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开始朝裴瑾之扔东西，饭盒、药瓶甚至旁边小小的玻璃杯，但凡能够得着的，她全部扔到裴瑾之的身上。
我看着裴瑾之的血从头发间沿着脸颊缓缓流下，他既不做声也不反抗，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自己母亲那没有来由的怒火。
我也看着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眼睛里遍布血丝。
路过送药的护士告诉我，他的妈妈平常很正常，只是裴瑾之来的时候会发作，有一次甚至把裴瑾之打上了救护车。
裴瑾之，我从来不知道你要承受这些。
过了不久，里面的女人终于慢慢睡去，裴瑾之才扶着床边慢慢站起来，又帮她盖好被子才走出来。
他看见我还在的眼神里充满着错愕，：“你……”
面前的男孩拿袖子擦了擦额前的鲜血，垂下来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
原来那些他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日子里，都是这样度过的。
我没等他说完，就拉着他走到旁边的椅子旁，按着他坐下。
我在他惊讶的眼神里拿出刚刚找护士要的碘伏和棉签。
“我自己来吧。”裴瑾之伸手要接过我手中的药。
我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你自己看得见？”
他慌乱地甩开我的手，任由我帮他处理伤口。
“每次都这样吗？”我突然发问。
裴瑾之玩手机的手顿住：“她只是生病了，会治好的。”
他假装着自己很平静，可是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他也很担心，他也害怕。
“裴瑾之，周末我们一起带阿姨去做个体检吧。”我拨弄着他的头发。
“你又想干什么？”裴瑾之看着我，一脸防备，像极了我家门口的小野猫。
我耐心地跟他解释说阿姨年纪大了，需要每年做一次体检。护士也说阿姨经常头痛欲裂，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我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滑动，然后又抬起头跟我说，“不用了。”
我知道他动心了，只是囊中羞涩又羞于开口：“我借你钱，你当我小弟一个月以工抵债。”
“你定时间。”裴同学终于还是屈服了。
……
我又跟着他来到了破旧不堪的小阁楼里。
我不敢想象，一个20岁的少年每天就生活在这样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盛瑶瑶，看到了吗？”裴谨之转头看我，眼神里满是不甘，“这才是我，我从来不是别人口中那副光鲜亮丽的样子。”
我的男孩总是在否定自己。
“所以呢？”我歪头看他。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在餐馆里当服务生。
被一群不良少年挑衅摔碎了盘子，他也不还手，只是蹲下来默默收拾着碎片。
可能就是那一瞬间，我喜欢上了他隐忍坚韧，想把世界的美好碰到他面前。
裴谨之语气冷冽的回答我：“所以离我远一点。”
裴谨之呀，我可是来拯救你的，我怎么会害怕那些阴暗不堪的过去，我想拉你进入那个光明的值得期待的未来。
我踮起脚摸了摸面前男孩的脑袋：“裴同学，你现在在我眼里，依旧光鲜亮丽啊。”
裴瑾之看着我的目光一滞，抿着嘴唇不说话。
“小呆子，要不要跟你瑶姐去吃饭呀？”我也不等他回话，拉起他的手就出了门。
这小呆子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关门，家里就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还被他宝贝的不成样子。
我带他来到我住的那个没有一点烟火气的房子里，让阿姨给他做了他最喜欢的菜。
这家伙，明明是只饿死鬼，还想装斯文的谪仙。
“盛瑶瑶，你爸妈不在家吗？”裴瑾之突然抬起头问我。
“嗯，我没有妈妈了。。”
我看见裴瑾之拿起筷子的手停滞在空中：“抱歉。”
“没事，”我给他夹了一块肉，“我爸从来不回来。”
裴瑾之听到答复后又低下头吃饭，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
……
裴瑾之当我小弟的任务就是每天来我家帮我补习微积分，顺便再被我投喂两顿饭。
那天早上，我趁着裴瑾之还没来的时间，去了一趟精神病院，去看他母亲。
我推开门时，里面那个骨瘦嶙峋的女人防备地向我举起手边的杯子。
我向她解释说我是裴瑾之的朋友，他临时有考试来不了。
女人的情绪这才慢慢安定下来。
整段谈话都是平静的，她正常的不像一个住在精神病院里的病人。
她告诉我，裴瑾之的爸爸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沾染上了赌博。
很快便把家里的存款输光了，甚至卖光了她的首饰和陪嫁。
生活不得志，他又开始酗酒，每每喝醉回家就开始打她和裴瑾之。
从一开始的拳打脚踢，到后来砸向他们的变成了玻璃酒瓶，变成了扫帚，变成了手边的烟灰缸。
她看见鲜血从自己的脸上滴下来，从儿子的额头上滑落，可是她反抗不了。
她不是没尝试过报警，根本没有用。
后来男人凭借着自己的脸傍上了富家小姐，很快便与她离了婚。
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除了他欠下的一屁股债务。
自那以后她的精神病开始发作。
她知道裴瑾之没有错，但是看到那张长得与那个男人如出一辙的脸她就会想起他殴打她、背叛她的模样。
于是只有十岁的裴瑾之就开始在家承受她的殴打，只是默默忍受，直到裴瑾之上了大学拿到奖学金才将她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从医院出来后，我买了糖炒栗子坐在阁楼的楼顶上吹风，心情久久不能释怀。
怪不得裴瑾之说没有人爱他。
怪不得裴瑾之一点留恋都没有了，那些他一个人度过的岁月里，除了伤害和孤独，他看不到任何光彩。
“你在哪？”时间一晃到了中午，约莫是裴谨之到了我家发现我不在才打来电话。
我发出了连我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音：“在外面给你买糖炒栗子。”
阿姨说裴谨之小时候最喜欢吃糖炒栗子了。
他挂断了电话。
回到家时，看见裴谨之像一只小猫一样窝沙发上等我。
我举起栗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小猫的眼神开始放光，从我手中夺过去开始剥。
我没想到第一个栗子会给我，他递给我时说道：“谢谢你，盛瑶瑶。”
我欣然从他手里接过栗子，拿过栗子时，我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手心，我感受到他拿栗子的手微微一颤。
“裴谨之，不用谢我，我是仙女呀，我是来普度众生的。”
裴谨之无语地朝我翻了个白眼，显然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确实不是来普度众生的，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小菩萨，裴谨之。
……
意外还是发生了。
我没想到我爸会突然回家，居然没有留宿在他的哪个情人那里。
我爸一进门就看见裴谨之与我一同吃饭，我看见他脸都绿了。
“你怎么在这？”我爸的语气很明显是认识裴谨之的。
裴谨之看我爸的目光从陌生慢慢变成厌恶，他也许也认出来了，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你还准备在这里赖多久？”我爸一副赶人的模样。
我把裴谨之挡在身后：“爸，你干什么？他是我的客人，来给我补课的！”
即使我这么说他的态度也没有缓和：“你找谁补课不好，找这老赖的儿子？”
我转头看见裴谨之的手用力捏成拳头，眼眶通红，一副被激怒的模样。
我拉过裴谨之的手，带着他走了出去。
我感受到裴瑾之握着我的手慢慢撺紧，仿佛不抓紧就要从手掌心溜走了。
身后传来盛先生愤怒的声音：“你今天要是踏出这扇门，别指望我以后管你。”
我觉得可笑，20年来都不怎么管过我，现在因为碰上裴谨之就说要管我。
自从妈妈去世之后，盛先生就开始流连在各个情人的家中和会所里。
除了每个月定时打来生活费之外，我和他甚至没有任何感情交流。
现在说要管我，我还有点受宠若惊。
我拉着裴谨之来到我自己在学校旁租的房子里。
裴谨之告诉我，他父亲欠了一屁股债，其中一大部分的债务来源于盛先生。盛先生一开始找上他父亲时，他父亲还跑去盛先生的公司闹了一番，结局并不好看。
他父亲榜上大款后也拒不还债，把债务全部推给他们母子二人，甚至还把他们的地址和电话全部扔给了那些个债主。
我轻轻拍了一下头：“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能感受到面前的男孩在发抖，他在愤怒，为什么命运对他就这么不公。
我同他说让他以后就在这里住下。
总是住在阴暗潮湿的小阁楼里，我怕裴瑾之心里的阴影更重了。
关键是那里离那个天台那么近！
“那你呢，你住哪里？”这小崽子还担心我没地方去，呜呜呜终于养熟了。
我指了指隔壁房间：“诺，住那。”
……
裴谨之出门找兼职了，说要赚钱付房租。
不愧是新时代独立青年。
干了两天活，回来便发了高烧。
我好不容易养胖了一点的小猫崽子，又病的吃不下饭了。
我一个从来没干过家务活的大小姐，手忙脚乱地学着网上的教程给他煮粥。
喂他喝完药之后，裴谨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别走。”
“乖，再不放手粥要糊了。”我轻轻地挣脱。
他却越抓越紧，见我执意要走，便起身跟我一起去厨房。
我拿起碗盛粥时，感觉到裴谨之的手轻轻地环过我的腰，背后传来一阵温热。
他怕我离开，他害怕被抛下，他不敢一个人。
“裴谨之，我们去喝粥好不好。”我耐心地哄着他。
“盛瑶瑶，你是不是喜欢我。”裴谨之坐在餐桌前问我。
我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很明了了，从大一开始我已经和他告白过无数次了。
我拿起勺子在裴谨之的碗里搅了搅，“我喜欢你呀，我以为我已经很明显了。”
“我有哪里值得你喜欢？”
“裴谨之，我喜欢你每一次受伤时的隐忍，喜欢你的过去，喜欢你脆弱的灵魂。”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裴谨之，我想把我得到的所有美好全都分享给你。”
“盛瑶瑶，你跟以前不一样了。”裴瑾之看我的眼神里有我不易察觉的温柔。
“笨蛋，”我笑着看他，“现在的我可是仙女。”
裴瑾之冲我笑了笑。
“那仙女，今天可不可以你来洗碗？”
……
裴谨之以前也干过不少兼职，怎么会这么脆弱，干两天活就发烧。
我觉得不对劲。
于是当裴谨之晚上出去上班时，我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才发现，目的地居然是夜店，还是我家开的。
盛先生怎么会这么好心给裴谨之找工作？
我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坐下，看着裴谨之在吧台忙碌。
不少打扮热辣的美女上前搭讪，我正准备上前，却发现她们都被裴谨之的冷脸打回来了。
还算是守点男德。
突然，门口来了一群人，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嘴里叼着烟。
为首的那个我见过，酒吧老板手下的马仔，我听我爸和老板都叫他二狗。
我看见他径直走向吧台裴谨之所在的地方，向他说了些什么。
我听不清，起身换个更近的地方坐着。
刚一落座，抬头看见二狗正举起一杯酒，直直地洒在了裴谨之的头发。
难怪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卫生间洗澡。
二狗友从另外一个杯子里拿出冰块，一块一块地塞进裴谨之的衣服里，裴谨之刚要抬手反抗，就被他身边的小弟扇了一巴掌。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愤怒地跑到吧台。
“你干什么？”我抬手握住二狗的手腕。
我哪有男人的力气大，他三下五除二地就将我的手腕压在手下。
胳膊传来阵阵疼痛。
“哪来的小丫头。”他身边小弟挑衅道。
二狗终于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定睛一看，而后眼神里又满是惶恐：“小姐，小姐对不起，我没看到是您。”
我抽回手，没有理会眼前的黄毛，转头看向裴谨之：“你赶紧去把衣服换了，免得又发烧了。”
裴瑾之只是越过我直直地盯着黄毛，嘴巴抿得很紧。
二狗或许是发现了我和裴谨之的关系不同寻常，连连解释：“对不起小姐，我不知道他是您的朋友，我们都是听老板安排的。”
我就知道，盛先生肯定不安好心。
“你老板还安排什么了？”
“老板说去周边所有招兼职的店里警告他们不许用小姐您的朋友。”二狗在我面前低眉顺眼，早没有了刚刚的嚣张。
所以裴谨之才只能迫不得已来这家酒吧兼职。
盛先生早就算到了，还安排了人专门来羞辱他。
可是，他父亲欠下的因，为什么要裴谨之来替他偿还这个果。
好不公平。
裴瑾之还一句话不说，就一个人憋着委屈，
裴瑾之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我看到他一脸平静反而越想越气，拉起他的手就走。
我转头朝二狗说：“跟你老板说，裴瑾之不来干活了，把这几天的钱结给他。”
我拉着裴瑾之在二狗点头哈腰连连道歉声中离开。
“裴瑾之，你怎么不说呢？”
“我说什么？”裴瑾之满脸无所谓地看着我：“能赚钱。”
“我又不缺你那点钱。”靠，明明是他受委屈，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在难受。
裴瑾之抬头看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感情：“盛瑶瑶，我不想欠你。”
我背过身不想看他：“你不欠我，哪有机会还？”
我赌气离开了，没再管他。
一个人走在公园里，我还在反思是不是对他说话太凶了。
“你在哪？”裴瑾之给我打电话。
“不告诉你。”我生气的回答。
裴瑾之也不恼，我听到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回家，我在家里等你。”
本来还在生气中，可是家里的帅哥叫我回家诶～
刚打开门，就闻到家里传来了饭菜的香味。
裴瑾之做好了饭菜在家里等我诶。
走近看见裴瑾之乖巧地站在餐桌旁，身上还围着我闲置在家的粉色kitty围裙。
突然在那一刻，觉得眼前的男孩从茕茕孑立的神仙变成满是烟火气的人。
明明之前几天都是裴瑾之在家做饭做家务，可是今天这顿饭，让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小呆子，做这么一大桌菜给谁吃呀？”我看见他耳后开始泛红，忍不住逗他。
他好像不好意思一样，慢慢地垂下脑袋。
过了一会，听见对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给你。”
……
距离裴瑾之跳楼还有14天。
我还是会时不时去看望裴瑾之的妈妈。
上次体检的结果不出意料地得到了脑瘤的报告单，我便提前把她送到了权威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
或许避免不了结果，但是我想让裴瑾之在这段时间里过得安心。
我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因为连续旷了几节课，学委跑到我面前问我要作业。
“你可以借我抄抄吗？”我和洛俞也算是相熟，找学委要作业抄抄怎么了。
他说要我下课等等他回寝室拿给我。
我站在洛俞寝室楼下乖乖等他，不对，应该等的是救命作业。
所幸他没让我等多久，就下楼了。交到我手上的不仅有结课作业，还有老师上节课画的重点整理。
“我猜你应该不知道重点，就也帮你打印了一份。”洛俞站在我面前，温和地笑着。
“谢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道谢完后我转身准备离开，却看见站在不远处树下的裴瑾之。
他就站在那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将他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润泽，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好看的眉眼。
我仿佛在那一刻窥见了般若浮生。
我向他缓缓走过去。
“裴谨之，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我高兴于他来接我。
“从你下课开始。”
我刚准备摸他头发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裴谨之的语气冷冽，眼神也仿佛要看穿了我的样子。
我只能尴尬地笑着换个话题。
他生气了。
我看出来他今天有精心打扮过，换了我给他买的新衣服，还吹了头发做了个简单的造型。
其实回去的路上也没说话，裴谨之走在前面，我踩着他的影子跟在后面。
刚进屋，我就被裴谨之摁在墙边，听见身旁传来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裴谨之，你要干……”
我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裴谨之的双唇用力压下来，他和我的嘴唇紧紧相贴，随后他又慢慢撬开我的牙齿。
我愣了一下，举起双手环上他的腰，慢慢回应他。
我们谁也没有闭眼，我看见少年发红的眼尾和皱紧的眉头，仿佛是与我在置气。
过了半晌，他终于放开了我。
我一边穿着粗气一边逗他：“裴同学，是不是吃醋了呀。”
裴谨之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发红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委屈。
“你还说你是来爱我的。”
小猫果然吃醋了。
“我就是去找他拿个作业呀。”对上裴谨之这张脸我总有着无尽的耐心。
“你们聊了一路。”
“你冲他笑。”
说完他转身走向沙发，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
我笑着走过去，从背后拥住裴谨之。
“我就是来爱你的，”我握住他的手，“裴谨之，你不用质疑我的爱，并且可以向我反复确认我对你的爱。”
他转过来看我：“盛瑶瑶，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我轻轻地在裴谨之的唇上啄了一口，“我可是你的仙女，仙女是不会离开你的。”
裴谨之倒在我的腿上：“盛瑶瑶，不要骗我。”
他轻轻的抓过我的手，盖在他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在我手心扑闪着，挠得我手心痒，心里也痒。
“我不想一个人。”
“更不想得到了又失去。”
我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回应：“不会的。”
……
距离12月31号越来越近，我感觉越来越忐忑。
裴谨之申请了休学，每天就在家里做好饭菜等我下课。
吃完饭又陪我在小区楼下散步，偶尔也出去约个会看个电影。
这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一个平稳的，幸福的，有裴谨之的未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12月30号那天，我和裴谨之一同去逛了超市，买了一些跨年夜的零食饮料。
我同他计划着，明天晚上一同跨年，在新年伊始的钟声里接吻，同神明求往后年年岁岁幸福安稳。
30号晚上，我听着身旁裴谨之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全都是上一次穿越看见裴谨之在我面前跳楼的画面。
这一次，我一定会牢牢抓住你。
……
我终于在天亮之时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还感觉到裴谨之轻轻地吻了我的发间，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着：“早安。”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睡眠格外的好，一觉睡起来已经是黄昏了。
我摸了摸床边，早已没有了裴谨之的身影。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朝着门外说道：“裴谨之，你饭做好了吗？”
回答我的却是一片寂静。
我的心跳一滞，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我开始满屋子的找裴谨之，却始终找不到他的身影。
我着急地在每个个房间摸索，突然被客厅的桌子绊倒，我一下子崴了脚，跌倒在地。
“裴谨之，我脚疼。”
我不停地擦着眼泪，如果裴谨之在我身边的话，他回来帮我揉脚踝的。
我给他打电话，却发现手机里存的联系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我凭借着记忆打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微信里也没有了和裴谨之的聊天记录。
屋子里也找不到裴谨之留下的痕迹。
那些一起用的情侣杯子，牙刷，拖鞋统统都不见了。
我的男孩和我们一起经历的那段过去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打电话给季月。
电话接通后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那头激动的声音：“祖宗啊，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终于醒了？什么意思？”
“昨天跟你打电话，你一直不说话，我就去你公寓看了一眼，才发现你是睡着了。”
“睡的可沉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睡了一天一夜，你这睡眠质量真好啊大小姐。”
我缓过神来，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我昨天什么时候给你打过电话？”
我昨天明明在和裴谨之逛超市，哪打了什么电话。
“就昨天啊，还跟你说了补考的事情。”
我退出通话界面震惊地发现，今天已经一月一日。
“你跟我说一遍裴谨之跳楼了”我冲着电话那头喊道。
每次都是接到季月的电话听到裴谨之跳楼的消息我才穿越回去的，这次，这次也可以的。
“什么？”季月愣了一会，“裴谨之是谁？”
季月不记得裴谨之了？
“生物系那个，我还跟他表白过，你陪我一起去的。”
“你什么时候跟人表白过，这等大事我居然不知道？”
也就是说，她不记得裴谨之了，又或者是，只有我记得裴谨之。
“你就重复那一句就行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你就跟我说裴谨之跳楼了。”
“裴谨之跳楼了。”季月满是疑惑地重复这句话。
我眼睛一闭，再睁开的时候，看见的还是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房间，身边还是没有裴谨之，今天还是一月一日。
我一声不吭地挂断了电话。
我赶忙打开微信在宿舍群里问：“有人知道裴谨之吗？”
室友们连连否认，都不认识他。
我整个人颓废的坐在了地板上。
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了，砸在地板上嘀嗒嘀嗒的响。
我想不明白，明明前一天还待在我身边的男孩，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还抹去了他存在的痕迹。
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南柯一梦。
我找不到我的男孩了。
他消失了，没有人记得他了。
我们还没有一起跨年，还没有在新年伊始的钟声接吻，还没有企盼神明给我们生生世世。
什么都没来得及，他就这样把我抛下了。
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是我在拯救他。
其实他也在救赎我，他让我学会了爱人，也让我感受到了全心全意的爱。
我也离不开他了。
可是他消失了。
只有我一个人记得那段记忆，只有我一个人停留在过去。
我做了一场梦，梦到了一个月前的裴瑾之，他牵着我的手说，“我选中你了。”
“我想再相信一次。”
……
我去了裴谨之自杀的楼顶。
坐在上面时我又想起了第二次穿越时的画面，昨天的裴谨之也是这么绝望吧。
他该多难受啊。
我低下头抹着眼泪，却发现了地上有一颗栗子。
我心中顿时漫过一阵欣喜，那是我上次来时不小心掉下的！
我还记得，我看这栗子又小还不开口就干脆扔在那里了。
这就说明，那段记忆是真实存在的！
那些爱意，是任凭时光怎么流逝也抹不去的。
可是，裴谨之也确确实实已经消失了，没有人记得他了。
我又想起了他在天台上望着我说：“没有人爱我。”
我想起我们这一个月的一幕幕，想起他的脸慢慢一点一点地少了阴翳，有了笑容。
我突然想明白了，我穿越回去是因为裴谨之的遗憾，如今遗憾也得到了圆满，他也就消失了。
可是他怎么忍心，留下我一个人，在回忆里蹉跎。
……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度过的。
下课了就去食堂随便吃口饭，回到公寓倒头就睡。
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裴谨之，可是睡着了梦里全都是他。
“裴谨之到底是谁啊？”上微积分时季月坐在我身边问我。
我正疑惑她是不是想起来裴谨之了，低头却发现我已经写了满页纸的他的名字。
我好想他。
“上周老师说这周有个助教给我们代课诶，听说很年轻。”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教室门口的开门声，以及旁边同学的议论声。
我正沉浸在回忆中，根本没有心思关心新来的助教。
“大家好，我姓裴，大家叫我裴老师就好。”
我猛地抬起头，视线和讲台上的男人交错。
他和裴谨之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声音也一般无二。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想要看出他和裴谨之的区别。
我看见他拿着书的手一颤，书应声落地，他也没着急捡，就定定地看着我。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始上课。
我听他上课，像极了裴谨之给我补课的时光。
下课后，我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了助教在身后喊我：“盛瑶瑶。”
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回头看他，视线触及到那张脸时，眼泪又不自觉地流出来。
他轻轻地向我走来，看着我的目光柔和。
我看着眼前的人轻轻抬手抹去我脸颊上的泪，嘴唇轻启。
“我来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