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将胎盘磨成粉,和着驴胶和女婴的骨灰一起熬成汤喝下去就能怀上男胎。
仙姑说了,必须要有女婴的骨灰做引子。
而我就是那个倒霉催的生下来只为家里求子的引子。
还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大火就将我吞噬。
而我下辈子投胎转世成男孩,却到了仙姑的肚子里。
……
“又是个丫头,真晦气,你这肚子到底行不行!”
我隔着母亲的肚皮听着外面的声音。
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奶奶,一副十分精明的老婆婆形象。
我看见她嘴里镶着的金牙,藏污纳垢让人恶心。
是的,我有千里眼,在娘胎肚子里就能透过肚皮看别人,奇怪的是我看不见自己的母亲。
奶奶狠狠地摸了一下母亲的肚皮,舌头像毒蛇信子一样吐来吐去。
我害怕地往后缩了一下,母亲好像感受到我的不舒服躲了过去。
奶奶不知道和医生在嘀嘀咕咕什么。
我却看见了在椅子上玩游戏的爹,身边的酒瓶被他捏变形,随意地瘫在地上。
“吗的,我的五千万!”
“桂生,扶我一下。”
前期奶奶求神拜佛,只盼我是个大孙子。
所以好吃好喝的给母亲吃了,母亲肚子也和气球一样涨起来。
“滚远点,都怪你和你肚子里不争气的东西。”
明明就是他自己不争气,还没等到母亲坐下,奶奶又走了过来。
“少矫情了,又不是孙子,回家吧!”
奶奶推搡母亲一把,将凳子上的爹叫起来。
“少管我!”
母亲手扶着腰被奶奶推一下还不够,又被出门的爹撞了一下。
母亲好像真的很不舒服,我从脐带连结的地方感受到的。
母亲在分泌痛苦。
“你装什么呢,一天天的,别人怀孩子也没怎么样,就显着你了!”
爹和奶奶异口同声地说着母亲,真有母子样。
母亲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扶着墙面,还没等到奶奶下一轮的谩骂,就倒在了地上。
我感觉母亲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涌到我这里,而后涌了出去,我听见她呼吸里小声的呼救。
“羊水破了,救我。”
羊水越来越少,伴随着胎盘的干瘪,我被一双手从伤口里拿了出来。
“恭喜你,是个女儿。”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因为母亲已经疼晕了,而奶奶和爹都不在。
反而旁边多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浑身散发着奇怪的香味。
她说自己是家属,医生将我交给了她。
可还没等到我看清她的样子,就被她抱到了奶奶面前。
“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奶奶颇为紧张。
我隐隐约约有什么不好的预感,那陌生女人点了点头。
“必须要女孩子,还得是第一胎。”
婆婆将手上戴着的戒指递给对方,将我接过。
“你说的,不成功你休想跑。”
陌生女人笑了笑,将金戒指带到了自己手上。
“再说就来不及了。”
奶奶突然将我的眼睛蒙住,抱起我跑出了医院。
正直冬天,那层薄薄的襁褓不足以御寒,我被奶奶抱着离开了母亲,而后她找到一个花园。
水面已经结冰。
刺骨冰冷。
“能怪谁,要怪就怪你自己!”
奶奶躲在了一边。走的时候还不忘在我大腿根掐一把。
我感受到冰面传来越来越冷的温度,最后一口热气呼出的时候,我看见了天上落下的第一粒雪。
冬天终于来了。
奶奶确认我没有气息之后,将我放进了布袋子里。
那袋子温暖让我想到母亲。
可我已经哭不出来,下一秒奶奶和陌生女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我却再也听不见。
大火中我听见最后一句。
“女婴是生子最好的药引。”
早产的我还没被母亲抱上一抱,就离开了人世间。
奶奶不知道的是,我肉tǐ死了,魂灵却没离开半步。
我看着她将我的骨灰捧起,比捧她祖宗的牌位都要恭敬。
“引子已经有了,去找白花驴,在凌晨三点四十到时候傻杀掉取驴皮,然后将你儿媳妇肚子里的胎盘拿出来晾干磨成粉。”
“七天后晚上十二点一过,将这些东西煮到这个罐子里,早上七点喂给她,保证你抱孙子。”
我突然回忆起来这声音在哪里听过了,这是隔壁村的仙姑。
当时我们隔着肚皮对视过,她却骗了我奶奶。
说我只是个笨拙的女婴。没有什么价值。
可奶奶不信邪,直到复查的时候母亲不幸早产。
可我明明有千里眼。所以这仙姑这是个庸人。
至少我现在是这么觉得的。
奶奶像着了迷一样。嘴上唠叨着大孙子大孙子。
不管我那奄奄一息的母亲。
我气的在一边捣乱,奶奶摔了好几跤。
摔一跤都要去南屋里面关上门嘀嘀咕咕一会,那个地方阴气太重我进不去,只好在一边偷看。
直到有一天晚上,那头找来的头上一点白的驴子将绳子咬断,闯进了那个房间。
奶奶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驴子脾气倔,估计是奶奶没给它吃饭,被驴子撂倒好几次在地上,我看见她的金牙裂开,马上出血。
“桂生!”
奶奶大喊着我那不成器地爹,他却突然从南屋冒了出来。
“桂生!你怎么进去了!那个房间不能进!”
“驴发疯了你快点拿东西!”
我那醉醺醺的爹居然突然学起了驴叫,我飘过去看了一眼。
陈桂生头上莫名其妙多了一点白,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奶奶被吓住,手里的驴子再也牵不住,两蹄一抬,径直踢在了父亲的裆部。
“啊!”
父亲吃痛,手起刀落,血光之间,腥气漫步。
头上一点白的驴子刚好死在了凌晨三点。
我看见驴子眼里的混沌,和父亲一模一样。
奶奶被吓到却还是连夜将驴皮扒了。
母亲的胎盘她也没放过,怕被野猫叼走,她直接挂在了房梁上。
可还是有野猫进来,不过每一只都被她打死,肠子乱翻。
奶奶越来越狂躁了,我跟在她身后看过病床上的母亲,她还在昏迷着睡觉,皮肤白皙,嘴巴没有血色。
像一片被抽干了的花。
我突然很想摸摸她,但我不能,我要负责捣乱,让奶奶抱不上大孙子,让母亲休息。
“那要是仙姑骗你怎么办?”
隔壁阿姨抱着儿子喂奶,奶奶眼睛看的都直了。
“那就让她一直生。”
我突然觉得不能再继续捣乱了,不然母亲会陷入无尽的痛苦中。
我还记得母亲经常摸着我给我起名字,带我去看好看的花。
她说“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却换来奶奶的谩骂。
只有母亲生出弟弟,奶奶才能消停,才能将多余的关心分一点给母亲。
到时候我一定走的安心。
回过神来,奶奶已经爬上梯子,胎盘被摘下,梯子却突然断了一根。
竹梯锋利扎进奶奶手心。
我看着她笨拙的身影摔落,却将手里的胎盘牢牢护着。
正在这时父亲开了门,很是奇怪,自从那天过后。
父亲说话变得混沌不清,吃饭只爱吃菜。
还必须是新鲜的才可以。
“桂生扶我一把。”
奶奶站起来,扇扇风。
“你又喝了多少啊。”
父亲没说话又跑了出去,我却看清楚奶奶手里的胎盘沾了她的血。
“孙子马上就来了。”
我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安。
终于到了七天后的晚上,那天很奇怪,屋檐下居然来了一群乌鸦筑巢。
乌鸦不说话,却盯着锅里黑红的汤。
驴子被剥了皮扔在那里,吸引了几只乌鸦。
“大孙子,我的大孙子。”
奶奶搅得卖力,我捏住鼻子,却只闻到一股腥臭味。
要给母亲喝这个,我第一个不同意!
可没有办法,我不想母亲被继续虐待。
醉醺醺的爹这几天晚上都不回家,奶奶不管。
一心都为了那素未谋面的大孙子,我气的想在锅里尿尿。
想了想还是偷偷放了一颗母亲最爱吃的巧克力。
那锅汤从晚上熬到早上五点半太阳出来。
还有一个半小时,仙姑那天和奶奶咬耳朵时候我听见了。
要在喝药前一个小时内进行房事才是最好的。
可陈桂生不知道跑到哪去,奶奶只好给他打电话。
无法接通。
正在这时,隔壁的阿姨突然跑了进来。
“陈妈,桂生他在水库边上!”
奶奶一听人傻了,推开人群朝水库边跑过去。
我跟着过去,陈桂生酒瓶不离手,奶奶走过去将他拉下来。
“你个混账东西,老娘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求死的!”
谁承想,不成器的爹当着大家的面开始打滚了。
“我要洗澡!”
“混账东西给我回来!”
奶奶生拉硬拽将陈桂生拖了回来,还拿绳子绑住了。
七点的闹钟突然响起,屋檐上的乌鸦不再缄默。一瞬间齐齐地叫起来。
正在这时,仙姑端着碗从母亲的房间出来,还拿了一个罐子。
这罐子我见过,当时放我骨灰的罐子。
“你怎么来了?”
奶奶自知自己误了时辰,却不懂为什么仙姑来的如此之巧。
“我不来,你还能抱上孙子吗?”
奶奶羞于说那档子事,仙姑却好像预料到什么似的。
“那驴子是不是踹了你儿子的下面?”
奶奶后知后觉,过去将陈桂生的裤子扒了。
“你好好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废了。”
奶奶上手,却发现那东西早就坏死了。
“所以你怎么……”
“这重要吗?我来的再慢一点。你儿子和孙子都没有了!”
仙姑突然放大了音量,旁边的乌鸦齐齐呼喊,好像再给仙姑助威,陈桂生吓得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仙姑行行好,我儿子还小,能不能救救他,万一她不争气还怀不上儿子,那陈家不就绝后了?”
仙姑脸遮的严严实实,眼睛却锋利无比。
“你这是信不过我了?”
仙姑突然走过去舀起锅里的汤,喝了一大碗。
汤散发着臭味,和着仙姑身上的香气很是怪异。
“你!”
奶奶吓得走上前,突然间,乌鸦簌簌地飞下来。
将奶奶齐齐围住。
在接二连三的乌鸦缝隙里,我看见了仙姑那迅速涨大的肚子。
我的魂灵突然一阵痛苦,而后被仙姑捉住吞了进去。
掀起面罩的时候,我看见了仙姑那张极其好看的一张脸。
像级了我的母亲。
原来仙姑能看见我的魂灵。
我到了仙姑肚子里,变成了一个成型的男胎。
我回头,看见苏醒的母亲站在门口。
像只瘪了的气球。
母亲醒了,却许久不说话。
奶奶看见仙姑的肚子,脸都要笑烂了。
“我没骗你吧。”
“没有没有。”
我之前就听奶奶和母亲说过,仙姑神的很,能让人肚子变大,很快怀上男胎。
奶奶有些不确定,但还是抓了一把香火进了南屋。
陈桂生光着下半身站在那里,母亲突然走过去拿起一把刀。
陈桂生嚎叫起来,像极了那天晚上癫狂的驴子。
奶奶听见之后从南屋跑出来,可惜了,她的儿子已经断子绝孙,始作俑者竟然还是儿媳妇。
“你个贱人!”奶奶冲上去就要打母亲,这可是她最喜欢的把,如今被人砍了,多伤心啊。
母亲手里的刀却没落下,扬起来就要插到奶奶身上。
“静思。”
仙姑突然喊了一个名字,母亲回过头看着她不动了。
我这才知道我的母亲叫静思。
很好听的名字。
“你不是问我怎么救他吗?命根子断了就切掉再接上就好了,骂你儿媳妇做什么,是我让她做的。”
仙姑淡定开口,奶奶骂了几句之后跑回去关心他儿子了。
母亲走了过来,身后是陈桂生和奶奶的哭喊,母亲突然举起手里的刀子。
我吓得闭上眼睛,仙姑竟然没躲。
当啷一声,刀子落在地上溅起一层灰。
母亲隔着肚子摸到我,眼泪落下。
“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