般的握着娘的手刺向我另一条腿:“就是这样的,娘啊,你做得很好,你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啊,做得真好。”

娘尖叫着丢掉剪刀,连滚带爬的爬了出去,江蓠跟在后面。

爹晦涩难明的看了我一眼,那眸子中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我懒得再看,任由双腿流着血,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走,想要回到到床上。

爹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春桃被我吓得狠了,手抖得不行,我有些失血过多,头晕到不行,踉跄了两下跌在地上。

“姑娘,您别吓我,您到底怎么了?春桃给您包扎伤口,马上就好,不痛了,不痛了。”

包扎干嘛呢?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就有下人领着大夫来了我屋里。

我做小伏低,恭敬温良的时候,他们从未对我起过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如今我这般疯魔,倒是让他们给我请了大夫。

想想也是好笑,那年江蓠将我撞进凝着冰的水池里我差点冻死,被救起来他们尚且没有给我请过大夫。

今日我分寸掌握得极好,大不了就是一双腿上的伤口溃烂,毁了一双腿而已。

他们倒是挪出了些善心给我请大夫了。

江蓠不敢再来我面前造次,就连府上的下人现如今见着我,都恭敬的喊我一声二小姐。

自那日后,娘病了,夜夜被梦魇缠身,梦里一直都在叫我的名字。

我知道原因,我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可以无视我的痛楚,只要我自己盖下那些痛楚,我们就能粉饰太平,他们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但我一旦将那些痛楚撕开,他们毕竟是我的血亲,是我的父母,如何能够忍受自己的孩子成了这般模样。

春桃欲言又止的瞧着我:“姑娘,老爷说,夫人很想您,要不您去瞧瞧。”

我看着春桃:“你觉得我应该去么?”

春桃抿着下唇,自我记事起春桃就跟着我了,我这十多年来过的什么日子。

她比我还要直白看到过。

夜里我刚用了膳,正着手看春桃给我买的一些破旧的账本,这世上,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了。

往日里只想着做好这些爹爹和娘会高兴,会多瞧上我一眼,但现在我不需要了。

我要为我自己而活。

爹爹带着江蓠来了我房里,看到我借着昏暗的烛火看得眼睛发干发涩。

冷眼看着跟着的下人:“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二姑娘的?尚书府是缺那点蜡烛的银子是么?”

下人忙不迭的跪在地上认罪。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尚书大人,有何指教?”

爹爹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你叫我什么?”

“尚书大人啊,难道您不是尚书大人么?”

我从前不信世上会有不爱子女的父母,现在倒是信得真真的。

爹爹看着我的眼神慈爱又愧疚,转头发狠的对着江蓠:“孽障,还不给你妹妹道歉!”

江蓠不情不愿的行了个重礼:“妹妹,我知错了。”

江蓠竟然也会道歉,看样子这段时日府里的人说,江蓠失宠随时被罚的消息是真的。

我翻着账本,恩,前年的粮价比去年的贵上不少,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江蓠在原地不敢动,想来是爹爹给她下了死令,爹爹希冀的瞧着我。

我自岿然不动,爹爹沉默了少许:“江末,你姐姐已经道歉了。”

道歉了?所以呢?

我挽起袖子,上面赫然有几道疤痕,我打听了一下,若是能有上好的舒痕胶,这些疤痕会消失的。

但若是此刻消失了,就没了它存在的意义了。

我指着离手腕最近的一块烫伤的疤痕:“我亲爱的姐姐,你记得么?这是我十岁那年,你用滚烫的稀粥烫的……”

江蓠忍不住抖了一下,爹爹呼吸粗重,大概是没料到我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伤痕。

我看向爹爹:“尚书大人,你还记得我当时哭着找你和尚书夫人的时候,你们怎么说的么?”

我低头沉思:“哦,对了,你说就一点小烫伤,让我别矫情,然后就没有再理过我了。”

“爹爹当初是……”

我又指着手腕处的伤痕:“还有这里,江蓠,我明明是为了救你才被树枝插到了手里,鲜血淋漓的,还留下了这么一条骇人的疤痕。”

“尚书大人你还记得么?当时你们抱着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的江蓠离开,全然不顾我手会不会残废,你们说好不好笑。”

我又指着下一条伤疤,爹爹猛的捂住我的手:“够了,末末,爹爹错了。爹爹真的错了。”

“错了?你们怎么会有错呢?你们不会有错的……”

说着,我伸手去解腰带:“这还只是手上的,尚书大人,我身上的疤痕更多,您要不要看一看?”

“我身上的疤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啊,都是您最爱的女儿造成的,哈哈哈,你们怎么会有错。”

爹爹伸手来握住我的手:“够了,末末,够了……”

爹爹出门时佝偻着背,像是再也提不起精气神来。

不过那关我什么事?

对不起一词于我而言最是无用,因为该造成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爹爹和娘送了我好多金银珠宝,其中不乏很多江蓠都没有的稀罕物件。

我乐享其成,转头就典当换成了银子。

我要尽快开店做生意,以后才能够衣食无忧,这世上,没有任何牢靠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父女、母女、姐妹、爱侣……

都是无用的情感。

转眼筹措到了开一间脂粉店的银子,开张那日我学着城中最大的脂粉铺子那般。

弄了个买大盒送小盒,不过铺子不是以尚书府二小姐的名义开的。

反正城内认识我的人极少,江蓠不准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正好,省得我到时候离开尚书府还要和别人解释我离开的原因。

不过江蓠是彻底不敢再来我面前造次了,因为我不要命,我是疯的。

更因为她对我的迫害,让我那薄情寡义的爹爹和娘好像良心发现,对她再没有了往日的宠爱。

眼看脂粉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我又开始鼓捣酒铺。

正巧城里有家生意极好的铺子要转卖,唯一的条件是我亲自去谈。

我乐得不行,已然将自己当作是生意人了,迎来送往的应酬是必不可少的。

直到到了酒楼,看到那人时,那些不好的记忆又出现了。

“你家的铺子要转卖?”

听见我的声音,韩长卿连忙转身看着我,眸底满是欣喜:“我往尚书府递了好些帖子见你,你都不见。”

我中规中矩的坐下:“韩公子的酒铺要转卖么?多少银两?”

韩长卿愣了愣:“末末,当初的事,我都知道了,我……”

我拿出契约:“我估算了一下酒铺的地段价格,我觉得我这个价格很合适,若是韩公子觉得合适,我立时就可以将银票给您,您瞧瞧。”

“末末,若是你真要开酒铺,我送给你又有何妨?”

我往契约上盖了手印,签了字:“看样子韩公子觉得价格也合理公道是吧?那我就签了。”

说完,我拿出印泥,将毛笔递给韩长卿:“那我们就合作愉快,多谢韩公子抬爱。”

韩长卿愣愣的盖了手印,签了字。

我从怀里拿出银票递给韩长卿:“这是银票,韩公子收好,合作愉快。”

有钱不赚王八蛋,但我不想莫名的又承了韩长卿的情。

弄好契约和银票,我端起桌上的酒杯,和韩长卿的酒杯碰了碰:“祝我们往后两厢欢喜,此生不见,韩公子。”

说完,我端着酒杯就往嘴边送,韩长卿越过桌子,直接上前来捉我的手:“末末,你别这样。”

我眨了眨眼睛:“韩公子觉得应该是怎样呢?”

韩长卿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直勾勾的瞧着我:“末末,回去我就让爹爹去你家提亲,我们成婚吧。”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笑出声来,韩长卿局促的看着我,耳尖攀上点点红意。

我的笑意一寸一寸的冷下来,冷眼看着韩长卿,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韩长卿愣了愣:“末末,你……”

我直勾勾的看着韩长卿,倾身上前,在唇离他的唇只有一指的距离时停下。

韩长卿紧紧的闭着眼睛,眼睫毛抖动着,以为我要吻他。

脸也红得不行。

我俯在他耳边:“韩长卿,只要你敢去求亲,我就杀了你,若是杀不了你,我就自杀,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说完,我坐回凳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韩长卿猛的睁开眼睛:“末末,你……你不会的。”

我掩嘴笑得娇俏:“我不会么?怎么不会呢?江蓠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在家里是怎么发疯的?”

韩长卿的眸光有些闪烁,是了,江蓠那么恨我,怎么可能真的和我和好,爹爹和娘那边动不了,与我关系亲近的不还有韩长卿么?

她怎么可能会放过能在韩长卿面前诋毁我的机会呢?

“不然,你怎么还会以为自己是我的救赎,是我的光,以为只要你娶了我,就是为天下除了个祸害呢?韩长卿,做救世主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末末,不是的,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的。”

“真心?韩长卿,你跟我讲什么真心?”

“韩长卿,你真的喜欢我么?”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韩长卿急切的表明自己的心迹:“喜欢的,我是喜欢你的。”

我笑了笑:“喜欢?韩长卿,你从未瞧得起我过,又何谈喜欢呢?”

韩长卿张嘴,我忙制止住他的话头:“在你眼里,我父母不疼,姐姐狠毒,是个顶可怜的人,你高高在上的瞧着我,对我施以援手,无非是觉得我像街边的小猫小狗,只要对我好一点点,我就摇着尾巴对你示好。”

“你明知江蓠是怎样的人,却在酒楼之时信她不信我,因为你觉得我骨子里就是个低贱卑劣之人,所以才会对自己的姐姐做出那样的事情。”

“韩长卿,我是曾经将你当作我的救赎,喜欢你,但当你将我推进更深的深渊后,那点子喜欢也消失殆尽了,收起你救世主一般的菩萨心肠吧,江末不再需要你来救赎了。”

因为能救赎江末的,只有江末自己。

“所以,别再来我面前泛滥你了不起的善心了,我不需要,还有,我说过,只要你敢求娶我,我若杀不掉你,也绝不会让你领着活的我回去。”

说完,我揣着契约和地契直接转身离开。

伤我的,恨我的,害我的,我都会一一还回来。

走得急了,出门就撞到了个人,我退后两步行礼道歉:“不好意思,公子,小女子唐突了。”

那人只是看着我,眸底满是笑意,手持着玉骨扇在手心轻敲,疑惑的看着我:“尚书府的二小姐,江末?”

看着那周身矜贵的装扮,价值不菲的玉骨扇。

得,又来一个救世主,怎么?我江末真就可怜到需要那么多人来救我?

我转身从另一个楼梯下去,连个眼尾都不给他。

往日里我常学习内宅之事,生意之道,想要借此夺一些爹爹和娘的宠爱。

如今想来,这怕是我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因为我的生意天赋比我自己想的还要高,不过短短几月,我开了好几家分店。

士农工商,哪怕做着最低贱的营生,但什么都没有银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给我的安全感重了。

江蓠要议亲了,爹爹是尚书,江蓠又是嫡长女,就算现在的爹爹和娘再不喜江蓠,也要为她谋一门好的亲事。

只是我烦得不行,看到爹爹和娘每次小心翼翼的来我院子,那带着虚假讨好的模样看得我作呕。

那副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我看的样子,也让我觉得碍眼。

我在城中买了一处两进的宅子,刚好我和春桃一人一间,到时候再买三两个仆役。

每日品品茶,看看账本,日子岂不美哉。

我和他们那般的狼心狗肺不同,我终归没法子用刀剑对着他们,不是因为我惦念那点子亲情,而是因为我心善。

我舍不得杀人。

至于那劳什子的尚书府二小姐,谁爱当谁当。

我捧着断绝关系的文书去找爹爹和娘时,江蓠正跪在地上听训,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时隔一年,这是我第一次找他们,爹爹和娘很是欣喜,若是没有看到我手里的断绝关系的文书的话。

娘捂着胸口,眼泪不要钱似的流:“末末,你真要如此绝情,你不要爹爹,不要娘亲了么?”

瞧着那眼泪我心里就莫名的烦躁,哭哭哭!哭什么?

该哭的不是我么?

江蓠瞧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怨毒,我大概知道原因,论家世品行和样貌,韩长卿都是临渊城一顶一的。

她想嫁给韩长卿,但是韩长卿不愿意娶她,毕竟就一墙之隔,她可以在外人面前装作贤良敦厚温柔。

但韩长卿历来最喜欢爬我院子里的那棵合欢树,时常在上面躲着睡觉看我。

在我和江蓠都不知道的很多时候,韩长卿是见证我怎么被江蓠欺负的。

这样的人,韩长卿如何可能会娶呢?

“尚书夫人这话说得好笑。”我缓缓站起身将毛笔递给她,抬眸看了一眼满眼受伤的爹:“若是可以选择,我也不希望你们是我的父母,更不希望我会出生。”

娘持着毛笔抖啊抖,墨汁险些洇湿了我精心写下的文书:“若是你们不签,我会假死脱生,这辈子,你们都休想再看我一眼,尚书夫人。”

爹指着我,微微颤抖:“江末!你!你!”

我自顾自的把书桌上爹爹的私章取了来,盖上了他的章。

出门时,爹和娘嚎啕大哭。

江蓠追着出来,看着我:“你到底给韩长卿灌了什么药?”

话说得恶狠狠的,但离我却很远,像是怕我伤了她。

我扬起一抹明媚的笑,缓缓的,一步一步的靠近她:“江蓠,才刚刚开始呢?别慌。”

尚书府北边的院子起火了,尚书府家的二姑娘住在那,据说火势滔天。

众人赶到时,那尚书府的二小姐已经被烧死了,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有留下。

直到那江末死了,临渊城的人才知道,原来那尚书府是真的有位二姑娘,真是可惜了了。

“江末”出殡那日,我一袭鲜红的衣裙隐在人群中。

娘和爹爹哭得不能自已,互相搀扶着,手里捧着我的牌位,和人群中的我遥遥相望。

他们知道我是假死,但他们没法子上前来和我相认,因为“江末”死了啊。

据说我死的那夜我娘哭昏过去几次,我爹在我的小院跪了一整夜,之后的每一夜,我爹都会坐在我院子中枯坐一整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蓠被彻底的忽略了,除了顶着一个嫡长女的头衔,什么都没有。

但议亲还在继续。

曾经的天之娇女站在人群中,只余下鄙夷。

“听说了吗?就是她,活生生的逼死了自己的妹妹。”

“就是就是,看起来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据说给妹妹吃馊饭,还让妹妹学狗叫,甚至不惜以死陷害妹妹,这样的人可真恐怖。”

“就是就是,她还非说自己是尚书府独女,明明有妹妹,还说自己是独女。”

“我看啊,肯定是她妹妹太过于优秀,她嫉妒她妹妹。”

……

春日宴上,世家贵女贵子们毫不掩饰对江蓠的嘲讽,江蓠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后来的不知所措,百口莫辩。

“我没有,我没有,你们都是哪里听来的?”

旁边立刻有人开口道:“没有?你妹妹尸骨未寒,你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来丢人现眼,还说没有?”

在尚书府的日子江蓠快过不下去了,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韩家。

但每次在宴会上看到她,韩长卿都冷眼相待,她传出来的那些她和韩长卿两情相悦的谣言,不攻而破。

所谓人言可畏,江蓠怕得紧了,只能躲在韩长卿的身后,怯生生的瞧着韩长卿:“长卿哥哥,你知道的,我没有。”

韩长卿冷眼看着她,侧身让江蓠曝在人下:“没有?你有没有自己不知道么?”

围观众人越发觉得自己说得对。

“看见了吧,听说这韩世子本来是和那二姑娘两情相悦的,是这江蓠横刀夺爱,连自己的妹夫都觊觎,啧啧啧,简直了。”

江蓠崩溃大叫:“我没有!你们胡说!”

韩长卿扯着腰间的玉佩,玉佩上赫然有我的闺名:末。

明眼人一下就瞧了出来。

我端着茶杯远远的望着,江蓠的眼睛望了过来,看见了我,这两个月来,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必定有我。

但她不敢上前来和我相认,因为我已经死了啊。

要是她说出我的身份,尚书府就完了,所以她不敢。

我和她遥遥相望,食指伸出“嘘,受着。”

这是她对我说过无数次的话。

“高兴了?”隔壁帷幔的人漫不经心的瞧着我,眸底满是宠溺。

我瞪了他一眼,说起来,这两个月我到哪他到哪,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招惹上他的。

他是许知衍,就是我和韩长卿交易酒铺那日在门口撞见的公子哥。

许知衍说我和他同病相怜,应该抱团取暖,我不想,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得来,不用和别人抱团取暖。

说起来这许知衍确实也是个可怜人。

许相家贫,科举前曾和江南商户之女成婚,依着那些银钱才有了上临渊城科考的机会。

但一朝得势,许相就瞧不上那商户之女了,但未免落人口实,还是将商户之女带回了家。

但那商户之女在生下许知衍的当日,就难产而死。

不过三月,许相就迎娶了林家的嫡女,于他仕途有力的。

一年后就产下了许知衍的弟弟。

而许知衍明明是正室嫡出,活得却像个边缘人,和我的处境差不离。

所以他要对付许相,我要对付江家。

但我不想和他联手,毕竟现在的许家被他斗得半死不活,只能靠着许知衍勉力撑着。

我自己想做的事,我自己会做,用不着他。

江家对我做的那些事终于还是闹上了朝堂。

堂堂尚书大人,治家不严,生生逼死了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人,怎配为官。

雪花般的折子一封又一封去了皇帝的书桌。

爹爹生生的受了,被降职被罚俸,一蹶不起,将满腔的怒意全部都发泄在江蓠的身上。

曾经江蓠对我做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由她最爱的爹爹和娘亲一一返还到了她的身上。

江蓠哭嚎着:“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母亲,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啊。”

母亲冷眼旁观,手里捏着她为我祈来的平安符,不停的祝祷我在外顺遂平安。

我留在尚书府的眼线来告知我时,我正在酒楼的账房里算账。

这就够了么?不够啊,我承受了十几年,她不过才几个月就受不了了么?

但我没想到,韩长卿邀我游湖,他的忏悔比江蓠来得实际些。

毕竟我能够在临渊城短短一年内聚了大量的财富,爹爹和韩长卿功不可没。

许知衍瞧着我一身鹅黄色的小袄,整个人乖巧伶俐,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要见旧情人就这么高兴?”

我点点头:“对啊,你不是知道么?”

还有,能不能别自以为是的来烦我。

我很想说这句话,但我没说,因为骨子里,许知衍和韩长卿是一样的人。

他们都觉得他们是我的救赎,所以毫不吝啬对我的庇护之意,但这世上啊。

求人不如求己,求别人救不如自己强大。

游湖会比我想的大得多,韩长卿看见我,眼睛亮了亮。

周边的几个贵女看见他对我有所不同,眸底都是不加掩饰的嫉妒:“她是谁啊?”

韩长卿挠了挠头,他不知道怎么介绍我,因为若是说出我是江家二姑娘的话,江家就犯了欺君之罪。

所以他不敢,而我是不愿,我今日来此有我自己的目的。

江蓠小跑着赶到韩长卿的面前,糯糯的喊了一句:“长卿哥哥。”

然后看到了我,眸底渗出恨意:“你怎么在这?”

闻言,韩长卿直接冷了脸:“江蓠,末末是我请的客人,关你何事?”

江蓠的脸变得惨白,看得我心情甚好。

许知衍也来了,坐在我对面,岸边和船上都是韩长卿请的客人。

许知衍踱步到了我面前,坐在我旁边:“我卖你个人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些个贵女们还是把江蓠当作谈资,尤其是现在江家落败了。

嘲讽的人更多。

“我说许知衍,你干嘛老缠着我呢?”

许知衍难得没有嬉笑,表情正色了不少:“其实当初我母亲怀的是双胎。”

我懵了:“所以呢?”

“我想,要是我那妹妹能够顺利出生,大约也会经历你我经历的这一切不堪。”

“哈?然后?”

许知衍看着我无比的认真:“所以,你活出了另一番样子,我想,要是我妹妹活着,也会是你这般模样的。”

有病。

看我转身欲走,许知衍立刻拉着我袖子:“好了,说正事。”

我转身又坐了回去:“你那姐姐给韩长卿下了药。”

哦,这个啊,我知道啊,不意外,毕竟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她现在能捉住的只有韩长卿了,毕竟以韩长卿的性子来说,是做不出对女人下手的事的。

临渊城里谁不知道江蓠现在的名声臭成这样,谁娶了她谁倒霉。

“还有更有趣的。”

我眨眨眼睛:“什么?”

“韩长卿自己也准备了药。”

我点点头:“我知道,下给了我是吧?”

许知衍一脸错愕,我看着前方船尾厢房那抹一直盯着我的墨蓝色衣袍,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知道?”

我摊摊手:“我说过,我不用你的任何帮助,许知衍,那日我骂韩长卿的话,今日也可以用来骂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不用你自命清高的救赎,我江末自己可以。”

说完,我顺手在嘴里塞了颗解药,韩长卿的下人终于在一众人中找到了我。

看到我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

我顺从的任由她领着我避开人群去了船尾的厢房,也不管她的理由多么的蹩脚。

韩长卿竟对我下药,男人啊,果然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现在我没有了江家做我的后盾,所以他打定了主意我会隐忍不发。

韩长卿在屋子里烦躁的走来走去,想必是江蓠下的药已经起了效果。

我缓步进门,韩长卿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把拥住我,我看着那丫鬟小跑着走了。

“末末……”

我靠在门上,任由韩长卿在我身上作威作福:“恩?”

韩长卿在我颈边嗅了很久,见我没什么反应:“末末,你不难受么?”

我摆头:“不啊,我吃了解药的。”

韩长卿退后两步,猛的坐在地上,他喂我吃药,无非是想把这事儿赖我身上。

毕竟若是到时候我怪他,他还可以冠冕堂皇的说,是我要的他。

这人忒不要脸了。

不过他和江蓠还真是天生一对,江蓠对他下药,想要逼他就范。

结果韩长卿就对我下药,想要逼我就范。

韩长卿烦躁的扯开衣襟,颈边满是红意:“我……我……”

眼看韩长卿的眸光越来越散,再玩下去就玩脱了。

我上前一记手刀将他拍晕,顺手把解药塞到他的嘴里。

出门看到许家姑娘,对着她点点头:“为妨姑娘名声受损,多带两个人吧。”

“好,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歪着头想了想:“大约因为你也很恨江蓠吧。”

她垂眸不语,船尾来了不少的人,我隐在暗处,看着那许家小姐四处看了看,看到有人看到她了。

惊呼了一声:“韩世子,你怎么了?怎么倒在地上。”

众人连忙跑了过来,只看到许家姑娘将韩长卿扶起来,还贴心的喂了杯水。

这就够了。

反正韩长卿是跑不掉了,长宁侯更中意的本就是这许家儿媳妇。

江蓠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韩长卿悠悠醒转,想必也是知道了自己刚刚为何那般。

指着江蓠:“你!你竟敢对我下药!”

江蓠被火速的嫁了,那日的事情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江家也再丢不起人了。

临渊城的世家是没法子了,只能将江蓠嫁去了青州,家世样貌都还挺不错的。

况且不知道江蓠的那些烂事,对江蓠还挺不错的。

江蓠有些飘飘然了,好日子过了半年就忘记了曾经的那些事情了。

所谓登高跌重,我命人去了青州一趟。

只要知道她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韩长卿定亲了,在我的酒楼枯坐了一整日,我都没有见他。

临近打烊,我刚出门,看到街对面的韩长卿,眸底满是受伤:“为了不和我在一起,你亲手将我送给了别人,江末,我竟不知,你是这般心狠的人。”

“与你比心狠,我竟连你的万分之一都等不到。”

我转身离开:“祝你和许家姑娘和和美美,平安顺遂,韩长卿,不管你对我的好意是施舍也好,怜爱也罢,抑或是真正的喜欢,我都要谢谢你,毕竟,若是没有那些好,我都撑不到现在。”

“但过去的事总归是过去了,那许家姑娘是最适合你的人,朝前看吧。”

韩长卿脚步踉跄的离开了。

韩长卿大婚那日,我坐在二楼雅间往下看去,韩长卿一袭红衣,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许知衍坐在我对面:“你要下去抢亲么?”

我瞪了他一眼:“有病吧你。”

许知衍开朗大笑,我也笑了,举起酒杯看向他:“许知衍,我要走了,不管你对你妹妹是何种心境,对我是何种心境,但我江末,未来的日子只会为我自己而活。”

许知衍的手顿在半空,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怎么就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呢?”

我起身,这人多半是有病的,不能和他玩,玩久了会有病。

临渊城的铺子开得顺,我准备四处走走,去看看大凛的山川湖泊,品品大凛的人文风情。

走的前一夜,春桃屡屡进我房间,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被她晃得头疼:“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老爷和夫人在外面等了大半夜了,姑娘要出去看看么?”

我没有一丝犹豫,收拾东西的手不停。

幼时我曾经无比期盼能够得到父母的喜爱,希望他们能够像疼江蓠那般疼疼我。

但那时幼时,我现在大了,不需要了,就显得多余。

走时春桃撩着帘子,余光看到了城墙上站的爹爹和娘,我竟再难泛起涟漪。

出城后,马车后传来阵阵马蹄声。

有人掀开我的帘子:“听说你要四处去玩,一起结个伴吧。”

我看着许知衍的脸就无语,别开脸去不看。

许知衍也不恼,只自顾自的在外面讲话:“我可是个祸害,你带着我玩,是为了大凛除了个祸害。”

许相极其续弦的下场极惨,究其根本的原因都在许知衍。

他或许是觉得我好玩,或许是觉得和我同病相怜,所以才会在我拒绝他多次还是要黏着我。

但我懒得深究,毕竟现在的我,有钱有时间,只想四处看看。

  

  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好舍不得,文中肯定有我思虑不周的地方,或者是没想起的漏洞,但是亲们无怨无悔的陪我到最后,到结局,真的真的很感动。再次感谢所有关心和支持此书的读者们,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这本书出现。

  

  最后再推荐一本我觉得特别好看的书《娇妻在上:老婆,我只疼你》(http://www.timeread.com/book/42392),这本书的故事特别精彩,希望和大家分享。

  

  最后的最后,等待我开新书!我爱你们!

 

  《娇妻在上:老婆,我只疼你》

  

  第1章 离歌初遇

  

  槿城的三月,乍暖还寒。

  钟亦可走出办公楼的时候,迎面袭来的冷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不由紧了紧披肩,加快脚步,匆匆拦了辆车,“师傅,到离歌,麻烦您快些。”

  离歌,槿城最为知名的高级会所。

  她不知道姚望为什么要约她去那里,而且催的那么急。回想着电话里他的声音,像是喝了不少的酒,而他从来不是酗酒的人,她不免有些担心。

  一路焦灼。

  下车的时候她才发现,天空竟飘起了雪花。

  已是华灯初上,眼前宛如宫殿般金玉交辉的离歌,正笼罩在洋洋洒洒的飞雪中,竟有种童话般的迷幻之美,而更吸人眼球的是门前那辆哑光黑色的乔治巴顿装甲越野车。钟亦可知道,这彪悍霸气的美国产民用战车在全国也没有几辆,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谁知只顾得看车的她忽略了薄雪浅覆的路况,一不留神脚下竟是一滑。眼看就要倒地,那车旁看似正要上车的男人及时伸出手,一把把她拉住,帮她避免了这狼狈的一跤。

  她料定能开这种车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意外受人之惠,她不敢怠慢,连忙扭头道谢,她的“谢谢”两字刚出口,却在和那车主人四目相接之时,微微一愣。

  钟亦可绝不是花痴,可不知怎的,在迎上男人那黑亮眸光的刹那间,她的心口竟是莫名的一窒。

  那是怎样一张堪称完美的脸。

  棱角分明,五官如刻,眉目清俊却又不失刚毅英武,淡漠的神色让他看上去尤其的气质清华,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以及寻常男人罕有的尊贵,让人不由心生敬畏,甚至不敢太过靠近。

  而钟亦可清楚的看到,在他们对视的那一瞬,他眉头轻蹙,眸中有某种晶芒一闪而过,扶住她胳膊的大手竟微微的用了力。

  “先生,谢谢你!”钟亦可轻轻挣开他的手,再次礼貌开口。

  见那男人微微摇头,她便又对他礼貌的笑了笑,然后便格外留心的注意着脚下的路,急步迈向大门。

  那车和车主人带给她的震撼,很快就被眼前所见到的金碧辉煌华美绝伦的装潢所取代。她是第一次来离歌,没想到这个堪称槿城之最的纸醉金迷之地,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奢华贵气。

  可是奇怪的是,她这一路所见到的几个包间名字,格调却似乎和这奢华有些反差,“西风恨”,“空房悄”,“梨花影”,“寄闲情”……再比如她所要去的“小轩窗”,竟一下子就让她联想到苏轼的悼亡作《江城子》来,心中忽生几许凄凉。可这么华贵气派的地方,和凄凉哪搭得上关系!她暗笑着自己的丰富想象力,很快就寻到了“小轩窗”门口。

  推开门的那一刻,笑容立刻凝结在她的脸上。

  眼前昏暗嘈杂酒气冲天的房间里,一群男女正在喝酒笑闹,而她的姚望正搂着一个年轻女子嘻笑。

  她那下个月就要举行婚礼的未婚夫,她深深爱着的她的初恋,姚望……

  “姚望!”她忍不住喊着他的名字,扶着门把手的手心处,一阵寒凉直直的传到了心底。

  她的出现让包间里的男男女女都看了过来,姚望扯唇一笑,松开怀里的女人,大步上前把她拉进房间,一脚踢上了门。

  “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女人,前途无量的大主播大明星,钟亦可!”他边说拽她,“来来来,大家都看看……”

  “姚望!”钟亦可用力推开他,退后两步,强压着情绪,“你喝多了,跟我回家!”

  “回家?”姚望一嗤,转手把刚才的女人捞回怀里,轻佻的笑着,“我还没玩够呢,回什么家!”

  钟亦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右手轻轻的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指环,心,生疼生疼……

  “姚望,你真的喝多了。”她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哑。

  姚望定定的打量着她,忽然一声冷笑,“叫你过来不是听你废话的,是想让你大家伙一起玩玩。”

  钟亦可眉头紧蹙,只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呀,大伙别愣着啊,先把她给我灌倒,使劲的灌,甭跟我客气!”

  心头微痛的钟亦可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她想着,他从来不是这样轻浮不知分寸的人,她只能等他酒醒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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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1 20:0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