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费

作者:添酒回灯|发布时间:2023-05-04 15:44:39|字数:7693

我刚刚迈进院门,楚北林便回来了。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强装笑脸道:“侯爷回来了。”

楚北林似乎有些疲惫,脱下厚重的朝服外袍,随口问:“滢儿今日出过门了?”

他果然派了人盯住我。

我攥住衣袖,轻声答道:“妾身夜里睡不好,便去福宁寺拜一拜。”

“哦?”楚北林果然被吸引了目光,疑惑道:“滢儿身子又不好了么?”

“行了,也别四处乱跑,找个大夫看看便是了。”

我口中应着,余光瞥见他衣襟上的一抹红痕。

心里难以抑制的还是生出几分酸涩来。

几年相敬如宾的情谊,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腐朽殆尽了。

他不爱我,也不爱唐滢雪。

他只是热衷于那个征服的过程。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试探说道:“妾身不知为何,近来常常梦到夫人。”

“梦到她?”

楚北林满眼厌恶,很是烦躁道:“真是没完没了的,要死就死干净,一直这样拖着,简直是坏我侯府的风水。”

我心里瞬间冰凉。

那张脸上眉头紧皱,眼底的厌烦不加掩饰。

可当年他站在苏府门前时分明眼里都是星星,信誓旦旦的说要娶我回家,会一辈子好好待我。

我与他之间没有热恋,却多的是细水长流的温情。

如今撕开假面,我只是有些恍惚。

像梦一样。

那为何要娶我呢?

京城才情出众的女子可不止我一个。

只是苏家在皇上面前得脸,连带着我的名声也很...

苏家?!

我后背瞬间起了冷汗,一个恐怖的想法逐渐浮出水面。

我是苏家的独女,这些年楚北林借着我的名头办了不少产业,侯府也因此日渐富裕起来,奢侈程度甚至不输皇宫。

他当时说侯府被皇上盯得紧,不方便接触商贩。

我也没起疑。

不过我毕竟是当家主母,府中账本都要从我手里过,有很多大额的账目分明就是对不上的。

凭空多出了上千两银子。

当时我便觉得奇怪,拿着账本去问楚北林,他却说或许是下人算错了,等第二天再好好查一查。

烛火很快被吹灭,窗外风雨飘摇。

寒意蔓延。

我安然睡去。

然后就没再醒过来。

楚北林看见我惨白的脸,关心道:“滢儿脸色怎的这般难看,秋桂,还不去请府里的大夫过来给你家小姐看看。”

“滢儿也莫要受风了,进房歇着吧,我去把公务处理完就来你院子里陪你。”

我盈盈福身,尽力稳住声线,佯装虚弱道:“谢夫君关心,妾身就先回房了。”

锦鞋在地上发出轻声响动,珠帘纱幔曳地,漫开满房奢华闲适。

我却坐立难安。

如今想来,楚北林必然在账上做了手脚。

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我苏家就是替死鬼!

我不敢再耽误时间,急忙跑到原本住的院子里。

月凝看见我着急忙慌的模样很是不解:“小姐,您这是...”

“账本!账本在哪里?”

月凝被我搞得也紧张起来:“账本,账本在侯爷那里呢。”

一盆冷水从头泼到尾。

我终于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拿到管家权。

后来几天,我竭尽所能讨好楚北林,为了不让他厌烦,还特意时不时摆出一幅冷淡模样。

楚北林也实在是犯贱,偶尔见着我闹脾气,反倒对我更好了些。

慢慢地也拿到了一小部分的管家权。

月凝受我所托,试图与苏家取得联系,但区区婢女,终究是难起风浪。

我愁的日夜难寐。

时间不多了。

可账本那样重要的东西,楚北林根本不敢轻易交给我。

一日与月凝倒了一番苦水后,那小丫头瞅着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小姐若只是想要账本,何必直接去偷来呢?”

我满脸懵圈。

对啊!

我猛地一拍脑袋,激动地抓着月凝摇晃:“这等子好主意,怎么不早说!”

月凝:“......”

说干就干,我趁着某日楚北林上朝时偷偷潜进了书房。

凭着多年的熟悉,加上月凝和秋桂想方设法打掩护,我成功避开了所有下人,进到了书房内间。

感谢当年我与楚北林夫妻关系尚好,连他暗格在什么位置我都一清二楚。

或者,是他懒得去防备一个毫无戒心的弃子也说不定。

毕竟他自视甚高,那股子傲气曾经吸引过我,现在也成了他致命的错漏。

账本安安静静地躺在木盒里。

我松了一口气,正要拿起它出去。

“侯爷...?您今儿个怎么下朝这么早?”

秋桂的声音是难得的响亮。

“还没上朝,半路听说皇上突感风寒,今日便罢了。”

他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了秋桂一眼:“你不好好去照料滢儿,跑出来做什么?”

秋桂死死地揪着衣袖,强装镇定道:“姨娘说想吃些点心,奴婢这正要去小厨房看看呢。”

楚北林皱着眉头,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安来。

“那我先去她院里歇歇。”

秋桂闻言便慌了,偏偏又不敢说什么,额上瞬间便急出了一层汗水。

楚北林还没走上几步,便听得一声温柔的声音响起:“侯爷是要去找妾身吗?”

我微微笑起来,倚着小径旁的柳树说话。

言罢我又笑骂秋桂:“秋桂可是偷懒了?我从小路来都追上你啦。”

楚北林见着我明显放松下来,笑道:“滢儿是馋的狠了么,都等不到丫鬟送回院子里了?”

“就在小厨房吃完了,也免得到时候再收拾碗碟。”

楚北林闻言笑得更开怀了:“秋桂,还不谢恩,你家主子实在是体贴下人。”

秋桂整个人都愣愣的,茫然地跪下去谢了恩。

我始终微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裙侧的灰尘。

从书房后墙翻出来的时候没站稳摔的。

夜里月色如洗,一封密信借着月凝的手悄无声息地送到了苏府。

接连数日风平浪静。

我知爹娘必然已在筹谋,自己也没闲着。

宣纸铺展,墨色晕染,一笔一画之间满是唐滢雪受到楚北林威逼强迫的血泪经历。

落笔的最后一句,是我因无法承受而计划自杀的遗言。

我自以为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叙事,却不知为何心口疼得厉害,在写到受强迫的那一段手更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具身体依旧记着曾经的苦难。

又或者是唐滢雪的孤魂仍不得安宁。

我按住胸口,慢慢念叨:

“会好起来的,他一定会遭报应的...”

“再等一等就好了...”

密信发出的第七日,苏家正式开始反攻。

我爹向皇上上书弹劾楚北林借着苏家的名头大肆置办产业,与商贾交好,甚至还收受贿赂,做假账以蒙骗百姓,其罪当诛。

同时还声称因假账被小女发现,恼怒后怕之下竟下手毒害发妻,令人不齿,应处以极刑。

满朝文武哗然。

但听我爹讲,楚北林丝毫不慌,大声怒斥我爹血口喷人,还说自己费心费力地替苏明妤寻找名医,其心天地可鉴,何来毒害一说?

“莫非是苏大人自己干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瞒不住了,打算栽赃到我身上?”

一时间连皇帝都分不清孰是孰非。

苏父是多年来深受爱重的朝堂重臣,皇帝对他可以说是极为信任的。

可楚北林替我求医问药的焦灼也是众人皆知,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最后还是皇帝开了口:“苏爱卿,此番弹劾可有证据?”

苏父深深一拜:“若无证据,老臣岂敢惊扰圣上!”

“这是侯府的账本,每一笔大额交易后都有侯爷的签名画押,万万抵赖不得!”

说着,他便双手呈上了一个小本子。

楚北林死死地瞪着那个本子,冷声道:“笔迹这种东西要想模仿本也不难,本王倒是好奇,苏大人怎会有本王府里的账本?”

苏父怒目而视,正要开口辩驳,便听得殿外一片喧哗。

月凝的声音几乎嘶哑,发了疯般不知叫喊着什么。

楚北林一惊:“她来宫里做什么?”

苏父也有些不解,但却没怎么吭声,冷冰冰地盯着楚北林。

皇帝面色铁青:“把人带进来。”

月凝发簪都乱掉了,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手里还死死抓着一个带着血迹的信封。

“求皇上做主...还我家小姐和唐姑娘一个公道啊!”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在示意下拿过信封,拆开读了起来。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面对信上的内容也忍不住一阵一阵地心惊。

殿内逐渐安静下来。

“妾身唐滢雪,是曾经唐家的遗孤。”

“现在是侯府的姨娘。”

“当初蒲柳姿色被侯爷看中,本是妾身的荣幸,可妾身早心有所属,着实无意于侯爷。”

“谁曾想堂堂侯爷竟也如此不堪,强抢民女这等恶劣行径也做得出来。”

“妾身曾想过逃走,可每次无一例外都会被抓回来,面对一次比一次痛苦的折磨。”

“关小黑屋,鞭打,捆绑......身上青青紫紫,饿的头晕目眩。”

“那些用来对付贱奴的手段用在妾身身上,还美名其曰说是因为太爱我了。”

“何其讽刺。”

“我却挣扎不得。”

“跳湖一次不得,我没了力气,本想着嫁进侯府后,浑浑噩噩一生便也罢了。”

“可偶然一次听到侯爷与人谈话,只听到一句话,说夫人是不会醒过来了,账本很安全,不必担心。”

“妾身心头疑虑,便伺机潜入了书房,偷出了账本。”

“妾身看过之后心头惧怕,不敢隐瞒,只好托夫人的丫鬟将账本交给苏家。”

“其余事情妾身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几日妾身常常梦见还没嫁入府里那段时间,夜夜满身冷汗地惊醒,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只盼着在我死后,可以葬在京郊的青云山上。”

“来生也像山间飞鸟般自由,就好了。”

大太监读完了信,朝臣们惊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皇帝脸色难看的不得了,连楚北林都忘了替自己申辩。

月凝抽噎着说:“唐姑娘方才割了腕,大夫现在还在抢救。”

楚北林终于回过神来,大喊:“陛下!您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臣是冤枉的!”

“定然是他们串通好的来坑害臣啊!”

皇帝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拍案桌,大怒道:“大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天子盛怒,朝臣纷纷跪下不敢吭声。

“来人啊,把楚北林押入大牢!”

皇帝强忍怒火,转头叫来大太监:“派宫里最好的太医去侯府。”

苏父与月凝急忙跪下谢恩。

天色渐暗,充斥着雾气的街巷仿佛通往地狱的诡径。

侯府别院,一群人守在我床前叽叽喳喳地讨论伤情,秋桂眼睛肿得像核桃,蜿蜒的泪痕仿佛刻在了脸上,看起来异常憔悴。

“幸好唐姑娘没割到要害,否则这么深的伤口,便是华佗再生也救不回来啊。”一个老太医摸着胡子感叹道。

我感觉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隐隐约约还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我。

“怎么...样了...?”

我忍住难受开口,声音细弱得仿佛蚊子叫。

秋桂急忙扑过来,焦急地问我难不难受。

我摇摇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姑娘放心,楚北林那个禽shòu已经打入大牢择日问斩了!”秋桂含着泪水激动道,“陛下震怒,似乎还要诛三族呢!”

“陛下还说,侯府的财产便一半充公,剩下的一半便由姑娘和苏小姐分了。”

“听苏家的意思,是打算都赠予姑娘的,毕竟苏家也不差这点。”

我看着秋桂又哭又笑,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扶我起来...”我微微喘着气,“把...房契财契那些都拿来...。。我去牢里看看楚北林。”

秋桂大惊失色:“姑娘去看他做什么?!如今这般虚弱,怎么能...”

我按住她的手,笑道:“再不去看看他的笑话,今后可就看不到啦。”

秋桂咬咬牙,还是转头跑出去了。

我浑身都轻松不少。

不亲眼看看他的惨样,怎么能解我心头之恨呢!

大牢里格外阴暗潮湿,漆黑的砖石地坑坑洼洼的,我好几次险些摔倒,若非秋桂紧紧地搀扶着我,恐怕我连楚北林的牢房都走不过去。

牢里的楚北林头发杂乱披散着,脸上沾了些灰尘,早已不复旧日侯爷的华贵模样。

我低声吩咐秋桂去外面候着。

她有些犹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楚北林看见我冷笑一声:“怎么,看我笑话来了?”

“是啊。”我坦然一笑。

他闻言表情瞬间扭曲,目眦欲裂道:“贱人,本王待你哪里不好,你要帮着外人对付本王?!”

“好?”

“谁要你对我好了?”

“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子,过日子过的好好的,招惹你什么了?”

我目光如刀,一字一句地说:“你这种人,看上什么就必须到手,与土匪强盗何异?”

“人间败类罢了。”

楚北林啐了一口唾沫,骂道:“我呸!本王金山银山地供着你,你倒是还不知足了?一辈子贱命!今后没了本王的庇护,你...”

“是吗?”

我打断他,唇角微微勾起,竟有了几分妖媚的颜色。

“可是,侯府的财产如今都到我手上了呀。”

我举起手中的房契,笑得无比开心。

楚北林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俯身低语,声音低沉下来,仿佛魔鬼亲昵的呢喃。

“顺便告诉你,苏家被皇上晋了爵,后代福泽无量。”

“苏明妤和我都已经从楚家族谱里迁出来了。”

“你就一个人下地狱去吧!”

走出大牢时太阳刚刚从乌云里挣扎而出,温暖的光线落在脸上,舒适又温柔。

守门的大哥送我出来后还嘟囔说,不知道怎么的,里面的犯人疯了一样,一直在嘶吼。

我与秋桂相视一笑。

回府后我叫来了月凝,将所有财物都交给她,要她转交给苏家。

月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抓着我的手不肯放。

我只是摇头。

去一趟大牢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生命在飞速地流逝。

“我这里有三封信,一封给你,一封给秋桂,还有一封,你连带着房契那些一起交给我爹娘。”

我说话已经有些艰难,喉口泛起难以忽略的铁锈气息,让人忍不住想吐。

“不要哭。”

“今后的日子要好好过啊。”

月凝死死地咬住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

我抬起手,像小时候一样捏了捏她的脸。

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使劲地拉扯着我。

我努力地喘着气,恍惚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明妤,该走啦。”

我有些迷茫。

谁在叫我?

我的眼前模糊起来,一道清丽的身影缓缓浮现,她笑容粲然,温柔地向我伸出了手。

“真的很谢谢你。”

“我没有遗憾了。”

我微微一笑,亦将自己的手递上前去。

“走吧。”

............

月凝番外

唐滢雪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我知道,这次小姐是真的走了。

房里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活气都已经被她全部带走了。

我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块,呆呆地看着面前冷冰冰的身体,手足无措。

我从小就跟着她。

从垂髫到豆蔻。

那场借身还魂短暂仓促,就像梦一样朦胧缥缈,此刻终于还是消散了。

其实我没打算再活下去。

即便是到了黄泉碧落,我也想继续陪着她伺候她。

从前小时候我不理解那些所谓的忠仆情节,直到落到自己头上才明白。

原来当奴婢当久了,真的会长出一颗老妈子的心。

担心自己那十指不沾春阳水的主子离了自己会没人照顾。

等我把她交代的事情做完就走。我心想。

我让秋桂帮着搬东西,一起来到了苏府。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松光大师也在。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座上双手合十,脸上尽是慈悲的神色。

苏夫人则是坐在上首,有些怀疑地看着松光大师不说话。

我没想太多,径直向苏夫人递上了小姐的信和侯府的房契财契。

堂内一时间无人再开口。

苏夫人拆开信慢慢地看,眼神逐渐从漠然变得震惊。

她猛地站起身,竟直直地跪倒在松光大师面前,眼泪夺眶而出:“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大师,求大师莫要计较前嫌。”

松光大师面目宁和,只淡淡道:“无妨。”

我有些疑惑,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是什么情况。

原来那日小姐上山时松光便已经看出其命相,只是天机可观不可改,他最后也只是略微提醒便未再多言。

如今楚北林失势,苏氏女和唐氏女的命盘亦双双陨落,他才下山赶来超度。

“当初她们两人落至黄泉,执念尤深,不肯转世,便想方设法还阳。”

松光大师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只是苏明妤的身体受毒所侵,已经不具备承受魂魄的能力,而单单凭借唐滢雪对侯府的了解又无法与之匹敌。”

苏夫人泪水潸然而下,刹那间明白了所有:“所有才让明妤借着唐滢雪的身体回来?”

松光没点头也没摇头:“或许是吧,这些事情也只有她们才会知道了。”

我有些愣愣地看着他们,一时连规矩也忘了,直直开口问道:“那大师此番前来又是为何?”

松光大师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道:“逆天而行,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最坏的结果,是入不了轮回的。”

我浑身一软,扑通一声便跌在地上。

苏夫人登时便急了:“这...这可怎么办呢?我女儿她受冤而死,又做错了什么啊!”

“夫人莫急,若真的无法,贫僧又何必前来。”

“令爱与唐氏女的命盘都是极贵的,轻易散不了,虽说此番作为会有所损害,却不至于酿成大祸。”

“贫僧不才,曾学过一些超度咒,麻烦苏夫人想办法找一些她们的贴身用品,其余事情交给贫僧便好。”

苏夫人连连答应,当即便派出几个贴身婢女去找。

我僵着身子跪坐在地,好半天没回过神。

“月凝,”苏夫人突然唤我,“你与明妤最是亲近,不可能不知道滢雪就是她吧?”

我嘴里发苦,垂下眼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夫人喃喃说着,情绪突然就激动起来,“为什么不让我再见见她?!”

我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模样,心脏仿佛被揉碎了一般。

“我只有那么一个女儿...为什么要把她带走啊...”

我抬起衣袖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因为她也只有您一个母亲啊。”

苏夫人一怔,有些迷茫地看向我。

“失去女儿的痛苦一次就足够刻骨,若是您知道小姐活过来之后必然面对第二次死去,定然是受不了的。”

“小姐她也知道,所以宁愿您从来没有得到过那片刻的希望。”

“她是怕您难过才不说的啊。”

苏夫人愣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那个体面了一辈子的贵妇人,面对独女的离开,终究是无法再保持冷静了。

我无声地流着泪,将苏夫人紧紧抱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泪要流呢。

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离开京城前,我去找了秋桂,将那封属于她的信交了出去。

说实话我其实很疑惑,小姐与秋桂相识不过短短三月,能有什么话好说的。

直到临别时,秋桂才告诉我,信里的内容是真正的唐滢雪要对她说的。

我一阵恍惚,很快便也明白过来。

唐家被抄家已经很久了,秋桂是唯一多年来不离不弃的人,与唐滢雪早就是家人的情谊了。

苏明妤放不下苏家,唐滢雪亦放心不下秋桂。

只是终究无力再多做什么,只能留下些许嘱咐祝愿,也算是认真道过别。

勉强能够消解一些遗憾。

出城的时候我孑然一身,只带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裹。

小姐的遗愿是解了我的奴籍,让我自由过日子去。

给我的信里话不多,只是絮絮叨叨地宽慰了我好一会儿,叫我不要一直难过。

她还说,她一直拿我当妹妹,如果我过的不好,她也走的不安心。

苏夫人交还了我的卖身契,给了我许多财物,还打算替我在京里谋个好去处。

我都拒绝了。

我自幼受苏家和小姐的恩惠,已经足够了。

小姐不愿我死,我便好好活着。

只是我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睹物思人,徒然日夜伤心。

想了很久,我最终决定启程去扬州。

小姐旧时最喜欢姜夔那首扬州慢,想来是喜欢那里的。

我在扬州城开了个裁缝铺子,做些衣裳谋生。

时光如白驹过隙。

我的手艺一向很好,来找我做衣服的大多是扬州城的富贵人家。

渐渐我也有了些家底,在城里置办了一处小宅子,闲时四处遛弯,偶尔和城里的几个绣娘聚着喝喝茶,倒也算是清闲。

来扬州的第三年,某日我守在店里正犯困,便听得珠帘叮当,一阵淡淡的花香传进了屋内。

“月凝姑娘在吗?”

我急忙迎上去,见到陈家的夫人领着一个小女孩正往里走。

“陈夫人是来做衣服吗?”

陈夫人抿唇一笑,将女孩拉到身前,脸上满是宠溺:“是我女儿下个月满三周岁了,想来找你做件衣服。要特别一点哦。”

我笑着应声,低头看向女孩。

只一眼便彻底愣在了原地。

女孩浑然不觉,很是亲昵地上前拉我的手:“要抱抱。”

陈夫人略有惊讶:“这丫头平时也不见这么亲人,看来是很喜欢月凝姑娘呢。”

“小姐这么可爱,我也喜欢得紧呢。”我偏过头笑道,眼里微微泛起泪光。

我拉过女孩,细细地替她量尺寸。

送女孩出门前,我轻轻抱了她一下,口中轻声呢喃,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又仿佛是要让那份祝福长长久久地留在她的生命里。

“我的小姐啊,这一辈子一定要好好过,无忧无虑,平安顺遂。”

“这一回,月凝就不陪您了。”

(全文完)

  

  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好舍不得,文中肯定有我思虑不周的地方,或者是没想起的漏洞,但是亲们无怨无悔的陪我到最后,到结局,真的真的很感动。再次感谢所有关心和支持此书的读者们,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这本书出现。

  

  最后再推荐一本我觉得特别好看的书《倾世冷妃》(http://www.timeread.com/book/42217),这本书的故事特别精彩,希望和大家分享。

  

  最后的最后,等待我开新书!我爱你们!

 

  《倾世冷妃》

  

  第1章 离奇梦境,神秘铜镜

  

红烛轻摇,灯影浮动,满室缭绕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芬香。

雪青色的帐帏轻轻的抖动中,华美的流苏羞涩的摇曳着,醉了春夜。

“把它喝了吧。”低沉而略显淡漠的男声随之响起。

“天天喝这些滋补的东西,你就不怕把我补成个体态全无的胖妇人?”含笑的声音如悄然绽开的三月梨花,美的清澈,美的醉人。

男人没有搭话,执碗的大手已然递至她的唇边,漆黑的眸光里完全没有了方才旖旎温存的意乱情迷,又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毅。他轻轻为她拭去唇边的药渍,似是想说什么,薄唇略略一动,却终是没有开口。

“你有心事,是不是?”她把头贴向他的胸口,柔声问道。

不料他的身子却陡的一僵,忽然推开她,答非所问,“今晚我不在这儿过夜。”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边,留她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没有回神。

……

转眼间,画面忽变。

还是这间屋子,却多了许多进进出出的婢子,嘈杂的脚步声,低低的抽泣声,搅得人心乱。

一条条雪白的绢巾上满是鲜血,一盆盆污浊的血水触目惊心。

“是个皇子,是个小皇子……只是可惜……”一个老妇抹着眼泪看着血肉模糊的死胎,哽咽出声。

痛,抽筋剥骨的剧痛狠狠的撞击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像是灵魂正要剥离身体,生生的撕扯着,直到把她扯裂……

“啊……”她再也无法忍受那痛楚,终于用力的嘶喊出声,猛的抬起头,全身已是冷汗淋漓。

莫琬下意识的看向身下,衣装完好,她又环视四围,房间里再无旁人,一切均无异样,她这才慢慢稳了心神。

原来又是一场梦。

类似奇奇怪怪的梦已经伴了莫琬很多年,她一直不解为何梦中总会出现那个紫袍锦带,一身贵气却又略显冷漠的古代男子。

他的样貌也早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尤其清晰的是他那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眸,仿佛一下子便能将人看穿,而他时而一言不发的定定凝望之时,黑眸又似两汪幽寒的深潭,虽冷冽依旧,却隐隐含了几许不见底的温柔。

只是,在那样的蚀骨激情过后,他为何会如此无情的哄骗她喝下那碗落胎的药物?

已经成型的胎儿那鲜血淋漓的样子,让莫琬的心口又是一阵收紧。尽管只是个梦,可她的心还是疼的厉害,幸好中途惊醒,否则她实在不忍去看那因着对心爱之人的信任而惨失骨肉的女子该是何等的悲恸欲绝……

这个男人怎会是如此冷血之人……

径自凝神间,身后忽然传来“吱呀”的一声,紧接着背后便袭来一阵凉风。

莫琬回过头,不知何时起的狂风把没有闭紧的窗吹了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如鬼魅般剧烈的摇摆,豆大的雨点瞬间便噼里啪啦的砸在了窗子上,隆隆的雷声和夹着疾雨的风声,在正发掘着的陵寝山脚下,不免有些惊悚。

这里是琬城东郊的邬珺山。

B大考古系研一的莫琬有幸随导师一起参与了邬珺山千年皇陵的考古发掘工作。她的任务是文物的分类整理,晚饭时因有些困乏让队友帮她带饭回来,一个人留在了这里,便做了那样一个残忍的梦。

莫琬关了窗,重坐回桌旁,继续起她的工作来。

她戴着手套,小心分拣着出土的物品,当目光触到一面铜镜时,她忽然屏住呼吸,心也开始莫名的狂跳起来。

那是一面极其精美的铜镜,椭圆的镜盘以细致的鎏金镀边,细长的手柄上嵌有一颗奇大的蓝宝石,镜面细腻平滑,而背面则雕以朵朵花状的镂空浮云,精致至极。

纵使埋藏了千年,它却依然光亮如新,尤其是那颗蓝宝石所透出的莹莹光芒,衬得整面铜镜熠熠生辉。

莫琬小心的捧着它,尽管隔着特制的塑料保护袋,她依然能从镜面上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样貌,正感慨着这件千年瑰宝的巧夺天工,她忽然感觉鼻间有热流涌动,紧接着便是几滴殷红的鲜血滴到了镜面上……

糟糕,流鼻血的毛病又犯了!

莫琬忙掩住鼻子,正想赶紧把镜套上的血迹擦干净,却发现塑料套上已经干净如新,那几滴血都悉数渗了过去,全部晕染在镜面上,鲜红一片。

莫琬正惊讶间,窗外忽然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那闪电的白光在血红的镜面上赫然点亮,莫琬只觉双眼一阵刺痛,心口倏的便疼的厉害,昏昏沉沉的头猛然间便重重的砸向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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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6/16 13:3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