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费

作者:NN|发布时间:2023-03-31 17:58:42|字数:8342

  我放下裤腿,把刚刚熬煮好的药放在他床头:“忍忍就过去了,药多金贵啊。” 

  他艰难起身,眼底神色复杂:“药这么金贵,你还给我涂了?” 

  你当然比药贵多了,我又不是傻子,做亏本买卖? 

  他低下头,神色莫测,端起床头的药一饮而尽。 

  我在床的另一头躺了下来,忽然感觉脚踝一紧——我被他拽着脚踝拖了过去。 

  这人只剩半口气了,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我惊呼一声:“你……你干什么呢。” 

  他不理我,自顾自地摸着床头的药箱,要给我上药。 

  我坐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撩开了我的裤腿,虽然我习惯扮演男子,可是在一个大男人面前露小腿这事,还从未有过。 

  他皱着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你这腿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就这样也招姑娘喜欢?” 

  我捏着衣角高声道:“你……你说谁不是纯爷们儿呢!” 

  “你脸红什么,都是……男人,你还怕这个?”他挑衅地说道。 

  我摸了摸发烫的脸,气焰一下就起来了:“我怕什么,我就算有碗大的口子,也不哼一声……” 

  “啊……你轻点。”我恶狠狠地瞪着程殷,这厮绝对是故意。 

  自那天之后,我与程殷的关系近了些,我每次回家的时候他都会站在门口等我,问我今天有什么趣事,我也觉得有人在家等的感觉很好,比一个人好。 

  可是这样的太平日子过不了多久的,我知道。 

  程殷伤还没好全,可是我也留不得了。 

  我决定明天就带他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跟他说我有个亲戚在城里,我要去投奔,他毫不犹豫就答应我了。 

  他一点没怀疑,答应得很果断,我心里却惭愧起来,可是我没办法,我想去学堂,我想要银子,我想活。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离开水壶村了,一路上畅通无阻,傍晚时分我们就到了城里。 

  我拉着他直奔雅阁,这时候里面正是热闹,他想必知道这地方,怀疑地看着我:“你亲戚在这地方?”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是啊,这年头能做什么营生,我们先去吃个便饭,他随后就到。” 

  说着就拽着他往里去,想着今天是我和程殷最后一顿饭了,我咬咬牙点了一只鸡,又点了一壶酒。 

  菜端上来的时候,程殷脸色更是疑惑起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故作轻松:“你就快吃吧,我再去看看菜。” 

  说罢我就出来了,直接去找了掌柜的,给他说明了来意,他面色有些古怪,我直接开口道:“这模样至少得十两银子吧?” 

  我当然知道程殷值不了这个价,这掌柜的肯定要压价,我报十两,他压得狠也不少于二两。 

  我正想着怎么压价的时候,他竟然一口答应了,我呼吸都急促了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你可是说真的?” 

  他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内心无比雀跃,差点叫出来,可面上依旧维持淡淡的样子,他让我等一等,然后就取银子去了。 

  我高兴得手都有点抖,或许是因为好事来得太快,我心中对程殷的那些愧疚都压了下去,程殷可是值十两银子,这身价,在这里怎么都不会太苦的。 

  反而跟着我,每天饭都吃不饱。 

  掌柜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我们东家想见见你,说那银子还能给高点。” 

  “真的?”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形,想必程殷这一款在城中很吃得开。 

  我满心欢喜地跟着掌柜的去谈价钱了,掌柜的把我往楼上领,去了一个很大的雅间,这 

  寒冬腊月的,掌柜的头上却大汗淋漓。 

  他把我领到房间之后,就走了。 

  他走后,我忍不住蹲下去摸地上的毯子,这样好的毯子睡着应该很软和吧,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拿来踩。 

  我醉心于欣赏这块毯子,都没有察觉到脚步声,直到那双黑色缎面金纹的靴子出现在我面前,我才讨好地笑着抬头。 

  看到人的那一刹那,我的笑就僵在了脸上,瞬间气血上涌。 

  面前的人竟然是程殷! 

  他穿着锦衣华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吓得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他冷笑一声,转过身朝那边的卧榻走去,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此时我心如擂鼓,原本对他的愧疚,对十两银子的喜悦,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了,我知道自己招惹了不一般的人,我嘴角因为害怕不住地抽搐,他脸色阴沉,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开口。 

  我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是什么人?”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万兄觉得我就值十两银子?” 

  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压迫感十足,我平常不觉得程殷是这样一个难以接近的人,如今他一言一行都让我认识到自己与他的距离。 

  我瑟缩地动了一下,此刻已经是如坐针毡。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一笑:“若说这种事,万兄不是更合适,左右逢源,阿谀奉承的本事,你可是会得很。”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冷不丁道:“过那样的日子不好吗?你就这么喜欢银子?” 

  看来今天是跑不掉了,我也冷静下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程殷慢慢踱步而来:“我就是你嘴里那个混账太子,你喜欢银子,我有的是银子,你随时可以攀上我。” 

  我心里轰然一下,炸得脑子晕乎乎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太子! 

  程殷热切地看着我,但眼中藏着的不屑,早已经刺痛了我。 

  他一步一步欺上来,我一步步后退。在权势面前,我这样的蝼蚁,向来是不堪一击的。 

  程殷坦然一笑:“说起来这事儿还多亏了牛芊芊,要不是她让你去县衙抄书,我还不知道县衙在何处,也联系不上旧部,更不会知道……” 

  说罢他忽然抬手,绕到我脑后,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就扯着我脑袋上的帽子一拽,没有帽子的禁锢,长发如瀑布般落了下来,我震惊到失语,连忙捂着头发,一个不稳,跌倒得瘫坐在地上。 

  这一瞬间来得太突然,我怎么都不会料到程殷他早就知道我是个女人。 

  我以为的步步为营,其实是一步一步走进了他的圈套! 

  这也太可笑了,可是当一切遮掩都被揭开得彻彻底底,多年来的伪装就这样毁于一旦的时候,我反而轻松了许多。 

  程殷十分有兴致地看着我的反应,我不喜欢那样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可人的宠物。 

  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我的头发,似乎在等我先开口。 

  我轻叹了一声,继续在脑子里思索法子,既然这么久了程殷都不拆穿我…… 

  或许我求求他,还能有个活路。 

  于是,我跪了起来低声下气道:“只要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透亮的眼睛里酝酿着兴奋,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声音温柔:“都同床共枕这么久了,我怎么舍得杀你?”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话,可我知道,我与他隔着不能逾越的鸿沟,他已经不是那个等我回家的人了,他不是那个内敛敦厚的程殷,而是太子,是我一生都要低头相拜的人。 

  我惶恐地推开了他,后退了一步,强忍着痛跪了下去:“太子殿下,之前是我有眼无珠,还望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放过你?为什么?你就这么想离开?”程殷提高了声音,脸色又沉了下去,他缓缓地蹲了下来,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嘴角带着一丝玩味:“你之前救了我,我该好好报答你的。” 

  鬼知道他怎么报答,我嘴巴一瞥,两行清泪滚了下来,正好滴在他手上,他皱了皱眉,怔愣了下,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走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过他,我被留在了雅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程殷派了许多人看着我。很快大齐就击退了敌军,夺回了城池。 

  入冬的时候,我被接到了一个很大的府邸,那些下人给我穿上华贵的衣服。 

  我问那些人什么时候能放我走。 

  他们十分不解,问我为什么非要走,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走,显然这里的日子算得上神仙日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我这辈子没被人这样伺候过,穿着软得不像话的绫罗绸缎,根本不用反复浆洗来软化,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后来,我知道了程殷是什么意思,他看上我了,想纳我做妾,能给他做妾,多少人求之不得,可我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不要沉沦,要赶快离开。 

  他府上有名有分的女子很多,各个家世显赫,身份尊贵,而我一个流民单独住着一方宅院,很多人对此颇有不满。 

  有一位许良娣,她总是叫我去学琴,她说程殷喜欢听琴,让我好好学,既然是他看上的人,总不能什么都不会。 

  说的……也对——若是让程殷知道,我把他府上搅和得鸡犬不宁,是不是就会放我走了? 

  既然叫我学,那我就好好学—— 

  我去的第一天就弹坏了四把琴,实在是埋尸体埋多了,力气太大,第二天,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拿着一把琴四处乱窜,扰人清梦,把那些贵女吵得够呛。 

  可我到底是个没身份的人,能惹得她们生气,她们也有法子治我,学完琴回去,身边丫鬟就被罚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双膝肿得老高。 

  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丫头,若是长此以往,不知道还会经历些什么,不就是练琴吗,有什么的。后来,我听话地每日天一亮就去,晚上月亮出来了才回来,十指练的全是血口子,每天晚上刚刚愈合,第二天又会裂开,我恨不得把那破琴扔她们脸上,可是她们不是我能惹得起的人。 

  丫鬟们都安慰我,等太子回来就好了,就有人给我撑腰了,我想没有那么容易,他犯不着为了我得罪那些人,如今社稷刚稳,正是用人的时候。 

  年关将至的时候,程殷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亭亭玉立,端正温婉的女人,他们管她叫太子妃。 

  我学着那些人跟他们磕头,行礼。 

  程殷拦住了我,他旁边的女人立刻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笑着说:“你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不用拘礼。” 

  我淡淡地瞧了俩人一眼,程殷安慰似地捏了捏我的手:“你不必学那些规矩,就把这里当作水壶村那个屋子就好。” 

  我牵强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一旁的太子妃见气氛沉闷又开口了:“万姑娘总不能没名没分地在这里住着,太子还是早日给她定位分的好。” 

  说罢她看向程殷,在等程殷开口,程殷沉思了一会儿,刚想开口,我就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万幸是贱命,不敢高攀太子,还望太子念在往日救命的情分,放我离开,只需离开就好。”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出奇,我伏在地上,感觉头顶目光凌厉,一旁的太子妃又开口了:“是我多嘴了,姑娘流亡许久,一时安定不下来,也是正常,还是早日想通的好。” 

  我握紧了拳头,一鼓作气道:“我想通了,我还是想离开,这……” 

  我话还没说完,程殷就提着我的衣襟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你为什么总想着离开,你以为我当真会跟你商量,别傻了,这可是太子府,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你不愿。” 

  我呆愣地看着程殷,再次清醒过来,他眼底似深渊,我越走近,越看不清,他阴冷一笑:“你这种下三滥的人,要什么名分,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罢了。” 

  说罢,他松开了手,我失去支撑,直直地跌坐在地上,像个散架的木偶,我忍着眼泪,不敢抬头看他。 

  头顶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等我腻了的那天,你就可以离开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住的院子连着一条长廊,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不知道为什么这条长廊总让我想起我在水壶村的屋子,那个茅草房外面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两旁有许多小野花,程殷总是在那条路上等我,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想过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要不是战火蔓延,我也不会卖了程殷,我心里憋着的事,成了一生的梦魇。 

  我使劲抓着自己的手,让自己保持清醒,我不明白为什么想要自由会这样的难。 

  我抱紧了自己,绝望地哭了起来,一旁的丫鬟忙劝慰道:“姑娘,你真糊涂啊,多好的事儿啊,你能得太子喜欢,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何必这样扭捏呢?” 

  在她们七嘴八舌的劝告下,我更加想要离开,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这样活着,不想总被束缚着。 

  不久之后,程殷就正式娶了太子妃,婚宴热闹得紧,我住在这样偏远的地方,都能听到锣鼓声声,我因为身份原因,都不能去观礼。 

  听说那个女子是当朝宰相之女,出身名门,是这一辈中唯一能配上程殷的人。 

  我在喧闹声中沉沉睡去,半夜忽然觉得腰间一沉,一下子清醒过来,身后的人一使劲就把我捞了过去,我惊叫着想挣扎,背后就响起程殷低沉的声音。 

  “抱一会儿吧,想睡个好觉……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说话间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想来他是醉了,我也不挣扎,害怕他发酒疯。 

  程殷伏在我后背叹了一口气:“大齐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可惜,不是我和你的喜事。” 

  “……”他这是说什么醉话。 

  “万幸,我没醉,我很清醒,你就留在我身边行不行,不然这太子府也太空了。” 

  我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开口道:“殿下,你有太子妃,有许多美人,我只是一个流民……” 

  腰间的手收了回去,我依然僵直着身子,良久他又开口:“自我出生起,就什么都有,他们把好多东西一股脑地捧到我面前,权利、地位、金银,那些日子我也没有很快活,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我生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时候,十四岁那年我就上战场了,你知道吗,我不怎么会打仗,丢了很多城,让很多人丧命,有好几回我快坚持不住了,我真的想逃,可是我不能。” 

  “长这么大我过得最舒服的日子,就是在水壶村和你在一起,没有下人,没有吃的,但是很放松,很自在,我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了东西。” 

  他凑过来抱住了我:“我知道你心中顾虑,等一切安稳下来之后,我会给你身份的,那天我只是说气话,气你总想离开我,万幸,我是喜欢你的。” 

  我静静听着。那年我十六岁,有个人对我袒露真心,他用温情软语说出的那些话,我当真不心动吗? 

  他是这辈子唯一一个等过我的人,我这辈子没得到过什么,如果有的话,我想攥得紧紧的,可我害怕最后是一场空,他是太子,以后的天子,他心里要装的事太多了,而我也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不想蹉跎掉我本就破碎不堪的一生。 

  第二天清早,皇宫里的人就来了,说要教我规矩,他们说我是贱蹄子,勾引谄媚太子,还在太子妃新婚之夜把太子勾走。 

  我直直地跪着,就那样直视着她们的眼睛,觉得十分可笑,她们口口声声说天潢贵胄,礼教森严,如今却用这样的话来骂我。 

  我跪在冷得刺骨的地上,任由他们骂我,而程殷去上朝去了,回来的时候也只是听闻有人来教我规矩。 

  他说在宫里还是学些规矩为好。他说他喜欢我自由自在的样子,但是也要识时务,这样才算聪明。 

  我去他的规矩,那规矩把人教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实在荒唐。 

  于是我对程殷的片刻动心,在第二天清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对我很好,把我宠成了一个妖女,狐媚子,贱蹄子。 

  后来有一天,太子妃来了,她没有了以往的和颜悦色,只是还端着架子,她们翻出了之前牛芊芊给我的令牌,大概是拿准了我会像往常一样忍气吞声,想当着我的面扔进火炉里,我也应该忍气吞声的,可是我还是发狂般扑了过去,把令牌从火堆里捡了出来,火舌掠夺着我的皮肤,鲜血淋漓。 

  她们没想到我竟然会这样做,其中一个人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她手上的戒指划破了我的脸:“你个贱蹄子,还敢忤逆?” 

  我把令牌护在胸前,感觉脸上有热流滑过,顺着我的下巴,滴到蓝色的衣裙上,绽开一朵红色的花,我捏着滚烫的令牌不住地颤抖。 

  太子妃莞尔一笑:“大家还是和气一些,万幸得殿下宠爱,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大家都是姐妹,今日之事,还是别告诉殿下让他担忧了,你说呢,万姑娘。” 

  我抬眼看着她,突兀地笑了。 

  我又走到打我的那个人面前,刚抬手,她就下意识躲开了,原来她也不是很硬气嘛。 

  我没有打她,只是觉得她太愚蠢,被人当刀子使都不知道,最后她们象征性地道了歉就走了。脸上的疤很长吧,我摸了摸,摸到一手血,刚进来的丫鬟见我这样,吓得惊坐在地上。 

  这脸怕是毁了,我扯了扯嘴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走过那条长廊,再转个弯就是程殷的书房了。 

  我颤颤巍巍地走着,一路上的人看见我,都倒吸一口凉气,我走到程殷书房前,他正在写东西,我直接踏了进去,他闻声抬头,脸色骤变:“……谁干的,请太医来了吗?” 

  他冲了过来,看着我的脸,又拉起我被火燎伤的手,我僵硬地把手抽了回来声音嘶哑道:“放我走!” 

  他脸色冷了下来:“你这伤要赶紧治,这事儿我会给你个说法,我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我眼神依旧空洞重复道:“放我走!” 

  程殷怒视着我吼道:“我说了我会护着你,你为什么总要离开,为什么,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了,你还要我怎么做,还是你愿意整日与尸体为伴?” 

  我点了点头:“是。” 

  我很想那段自由自在的日子,我吃不饱穿不暖,可我步履不停,心中有方向,我想回去。 

  程殷气红了脸,他当然不会放了我,只是让人把我带走,关了起来,他知道我心中所想 

  还给我请了夫子,来教我读书识字。 

  教了几天后,我问夫子书里的意思,他淡漠地看我一眼道:“你不用学这么多,会几句附庸风雅的词句就够了。” 

  我打小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这位夫子显然是德高望重的,但现在看来读书人也不过如此,这地方是个魔窟,任何人进来都会面目全非。 

  从那天起我不再对读书识字抱有热情,而程殷对那件事的处置,是把那个打我的人休了,他这样避重就轻,我早料到了,他不会动太子妃的。 

  我脸上和手上也留下了疤,我虽然不照镜子,可是我每夜都摸着脸上的疤,描绘它的轮廓,想着它在我脸上是什么样子,我真的被什么困住了,我困在一个金碧辉煌的笼子里。 

  这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永远逃不出这个笼子,笼子外面还有笼子,不光是我,这世道上的所有女人都逃不出这个笼子,她们在后宅内院斗得头破血流,她们是死是活全靠男人的一句话。 

  程殷说得对,我应该识时务,我去了学堂又如何,念了书又如何,我知道得越多,就越能看清自己身上的枷锁,越清醒越痛苦,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 

  渐渐地我越来越沉默,院子外面那条长廊越来越长,我每日就坐在门口,等着程殷来,他时常来看我,只是没了以前的耐心,有时候他会冷眼瞧着我:“你这副死样子做给谁看,每次来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是的,我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我应该装装样子的,不然他每次来都发脾气,搞得整个院子里的人不得安生。 

  终于有一天一个小丫鬟忍不住了:“姑娘,你要不要去拜见太子妃,我听府上的人说她请来了一个说书先生,好多人去听书呢!” 

  我摆弄着手里的女工,抬起了头,她一脸恳切的样子,她跟着我遭了不少冷眼,她也是第一回跟我提这事,出去走走也没什么的。 

  那天我第一次踏出了自己的院子,往常由于程殷的话,没人会靠近这院子,他怕太子府里的勾心斗角把我牵扯进去,便禁止别人来。 

  小丫鬟带我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前院,这时候已经堵个水泄不通了,人群中间一抹淡蓝色的人影,正慷慨激昂地说话,瞅他身形瘦弱,没想到声音如此洪亮。 

  太子妃远远地就看见了我,她忙起身招呼我,周围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霎时间我觉得十分不安,在众人的注视下我慢慢走过去。 

  越走近越觉得那说书人十分熟悉,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接着那人展开了扇子,转了过来,白净秀丽的下巴上留着胡子,那圆溜溜的眼睛,明亮的双眸——竟然是牛芊芊!她胆子也太大了,在太子府女扮男装。 

  她看见我也愣住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再相见是这副场景,我不禁眼下一热,连忙低下了头。 

  太子妃笑着拉我过去与她同坐:“你来得正好,这个先生说书可乐了,你该经常出来走走,同我们这些姐妹说说话……” 

  “谁跟她姐妹啊,她就是一个流民。”一位美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早已经习惯了这些话,可是如今牛芊芊在场,我实在不想让她听到这些话。 

  太子妃瞧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让牛芊芊继续说书了,牛芊芊也没露出什么异样。 

  她眉飞色舞地讲起了故事,大家很快就被她吸引过去了,我坐在人群中,看着她,不禁潸然泪下。 

  傍晚时分,故事讲完了,大家都回到各自的院子里,我特意磨蹭到最后,牛芊芊也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直到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那时正值晚春,枝头的红花纷飞,晚霞满天,我们两个人这样互相看了许久。 

  最后都低下头笑了,他乡遇故知,竟然是这般场景,我张了张嘴有好多话想说,最后只道:“你扮男人的伎俩可真差劲。” 

  她没有说话,时而有风过,扬起无数飞花,她看了我许久才道:“我带你走吧!我扮男人的伎俩不怎么样,逃跑却很在行,跟你告别的那天晚上,我逃婚了。” 

  我定定地看着她,似枯木逢春般,我心底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我抬起头,天边的晚霞迸发出紫红紫红的光,落花还在飞,现在已经是春末了,夏天就要到了…… 

  在她期许的眼光中,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又来到了那条好似没有尽头的长廊,她拉我我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好舍不得,文中肯定有我思虑不周的地方,或者是没想起的漏洞,但是亲们无怨无悔的陪我到最后,到结局,真的真的很感动。再次感谢所有关心和支持此书的读者们,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这本书出现。

  

  最后再推荐一本我觉得特别好看的书《倾世冷妃》(http://www.timeread.com/book/42217),这本书的故事特别精彩,希望和大家分享。

  

  最后的最后,等待我开新书!我爱你们!

 

  《倾世冷妃》

  

  第1章 离奇梦境,神秘铜镜

  

红烛轻摇,灯影浮动,满室缭绕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芬香。

雪青色的帐帏轻轻的抖动中,华美的流苏羞涩的摇曳着,醉了春夜。

“把它喝了吧。”低沉而略显淡漠的男声随之响起。

“天天喝这些滋补的东西,你就不怕把我补成个体态全无的胖妇人?”含笑的声音如悄然绽开的三月梨花,美的清澈,美的醉人。

男人没有搭话,执碗的大手已然递至她的唇边,漆黑的眸光里完全没有了方才旖旎温存的意乱情迷,又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毅。他轻轻为她拭去唇边的药渍,似是想说什么,薄唇略略一动,却终是没有开口。

“你有心事,是不是?”她把头贴向他的胸口,柔声问道。

不料他的身子却陡的一僵,忽然推开她,答非所问,“今晚我不在这儿过夜。”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边,留她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没有回神。

……

转眼间,画面忽变。

还是这间屋子,却多了许多进进出出的婢子,嘈杂的脚步声,低低的抽泣声,搅得人心乱。

一条条雪白的绢巾上满是鲜血,一盆盆污浊的血水触目惊心。

“是个皇子,是个小皇子……只是可惜……”一个老妇抹着眼泪看着血肉模糊的死胎,哽咽出声。

痛,抽筋剥骨的剧痛狠狠的撞击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像是灵魂正要剥离身体,生生的撕扯着,直到把她扯裂……

“啊……”她再也无法忍受那痛楚,终于用力的嘶喊出声,猛的抬起头,全身已是冷汗淋漓。

莫琬下意识的看向身下,衣装完好,她又环视四围,房间里再无旁人,一切均无异样,她这才慢慢稳了心神。

原来又是一场梦。

类似奇奇怪怪的梦已经伴了莫琬很多年,她一直不解为何梦中总会出现那个紫袍锦带,一身贵气却又略显冷漠的古代男子。

他的样貌也早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尤其清晰的是他那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眸,仿佛一下子便能将人看穿,而他时而一言不发的定定凝望之时,黑眸又似两汪幽寒的深潭,虽冷冽依旧,却隐隐含了几许不见底的温柔。

只是,在那样的蚀骨激情过后,他为何会如此无情的哄骗她喝下那碗落胎的药物?

已经成型的胎儿那鲜血淋漓的样子,让莫琬的心口又是一阵收紧。尽管只是个梦,可她的心还是疼的厉害,幸好中途惊醒,否则她实在不忍去看那因着对心爱之人的信任而惨失骨肉的女子该是何等的悲恸欲绝……

这个男人怎会是如此冷血之人……

径自凝神间,身后忽然传来“吱呀”的一声,紧接着背后便袭来一阵凉风。

莫琬回过头,不知何时起的狂风把没有闭紧的窗吹了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如鬼魅般剧烈的摇摆,豆大的雨点瞬间便噼里啪啦的砸在了窗子上,隆隆的雷声和夹着疾雨的风声,在正发掘着的陵寝山脚下,不免有些惊悚。

这里是琬城东郊的邬珺山。

B大考古系研一的莫琬有幸随导师一起参与了邬珺山千年皇陵的考古发掘工作。她的任务是文物的分类整理,晚饭时因有些困乏让队友帮她带饭回来,一个人留在了这里,便做了那样一个残忍的梦。

莫琬关了窗,重坐回桌旁,继续起她的工作来。

她戴着手套,小心分拣着出土的物品,当目光触到一面铜镜时,她忽然屏住呼吸,心也开始莫名的狂跳起来。

那是一面极其精美的铜镜,椭圆的镜盘以细致的鎏金镀边,细长的手柄上嵌有一颗奇大的蓝宝石,镜面细腻平滑,而背面则雕以朵朵花状的镂空浮云,精致至极。

纵使埋藏了千年,它却依然光亮如新,尤其是那颗蓝宝石所透出的莹莹光芒,衬得整面铜镜熠熠生辉。

莫琬小心的捧着它,尽管隔着特制的塑料保护袋,她依然能从镜面上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样貌,正感慨着这件千年瑰宝的巧夺天工,她忽然感觉鼻间有热流涌动,紧接着便是几滴殷红的鲜血滴到了镜面上……

糟糕,流鼻血的毛病又犯了!

莫琬忙掩住鼻子,正想赶紧把镜套上的血迹擦干净,却发现塑料套上已经干净如新,那几滴血都悉数渗了过去,全部晕染在镜面上,鲜红一片。

莫琬正惊讶间,窗外忽然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那闪电的白光在血红的镜面上赫然点亮,莫琬只觉双眼一阵刺痛,心口倏的便疼的厉害,昏昏沉沉的头猛然间便重重的砸向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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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4 14:0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