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亲兄弟，但是穆霆宣的脸跟穆云舟只是神似。
相比较而来，程千宇跟穆云舟最像。
但是此时的夜色下，穆霆宣像是另一个穆云舟。
所以自然跟程千宇也像。
程千宇误会了。
穆霆宣一把拍下程千宇指着我的手，揪着他的领子。
向来端庄稳重的男人，此时竟然像是一头被惹怒了的狮子，恶狠狠地威胁程千宇。
“我再看到你伤害颜宁一次，程家就等着破产吧！”
“滚！”
穆霆宣刚松手，程千宇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海岸。
我怔怔地看着穆霆宣，“你就不怕程家的报复吗？”
穆霆宣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手扶了一下眼镜。
透明的镜片下，隐藏着无法让人看清的情绪。
他重新恢复了从前的儒雅，开口便让人噤声：“他是京圈太子爷？颜宁，我可是一整个京圈。”
他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触感温热。
“这里风大，很冷。这个时间点，学校你肯定回不去了，我送你去公寓吧。”
“你怎么在这里的？”
坐在车上，我忍不住开口。
穆霆宣的侧脸冷峻瘦削，抿紧了唇，不说话的时候像是一幅冰雕。
“路过，正好看到了。上一次在那里的时候，他害得你差点淹死。”
“为……”
我还没问完，就被他打断。
“我答应过阿舟，要照顾好你。”
路遇红灯，他停下了车，跟我对视着。
眼神里流露着说不明的情绪。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此后，竟是一路无话，一直到公寓楼下。
我打开门，还没下车，穆霆宣的话从背后传来。
“颜宁，我长得跟阿舟也很像，你想要替身，可以找我。”
我跳下了车，落荒而逃。
这个公寓，是穆云舟的公寓。
他从前在锡州大学上学的时候，穆霆宣买给他的。
离学校不远，方便他在学校住得不习惯的时候过来住。
后来我考上了锡大之后，穆霆宣给我录了指纹锁，留给我住了。
只是我一次都没来住过，只是有时候会过来打扫卫生。
房间仍然维持着穆云舟在的时候的样子。
似乎这样就能告诉我，他只是出了趟远门，很快就会回来。
我躺在穆云舟的床上，熟悉的气味从枕头上传来。
太疼了，穆云舟。
我蜷紧了身子，狠狠抓着胸口的衣服。
绝望和思念参半的痛楚从胸口，弥漫了全身。
手腕上的红绳，鲜艳夺目。
穆云舟，我真的好想你啊。
大概是吃了退烧药，我这一晚睡得很好。
没有梦到穆云舟。
早上到学校上课的时候，路上时不时有人在我后面指指点点。
到了教室，唐白薇坐到我身旁悄悄问我：“你跟程千宇分手了？”
我点了点头：“这么快，大家都知道了？”
她像是觉得我终于醒悟了一般，欣慰开口：“是程千宇那几个跟班昨天回来说的，听说程千宇气得脸都肿了，今天都没去上课。”
他的脸应该是被穆霆宣打肿的吧？
程千宇的小跟班里也有唐白薇从前的同学。
从她口中我才断断续续听到事情原委。
原来，云初月本打算去美国留学的，先提前去待了几个月适应一下环境。
但是又因为种种原因决定不去了，据她说是舍不得在国内的同学好友们。
唐白薇对此嗤之以鼻：“怕是舍不得程千宇吧？”
她对云初月和程千宇向来没有好脸色。
她说高中时候，两个人仗着青梅竹马的关系不清不楚的。
程千宇总是换女朋友，云初月总是明里暗里地去欺负他的女朋友。
昨天晚上程千宇确实是给云初月办了个接风宴。
众人喝了酒，就去酒店旁边的KTV唱歌。
云初月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连衣裙。
刚出了酒店大门，就被另外一群喝了酒的人盯上。
程千宇酒喝得尤其多，一时脑热，跟那群人打了起来，硬生生挨了一拳。
后来双方清醒的朋友互相道了歉，拉着打架的两个人走了，这事儿就算到此为止了。
所以他才会给我打电话，为了给云初月送一件衣服。
从那天后，我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看到过了程千宇。
他也不在学校。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锡州在沿海地区，日常多雨。
当我从兼职完的咖啡店，撑着伞出来的时候，在角落里看到了淋得浑身湿透的程千宇。
打湿的头发粘在他的脸上。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手里攥紧了一打照片。
那些照片上，跟程千宇极为相似的少年，挂着灿烂温柔的笑，刺痛了我的眼睛和心。
他问我：“他叫穆云舟。”
“而我只是一个替身，对不对？”
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忽然就大笑起来，将手里的照片摔在我的身上，落到了大雨中的水坑里。
“可惜啊！他死了，颜宁！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哈哈哈哈……”
我狠狠给了程千宇一个耳光。
“对，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替身。你连穆云舟的一根头发都比不过，你永远都只能烂在淤泥里！”
我十六岁的时候，初遇穆云舟，在锡州的海边。
除夕的夜，满满都是阖家团圆欢乐的气氛。
除了我。
那时的我，正裹着唯一的一件羽绒服，背包里装着我为数不多的东西，吹了一天的海风。
看着路上的人们。
他们都在高高兴兴地准备过年。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走进了海里。
新的一年，我也想要一个新的开始。
冰冷刺骨的海水没过了小腿，像是刀割一样，带着透心的冰冷和疼痛。
我咬了咬牙，刚想继续往深处走的时候，身后蓦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种天，下海游泳的话，会出危险的哦！”
我转身。
在墨蓝色的天光下，一身黑色大衣的青年，正牵了一只小柯基。
他们站在沙滩上，歪着脑袋看我。
他晃了晃手里的狗绳。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遛遛狗呀？现在是冬天，水太冷了。等明年春天的时候，我来教你游泳吧？”
我笑了笑，答应他：“好啊！”
那天的天空很黑。
但是过了凌晨十二点，漫天的焰火很亮。
他的眼睛比焰火还要明亮，笑盈盈地看着我。
那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是我的救赎。
赶走程千宇之后，我盯着那些照片看了许久。
当我花了五百块钱，冒雨让一个出租车师傅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将我送到歧山墓园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我一步步爬上阶梯，摸到了熟悉的一个墓碑。
墓碑上赫然写着“穆云舟之墓”。
我撑着伞坐在墓碑旁，看着被大雨砸出来的一个个水坑，双手摩挲着两只胳膊。
那里，藏着丑陋的疤痕。
我没有父母，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福利院的老师们说我是被遗弃的。
她们刚捡到我的时候，小小的一个婴儿躺在篮子里哇哇大哭。
我一直努力学习，只是为了向那对抛弃我的父母证明。
丢下我，是他们做的最错的决定。
我成绩一直很好，中考考上了锡州一中，拿了学校的奖学金。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班上所有人突然开始针对我。
尤其是那个叫顾梦蝶的富家女。
她领着人将我堵在厕所里，往我身上泼冷水。
冬天的水，冷得刺骨。
旁边的两个女生禁锢着我的双手，让我动弹不得。
看着我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她一边抽着烟，一边大笑着踩在我的肚子上。
她伸手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一个孤儿，成绩好有什么用？”
她轻笑着，一把撩开我的衣袖，将手里的烟头狠命烫在我的胳膊上。
我被捂着嘴，喊不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肉被烫糊的焦味。
我告诉了班主任，她叫来了顾梦蝶，当着我的面对峙。
顾梦蝶低着头，看到我手上的烫伤，大惊失色：“老师，你知道的，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不会是……不会是颜同学自己抽烟，还自残吧？然后说是我弄伤的？”
她眼里含着泪看着我：“颜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家给的奖学金太少了呀？那我告诉我爸爸，下次再给你加点。”
她一脸的无辜，以及优渥的家境，骗过了班主任。
或者说，因为顾家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所以班主任选择了无视。
然而出了办公室的门，还没到教室，她后面的几个女生就将我拖进了厕所。
顾梦蝶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
突如其来的绞痛让我倒在了地上。
她蹲下来，抓住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看向她。
“还学会告状了是不是？”
她一巴掌一巴掌地抽在我的脸上。
有其他来上厕所的女生，被眼前的场景吓住。
顾梦蝶一回头骂了一句“滚”，那个女生慌忙逃窜。
没有人可以帮我。
我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在长达半年的霸凌之后，我想要解脱。
但是我遇到了穆云舟。
他救了我。
美好得像个天使。
穆云舟说，父母去美国看望五年未见的哥哥，把他一个人留在锡州看房子。
他说：“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不怕被我拐的话，就跟我一起过年吧。”
他带我去了那个公寓。
还煮了饺子给我吃。
猝不及防的温暖扑面而来，我的眼泪落在热气腾腾的碗里。
穆云舟吓了一跳，用纸巾温柔地擦着我脸，问我怎么了。
我哽咽着朝他诉说着那些委屈和霸凌。
我肿着一双眼睛，问他：“是我错了吗？”
他眼神严肃而又认真：“你没有错，阿宁。错的是她们，应该感到羞耻的，是她们。”
小柯基在我脚边欢乐地蹦跶着。
穆云舟说，它叫丢丢，是他捡回来的。
“说起来，我老是能捡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是我十六岁的人生里过得最快乐的一次新年。
甚至第二天，穆云舟还给了我一个小礼物。
一条红绳编起来的手链。
里面藏着他的头发。
他说：“阿宁，我的运气一直不错。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也一样能有好运气！”
他穿着大红的毛衣，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笑成了月牙。
“阿宁，新年快乐！”
新年过完，穆云舟送我回了福利院。
他站在门口，将我的行李递给我。
“阿宁，好好学习！其他的交给我，我在锡州大学等你。”
我仍记得他含笑的眸子像有光亮流动。
我朝他挥挥手：“我会考上的！”
寒假结束，班主任出乎预料地找到我。
她扶了扶眼镜，斟酌着开口：“颜宁啊，我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顾梦蝶同学说她愿意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向你道歉。”
见我不说话，她又搓着双手。
“顾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撤销报警，不然对顾同学以后的发展也不会好。”
我沉着眼，看着手腕上的红绳。
除了穆云舟，也不会有别人帮我了。
他还将顾梦蝶对我做的事情发到了网上。
听说还影响到了顾氏的股票。
我摇摇头，表示拒绝：“老师，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影响她以后的发展。”
最终，顾梦蝶还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坦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郑重向我道歉。
而她父亲，也在多方压力下，帮她办理了退学手续。
从此，她在我的人生里就消失不见了。
此后的两年，一直到高考前，都是风平浪静。
有两次我还在学校远远看到过一个人，身形很像穆云舟。
但我知道不是他。
只是偶尔听到有人在讨论，说他是学校新的资助人。
我高二的时候，穆云舟说自己要参军了。
我还记得他跟我微信视频时，眼里的光。
“阿宁，我要像我外公一样，为了保护我在乎的人，和在乎我的人。”
他说：“阿宁，明年我等你的好消息嗷～”
高考结束的我，如愿接到了锡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然而，当我准备跟穆云舟报喜时，穆霆宣出现在我面前。
我蓦然想起，在学校远远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
他说他是穆云舟的哥哥。
他带我去了一个咖啡厅，说有事情要跟我谈谈。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戴着无框眼镜。
看向我的眼神淡漠，却似乎还含着其他的情绪。
他薄唇轻启，吐字清晰而又满含悲伤。
“阿舟死了。”
那一刻，天雷滚滚。
我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穆霆宣。
我慌乱地站起身。
心口的疼痛一瞬间弥漫全身。
我的腿一软，跌倒在地。
穆霆宣起身将我扶到椅子上。
他说，穆云舟参加了部队的维和项目，去了苏丹。
走之前，叮嘱了自己的亲哥哥要照看好自己从海边捡来的小姑娘。
“阿舟说，等你高考完再告诉你，他去了苏丹这件事的。我们原本以为，他会平安回来。”
但是他死了。
死在了苏丹爆发的，那场规模最大的武装冲突里。
本来他是有机会活下去的。
为了救一对奔跑在枪林弹雨中的母女，他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将那对母女护在身下。
然后他中弹身亡。
曾经快一米九的男儿，如今变成了一个不过半斤重的盒子。
我的穆云舟，死在了我最爱他的时候。
所以当我在校门口第一次看到程千宇的时候，我愣住了。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他的那张脸和穆云舟长得太像了。
但他终究不是我的穆云舟。
我凭着优异的成绩，大二的时候转了法语专业。
程千宇来找过我几次，但是我都是闭门不见。
只有最后一次，他将我堵在教室里。
他憔悴了许多，脸颊瘦削。
他说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成为替身的事实，也愿意成为替身。
“对不起，颜宁。我只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所以当他们说我要栽在你身上的时候，我不相信。”
所以通过用欺负和羞辱我的方式向别人证明我有多爱他。
然而可笑的是，我竟从未爱过他。
我只是在透过他那张脸看另外一个人。
唐白薇说程千宇变了性一样，整天跟在我的身后。
连云初月跟他讲话都不理。
他甚至开着游艇带上云初月，将她扔到了海里。
说是想让她也感受一下当时我快被淹死的恐惧。
他用曾经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云初月。
后来云初月实在是受不了了，选择离开了他，去了美国。
我笑了笑，不说话。
毕竟我跟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两年的时间很快，快到穆云舟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毕业之后，我申请去苏丹做了法语志愿者。
登机之前，过安检口的时候，身后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
“颜宁！”
我一回头，穆霆宣正站在外面，面上仍旧冷峻而儒雅，惹得周围行人频频侧目。
只是我能够真切地看到他眼里的悲伤。
同他告诉我穆云舟死讯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
我要跟着穆云舟的脚步，一点一滴地经历他曾经经历过的所有。
喀土穆又一次的武装冲突，炮火连天。
激烈的枪声连绵起伏，响彻在四周。
我在废墟里寻找着幸存者。
断垣残壁时不时在我身边震颤。
我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被压在碎石之下，冲上去边挖着石头边安慰她。
“没关系的，姐姐救你出去。”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传来，身后外国同事呼喊我的声音被掩盖住。
我只来得及扑倒小姑娘的面前，用身体帮她挡住这场袭击。
意识在逐渐涣散。
身旁像是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宁！坚持住！医院马上就到了。”
可是浑身的疼痛，让我好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太难过了。
对不起，阿舟，我熬不下去了。
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我一个人活不下去。
我的阿舟，死的时候，是不是跟我一样的疼？
尾声：
程千宇得知消息，赶到苏丹的时候，只能见到穆霆宣手里的骨灰盒。
他想夺走，却被穆霆宣一脚踹倒在地上。
穆霆宣捧着骨灰盒，冷着脸看他。
“你没有资格碰颜宁。”
穆霆宣将颜宁葬在了穆云舟的旁边。
程千宇年年过来歧山墓园祭祀。
第十年的时候，他摸着颜宁墓碑上的照片。
“阿宁，我以后不会再过来了。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跟你很像。”
穆霆宣番外
穆霆宣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完了新年。
他正好这次借着送父母的机会，在锡州多待些日子。
难得回来，一进穆家别墅，就听到弟弟兴高采烈地跟他讲自己救了一个想要自杀的小姑娘。
穆霆宣对此嗤之以鼻。
一个不想活下去的人，怎么救，都没用。
早晚还是会想着死的。
穆云舟反驳道：“她太可怜了，没有爸爸妈妈，在福利院长大的。她很努力，所以成绩很好，好不容易考上了高中，却又被同学霸凌。”
“哥，你帮帮她吧，霸凌她的人可是顾泽的女儿。”
原本想置身事外的穆霆宣，在听到顾泽的时候，眉头一皱。
这个人，他听说过。
听闻都是靠些不正当的手段发的家。
尤其是曾经还暗地里抢过穆氏集团的合作方，致使他损失了至少三千万。
奈何他找不到对方的把柄，一直拿他没办法。
如今，大好的机会就摆在面前。
他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答应了。
“学校那边的事情，你来处理。顾家的事情，就留给我吧。”
穆云舟直接报了警，简单粗暴。
再加上学校有许多人都对顾梦蝶的作为敢怒不敢言，证据充足。
给学校捐了一个图书馆的顾泽一开始以为只是一个颜宁，不足为惧。
没想到，报警的人还把顾梦蝶霸凌的事情传到了网上。
舆论越来越大，致使顾氏的股票一跌再跌。
顾泽急得焦头烂额。
他只能找到班主任，才知道背后的指使人，竟然是穆霆宣。
穆霆宣的助理给顾泽带来了两个选择。
一是让顾泽和顾梦蝶父女二人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颜宁道歉，顾梦蝶从此在锡州消失。
二是顾泽拒不承认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代价就是更多的证据会摆上来，直至顾家崩溃。
为了顾全大局，顾泽选择了第一个。
只是他刚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一份印着顾氏偷税漏税几十亿的文件将顾泽送进了监狱。
是穆霆宣趁着顾泽慌乱的时候，买通了顾氏的财务。
顾家垮台。
而顾梦蝶一夜之间从天堂跌了下来，自然是不敢再待在锡州。
她从前得罪了不少人，留下来只能等着每个人都踩她一脚。
穆霆宣成了锡州一中新的资助人。
他站在行政楼的办公室望下去。
操场上是正在上着体育课的颜宁。
扎着马尾的少女看上去倔强而坚韧，一边跑步一边还不忘记背单词，时不时地擦擦额头的汗。
穆云舟说得对，她确实很努力。
穆霆宣看得一时晃了神，此后再也没有来过锡州一中。
再次听到颜宁的名字，是穆云舟入伍前。
他紧紧拥抱了一下自己的亲哥哥，开口却是：“哥，帮我照顾好颜宁。”
穆霆宣一愣，脑海里闪过少女擦汗时的模样。
还没等他回过神，穆云舟就已经朝他们挥手离开。
他去了一趟一中，站在颜宁的教室后门口，看着她认真上课的后脑勺。
还剩下一年她就要高考了。
还剩下一年，她就满十八岁了。
反应过来的穆霆宣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一愣。
他转身离开，从此只托了别人去关注颜宁。
但是他没想到，第一次正式见到颜宁的时候，竟然是自己去告知她弟弟的死讯。
他看着她不自觉泪流满面的样子，差点跌倒在地的样子，顿时充满了不知所措。
他将穆云舟的那个公寓给了颜宁，并承诺会负责她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
但是颜宁拒绝了。
这个倔强而坚韧的小姑娘，擦干了眼泪，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穆先生，但是无功不受禄。我会自己努力，赚到生活费和学费的。”
他却转头吩咐助理在锡州大学旁开一家咖啡厅，招到了颜宁来做兼职。
当他得知颜宁在学校死缠烂打着程家小儿子的时候，内心居然充满了愤怒。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愤怒来自何处。
他从国外赶回来，驱车来到举办游艇聚会的海岸边，正好看到颜宁跳下海去捡帽子。
她差点淹死在海里。
他救了她，却在她醒来之前离开。
她真的就那么喜欢那个程千宇吗？
那么穆云舟在她心里又算什么？
但是看到程千宇的时候，穆霆宣明白了这个问题。
那么相似的一张脸，就算是自己这个穆云舟的亲哥哥都差点认错。
更不用说是颜宁。
尤其是当他揍了一拳程千宇之后，被鬼摸了头一般说出那句“颜宁，我长得跟阿舟也很像，你想要替身，可以找我”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喜欢颜宁。
她落荒而逃。
他转身踏上了离开锡州的飞机。
他太忙了，每天辗转各地，哪儿有时间想这些儿女情长？
只有在颜宁起身前往苏丹的时候，他匆匆前往锡州国际机场见她一面。
赶到的时候，她刚过完安检。
穆霆宣忍不住喊了一声“颜宁”。
她却回头朝他笑了一下，口型说着“再见”两个字。
喀土穆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刚刚开完早会。
对面用着不太熟练的英语问他认不认识颜宁小姐。
他攥紧了手机。
“颜宁小姐在前天喀土穆的内战冲突中牺牲，您……”
手机从耳边滑落，砸在羊毛的地毯上，发出“咚”的沉闷声响。
穆霆宣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冷，更甚于听到弟弟死讯的时候。
他推掉了接下来一周的行程，赶到了那片几乎变成废墟的地方。
医护人员告诉他，颜宁小姐的求生意识非常薄弱，并且伤势太重，身上有多处贯穿伤。
喀土穆的医疗救治环境非常差，再加上战争，所以根本来不及抢救。
最后按照颜宁小姐的意愿，她死后将她火化。
他们将颜宁的遗物交给穆霆宣。
只有一部手机，和一个看来十分陈旧的红绳手链。
手机清理得十分干净，通讯录里也只有穆霆宣一个联系人。
所以在她死后，他们才会联系到穆霆宣。
手机一打开就是备忘录。
上面写着：请将我与穆云舟葬在一起。
穆霆宣没想到的是，程千宇竟然也来到了喀土穆。
他看到穆霆宣手里骨灰盒的时候，膝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后来，穆霆宣卖掉了锡州的那个公寓。
回忆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手机清理得十分干净，通讯录里也只有穆霆宣一个联系人。
所以在她死后，他们才会联系到穆霆宣。
手机一打开就是备忘录。
上面写着：请将我与穆云舟葬在一起。
穆霆宣没想到的是，程千宇竟然也来到了喀土穆。
他看到穆霆宣手里骨灰盒的时候，膝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后来，穆霆宣卖掉了锡州的那个公寓。
回忆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