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宫嫡女。父皇冒天大之大不韪,把皇位传到了我的手里后。
敌国率领大军兵临城下,我拼尽全力,才得一生机。天下太平之际,父皇带着他的宠妃回来了。
他让我把帝位还过去。
我坐在龙椅上,笑声传遍了整个大殿。
好不容易坐上的皇位,我怎会甘心归还呢?
京城冬日的夜晚,子时的梆子刚刚敲过了。
我正同我的幕僚商讨如何拉二皇兄下马时,父皇却急宣我进宫,说有要事相商。
我是中宫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得父皇宠爱,自小性子娇纵。
我爱父皇,爱母后。甚至认为,只要能陪在他们身边,皇位也不过是一个位置罢了。
父皇对母后防备,我一直知晓。
只是他俩从未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帝王心我也不想揣测。
直到母后临终前,拉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嘱咐我,让我小心我敬重的父皇。
无端的,我想起了前几日去外祖父家所知道的事情,一股寒意漫上心头。
深夜的烛光幽暗,就像这身居高位的人,猜不透。
我笑了笑,对着太监应下,“多谢赵公公,本宫等会便去。”
到御书房时,才发现只有父皇一人坐在那里。
他见我来了,抬起头招了招手,“熹儿,来父皇这里。”
语气温和,可眼里的算计我却看的分明。不惑之年,两鬓斑白,想起母后的信件,我心里升起一股恨意。
“父皇。”压抑住心底的情绪,轻声唤一句。
他应了声,柔着眸子看我,“熹儿如今也十七了。”
“是,父皇。”
我垂首答道,眼睛余光瞥见他桌案上堆成山高的奏折。
不用想便知,里面应是说不清了请兵援助。邻国西北前些年换了新帝。
新帝好战,不过五年时间,便把矛头指向了大元。
父皇重文轻武,整个大元,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出战的将军。
父皇又让我走近些,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颊。慈爱地看着我,“父皇同你这般大时,都有了你的大皇兄了。”
说起往事,他的眉目间流露些惆怅。
我低头敛容,默默听着。
“可你大皇兄性子软,成绩平庸,朕的江山,怎么放心给他…”
我心里猛得一惊,面上不动声色。他自顾自的说着,“你二皇兄品行不端,难堪大任。还有你那三皇弟四皇弟,年纪更是尚小,”
就在这时,他的眼神突然转向了我。他说,“熹儿,父皇把皇位传给你可好?”
看着他殷勤的双眼,我忽然想起了母后死的那一天。
我谨遵母后临终的嘱托,来到了太师府。
外祖父看见我好像并不意外。
他从柜里拿出一个黑色匣子递给我,“这是玉儿留给你的信。”
我顿了一下,才接了过来。
外祖父叹了一口气,“公主,这都是命啊…”
我闻言一愣,垂着眸子看手里的黑甲子,默不作声。
待外祖父离开后,我才颤着手打开。
母后临死之际同我说了很多,可远不止信里的震撼。
信里清清楚楚的写着,我敬重的父皇纵容宠妃害死母后,步步为营只为架空太师府的权利。
而父皇下一步的算计,是我。
敌国实力强悍,大元难敌。父皇不想做亡国的罪人,所以他把我拉了上来。
当真如母后所说,父皇他,只是把我当成一把刀。
信分外沉重,我却生出了几分笑意。
被利用了又如何?
既然他爱权,那他的皇位江山我要,他们的命亦是。
我故作不愿,垂着眸子默不作声。
父皇见此急了些,一国之君竟当场哭了起来。
“父皇,我是女子。”我轻声开口,语气满是无奈。
他攥着我的手,老泪纵横,“女子又如何,你是朕唯一的嫡子,朕不把江山交给朕最优秀的孩子,朕无颜面对先祖。”
我闻言扯了一下嘴角,垂下眸子遮住眼里的情绪。
良久,才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委屈答道,“儿臣,遵旨。”
出了御书房,我不知为何走到了母后生前的朝凤宫。
我望着近在眼前的宫殿,突然产生了几分怯意。
这深宫里,唯一真心待我的人,已经死了。
寒冬的天掀起一股冷风,终于清醒了些。
远处的上朝的宫殿威严耸立,看起来高不可攀。
看着看着,我笑出来声,猛然醒悟了过来。
我自小就是一个看中了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主。
幼时知晓那些庶出的皇兄皇弟们能得夫子教诲。
我便日日缠着父皇,同他说我也要学。
于是我成了第一位学帝王术,看治世书的公主。
母后经常觉得可惜,惋惜我是一个女子。
因为我的功课比所有皇子做的还要好,甚至他们远不及我。
若我是男子,这皇位只会是我的。
“祖父,元熹想要那个位置。”我想起那日临走前同外祖父说的话。
他愣了良久,才开口,“你可知,这是一条什么路?”
至元十五年,大元皇帝退位,封嫡女元熹为帝。
女子为帝王,天下从未有过。
大元子民更是不信皇帝会做出这般荒唐事。
诏书刚下,朝堂上的大臣们跪地求父皇收回成命。
我站在一旁,倒有几分局外人的模样。
父皇铁青着脸,扬声说道,“朕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钦天监择良日,举办登基大典。”
大臣们低着头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
跑进来的小兵突然跌倒在地,眸子里含泪说边疆战况。
西北铁骑突袭边疆领土,主将王将军不敌,战死沙场。
大元将士避不可及,损失惨重,小兵受命回城,请兵救援。
小兵费力从怀里掏出一张边疆地图,还未来得及被人接过,他便倒在大殿内。
我上前探了下鼻息,这才发现,人已经没了生息。
“父皇,人已经死了。”
文臣们早就慌了神。
大元重文轻武,除去战死的王将军,也只有两位有名的武将。
他们抱怨着王将军不争气的战况,争先恐后的商讨着该让谁去上战场。
平日里最看不惯武将的文人,此刻却嫌大元的武将少了。
我没理他们,接过还在小兵手里的地图。
上面血迹斑斑,恐怕他回来,也是受了不少苦。我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
文官在京城安稳度日,拥锦衣玉食。
将士们在边疆浴血奋战,吃糠咽菜。
到头来,还成了他们的不是。
朝堂之上愈加热闹,吵的不可开交。父皇却装作无事发生,宣布退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敌国的铁骑临近,父皇同他的宠妃和三皇弟一起不见了。
我抱着一纸传位诏书,站在高台望着大元的万千子民。
身后站着的,是朝堂之上不服我为皇帝的臣子们。
我看的入神,直到我的幕僚上前唤我,“皇上,”
父皇不见了,这传位诏书就显得格外珍重。
我的那些皇兄们听到敌国大军将临,一个个的都称我为帝。
他们都不想做亡国君。
幕僚安慰我,“皇上莫要伤忧,大元自有上天庇佑。”
上天庇佑?庇佑着腐烂的国度和不作为的朝堂吗?
原本我只是想坐上那个位置,为母后报仇。
可真到了国难当头之际,我又觉得,这肩上的重担比所有的恨意都要重。
重到我满脑子只剩,国亡,百姓又该如何。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臣子突然开口。
我回过头,是前些日子最反对我为帝的户部尚书。
“皇上,西北战况紧急,王将军已战死沙场,请皇上下令,安排下一位迎战的将军!”
接着又有人出声:“皇上,西北战事紧急,恳求皇上,请宋老将军出战。”
“皇上,宋老将军在京休养已久,是时候为国效力了!”
我看着这群担惊受怕的文官,胸膛里的怒气快要抑制不住。
“为国效力?国难当头,人人自危,你们却想让一个年岁已高的老将军为你们浴血奋战,”
我笑出了声,“你们还有几分脸面啊!”
早在前夜,宋老将军的嫡孙宋岑就找过我了。
天色渐深,公主府灯火也灭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下一瞬突然睁开了眼睛。
起身皱着眉头看着来人,“宋岑,半夜来本宫公主府何事?你信不信本宫去父皇那里参一本,让你这个小侯爷做不成。”
宋岑,京城有名的纨绔。也是我幼时唯一的好友。
他大摇大摆的从窗户处跳进来,熟练的关起窗,“再过几日,你就可以直接让我做不了小侯爷了。”
他自从知晓父皇传位与我,便开始阴阳怪气的说些气话。
我默了一瞬,想起在此前利用宋岑的事,他应当是怨恨我的。
他见此嗤了一声,“祖父让我告诉你,若是君有召,他可披盔甲,再上战场。”
月色微凉,初冬的深夜还带着寒意。
我听见宋岑说,“公主殿下,宋家子辈皆战死沙场,臣只有祖父了。”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疏离。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宋老将军也是我的老师,我自不会陷他于危难当中。”
“只是宋岑,你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