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生日那天，为了保护闺蜜。
我被她的狂热追求者乱刀捅死。
我以为，讨好卑微的一生终于得到了解脱。
可死后的一个星期，闺蜜却为了挣脱道德的枷锁，不仅造我黄谣，还买通凶手修改证词。
平时最讨厌我的妹妹咬牙切齿：“我会让你为我姐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
唐朝拿着刀冲过来的时候，我连躲都来不及躲。
只感觉后背被闺蜜舒慈猛推了一下。
胸口正中刀口。
再睁开眼时，身体轻盈得宛如现在天空飘着的一片雪花。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倒在血泊中，将遍地的雪染得猩红。
一个小时后，我飘在医院太平间的天花板上。
看着温好好搀着年过半百的爸妈冲了进来。
警察跟他们说了很多。
“案发现场正是监控的死角，不过幸好有路人记得凶手的容貌特征。”
“十分钟前，我们已经将凶手逮捕。”
“相信警方，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他们低着头，沉默不语。
平静的，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死讯。
直到警察掀开了盖着我头脸的白布。
母亲“啊”地一声扑了上来，泪如雨下。
父亲的嘴唇哆嗦着，他紧捂着眼睛。
可豆大的眼泪还是砸了下来。
他们……是在难过吗？
可是，他们为什么难过呢？
他们从未爱过我，甚至因为妹妹，把我送到了亲戚家。
高考完再接回来的。
我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沉重的累赘啊。
我转头去看温好好
只见她立在门口，面色冰冷。
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果然。
她真的是家里最最最讨厌我的人呐。
“舒慈呢？”
温好好冷不丁的声音吓了警察一个机灵。
他不明就里地盯着温好好：“你说谁？”
“我姐的闺蜜，案发前她跟我发消息说，要去车站接她。”
温好好掏出手机，调出微信对话框，近乎快贴在警察跟前。
屏幕里，密密麻麻都是我的关心。
温好好回复的少之又少。
最后一条消息，是在案发前十分钟发的。
“小妹，生日快乐！你怎么不领微信红包啊？”
“我现在要去地铁站接舒慈，她说时间太晚了，一个人走会害怕。”
“你看到消息把红包领了吧【可爱】”
警察道：
“很抱歉，按当时路人的证词，温迎出事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我冷笑。
舒慈当时推了我之后跑得比闪电还快。
当然没人看到她了。
温好好却抓住警察的胳膊：
“我觉得很蹊跷，我作为温迎的直系亲属，要求调看周围十公里以内的监控！”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不容拒绝。
我不由得有些疑惑。
她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死因？
我死了，她不是最开心的人吗？
温好好是早产儿。
再加上生产时遇到一个毛手毛脚的医生扯到了她的小脑神经。
她从小脑袋就比同龄孩子要大上两圈。
并且还伴有随时智商下降的风险。
医生说，得尽快治。
但以当时的医疗设备，很难治。
在那个法律还没有完善的年代，人们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维权。
只得认下这个亏。
父母没日没夜地赚钱，只为了能尽快送温好好去首都治病。
我记得有一天半夜，我起床上厕所，无意中听到父母的对话。
“这点钱只够好好的医疗费，可是迎迎快读小学了，我们根本负担不了。”
父亲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
“幸好，她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很快，我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长期定居在国外的姑姑结婚多年，却无法生育孩子。
父母将我寄养在她家。
送我去坐飞机的时候，父亲语重心长道：
“迎迎，姑姑家比我们富裕，她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
可是……
我只想要有你们的生活啊。
眼看着我快哭了，父亲立刻板起一张脸：
“你想让爸爸妈妈为了养你去卖命吗？”
“你是个健康的孩子，又是姐姐，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我瞥了眼妈妈怀中哭闹不止的温好好，强忍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掉下来。
我转过身，独自踏上了那趟远家的航班。
后来的很多年，我只能用电话和父母联系。
他们会跟我说好多。
比如温好好有痊愈的希望，比如她有了爱吃的食物。
抑或者她终于能认出第一个汉字。
而我总是插不上嘴。
所以我没有机会告诉他们。
姑姑后来和姑父做了试管。
产下了一名健康的男婴。
我再也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父母是在我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接我回去的。
那时的温好好生得亭亭玉立。
完全看不出来小脑被扯到的痕迹。
爸妈脸上一脸地骄傲：
“你妹现在可聪明了，高二的期末考全班第一！”
我的头都快埋到了地里。
我成绩一向很平庸，这次高考也只能报考普通的大学。
“不愧是我的女儿！”
爸妈眼里的光，却在看到我后黯沉了几分。
他们……是觉得我还不如患病的妹妹吗？
我让他们失望了是吗？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扯着我的心。
我疼得快掉下泪来。
但这么多年，我很清楚，没有家长喜欢爱哭闹的孩子。
我对着他们做了一个极滑稽的鬼脸。
“噗嗤——”
父母忍俊不禁。
每次在姑姑家，我只要做这个表情，就会逗得小弟弟咯咯直笑。
弟弟高兴了，姑姑自然也高兴。
可温好好看到我这样，眉头一皱，语气冰冷如霜：“丑死了。”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以后别做这种表情了，很恶心。”
温好好的话好像一柄刀子，一下一下剜着我的心。
好好啊。
其实姐姐只是想逗你开心。
从医院出来后，我跟着温好好他们回到了家。
爸妈还有工作要忙，只草草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温好好径直回了卧室，缩在床上玩手机。
“好好，不要一直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说到一半时，我才反应过来。
我是个死人。
说的话没人能听到。
就算听到又怎样？
她从来都不理我的。
我飘到温好好面前，试图用魂魄的力量将她的手机打掉。
余光却瞥到温好好的手机屏幕上正放着一段视频。
那是我租住小区的监控。
视频里，舒慈挽着我的胳膊正往小区内走。
时间正是案发的前一分钟。
温好好点开了视频下的热评：
“这个不是昨晚幸福小区的受害女生吗？她当时不是一个人吗？”
“不对啊，我就在现场，没有看到她有朋友随行啊。”
“案发地是监控死角，可这个却是案发一分钟之前的影像，有没有可能是她朋友逃走了呢？”
“我去，她只管自己逃就算了，还没有帮忙报警吗？细思极恐啊！”
我看见温好好在屏幕上打着字：
“受害人身边的女人我认识，叫舒慈，听说她俩是大学同学，也是闺蜜。”
“而杀害受害人的凶手正在追求舒慈，我这儿有一张他们毕业时拍的照片。”
我知道温好好说的哪张照片。
照片里，舒慈抱着香奈儿的礼盒，踮起脚尖在唐朝的嘴边落下一个吻。
我发给温好好的时候，还配了一句：闺蜜找到了一个爱她的人，真好！！！
她没有回我。
可是现在，她却在手机的图库里轻而易举找到那张照片。
并且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发送”。
随着温好好的评论，舆论发酵得很快。
网友都说舒慈是只顾自己逃命的白眼狼。
还有的说我只是她的替死鬼。
温好好在那些热评底下拱火，让舒慈现身给个说法。
第二天，舒慈便以自己的账号，在各大平台发送了一条录制的视频。
镜头里的她，肉眼可见地憔悴。
她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
“你们真的是误会我了，那个凶手确实是追过我，可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了。”
“迎迎的死我也很难过，我没想到唐朝会杀她。”
说着，她调出几张聊天截图。
“这些都是迎迎发给我的，我以为他们俩是在谈恋爱所以才没多加干涉，我没想到……”
她低声啜泣，不再多说一个字。
里面有好几张的照片。
没有露脸，光看照片不能证明是谁。
可发照片的账号却是我的！
“唐朝哥哥，你喜欢这个吗？”
“嗯，还想看呀，可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呢。”
“哇，谢谢唐朝哥哥的红包！”
图片下，是我和唐朝不堪入目的对话。
可我明明没有发过这些东西！
我连唐朝的微信都没有！
“好好！这些微信记录都是伪造的！”
我急疯了，竟忘了温好好听不见我说的话。
视频里，舒慈楚楚可怜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承认案发的时候我是不在，可那是温迎让我走的啊。”
“她说她和唐朝有些私人恩怨，我在场他们也不方便说！”
“我立指发誓以上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若有假，天打五雷轰！”
评论区立刻发生了反转。
“好可怜啊，委屈漂亮姐姐背了这么久的锅。”
“温迎真是恶心，她不死谁死？”
“我竟然觉得唐朝有些可怜怎么回事，被这样的女人毁了一生！”
不是的……
不是的！
这不是真相！
可那又怎样？
现在的我只是一纸魂魄，能做什么呢？
反正这个世上也没人在乎我——
我最信任的闺蜜都这样背刺我一刀。
我的名声还重要吗？
“骗人！我姐根本不是那样的！”
啪——
温好好将一个玻璃杯砸在了墙壁上。
她那双充血的眼睛恨恨地瞪着屏幕里的舒慈。
冷冷道：
“舒慈，我会让你对我姐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一字一顿，恨意覆霜。
那天过后，网友对我骂声连天。
温好好也连着好几天没去大学上课。
每天一早就背着摄影机蹲守在舒慈楼下。
那时临近过年，天气出奇地冷。
温好好爱美，只穿了一件呢子大衣配短裙。
在楼下不过站了十来分钟，小脸就被冻得通红。
我心疼，试图用魂魄替她挡住凛冽刺骨的风。
可效果甚微。
幸好她没有等太久。
很快舒慈便下楼，上了一辆黑得发亮的兰博基尼。
开车的是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
头发稀疏，面部松弛，笑起来总能看见他镶着的那颗金牙。
我认得他。
他是舒慈公司的老总。
而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是他的岳父。
之前一次聚餐，舒慈喝得太醉，是他送她回来的。
那时，他衬衫衣领沾着的口红色号和舒慈嘴上的特别像……
我早该发现的！
平时看上去单纯无害的闺蜜，原来一直都在插足别人的感情！
可这个男人看上去太老了，隔着那么远我仿佛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老人味。
啧，舒慈到底是怎么下得去口的？
很快我的猜想便得到了印证。
车窗后，舒慈恬然笑着，接过了男人手里的爱马仕礼盒。
和毕业那天一样，她也在男人的唇边落下了一个吻。
男人意犹未尽地按着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好好，快走吧，这对cp我实在是磕不动，虽然我是死人，但起码的生理反应还是有的，我快吐了……”
温好好却对着他们一顿狂拍。
半晌，她才露出那双如隼般的眼睛。
“终于被我等到了。”
“舒慈，你就等着我的惊喜大礼包吧！”
舒慈和老总的照片被贴在公司的每一层楼——
正好是电梯口的位置。
温好好特意放大了两人接吻的画面。
连两人激情后遗留在嘴边的口水都拍得一清二楚。
温好好还贴心地配上了一行黄色标题：
惊！！！知名老总私会秘书，岳父老董养了只白眼狼！！！！
听说当天，老总就被下令撤职。
舒慈更惨，她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被老董的保镖们扔出了公司。
并通知同行，任何一家企业都不得接收舒慈的简历。
“董事长，我是冤枉的！”
“是那个老男人威胁我，我才委身的！”
“我没有破坏您女儿婚姻的意思，真的，你信我！”
“我不能没有工作！我家里还有弟弟要养，求求您撤回通告！”
大冬天的，舒慈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红丝绒连衣裙。
跪在地上，像狗一样乞求着年迈的董事长。
她发丝散乱，豆大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她微一动眸，眼泪似珍珠般掉了下来。
老董事长盯着她看了好久，弯下身，死死掐住她的下巴。
“好美的一张脸，如果没有那个爱马仕，我差点都被你骗了。”
老董事长冷哼一声，像扔垃圾一样扔下了一张纸。
纸面上印着舒慈在车里接过老男人送的爱马仕礼盒，笑靥如花。
“我已经限制了信用卡，你花不了他的一分钱！”
“你这种贱货，就应该体会一下你给别人带来的痛苦！”
“那才叫道歉！”
老董事长头也不回地上了劳斯莱斯。
舒慈追了好一会儿的车，最后匍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和温好好躲在一旁看得那叫个畅快！
“好好，太爽了，你这件事办得太漂亮了！”
“就是要让她付出代价！”
温好好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泛着幽幽的光。
喃喃道：
“要让她体会带给别人的痛苦吗？”
夜幕低垂，暮色渐浓。
舒慈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楼道里的寂静。
“温好好你给我出来！”
“你有本事做那些龌龊事，那你有本事开门啊！”
她的手一下一下地砸着门板。
周围好些邻居都被引了出来。
温好好却一脸懒样，不紧不慢地开了门，嘴里还念念有词。
“大姐，扰民是犯法的。”
“我可以报警抓你，知道吗？”
舒慈脸上的妆糊成一片，裙摆破了好几个洞。
裸露的大腿冒着鸡皮疙瘩。
可她就像感觉不到冷似的，指尖死死攥着一摞被撕得粉碎的打印纸。
猛地朝前迈了一步，逼视着温好好。
“是你干的，对吧？”
温好好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背靠着墙。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舒慈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瞪得滚圆的眼睛充满着泪水。
“我已经调取楼下的监控了，这些天你背着相机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我。”
“拍下这些东西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最后一句话舒慈几乎是用吼的。
我和她认识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看见她如此愤怒过。
温好好语气仍旧很淡：“所以呢？”
我心里一颤。
舒慈明显是被温好好逼急了。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一口呢。
可爸妈在工作，还没有下班。
邻居又只顾着看戏。
没有一个人可以保护温好好。
“舒慈，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你别牵扯到我妹！”
我挡在温好好跟前，义正词严道。
我又忘了，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舒慈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穿过我的身体，直奔温好好。
她死死扼住温好好的脖子。
双眼通红，里面是刻骨的杀意。
“你断我后路，我杀了你！”
说罢，她手上的力又加了几分。
温好好磔磔冷笑，每一个音节都说得很用力。
“只要你弄不死我，我就一定弄死你。”
“这是你欠我姐的。”
“你得还，加倍还！”
温好好的声音越来越沙哑。
哪怕发不出一个字，她也如野兽般死死盯着舒慈。
她的眼里有愤怒、有绝望、有憎恨。
唯独没有恐惧。
周围像是凉水泼进油锅里一样炸了，喧嚣四起。
有两个好心人劝舒慈吵归吵，别动手。
其他人则嚷着要报警。
舒慈的指尖微微颤抖。
半晌，她松开了温好好。
“你姐的死警方都已经定论了，就是感情纠纷！”
“唐朝都承认了温迎和他的不正当关系，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是的，舒慈没有说谎。
在对唐朝审问了半个小时后，他交代了“实情”。
“我是追求了舒慈一段时间，可后来温迎主动联系我。”
“她说她也很喜欢我，问我可不可以和她在一起。”
“我一开始是没有答应的，可她总发那些照片，谁能经得起诱huò？”
“问我为什么要杀她？因为我发现她在骗我，她跟我一起的时候还跟着其他男人！”
“你们找不到证据？她都把聊天记录删干净了，就怕被别人看见！”
这些话，这几天一直被媒体以不同的方式发布在网上。
网友们都说我该死。
甚至还以我为例，劝诫年轻女孩不要误入歧途。
我不清楚唐朝为什么要临时改口供。
但从这几天的事情来看，必然和舒慈有关。
温好好大口喘着气，字里行间却带着几分坚定。
“她是我姐，我了解她。”
舒慈笑了。
“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平时连消息都不理的人，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温好好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眉眼。
我看不清，只听她低低道：
“你不懂。”
舒慈冷哼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所以呢？你就这点能耐吗？”
“温好好，凭偷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想搞死我？”
“你真的好天真！”
说罢，她将手里的碎纸一扬。
白色的，纷飞的纸卷。
温好好仰着头，红了眼圈。
“真熟悉啊，我姐的葬礼也是撒了这么多白纸。”
“爸妈都说，这样她才会在九泉之下安息。”
“可是，我们连她的魂魄去没去九泉都不知道。”
“说不定……她就在我们周围呢。”
我心里一惊，猛然回头看着温好好。
她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她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