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费

作者:安清让|发布时间:2023-04-09 13:28:31|字数:5554

三叔死在了自家炕上。

说是多年的病熬不过去,猝死了。

可作为家里唯一的大学生,我学医。

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被人毒死的。

……

我进门的时候,三婶哭的撕心裂肺。

哪怕只是三年的半路夫妻。

耷拉着的皮包着骨头,看着都有一种骇人的惊悚。

第一眼,我竟没认出他。

“这是……三叔?”

我惊在那里,惊得嗤一声笑出来了:“这、这……”我指着躺在正中央的人,笑着笑着就开始哭,难看极了。

“这怎么能是三叔。我三叔,一米七,一百三十斤,能扛着我从我家到村口。他还说,就是因为我从小把不爱吃的都夹给他,他才那么胖……这,你看他瘦成,瘦成这样,不是三叔……”

我咽了咽口水,嘴角抽搐,彻底陷入了悲伤。

“我三叔不是这样。我三叔,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良啊!你个杀千刀的!我还没跟着你享过福呐……”三婶见我来了,又开始嚎嚎。

“妈,你别这样……”她的两个女儿,如今也整齐的跪在棺前,披麻戴孝。

“怎么突然死了呢……”我忍者泪,颤抖的问着我爸。

他深深地叹口气:“自从出那档子事儿以后,你三叔就动不了了。前些天突然说自己想出去走走,还以为好转了,谁能想着半夜突然就猝死了。”

“猝死了?”

爸爸点了点头,看了眼躺在那的三叔。

“这病太疼,他遭不住,这样也挺好,免得,免得遭罪……”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听完爸爸的话,我反而不哭了,缓缓走到三叔的尸体前,刚准备凑上前去。

“哎呀!姜儿!别离那近,不吉利……”说话的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堂姐”,她是我三婶带来的,并非三叔亲生。

我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她却心虚的不敢与我对视。

环视一周,她们都哭着。却一滴泪,都不曾有。

“他是我三叔。就算变成鬼,也不会害我。”我没好气的顶了她一句。

这时候,三婶却拉着我的胳膊,抽抽搭搭的说着:“姜儿,婶子知道你和三叔亲,但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死人还是别离太近……”

她半拉半劝的将我拖走,送回了我爸的身边。

然后转身,接着和她的“女儿们”哭丧去了。

我转头,看到窗台上散着许多纸,上面歪歪扭扭的画着奇怪的线条。

“那是什么?”

老爸顺着我的手看过去:“哦,前些日子你三叔身体好点,出去溜达买的。”

“买的纸笔?”

老爸脸色有些难看的点了点头:“嗯……你不是不知道,你三叔小时候辍学打工,供我读的书,读书写字是他这辈子最想干的事儿。”

他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我三婶:“缠着你三婶教他识字,也是天天躺在床上找点事儿干吧。”

我刚想走过去拿,却被三婶儿的大女儿拦住。

她红着眼冲我笑着:“是林姜妹妹吧,总听我妈提起你,还在上学?”

我礼貌的笑笑:“嗯,大三。”

她拉起我的手拍了拍:“真有出息,咱家第一个大学生呢!学什么专业啊,小姑娘家的,学个师范再好不过了。”

她套着近乎,我却盯着她那张一点泪痕都没有的脸。

笑着说。

“是啊,师范挺好。”

“可惜,我是学医的。”

她的笑僵在那,她的手,松了。

我托老爸拿来了那些纸,每一张上面都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吴秀芳。

是三婶的名字。

“你三叔三婶的感情很好,再说,写名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一边扒着饭,一边反驳着:“半路夫妻,还带着两个闺女改嫁,我三叔可是有套房子,人心叵测。”

老爸夹菜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你上着学,脑子里装这些干嘛?”

他叹了口气:“姜儿,别管了,等你三叔埋了,你就回学校去。”

“爸,我感觉我三叔不是猝死,我学过,他的样子分明是中毒了。”

“闭嘴!”他突然一拍桌子,吓得我妈赶忙从厨房里冲出来。

“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胡说八道什么!”

我愣愣的看着我爸,一时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脾气。

“不是……爸,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电脑,中毒的和因病猝死的死状。”

我刚起身,就被我爸一把拽回来扔在沙发上,指着鼻子开始骂我。

“林姜!上了大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非要让你三叔走的不安宁,非要让我们老林家在村里抬不起头你就了不起了?!”

我惊的一动不动,这才缓过神来,原来他不是不信我,他只是,不想信我。

“让三叔不安宁的人,是我吗?!”我蹭的一声站起来,拽着那张写满吴秀芳的纸逼近我爸。

“爸,你是不是忘了,是我三叔供你上的学!是三叔照顾我长大!你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

“啪!”

一个耳光,应声而下。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而我的心,在那一刻竟坚定下来。

“姜儿,爸不是……”他向前一步,我后退一步。

我的余光瞥到那张纸上的吴秀芳,声音冷静的让自己都觉得害怕。

“爸,我三叔就是被人害死的。”

“这个公道,我一定会替他讨回来。”

可第二天一早,我再去三叔家的时候,整个灵堂空荡荡的。

“我三叔呢?”

吹吹打打的,三叔回来了。

在堂姐白晓霜的手里,一个圆圆的坛子。

“林姜妹妹……”她假装哽咽着,摸了摸坛子。

“这是什么。”我有些傻气,明知故问道。

“你林叔的骨灰啊,傻丫头,这都难受傻了。”

见到三叔尸体的时候,我没有哭,和爸爸吵架我没有哭,可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有一股莫大的悲伤从心底涌上来。

我的三叔,不算高,但也是个结实的庄稼汉,怎么可能是这个。想到这儿,我竟有些想笑。

“这不是,我三叔没这么小,他能举我到头顶,他也没这么轻。”

我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

“别这样妹妹,林叔实在是等不及,今是个好日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葬了?”

我冷笑一声,抬眼看她那张依旧干干净净的脸:“到底是他等不及,还是你们等不及。”

她愣在那,立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姐姐!”

我还没说话,她就被一旁的白晓露拉了下,悄声嘀咕了句:“别跟她计较,赶紧葬了,下午还得去办房产过户。”

“什么过户,你们先干什么?”我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可他们好像并不是很想理我,推了我一把:“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儿你别管。”

“不可能,你们谁都不能动我三叔的房子!”

我拦在门口,此时心里乱成一团,三叔的事故已经被烧成了灰,验不了尸,我就没有证据给三叔讨公道。

他们两个刚想对我动手,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

“滚出去!”

三婶阴着脸,头上带着白布条走了进来。

她们两个像是有人撑了腰,把骨灰坛随手一放,插着手就开始看戏。

我咬着嘴唇,心里却慌得要死,要真是三婶毒死了三叔,那今天在这个院子里,指不定要对我做什么!

她慢慢走过来,双眼无神的瞟了我一眼,却背对着我,冲自己的两个女儿吼了句:

“滚出去!”

她们两个愣在那,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不肯相信的指了指自己。

“我们?”她们笑了一声:“妈,你搞错了吧,我们是你女儿啊,这也是我们家啊,你让我们滚出去?她才是那个外人……”

“滚出去!”

三婶突然发着疯一般,操起院子的锄头乱挥着。

她们嗷嗷着胡窜,跑了出去。

等他们跑的没影了,三婶仍不解气的将锄头扔了出去。

整个人像是力去如抽丝般,瘫倒在了地上,开始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我站在那,抹了摸口袋里那张,写满她名字的纸。

难道,毒死我三叔的人,真不是她?

三婶不肯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躺在三叔曾经躺过的地方不动弹。

我静静的削着苹果,琢磨着她为什么和昨天有如此大的反差。

“姜儿……”

她突然轻声唤了我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应声,她便朝我扔过来一个纸袋子。

“这是你三叔留给你的。”

我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红票子。

“这是?”

“你三叔当年出事儿,厂子给的补偿金。他留了五万给你做嫁妆……”她突然笑了一声:“姜儿,我给他带来两个闺女,到头来他最疼的还是你。”

我死死抓着那沓子红票子,强忍着让眼泪留在眼眶里。

看着婶子,颤抖的问道。

“三婶,我要你句实话。我三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半眯着眼看我,没有一丝波澜。

过了许久,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姜儿,替我守会你三叔,我眯一会。”

她闭上眼,极具疲惫。

只是给她休息的时间,着实不多。

白晓露和白晓霜去而复返,还带了各自的老公。

四个人站在炕边,气势汹汹的盯着炕上蜷缩着的三婶。

“姜儿,回家去。”她有气无力的冲我说了句,可面前的四个人却敲么声的走到门口挡住了门。

“不要脸的东西!她就是个孩子!”三婶突然发起火,气的边掉泪,边锤着被子。

“妈,我们就是想单独跟您聊聊,这是咱自家事儿。林姜要是走了,把她爸,她叔带过来,这事儿就复杂了。”白晓霜的老公倒像是个明事理的,西装革履的朝我示意,让我乖乖坐在炕上。

“妈,咱可是说好的,人死了,这房子就过户给我们,你说你现在是干嘛啊?”白晓露一脸的不耐烦。

“这房子我给了,你们还会养我吗。”

三婶这一问,倒是真给他们问住了,一个个都不说话。

她冷笑一声:“你林叔说的对,你,还有你!都是白眼狼!我养的是一窝白眼狼!”

“呵,我明白了。”白晓霜突然奸笑了一声:“原来是那个老废物吹得枕边风啊…妈您开开眼吧,您不相信您的亲生女儿,去相信一个劳改犯啊?!”

她还没等我冲上去撕烂她的嘴,就被三婶扔了一把刀过去。

“你疯了啊!要杀女儿啊!我说错了?要不是你当初磨磨唧唧,他不早就……”

什么?早就……

白晓霜反应过来,一下子闭了嘴,慌张的看了眼白晓露,又看了我一眼。

“你刚说什么,早就什么……”

他们闭了嘴,不再说话,我想上前,却被那两个男人紧紧地抓住。

“你怎么说也是个大学生,怎么天天跟个疯子一样真的是,一家子都这德性。”白晓露嘴里叨叨着。

那一瞬间,我不挣扎了。

疯?你管这叫疯?

我突然撞开门,冲到厨房,拿起了菜刀。

大概几年前,三叔也是这般的心境吧。

大学生讲不通的道理,那就让疯子解决!

三叔这一辈子,结过两次婚,做过一次牢。

我的第一个三婶出了轨,和我们村的书记搞到了一起。

小村庄里的秘密,就像柳絮,一点风,都能吹进家家户户,自然也能吹进这个老实人的耳朵里。

“林老三,你可去村口看看吧!你媳妇正和那书记抱着啃呐!”

下地干活的人,有好心提醒三叔的。

可他总是傻乐着:“别乱说,嘿,种地,姜儿喜欢吃花生嘞。”

村里开始有人叫他傻子,窝囊废,他却只是低着头,干着自己的活。

直到有一天,三婶将人领到了家里,爬上了炕,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住在隔壁的爷爷奶奶。进去的时候,村支书还在卖力不肯停下。

我爷爷气的操起烧火棍就要打,却被三婶一把推到,晕了过去。

三叔就在这时候,进了门。

三婶还在优哉游哉的扣着扣子,嘴里骂骂咧咧:“窝囊废,赶紧把你爹抬走,老东西还想打我?”

三叔呆在那,看着地上哭着的奶奶和晕过去的爷爷,发出一声怒喊,竟满眼猩红的冲到厨房拿起菜刀,朝床上砍了过去。

床上两个人都慌了,大声的叫着救命,慌乱的躲避着……

最终,只是划伤了书记的胳膊。

而为此,三叔被关进去了五年。

等他出来的时候,是我高考那年。

全家为我准备的升学宴上,我环视一圈都没见到他。

“我三叔呢?”

爸妈脸色一沉,知道三叔从小待我亲,大伯出来解围:“你三叔说,他这样身子的人,不吉利,就不过来凑这个热闹。”

那天,我闹了脾气。扔了筷子,摔了碗,一路小跑到了爷爷奶奶的老宅。

一进门,就看他盘着腿,在吃着一些早已热的看不出原本样子的剩菜。

我眼睛一下子红了,五年的时间,他还穿着当初那件破衣裳,整个人黑了一圈,见着我,整个人先是惊了,很快又急了起来。

“妮儿你咋到这儿来了捏?啧,哎呀!你这妮儿…不吉利不吉利!”

他说着就要下炕跑,我立马追上去拉着他。

“叔,你去我家,我给你养老。”

他身子一僵,想了许久还有碰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姜儿,你撒开叔,叔倒霉……”

“叔不倒霉!我不怕!”

他不再说话,只是身体强忍着颤抖,随着肩头一湿,他的颤抖更甚。

那天我陪三叔吃了顿剩饭,他的嘴一直咧到耳后根。

大一下学期,听我爸说,三叔又说了个媳妇,还带了两个孩子。

“孩子比我都大?”电话这头我惊了。

“啧,这有啥,你三叔都快五十的人了,老树逢春啊还能生?有现成的也是好事。”

我请了假,回家参加三叔的二婚。

新婶子人喜庆,见着我就拉上手:“这就是姜儿吧!总听你三叔说,有个挺出息的侄女,哎哟,大学生,真让人羡慕!”

我礼貌的笑着,往屋里瞅着,三叔正一杯一杯酒的敬着亲友,满目红光,还穿着一件新衬衣。

三婶为人泼辣强势,当年的那场闹剧,竟被她翻了出来,硬生生跑到书记家里,半威胁半撒泼的,为三叔要到了三万的赔偿金。

这事儿,是三叔打电话告诉我的。

他说:“妮儿,你三婶她真厉害嘞,嘿嘿,还给我买了新衣服,新被子,等你暑假回来,我让你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我以为,他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可大二那年,他在工作的时候,他突然流起鼻血,紧跟着一头栽了过去。

去医院一查,是癌症。

他是为了我婶子,还有她那两个吸血鬼一般的女儿。

我听我爸说,几乎每个月,我婶子都要将三叔一半的工资塞给她两个孩子。

“你三叔吃了一辈子苦,到了能有个照顾他的,也不求那么多,能迁就也就迁就了。”我爸看着病床上的三叔,唏嘘道。

他是因为长时间吸入大量的有毒气体,工厂怕他闹事,拍了代表去医院慰问,还带去了十万块的体恤金。

而一向听从三婶话的三叔,却将这十万块,存在了自己的卡里。

十万块,买了我三叔一条命。

而此时,面前的五个人,靠我三叔养着的一家人。

却毒死了他。

“姜儿,你把刀放下……别拿前途开玩笑。”三婶颤颤微微的唤着我。

我却还是拿着刀失去我所有的理智,边哭边喊着:

“是谁,到底是谁杀了我的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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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3 4:4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