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费

作者:顺拐大年|发布时间:2023-03-27 23:05:22|字数:9111

平日里清冷高洁如雪莲的人,此刻坠入红尘。

他眼中情yù深浓,缱绻缠绵,掺杂着几丝我看不懂的挣扎。

“殿下,我在。”我回应道。

“你真的……愿意吗?”

我给他下了那么多次药,在他的视角里,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还会这么问呢?

“殿下,我愿意。”我温柔道。

“愿意……和我?”

我正埋首在他颈间,是以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失落和痛色。

我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我醒来时,日色近午,风引诀已经不在身边。

服侍我穿衣的是小玉,她眉开眼笑地看着我身上风引诀留下的痕迹:“二皇妃和咱们殿下,真是如胶似漆呢。”

我有点愧疚,毕竟我的目的,不是那么纯粹。

我在书房里找到风引诀,踌躇着怎么跟他开口帮我复仇的事。

我是想这样说服他的:若能献策立下战功,皇帝会欣赏他,朝臣会尊敬他,对于继储一事大有帮助。所以,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帮我,也是帮他自己。

没想到我准备的长篇大论都没用上,我开口说了第一句,他就回答:“你父皇母后的事,我已查清,我会帮你。”

然后我就被以公务繁忙为由赶了出来。

接连几天,他都有意无意地躲着我。

遥遥照面时,他拐去另一条路;用午膳时,我吃完了他才姗姗来迟;夜里也不回房间,宿在书房。

我不理解。

我的机会倒是很快来了。

月琉国的太子带着残余卫队入宫觐见凌国皇帝,说月琉国发生内乱,他被乱党追杀,侥幸逃出,请求凌国派兵帮助他归国,歼灭乱党。

月琉国在梁凌交界之处,是凌国的附属小国,平时进贡都很勤快,那一两千金的茶就是月琉国送来的。

凌国皇帝爽快应允,把这件事交给二皇子去办。

当夜,风引诀主动派人来问我,有什么计划。

月琉的兰轩城与梁国边境的裕城比邻,护送太子归国,必然要接近裕城。裕城的守将是祁寅,和他儿子祁榕。

祁寅是我父皇的旧臣,循规蹈矩,战功一般般,很宠他儿子。祁榕和他爹差不多,而且从小受宠,兵书读了一堆,但没打过几次仗,尚有几分天真。

三日后,凌国二皇子率三千精兵护卫月琉太子归国。

在凌国境内时,还规规矩矩。出了凌国国境,便怠惰下来,一路上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仿佛游山玩水一般。

十天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月。

凌军抵达月琉时,天色已黑。夜色中,白色甲衣的月琉卫队和黑色甲衣的凌国军队鱼贯进入城门。

远处的梁国哨兵看到这一幕,便回营禀报。

严阵以待的祁寅父子放下心来。祁寅离开军帐,去了云湘楼。祁榕则留在帐内。一切都如我所料。

云湘楼中,大梁有名的舞伶梦儿正在献舞。

云湘楼是正经酒楼而非烟花之地,只是设了场地,邀请许多有名的歌姬舞伶,以此吸引客人,梁国的许多达官贵族都喜欢光顾,祁寅也不例外。

而且这老头最喜欢梦儿,每次梦儿献舞时,他必定在场。

鲜少有人知道,云湘楼是我名下的产业,平日自有人帮忙打理。

梦儿舞毕,袅袅娜娜地走进祁寅的雅间。不多时便出来,将一枚上好的玉佩交给我。

“多谢你了。”我道。

她摇摇头:“先帝后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我眼眶微湿,梦儿是我父皇生前一次微服出巡时救下的孤女。

“灌醉他,或者下迷药。”我嘱咐梦儿,“拖住今晚就行。”

我骑上快马,赶往裕城军营。

祁榕做梦也没想到,前脚刚收到凌军已经进入月琉的消息,一个时辰后,凌国二皇子已经杀到了他的帐前。

不是说,凌军惫懒怠惰吗?不是说这位二皇子一路上只知吃喝玩乐吗?

但他到底有几分血性,要抵抗到底,以身殉国。

我及时赶到,亮出他爹贴身的玉佩。

“你爹祁寅已经降了,只要你交出兵符,从现在开始,我不杀这营中一人,包括你和你爹。”

祁榕瞪大了眼睛:“昭华公主,是你!梁国是你的母国,你竟……”

我问他:“你是我父皇的臣子,还是晏敖的臣子?”

“那夜,你也在军中。凌军如何得知我军的行军路线,又如何精准地将我父皇母后与大军冲散,你没有怀疑过吗?”

我将一切都告诉他,他久久不能言语。

“可是……”

我打断他,继续道:“你觉得以晏敖的多疑,会容忍你和你爹这样手握兵权的旧臣继续活着吗?”

其实现在梁国伤了元气,短时间内,晏敖是不会动他们父子的,但我故意吓唬他。

祁榕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玉佩,叹了口气,将兵符交给了我,又再三让我不要伤害他父亲。

我临走前,他忍不住问:“凌军不是全部进入月琉了吗?”

我微笑:“哨兵看到的那些全都是月琉卫队,只不过有一半穿上了凌军的甲衣。人数不够,所以趁着天黑,我让他们多跑了几圈。凌国救了月琉太子,他自然也愿意帮些小忙。”

翌日清晨,祁寅酒醒起身时,裕城已落入我手。他一脸懵逼地看着我手中的兵符,好半天没缓过神。

此事传到了晏敖的耳朵里,他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断地传信给我,起初是歇斯底里的斥责、怒骂,见我不为所动,又转而以长辈的语气规劝,甚至道歉,还送来了成箱的钱财。

钱财我照单全收,那些信,我都当着使者的面烧了。

我的计划仍在继续。这第一座城,是靠投机取巧拿下,而后来的每一仗,都是正面取胜。

只因我太了解梁国了。每座城池的地形如何,有无密道,官员的弱点在哪里,我都知道。

我父皇爱他的国,这一切他都了然于胸。我所知的,还不及我父皇的一半,却也足够我一步步覆灭晏敖的政权了。

翌年开春时,我与风引诀已经攻下七座城。

我站在幽城的城墙上,初春的风呼啸呜咽,透过衣衫,将我的身体吹得冰凉。

城头的凌字军旗猎猎作响,血色残阳孤悬天边。

幽城本是座热闹的城市,比邻运河,我幼时曾游历过两次,往来的商贩特别多,人们也淳朴热情。

如今,这城池苍白破败,再无人气。空荡的街道上,只有未干的血迹和一片狼籍。

幽城军民刚烈,太守李泰拒不献城,守节殉国。从太守到平民,战死的有百余人。

这些人的牺牲,都是因为我。

这是从裕城到现在,最惨烈的一仗。

暖意覆上肩头,风引诀在身后拥住我。

“在想什么?”

我勉强笑了笑,有意扯开话题:“在想,这段时间你为什么冷淡我。”

风引诀用他的披风裹住我,我转过身,搂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

“挽挽,战争,从古至今都是无奈的,也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错。”

我不说话。他叹口气,问我:“手上的信,是那边来的?”

“嗯。但……是我姐姐的。”我顿了顿,“她说,她没有叛国的妹妹。”

“殿下,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风引诀将颤抖的我搂得很紧,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

他的臂弯和厚实的披风隔绝冰冷与喧嚣,恍然间为我构筑起一个温暖的小世界。

“挽挽,我是你夫君,也是你的亲人。此生,我绝不负你。”

那一年,我五岁,晏镜八岁。

我自幼顽劣,晏镜却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每次进宫来玩,都要管着我。

我烦透她:“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我是你姐姐,我要保护你。”

那天我非要爬上城墙去玩,晏镜拗不过我,用绳子将我的手腕和她的手腕紧紧绑在一起。

我没想到我真的会失足跌下去。

那根系在我们手腕间的绳子,将我悬在数丈高空中。

我怕得发抖,她看上去比我更害怕。

“挽挽,抓紧绳子,姐姐会救你。”

她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自然没有把我拉上来的力气。

她的半边身子探在城墙外,摇摇欲坠。白玉般的小手因为被绳索死死勒住,已经泛着深紫。

我哭喊道:“你把绳子解开吧。”

她咬着牙,忍着剧痛,拼命支撑到半个时辰后,侍卫寻来的那一刻。

她身体娇弱,我休养几天便没事了,她的手臂却差点废了。

从此,晏镜说的话,在我耳中就如同圣旨。母后都曾笑说,能治住挽挽这个小魔星的,也只有小镜了。

偏偏啊,晏镜是晏敖的女儿。

晏镜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做事十分果断。她说不再把我当妹妹,绝不是虚言。

她的反击来得很快。不出几日,我便听闻了街头巷尾的风言风语:二皇子被和亲而来的梁国公主蛊惑,在立了几次战功之后,已生反意。

谣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三人成虎,不需要任何凭据。哪怕是类似“二皇子今日进宫时先迈了左脚而不是右脚”这等荒唐又毫无逻辑的细节,被人添油加醋后,也变成了二皇子想谋反的证据。

糟糕的是,我每次随风引诀进宫,皇帝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微妙,不再像以前一样亲切。

听说皇帝近日里身体不好,老病缠身,我有理由怀疑他现在已经有些昏聩。

我很担心地问风引诀:“你爹会怀疑你吗?”

风引诀笑了:“挽挽担心我吗?”

我点头:“毕竟我们现在蛇鼠一窝,你如果被你爹处置了,我也没好下场。”

他显得很委屈:“挽挽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哄哄我吗?”

又几日后,就到了一年一度的春猎。皇帝会带着他的儿子们前往围场,和皇亲国戚的儿女们同台竞技,猎得战利品最多的,将会获赐一件珍贵的宝物。

今年的宝物,是先帝留下的一枚玉扳指。

皇帝同我们讲这玉扳指的来历:据说先帝的父皇曾得到一块美玉,打成三枚玉扳指分别送给三个儿子,告诉他们,玉本是同源。先帝感念于心,同他的两个弟弟相处和睦,从无兄弟阋墙之祸。

皇帝这是在拐弯抹角地提醒他的三个儿子,不要明争暗斗,更不要去觊觎他的皇位。

但是他的提醒并没有用。

我正兴致勃勃地追着一只梅花鹿跑的时候,一支冷箭从密林中钻出来,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奔我而来,擦着我的头发丝扎进树干。

我惊魂未定,是谁想刺杀风引诀,能不能射准点啊,射我干嘛?

不远处的风引诀发现异样,飞身赶来。

第二支箭已至,我慌忙拔出防身的短刀,“铛”的一声,刀被振飞,我摔下马来。

风引诀抱住我,就地一滚。

我急道:“你的侍卫呢?”

我一转头,方才亦步亦趋跟在我们身边的几名侍卫,已经七仰八叉躺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我们躲避着接连而至的箭矢,不觉已迫近一处断崖边。

风引诀沉声问我:“挽挽,轻功怎么样?”

我抖抖索索地回答他:“轻功还还还可以,但但但我畏高。”

小时候被晏镜救了,在城墙上吊了半个时辰那次,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爬个屋顶翻个墙头还好,但这个悬崖实在是太高了啊!

风引诀揽着我的腰,从悬崖一跃而下。

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腰被他勒得生疼,恐怖的失重感席卷了全身。

我忍不住在心里咆哮:骗人的吧!话本子里坠崖过程中还能缠缠绵绵对视的剧情都是假的啊啊啊!

风引诀的轻功很不错,但因为要护住我,我们还是狼狈地跌进了水潭里。

我被风引诀以身护住,没受什么伤。好在我水性不错,最初的晕头转向过后,立即拉着昏迷的风引诀扒上了岸。

我找了一处避风的山洞,用内力帮他把衣服烘干,找来木堆,生了火。

半个时辰后,风引诀醒转,我心里的大石才落地。

但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潮红,好像生病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摸他的,果然有些烫。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落水的,风引诀武功很好,我就比较拉胯。如果不管我,他一个人是可以脱险的。

“殿下,你没事吧?”

心生愧疚,我的语气十分轻柔。

风引诀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嘶哑。我连忙给他喂了点水,幸好水囊足够结实,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破。

他润了润喉,才发出点声音,我低下头去听,他说:“不要叫我殿下……”

我扶着他半坐起来,他靠在我肩上,抓住我的手,十指相扣,微微仰头,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点依恋,带着点委屈。

“挽挽,我不喜欢你叫我殿下。我想你叫我的名字。”许是因为受了凉,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很轻软。

他低下头,用脑袋轻轻地蹭了蹭我的肩窝。

原来外表那么清雅淡然的人,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我起了逗弄的心思:“那,我该叫你的哪个名字呢?”

他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是叫年祯,还是风引诀,还是……年宵?”

年祯,是凌国二皇子的名字。而凌国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名唤年宵。而风引诀,则是他游历时所用的化名。我早让阿茹一一查清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我嫁过来的第一天。”

风引诀沉默了。

我以为他在为自己的失策而挫败,只听到他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你生气了吗?”

“我当然生气了。”我板起脸,他呼吸一滞。

“你这个泼皮无赖,当年和我办事的时候还想着你的老相好。我气大了,气到现在。”

风引诀支棱起来了:“胡说,哪有这样的事?”

“当时你太使劲了,我咬了你一口,你开口就叫我离离,你忘了?”说起这种事,我从小就是不害臊的性格,风引诀却连耳朵尖都红了。

他思索了半天,想起什么,愕然道:“你说的是那个?我当时吃痛,清醒了片刻,但又控制不住自己。我是想说,让你离我远点,我不想伤害你……话还没说完,理智就不在了。”

“那天我是被仇家下了药。”他顿了一下,小小声道:“她,她不叫离离……”

我:“……”

怎么会这样,这也太乌龙了。

复又抓住了重点:“哦,不叫离离,那她叫什么?”

风引诀埋首在我肩窝,撒娇:“挽挽,不要提她啦……”

不得不说,我很受用。

多年的心结被解开,我的心情一片明朗,高高兴兴地在他的脸上啵唧了一口。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风引诀闷闷地道,“我以为你是气我轻薄。”

我摆摆手:“没有没有,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巴不得你轻薄些。”

风引诀:“……”

风引诀:“那封诀别信,你收回去,看到它我心里就疼。你不许离开我。”

“好好好,收回去收回去。”我又想起一事,“那我主动亲近你的时候,你怎么反而冷淡我?”

风引诀:“其实,我知道你给我下迷药。只有第一晚,我真的中了迷药。后来,都是装的。那次你主动……我以为,你真的喜欢上了‘二皇子’,不喜欢‘风引诀’了,我自己跟自己生气呢……”

原来是这样。

“你走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真傻。我心里早就被你占满了,可是那时候我不敢承认。我去哪里都找不到你。两年来,我都快疯了。直到你要出嫁,我在街上看到你游街,才知道你是公主……”

我心疼坏了,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以后哪里都不去!”

“挽挽……还好,你还喜欢我。”

夕阳绚烂,透过镶着金边的浮云撒下来,一片祥和宁谧。我与风引诀静静依偎着,望着天色渐渐变暗,直到漫天星斗闪烁。

翌日早晨,侍卫终于找来的时候,风引诀躺在地上,作身负重伤状。

随行太医上前检查伤势,纷纷摇头叹气。

我在一旁声泪俱下。

前夜,风引诀给我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变成二皇子:他听闻我要和亲嫁给二皇子的事,便回到凌国,和他爹说明与我的感情。

恰逢凌国夺储之争愈演愈烈,大皇子自私阴狠,三皇子高傲愚蠢,都不是储位的好人选。凌国皇帝属意的是二皇子,只是二皇子虽端方刻苦,但为人太过谦善,不是个狠角色。

而风引诀常自小聪慧,又常年闯荡江湖,能够应付凶险的夺储之争。

三人一合计,就决定让风引诀暂时易容成二皇子,帮助二皇子安安稳稳当上太子,然后风引诀再金蝉脱壳,带着我跑路。

风引诀接手后,锋芒毕露,政绩赢得了许多朝臣的支持,逐渐地,与大皇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大皇子不傻,看得出他爹想把太子之位传给二皇子。据皇家密探的消息,现在的大皇子听闻二皇子重伤,有些坐不住了,很有可能会跳过继储,直接谋反。

前阵子晏镜在凌国传播消息,说二皇子有谋反之意,凌国皇帝决定加以利用,假装成老病昏聩,对二皇子很怀疑的样子。我与风引诀遇刺的事也是,风引诀假装重伤,以放松大皇子的警惕。

回到府中,迎上来的小玉哇的一声哭了,扑到我怀里,说担心死我和二殿下了。

我常看话本子,十分理解她这种生怕自己喜欢的男女主角遭遇不测的心情,拍着她的背好生安慰了一番。

街边的百姓议论纷纷,都在讨论二皇子在围猎时遭遇刺客差点送命,如今伤势严重只能卧床休养的事。

有几个稍有见识,机灵些的,嗅到阴谋的味道,神神秘秘地说,这皇城说不定要变天了。

大皇子天天派人来打探虚实,为了演戏演全套,我随身揣着洋葱,以泪洗面,十分辛苦。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皇子终于放下心,在朝中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阿茹很高兴,天天念叨着只要扶助二皇子顺利继储,我就可以和喜欢的人远离这些纷争,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最初,梁国惊变时,我全靠复仇的意志才支撑着活下来。来到凌国后,阿茹并不算太支持我的复仇计划,她说,事已至此,她只希望我能快乐地活下去。

她全心全意地为我着想。

那天,我穿着常服,带着阿茹出门逛街。

没有想到,我却永远地失去了我的阿茹。

我们路过一家馄饨店,坐下来吃饭。有个人凑过来,叫我。

很眼熟,还是阿茹先认出他:“许舒,是你吗?”

许舒是我和阿茹第一次游历幽城时遇到的,他跪在我们面前,求我们救他生病的父亲。

我找了大夫,治好了他的父亲。他做我们的向导,带我们游遍了幽城。

我第二次去幽城时,又碰见他。一来二去,便熟稔起来。

许舒说他来凌国游玩,恰巧在街上看到了我们。他热情地给我们盛汤,我去了趟茅厕,回来刚坐下,阿茹一把打翻了我的碗。

她的口鼻涌出大鼓的鲜血。许舒倏地起身,从袖中抖出一把短刀,向我刺来。阿茹将他推倒在地。

许舒爬起来,仰天大笑,满脸是泪。他盯着我的眼睛满是恨意:“公主如今,还记得幽城战死的军民吗?是你当年救了我的父亲,也是你杀了他。”

许舒用刀割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喷了我一身。

阿茹倒在我怀里,她的气息渐渐微弱。我这一生,从没有过如此恐惧无助的时候。

杀我父母的仇人安安稳稳地活在世间,坐着从我父皇手里抢来的位子,享着荣华富贵,执掌着我父皇倾注全部心血的这个国家。

可我若要报仇,却要亲手摧毁这个国家,屠戮我父皇深爱的臣民。

阿茹的生命正在流逝。

她的声音却依然温暖坚定:“公主,不论你以后的选择如何,我只希望你快乐。”

许舒充满泪水与恨意的眼神和幽城染血的街道不时浮现眼前。

“我不报仇了。”

风引诀搂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好,二皇兄会是个仁君,绝不会挑起战火。”

也许我真的错了。我不能因为我的仇恨,摧毁千千万万个美好的家。

千千万万的“许舒”,都是我父皇,亦是我深爱的臣民。我不希望他们如我这般,忍受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

大皇子比我想得更快发难。

无月的深夜,黑黢黢的街道上影影绰绰,脚步声不绝于耳。

大皇子率军逼近宫门口时,发现宫门口空无一人,平日里的守卫和巡逻队都不知去了哪里。

忽然间,宫墙两侧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汇成一片。是举着火把的羽林军,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宫门洞开,皇帝缓缓走出,风引诀持剑,侍立在侧。

大皇子目眦欲裂:“你不是重伤在府吗?”

风引诀笑了:“二皇兄确然在府内,你的人没有看错。”

风引诀当着他的面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大皇子:“……”

此刻已没有退路。大皇子眼中充满狠戾之色,一挥手,两军战至一处。

大皇子带的人很多,即使阴谋败露,要硬碰硬,他也未必会输。

但是他没想到,我留了后手。

我和祁寅、祁榕带兵从后方包围了大皇子的人。祁氏父子投降后,便暗中为我所用。

转眼间,战局被扭转。

我远远地看到风引诀和大皇子正在酣战,两道人影闪转腾挪,剑光如碎雪,让人眼花缭乱。最终还是风引诀更胜一筹,大皇子的剑脱手落地,羽林军与祁寅带领的梁军也已占尽上风,胜负已分。

后来的事情我没有再过问,我和风引诀的任务已经完成。我见到了真正的二皇子年祯,果然是谦恭端方。他郑重地向皇帝和风引诀承诺,一定会做个勤政的好皇帝,不会随意发动战争。

风引诀终于不用再顶着别人的脸和我相处了。他生得比二皇子更好看,注视着我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要被温柔溺死。

二皇子府的小玉得知真相,依依不舍了好一阵。年祯见她与我颇合得来,干脆让她跟我走了。

风引诀与我辞别皇帝,对外只说梁国的和亲公主因病辞世。

我们都喜欢自由自在的宫外生活。

仇恨、战争、杀戮,一夜之间离我很远很远。

晏敖当政,梁国不能再回去了。我和风引诀在凌国郊区买了处宅子,安置下来。

我给晏挽去了信,告诉她我经历的事,附上我现在的住址,顺便问她:这位美人,还缺妹妹吗?不缺的话,介意多一个吗?

但这封信并没有收到回复。

在我要求下,我和风引诀重新办了婚礼。年祯前来观礼,还带来了凌国皇帝的礼物。好多好多钱,够用几辈子了。

婚礼上,我也见到了风引诀的母亲,接近不惑的年纪,仍然美丽动人,看得出是个极洒脱的人。她常年在外游历,隔一阵子回来看看风引诀。但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皇帝派来的人请走了。前来的使者说,陛下万分想念,还请夫人即刻前往相见。

众人掩面偷笑,揶揄着皇帝也有如此情难自拔的一面呢。

当夜,有个小姑娘找上门来。见到她的一刻,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那眉眼,俨然与阿茹极其相似。

小姑娘说,她叫夏夏,是梁国公主晏镜在街上捡到的小乞丐。公主让她来凌国的这个地方找我,还托她带了东西。

是一支精美的簪子,夏夏说,这簪子是公主命工匠特制的,公主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我将夏夏留下来,好生教养。

过了一阵子,年祯被册封为太子,并且与江丞相家的小姐定下了婚约,双喜临门,我和风引诀都为他高兴。

一年后,小玉有了心上人。我给她置办田宅嫁妆,风风光光地送她出嫁。

梁凌之间势均力敌,相安无事。晏敖治国虽不比我父皇这般有方,但也算中规中矩,没让梁国出什么乱子。

晏镜也成亲了,我学她打了两只镯子,送她一只。

我深深地感受到,平淡顺遂的生活,就是上天最好的恩赐了。

夜深,风引诀在一旁看书。我蹭到他身上:“夫君,该就寝啦……”

全文完。

  

  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好舍不得,文中肯定有我思虑不周的地方,或者是没想起的漏洞,但是亲们无怨无悔的陪我到最后,到结局,真的真的很感动。再次感谢所有关心和支持此书的读者们,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这本书出现。

  

  最后再推荐一本我觉得特别好看的书《倾世冷妃》(http://www.timeread.com/book/42217),这本书的故事特别精彩,希望和大家分享。

  

  最后的最后,等待我开新书!我爱你们!

 

  《倾世冷妃》

  

  第1章 离奇梦境,神秘铜镜

  

红烛轻摇,灯影浮动,满室缭绕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芬香。

雪青色的帐帏轻轻的抖动中,华美的流苏羞涩的摇曳着,醉了春夜。

“把它喝了吧。”低沉而略显淡漠的男声随之响起。

“天天喝这些滋补的东西,你就不怕把我补成个体态全无的胖妇人?”含笑的声音如悄然绽开的三月梨花,美的清澈,美的醉人。

男人没有搭话,执碗的大手已然递至她的唇边,漆黑的眸光里完全没有了方才旖旎温存的意乱情迷,又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毅。他轻轻为她拭去唇边的药渍,似是想说什么,薄唇略略一动,却终是没有开口。

“你有心事,是不是?”她把头贴向他的胸口,柔声问道。

不料他的身子却陡的一僵,忽然推开她,答非所问,“今晚我不在这儿过夜。”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边,留她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没有回神。

……

转眼间,画面忽变。

还是这间屋子,却多了许多进进出出的婢子,嘈杂的脚步声,低低的抽泣声,搅得人心乱。

一条条雪白的绢巾上满是鲜血,一盆盆污浊的血水触目惊心。

“是个皇子,是个小皇子……只是可惜……”一个老妇抹着眼泪看着血肉模糊的死胎,哽咽出声。

痛,抽筋剥骨的剧痛狠狠的撞击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像是灵魂正要剥离身体,生生的撕扯着,直到把她扯裂……

“啊……”她再也无法忍受那痛楚,终于用力的嘶喊出声,猛的抬起头,全身已是冷汗淋漓。

莫琬下意识的看向身下,衣装完好,她又环视四围,房间里再无旁人,一切均无异样,她这才慢慢稳了心神。

原来又是一场梦。

类似奇奇怪怪的梦已经伴了莫琬很多年,她一直不解为何梦中总会出现那个紫袍锦带,一身贵气却又略显冷漠的古代男子。

他的样貌也早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尤其清晰的是他那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眸,仿佛一下子便能将人看穿,而他时而一言不发的定定凝望之时,黑眸又似两汪幽寒的深潭,虽冷冽依旧,却隐隐含了几许不见底的温柔。

只是,在那样的蚀骨激情过后,他为何会如此无情的哄骗她喝下那碗落胎的药物?

已经成型的胎儿那鲜血淋漓的样子,让莫琬的心口又是一阵收紧。尽管只是个梦,可她的心还是疼的厉害,幸好中途惊醒,否则她实在不忍去看那因着对心爱之人的信任而惨失骨肉的女子该是何等的悲恸欲绝……

这个男人怎会是如此冷血之人……

径自凝神间,身后忽然传来“吱呀”的一声,紧接着背后便袭来一阵凉风。

莫琬回过头,不知何时起的狂风把没有闭紧的窗吹了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如鬼魅般剧烈的摇摆,豆大的雨点瞬间便噼里啪啦的砸在了窗子上,隆隆的雷声和夹着疾雨的风声,在正发掘着的陵寝山脚下,不免有些惊悚。

这里是琬城东郊的邬珺山。

B大考古系研一的莫琬有幸随导师一起参与了邬珺山千年皇陵的考古发掘工作。她的任务是文物的分类整理,晚饭时因有些困乏让队友帮她带饭回来,一个人留在了这里,便做了那样一个残忍的梦。

莫琬关了窗,重坐回桌旁,继续起她的工作来。

她戴着手套,小心分拣着出土的物品,当目光触到一面铜镜时,她忽然屏住呼吸,心也开始莫名的狂跳起来。

那是一面极其精美的铜镜,椭圆的镜盘以细致的鎏金镀边,细长的手柄上嵌有一颗奇大的蓝宝石,镜面细腻平滑,而背面则雕以朵朵花状的镂空浮云,精致至极。

纵使埋藏了千年,它却依然光亮如新,尤其是那颗蓝宝石所透出的莹莹光芒,衬得整面铜镜熠熠生辉。

莫琬小心的捧着它,尽管隔着特制的塑料保护袋,她依然能从镜面上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样貌,正感慨着这件千年瑰宝的巧夺天工,她忽然感觉鼻间有热流涌动,紧接着便是几滴殷红的鲜血滴到了镜面上……

糟糕,流鼻血的毛病又犯了!

莫琬忙掩住鼻子,正想赶紧把镜套上的血迹擦干净,却发现塑料套上已经干净如新,那几滴血都悉数渗了过去,全部晕染在镜面上,鲜红一片。

莫琬正惊讶间,窗外忽然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那闪电的白光在血红的镜面上赫然点亮,莫琬只觉双眼一阵刺痛,心口倏的便疼的厉害,昏昏沉沉的头猛然间便重重的砸向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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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同步首发穿越架空小说《白月光知道我要去和亲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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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4 18:5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