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孤魂野鬼,被国师拘到他身边。
他说我是他娘子,那还要把我送上祭台?
我一直知道,我不是他最爱的那个小娘子。
可我要离开了,他却扯着我的衣角,哭红了双眸。
……
隔壁老王找来的时候,我正叼着鸡腿和刚来的小鬼高谈阔论。
老王说,我坟前来人了。
我一怔,实在想不起来我还有什么亲人。
我匆忙赶回去,却远远望见一个身着红袍的挺拔男子盯着我的无字墓碑出神。
上坟穿红色,你是不尊重我,还是不尊重鬼!
我飘到他面前,看见他拿起刚放下的桃子,咬了一口。
“你回来了,这么晚还去串门。”
我惊讶地张了张嘴,后背一阵阵寒风吹过,“你……能看见我?”
他嘴角轻扬,眼神温柔,眉目间透着浩然的正气。
“我不仅能看见你,还能收了你。”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都是龙涎香的味道。
没错,龙涎香!
周围哭哭啼啼的声音打断了我已经蒙圈的思绪。
我转过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乌压压跪着好多人。
他们看着我,同样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跪在最前面年龄稍小一点的丫鬟缓缓开口,“夫……夫人,你醒……醒了?”
我咽了咽口水,想尝试着说句话,奈何这个嘴好像不是我的一样,支吾半天,就说出来一个“啊”字。
“快去通知国师,说夫人醒了。快!”
在相信我是真的醒了之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地上的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我还没有完全适应活人的氛围,一脸茫然呆呆地坐在床边。
“理理,你醒了?”一双绣着祥云的黑靴慢慢朝我走来,再往上是青衫白纱,腰间有一个小小的玉葫芦坠子。
我抬起头,一张极致俊俏的脸映在眼前,双眸清澈,气息凌人。
逆着光,好像是仙人下凡一样。
他,不是昨天晚上收我的捉鬼师吗?
“理理,你让我好生担心。”
他先我一步说了话,生怕我言语出什么虎狼之词,然后朝下人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坐到我身边,双眸盯着我出神,眼中慢慢升起一丝曙光。
我心中一震,什么情况?刚刚窃喜上扬的嘴角,僵在脸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警惕地站起来,离他两步远。
怎料他轻笑一声,“你我夫妻,不必这般谨慎。”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拽了我一把,由于重心不稳,我跌倒在床上。
他顺势侧身压过来,薄唇紧贴着我的耳朵,“我等你好久了。”
我吓得不敢喘气。
他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要急着进宫给皇上炼丹,府里的事情,会让桃叶告诉你。”
我小心翼翼地呼出刚刚憋住的一口长气。
就在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回过头,眼中一抹氤氲,“理理,等我回来。”
他前脚刚走,丫鬟们就把丰盛的早餐摆满了桌子。
很丰盛,丰盛到我只有清明的时候才见过这么多美食。
我坐在桌边,刚要兴奋地拿起筷子夹块肉放入嘴中,旁边的丫鬟扑通一声跪下了。
“夫人,是我的错,昨天晚上我不应该把您一个人留在元清池,让您出了意外。”
她泪眼婆娑,两个眼睛肿的的像个桃子。
我仔细端详着她,是那个第一个唤我的丫头。
“你是……桃叶?”我试探地问。
这一问,她哭地更厉害了。
我遣退了其他人,让桃叶坐到我旁边,边吃边听她给我讲来龙去脉。
原来我叫司若理,是边陲小县司县令的嫡女。
一年前嫁给了当朝最年轻、最有权势的国师,严昭然。
京城之人对这桩婚事都不理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年轻国师,怎会娶一个小小县令的女儿。
而且,还是个傻子。
没错,今天以前的司若理,是个痴傻之人。
据说司若理出生之时患有脑疾,长大之后,一直只有六、七岁的智商。
可是严昭然自娶亲以来,一直对夫人视若珍宝,哄着她开心。
每天除了进宫,去哪都带着司若理,时间长了,大家也都觉得,可能国师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娘子。
奇怪的是,就在今早,严昭然对外宣称,夫人脑疾因为昨日落水,意外好了,但有些失忆。
“他这么喜欢……我?”
我想不通,严昭然有权有势还年轻,长得又好看,剑眉星目,气宇不凡,怎会对一个痴傻之女如此上心。
“我自小跟在夫人身边,其实京城里的人不知道,您和大人很早就认识了。”
那时他还不是权倾朝野的国师,但她依然是啥也不懂的小傻瓜。
有一次司若理在街上吵闹着要吃糖葫芦,偶然间引起了严昭然的注意。
从那时开始,他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司若理面前,给她带好吃的,拿好玩的。
刚开始桃叶还有些戒心,把事情告诉了老爷,司县令派人找来严昭然询问,两人在书房里聊了一个通宵。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从此之后,严昭然出入县衙如同自己家一样。
都说他要娶司家的傻姑娘,想依仗县令的权势向上爬,但没成想,不久之后,严昭然不辞而别。
就在一年前,他突然回到小县城,以国师身份向司家提亲,说要明媒正娶。
再后来司若理就远嫁来京了。
虽说这副皮囊长得是挺好看,但是比这漂亮的女子多的是,不至于这般喜欢。
“我昨晚是怎么落水的?”我有些好奇。
“夫人,我也不是很清楚,您向来不喜欢元清池,也很少去。”桃叶皱了皱眉。
“昨日是国师大人的生日宴,府里来了好多人,您吵闹着要和晋阳公主去玩,找到您的时候,您已经掉到池子里了。”
我扶了扶额,脑袋已经烧得冒烟了。
我,一个女鬼,被复活了,还附在了捉鬼师夫人身上,夫人是个痴傻之人,看样子身上还有些冤情。
再见到严昭然,已是几日之后。
傍晚时分,他差人叫我去书房。
我端上炖好的参汤,毕竟在人家屋檐下生活,面子上总要过的去。
我推开书房的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严昭然正襟危坐在书桌前,示意我过去。
我走到他身旁,放下参汤,还没张嘴说话,他身子一软,头靠在我的腰间。
他眉目间清晰可见的疲惫。
“理理,我回来了。”
看见他袖边的血迹,我心里默念,不会刚复活,就要当寡妇了吧。
我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要叫个郎中吗?”
“不用,已经处理好伤口了,我靠着一会就好了。”
他埋在我的腰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我身上有好药良方一样。
从他的言语中得知,有前朝遗留的将士刺杀圣上,他为救驾,被剑刺伤了。
“虽然大人忠心不二,但是下次有危险,还是要当心些。”我就差明说别撞刀口了。
严昭然顺势将我拉进怀中,下巴放在我的颈窝里,“如果你记得,你也会恨不得给他几刀。”
“嗯?”我一动不敢动,这种感觉好像是习以为常样。
他呼出的热气洒在我的耳朵上,“不用在意我说什么。”
我拘谨地点点头,“我不是司若理。”
我挣扎着想要起来,拗不过他的力气大,依然把我圈在怀中。
“理理生下来就只有一魄,所以……痴傻如儿童,你归位了,理理才能清醒,你是理理,理理是你。”
我本应该早就投胎了,但是一直没有,孤孤单单飘了二十几年。
曾经问过有经验的鬼友,他们说我魂魄不全,少了一魄,所以一直不能转世。
我曾听闻过有一偷魂续命之术,篡改天书,要遭受雷劫,最后飞灰湮灭。
我不信他一个小小的捉鬼师,会有如此的能力。
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臂紧了紧,“不用怕,过你想要的生活就好,其他的我来处理。”
他一脸宠溺地盯着我的眼睛,让我恍惚间以为,我就是真的司若理。
我的心砰砰地跳着,脸上开始泛着红晕,我一个清纯女鬼,哪经历过这些。
他的薄唇慢慢靠近我的脸,我扭捏地避开。
他曲着食指刮了下我的鼻子,把我揽在怀里,抱的很紧,就像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自从当了人,我的孤独感正在一点点地消退。
不知不觉日子过去了小半年。
我每天等着严昭然下朝,一起吃吃喝喝,有的时候他不忙,还会带我去街上,买女孩子喜欢的胭脂水粉。
碰到有些小贵的饰品,我稍微有些犹豫,他总会揉揉我的脑袋,一脸宠溺,大手一挥,全都打包。
是不是司若理,我已经模糊了,反正我过得很开心。
整个京城都在传,自从国师小娇妻脑疾好了以后,两人天天撒狗粮。
但是也有一些正直忠臣会骂骂咧咧,毕竟严昭然是管理天命司,也就是为皇上寻找长生不老之法,炼制丹药的地方。
说白了,大家觉得他是属于被清君侧那伙的。
我也不明白,年纪轻轻,长得一表人才,非要干这行。
“你不怕那些大臣暗地里刺杀你吗?”
我将盘里最后一个鸡腿夹到自己碗里时,忍不住问他。
“怎么?舍不得我死?”
他笑容开心,心情极好。
“没有,想看看什么时候能继承你的家业。”
我眼神飘忽,心里有些害羞。
“不必担心,我会很长寿,长到要和理理共白首。”
他轻柔地抬手擦去我嘴角的油渍,有些粗糙的指腹在我的唇瓣上摩擦。
我的脸红得像冬天里的炭火,好在下人及时出现,说宫里传来消息,宣国师入宫,他听后便匆匆地走了,走之前还嘱咐我要多吃些,说我太瘦了。
他走之后,我也没了什么胃口,随便扒拉几下,就回房歇着。
百无聊赖之际,想着前天和桃叶学了几下刺绣,就想绣个荷包送给严昭然,毕竟在人家这里白吃白喝这么久。
一切准备就绪,就开始动工。
女红这个事,估计我上辈子就不行,没绣几下就倦了,靠在塌上睡了过去。
一阵破碎的声音把我惊醒。
抬眼望去,严昭然抵在桌旁,茶壶碎了一地。
我忙过去扶他,正好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子。
他脸上潮红,喘着粗气,单手撑着桌边,另一只手扯开衣领。
看着很不正常。
“你怎么了?”
他看到我,仿佛看到了救星,一下子扑了过来。
整个人压在我身上,脸埋在我的肩上,喉结滚动,“理理……理理。”
他浓重的喘息声,已经说不出来一句整话,浑身像着了火一般滚烫。
我不小心碰他的腰间,他瞬间将我打横抱起,扔到床上。
将我压到身下,脸埋进我的发丝,不停地吮吸着。
“理理……我……”
我懂他的意思。
和他相处这么久,我的心也正慢慢地打开。
“严昭然,我不是司若理。”
我用手掰正他的脑袋,让他对上我的眼,我知道,他中了合欢散,在桃叶给我的话本上看到过,也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
虽然他现在不清醒,但我还是想要和他说明,我不是司若理。
“你是我的妻。”
这句刚说完,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炙热而强烈,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仿佛要把我的每一寸都要夺走。
我慢慢地开始放松,他似乎感觉到了,更加的肆无忌惮,双手摩挲着我的肩,一点一点。
床幔内,春光旖旎,风起云涌。
再醒时,我的腰肢散了架一般。
昨夜被严昭然折腾了一宿,稍稍一动,就疼得钻心。
我正皱着眉头,一只大手忽然抚摸上我的脸颊。
我转头,对上严昭然那双迷倒京城万千少女的桃花眼。
他笑得极为灿烂。
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气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扑哧”一声乐了,欺身而上。
耐不住我再三求饶,要是再来一次,估计我三天都下不了床。
他看我实在是经受不住,慢慢躺好,把我拥在怀里,也不说话。
“你在想什么?”
我在他怀里拱了拱。
“我在……。”
我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他吃痛的“啊”了一声。
“流氓。”
“怎么,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我害羞的别过脸,不去看他。
严昭然亲了亲我的额头,要起床上朝。
我也跟着起来,打算为他更衣,奈何他把我按在床上,说是让我睡到自然醒。
那我自是欣然地接受他的好意。
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床准备的时候,桃叶为我拿来了一件新衣服,淡绿色的纱裙,上面镶嵌着大颗的珍珠,一看就价值不菲。
“夫人,大人上朝前让我把这个给你,说是昨日新为您做的,这个珍珠是前几日皇上赏赐的呢。”
严昭然知道我向来对首饰不感兴趣,觉得是个累赘,所以从来不曾带过。
没想到他竟贴心得将珍珠缝在衣服上。
手上抚摸着衣服,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我弯眉浅笑,“这是上好的料子,桃叶,今天就穿它吧。”
今日一整天严昭然都要在宫中,我突发奇想,想去正轩楼给他买一些杏花糕尝尝。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大街上异常的热闹,看见什么新奇的玩意,我都想给他带一份。
我在卖花灯的小摊前驻足,正挑着花灯,听见有人叫我,刚回过头,桃叶小声道,“夫人,她就是推你下水的晋阳公主。”
10
我福了福身,“见过公主。”
晋阳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真的不傻了。”
虽说这是事实,但是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确实不受听。
我扯出一丝尴尬的笑。
街上人太多,她提议去贤丰楼坐一坐。
刚上了二楼的雅间,晋阳就屏退了随从,而我也把桃叶留在外面。
桃叶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我,我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和晋阳面对着坐下,我顺手倒了两杯茶。
“没想到那次落水,你竟真的意外好了。”
她抿了一口茶,轻轻地放下茶杯。
“大夫说,可能撞击到了头部,以毒攻毒了。”我陪笑着,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喜欢昭然哥哥。”
这一点我想到了,平常日子,总有从宫中送来的礼品,这里就包括了公主的礼物。
不是绣个帕子,就是绣个荷包,傻子都看的出来。
我掌管整个国师府的后院,这些东西都会经我之手,之前我还特意提醒过严昭然,哪知他连看都不看,让我喜欢就用着,不喜欢就扔到库房里。
我浅尝了一口茶,等着晋阳接着说。
她看我并不吃惊,倒是没有想到。
“昭然哥哥并不喜欢你,他只是利用你,如果你识相,早点离开国师府,回到你的小县城,我可以送你千金,够你这辈子花了。”
晋阳一脸得意,好像得到严昭然势在必行。
我倏地想起昨日他回来的样子,看来和晋阳可能有很大关系。
我和严昭然两情相悦,自是不能让别人敲了裂痕。
“昨日夜里昭然回来,身体不是很舒服。”我抬头瞥了一眼晋阳,她脸刷的红到了耳尖。
“折腾了我一夜,现在这还腰酸背痛的。”我轻轻捶了下腰,无奈地叹气。
哪知晋阳不知难而退,反而更加激进。
“司若理,你别太得意。”她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
“昭然哥哥不爱你,他只不过是想送你这个神时出生女人上祭台,让你飞灰湮灭,永世不得重生,用你为皇上延年益寿。”
我掩嘴一笑,说的跟真事似的。
晋阳看我乐了,更加生气,她冷笑一声,“昭然哥哥说,在元年的十五,用你的命换父皇的长寿大业。”
她顿了一下,“要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好的,那是自是昭然哥哥,亲自推你下水,因为神志正常之人,祭祀的成功几率才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