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结婚?”
我试图保持冷静,但尾音的变调还是泄露了我此时的情绪。
“你们要结婚?”
黎佳很诧异:“修其没有和你说过吗?”
林修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我从脚步声就能听出是他。
我没有回头,问他:“她说你们要结婚,是真的吗?”
林修其动了动嘴唇,抬头看向黎佳。
黎佳悻悻笑道:“我爸爸说林氏集团的资金链出现了点问题,需要星耀的帮助,他应该有和你提过联姻的事情。”
“就是因为这样?”我看向林修其,“因为林氏集团?你就这么宝贝这个破公司?”
我冷笑:“因为它是那两个人的心血是吗?所以你才把自己卖了。”
林修其走过来想要拉我,我躲开了他的手。
黎佳看着我,表情似乎很为难:“小雅……”
林修其闭了闭眼睛:“你先回去,我晚点再找你。”
闻言,我拽住了黎佳的手,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因为我恨林修其,所以连带着讨厌他身边的一切!”
黎佳愣住了,我继续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指着林修其:“你真的要和眼前这个人结婚吗?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知不知道他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他喜欢的人……”
“从来都是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七年,他名义上的亲妹妹!”我一字一顿,“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变态啊?你要嫁给这样一个变态吗?”
黎佳眼里闪着泪光向林修其投去疑问的眼光。
但林修其的沉默给了她回答。
黎佳走后,我和林修其一坐一站,僵持了很久。
林修其在我身边坐下,却没有看我,而是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曾经说过不会喜欢我的林修其,却会在每次,我闯进他的房间,不由分说霸占他的床时,守在我的床边。
林修其拍的武打戏居多,指腹粗糙,但抚过我额角时,却轻柔的像片羽毛。
“你还是睡不着?我买的药……”
“都没有用!”我打断他,“就算你盯着我每天吃也没有用,我还是睡不着,我闭上眼睛就会,就会想起那两个人,想起他们手上的鲜血。”
“我会这样,全都是拜那两个人所赐,而那两个人是你的父母。”
我盯着他:“所以你别想和黎佳结婚,林氏集团倒闭更好,倒得好!你只能待在我身边,在我厌倦你之前,你谁都不能娶,这是你欠我的!”
你只能和我一起活在地狱。
林修其给我换了个新医生。
我曾经听到他给别人打电话:“价格不是问题,只要小雅的病情有好转,价钱随他开……”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热衷给我找家庭医生。
我虽然睡不着,但其实挨着他就能睡着了,但林修其宁愿每周送我去医院,也不准我进他的房间。
新医生不再是老头,而是个年轻男人。
医生叫谢凌,他带一副金丝眼镜,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
他没有像别的医生,一上来就给我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测试题,或是把我推到仪器上做检查。
他说话时有种魔力,让人一下子就心平气和起来。
我喜欢他低头写字的侧脸,黑羽般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嘴唇轻抿着……
盯久了,我有点恍惚,一时分不清眼前出现的,是我的家庭医生,还是记忆里某个剪影。
林修其进来找我时,我正看着谢凌的侧脸发呆。
林修其和谢凌在客房里聊了很久。
我坐在电视前看林修其拍的新片子,快看到三分之一时,他们总算出来了。
林修其把谢凌送走后,在我旁边坐下了。
是我没见过的新药,我接过林修其递过来的水,皱着眉毛吃了下去。
“今天的医生你觉得怎么样?”林修其突然说。
我点头:“还行。”
光影在林修其脸上明明灭灭,过了很久,他说:“如果你不满意及时告诉我,我给你换人。”
“不用了,我挺喜欢这个医生的。”我说。
林氏集团的股票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低迷后,终于回春。
而林修其的眉头也不再整日紧锁着了。
他确实信守承诺,再没与黎佳联络过。
但黎佳却始终没有放弃过他。
我曾经在林修其的手机上看到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短信:
“修其,我们谈谈好吗?”
“我不相信小雅说的,你对她只有责任,我知道的。”
“修其,我很想你。”
……
我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接到黎佳的电话。
从林修其的手机上。
林修其在洗澡,我不想听到黎佳的声音。
于是将电话挂了。
可不到半分钟,电话又打了过来。
反复几次,我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黎佳的声音却不是记忆中的温柔亲和,她压着哭腔,声音放得很低:“……修其,救救我!”
林修其的头发还是湿的,但他来不及擦,一直在打电话。
黎佳被绑架了。
绑架她的犯罪团伙是个惯犯了。
他们以黎佳的性命向黎佳父亲索要他的半生心血。
林修其终于打完电话了,他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
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在心里数着他的脚步,想看他在出门前会不会回头一次。
但他没有,于是我叫住了他。
“什么事?”林修其脸色很不好看。
我说:“你很着急。”
林修其表情有些困惑:“什么?”
我说:“星耀集团那边应该已经报警了吧,处理这个事情的人很多……”
林修其听懂了,他打断我,表情是我很久没见到的愤怒:“小雅,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握紧手里的纸张,心里那点情绪也燃了起来:“黎佳有她爸他妈,她的亲人朋友着急,你是她的什么人?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越说,情绪越激烈,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换句话说,她就是有什么事情,和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发现你心里已经有她了?!”
啪——
林修其扇了我一耳光。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样子。
他一字一顿,眼睛通红:“宋知雅,你是最不应该说出这种话的人。还有,那群杂碎既然还敢再出现,我就一定要亲手把他们送进刑场!”
他走了。
我看着手里的测试结果发呆。
谢凌说我最近的状态好了很多。
我以为他看到一定很开心,但他却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宋小姐?”谢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今天是他上门看病的日子。
我居然给忘了。
谢凌确实很专业,他没有追问我怎么了。
公事公办的模样让我放松了许多。
临走时,他递给我一个墨绿色的礼盒:“拆开看看。”
我打开,里面是只灰色的垂耳兔玩偶。
我不解。
谢凌说:“我看到你的房间有只相似的,觉得你肯定会喜欢,所以买了下来。”
我冲他笑笑:“谢谢。”
我房间确实有只垂耳兔,好像从我来到林家,它就一直待在我房间的角落,我试图回想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却想不出来。
林修其又是好多天没有回家了。
绑架案进展得很顺利,我从手机上看到了警察将绑匪一网打尽的新闻。
我又开始做噩梦,梦见我爸妈躺在血泊里,我躲在床底下,看到他们的尸体旁站立着好几个人。
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只看见几双灰扑扑的运动鞋。
然后我醒了。
我扶着栏杆下楼,却发现客厅泛着幽幽荧光。
林修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走近,看到他靠在沙发上,电视上放的是对这次绑架案罪犯的裁决。
光影在他脸上交错,让他的脸色看上去晦暗不明。
林修其看得很认真,连我过去了也没有发现。
“哥。”我叫他。
他如梦初醒,转头看我,眼底的情绪还没褪去。
他那双淡漠的眼睛里好像燃着鬼火,狠厉又炽热。
我以为他还在生气,不会理我。
但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似的。
过了很久,他站了起来,朝我走来,弯腰抱住了我。
他抱得是那样的紧,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但我只是回拥他,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面前这个人融为一体。
林修其从来没这样抱过我。
我将头靠在他肩上,说:“哥?”
他却突然松开了我,低声说:“睡吧。”
林修其新戏开拍了,家里又只剩下了我和一群佣人。
但却不像往常那般无聊,因为谢凌每周都会过来。
这天,他陪我在别墅前的小花园散步。
他说话风趣幽默又懂分寸,有时候我会忘记他医生的身份,好像面前这个人是个多年好友。
我们在小花园的凉亭里坐下,陈妈叫人给我们送来了蛋糕。
谢凌说:“甜点可以使心情愉悦,可以多吃点……就是容易发胖。”
顿了顿,他打量我一眼:“不过你可以放心吃。”
我一愣,回味他话里的意思,被逗笑了。
这时我听到不远处,有佣人说:“少爷,你回来了!”
我迅速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就看见林修其站在不远处。
我没想到他会提前回来,他这次拍戏的地点在一个岛上,紫外线很强,他黑了一些,手臂的肌肉线条也更明显了。
他面对着我们的方向,但是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修其接过陈妈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径直往屋里走去。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这些天我把灰兔子放在餐桌座椅上,这样吃饭时才不会显得孤单一人。
林修其提起兔子的耳朵把它拎了起来,紧绷的面部缓和了下来:“我记得你好多年没玩过这东西了,看起来很新,不是原来那只?”
我不解,为什么林修其都记得那只兔子玩偶的存在,而我却什么都不记得。
我从林修其手里接过兔子,问他:“原来那只是怎么来的?你送的?”
他却摇了摇头:“不是,你刚到家里就带着了……”
他说到一半突然闭了嘴,掀起眼皮盯着我看。
我知道我此时表情一定一片迷茫,我蹙眉道:“可是……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林修其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将视线移开了。
他盛了一碗汤放到我面前:“怎么突然又买了一只?”
我低头舀汤,不以为意地说:“哦,谢医生送的。”
勺子和碗壁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我看向林修其,他正用勺子搅拌碗里的汤,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们相处得不错,今天我在小花园看见你们了,你在他面前很放松。”
我点头:“是的,谢医生和别的医生不太一样,我很喜欢。”
“那就好,”搅汤的动作停下了,林修其点头,“那就好。”
今天是谢凌上门的日子,我的书桌上放着他的东西——一个病例本和一支钢笔。
但他的人却不见踪影。
窗户没关,风将桌上的东西带下。
我走过去,将被风吹开页面趴在地上的笔记本拾起。
将笔记本翻过来时我不小心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创伤后应激引发记忆混乱、重度抑郁、焦虑症。
主要症状有失眠多梦、不受控颤抖、情绪起伏剧烈,严重时可导致行为不受控制。
上面的症状我越看越熟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翻到前一页,在病人姓名上看到我的名字。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患有这么多有着奇怪名字的病,明明林修其告诉我我只是情绪紧张导致失眠而已。
我想去找谢凌问个清楚,却在下楼前听到书房传来林修其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被摔到了地上,林修其的声音很愤怒:“从一开始你就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目的?!”
另一个声音回答:“这不叫隐瞒,我并不认为过来治病还需要报备家庭户口,你说呢?”声音很熟悉,语气却是非常陌生的冷淡。
是谢凌。
砰的一声,是什么东西撞上了硬物的声音。
我连忙推开了门冲了进去。
只见林修其抓住谢凌的领口将他按在了墙上,谢凌歪着头挑衅地看着他笑。
“哥?你们在干什么?”
林修其像是上完了发条般顿在了原地。
这时,谢凌挣开了他的桎梏,理了理凌乱的领口,扭头对我笑道:“没什么,一些观念冲突而已,走吧,今天的治疗还没开始呢。”
他经过林修其身边时停了一下:“我觉得她有权利知道真相,你说呢?”
我不懂他的意思,这个“她”指的是谁?我吗?“真相”又指的是什么?我的病情吗?
我也看向林修其,但他没有看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他终于说:“不是现在。”
“唔,”谢凌挑眉,“你是哥哥你最大咯。”
之后的日子里,我试图弄清他们在书房争执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但林修其干脆一直待在外面,不回来。
而谢凌也闭口不谈。
我看见房间角落那只年代久远的垂耳兔,眼前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我被赵媛牵着走进一栋普通居民楼,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门开了,赵媛和一个女人在交谈。
那女人神情枯槁,赵媛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她低头擦了擦通红的眼角。
我捏着裙子的一角,低着头,心里说不出来是拘谨还是愧疚。
不远处一个房间的门开了。光影被门切割开一个规则的三角。
一个男孩从门里探出头来,我对上他的视线。
他很难过,我脑子冒出一个念头,然后头垂得更低了。
我没能看清他的脸。
之后又是一段空白。
场景再出现时,是我打开后车门上车,怀里多了一只垂耳兔。
充满光泽的玻璃球眼珠暗淡了下去,那只垂耳兔变成了我房间这只。
鬼使神差地,我来到了林修其的房间。
在墙上,有一个保险柜,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去打开它。
我想了想,输入了林修其的生日。
密码错误。
心里一动,我输入自己的生日。
叮的一声,锁开了。
我形容不出来心里的感觉。
我拉开柜门,好像要洞开另一个世界。
在一堆红红绿绿的证件上,一张报纸格外显眼。
是前不久绑架黎佳的犯罪团伙的刑罚结果,首脑的两人被判处了死刑。
我把报纸放了回去,觉得黎佳可能知道些什么。
医院里,黎佳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一张素白的脸上未施粉黛,却多了些楚楚可怜。
她看见我的那刻眼睛亮了,迅速朝我身后看去。
我身后空无一人,她的眼睛又暗淡了下来,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
我把买的洋桔梗插到她床头的花瓶里,在她床边坐下:“我来,是有事情想问问你。”
“问我?”她歪了歪头,“什么事情?”
“绑架你的是群什么人?”
她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那般打量了许久:“你……”
过了片刻,她的眼神变了,她冷笑道:“这你不妨去问你哥,他知道的可比我多得多。”
我说:“但我想听你说。”
“别跟我装。”她冷哼一声,然后摇摇头:“林修其啊林修其,你比我想象中懦弱多了……”
突然,她看向我,表情变得有些凶狠:“那这个坏人就让我来当……”
天空乌云密布,有滴雨落到我的脸上。
我没有带伞,正看着天空发愁,一辆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窗摇下,是谢凌,他偏了偏头,笑道:“下雨了还不跑,傻站着干嘛呢?上来。”
我上了车,谢凌把座椅加热。
车子重新滑入路流,谢凌扶着方向盘:“怎么一个人?你哥没叫人送你?”
“他不知道。”
雨越下越大,谢凌打开了雨刷器:“你出门之前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幸好碰上了我,不然准淋成个落汤鸡……是直接回家吗?”
我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
谢凌的脸部线条逐渐柔和、青涩,变成了我记忆中的某个剪影。
“谢凌?”
“嗯?”
“谢凌……”
“怎么了?”他终于扭过头看我。
而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他递给我一包纸巾,抿紧嘴唇,片刻之后,说:“你别哭了,我不怪你。”
我深吸一口气,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男孩的表情好像有些无奈,他走了。
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只垂耳兔:“我知道我爸爸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他是个英雄,我为他感到自豪。喏,这个给你,别再哭了,我没怪过你,真的。”
画面一转,泛黄的墙壁上挂着两幅照片,一副是张全家福,高大阳光的男人,笑容温婉的女人,女人的手摸着男孩的头,男孩手里比着耶,笑得见牙不见眼。
而全家福的旁边,是男人的单人照,男人身穿着警服,画面变成了黑白。
“谢凌……”我喃喃道。
回过神时,谢凌已经将车靠边停下了,关切地凑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说:“叔叔是个英雄。”
他一顿。
我吸了吸鼻子:“你送我的垂耳兔我很喜欢,可惜说好了再去看你,这么多年也没去过。”
他怔怔地看着我:“你……”
“我都想起来了。”
谢凌突然抓过我的手,摸着我的脉搏:“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胸闷的感觉?头晕不晕?”
我把手抽回来:“你的治疗很有用,我现在感觉很好。”
我冲他笑笑:“我不回家,你能送我去林氏集团吗?”
我在林氏集团门口下车。
经过上次的闹剧,大楼里的工作人员都悻悻地偷偷看我。
但我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我满心想的都是,我要见林修其。
记忆如潮水般朝我侵袭而来。
我趴在床底,看着我的父母倒在血泊里。
手臂上有个青龙刺青的男人狠狠唾了一口,一挥手,屋子里剩下的人就跟着他走了。
他们的脚步消失很久了,我却还是捂着嘴巴,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
我木然地被赵媛抱着,赵媛抚摸着我的长发,声音含泣:“小雅不怕了,不怕了,以后有阿姨。”
再后来是林修其,他敲响了我的门,手里拿着自己整理好的旧笔记:“你很久没去学校了,进度慢是正常的,可以看看这个,有不懂的随时过来问我。”
赵媛和林修其的脸是温柔的,看着我的时候小心得像是在触碰什么宝贵的易碎品。
可又是什么时候,温柔的脸庞被附上了恶魔的阴影?
医院里,黎佳的话还历历在耳:
“当年,你父母被如今绑架我的这伙人威胁,谈判不成就杀人灭口,宋家只剩下了你。后来,你被林家收养,我听着心理医生在林家进出的消息,林家夫妇之后就出了那档子事……宋知雅,你是个祸害你知不知道?”
黎佳捂住了脸:“可偏偏修其就是把你当个宝,你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的仇视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凭什么?凭什么你受了林家这么大恩却如此对他?!可他却甘之如饴,真是可笑……”
我后退一步,喃喃道:“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佳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冷笑道:“有时候真不知道说是你傻还是他傻……你自己问他去吧,就算告诉他是我告诉你这些的也没关系……”
我来到林氏大厦的顶楼,林修其就在里面。
过往,林修其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
他白天时小心翼翼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可晚上我却控制不住地做噩梦。
在无数个被惊醒的深夜,终于,梦里的凶手,从满目狰狞的刺青男人,变成温柔美婉的赵媛。
指甲刺进手心,黎佳问我凭什么。
是啊,我也想问问自己,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享受着林家的好,赵媛的好,却这么对他们的儿子呢?
我在屋子最里面的房间找到了林修其。
他靠在窗边正看着窗外发呆,手里拿着一支烟。
房间没有开灯,烟头明明灭灭,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我竟然不知道他学会了抽烟。
我在心里临摹着他的侧脸线条,这么多年,我再没见过第二张如此英俊的脸。
他看得很认真,我轻声叫他时,他才发现我的存在。
他一愣,抹了把脸,将抽到一般的烟掐灭了:“小雅,你怎么来了?”
我说:“谢医生送我过来的。”
他眸光暗了下去,又扭头看向窗外:“……哦。”
“我刚记起了一件事,关于谢医生的,”我朝他走近,“我的垂耳兔,以前的那只,是他送的对不对?”
林修其皱眉:“你……”
我继续说:“我还记起了,谢凌的父亲是一名警察。他在一个绑架案里救下了一个小女孩,但是他自己却牺牲了。”
“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林修其按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看:“小雅,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我看着他,摇摇头,然后抱住了他:“哥,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沾湿了他的衬衫。
他轻抚我的后背:“你……都记起来了。”
“是,我都记起来了,我就是个混蛋,世界上最大的混蛋,对不起,对不起……”
我哭到后面只会说对不起了。
我坐在床上,林修其半蹲在我面前,抽纸的一半都被我用完了。
哭到后面,我快没力气了,只呆滞地看着林修其发呆。
林修其将我一缕头发掖到耳后:“你没事了就好,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告诉你真相,医生说你心理创伤很严重,贸然得知一切可能会接受不了。”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很放心,你现在好起来了,可以重新回学校把书念完了,想出国也行,我都支持你,还可以交朋友了,再不用天天守在家里,身边只有我和陈妈……”
他冲我笑笑,不知为何,我觉得那笑容有些苦涩。
“就是谈恋爱我也不反对,就是……记得带回家让哥给你掌掌眼。”
我睁大眼睛看他。
他不解。
我说:“哥,你不告诉我真相,除了怕我接受不了,还有别的原因吗?”
他却把头移开了。
我捧着他的脸,逼着他直视我的眼睛。
他还是沉默,于是我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哥,我不想跟别人谈恋爱,我只喜欢你。”
这次轮到林修其睁大眼睛了:“小雅,你……”
我扑进他的怀里:“林修其,你是个傻子。”
他呆呆地抱了我一会,终于开口了:“小雅,其实我没有你想得这么好……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你永远别好起来……我希望你能一直依赖我,永远不长大,不去更远的世界,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笑了:“这么听来……你确实很自私!”
林修其一怔。
顿了顿我又说:“但你没有这么做不是吗?即使这样,你还是坚持给我找家庭医生,虽然你很害怕我会喜欢上谢医生对不对?”
我怒他不争:“但是,林修其,你可是影帝欸!迷妹一堆……见过了你,我还怎么看得上别人呢?”
林修其突然将脸埋在我的肩窝,低低地笑了。
他抱着我的手骤然收紧。
我们曾经拥抱过无数次,但从没有哪次,两个人的心离得这么近过。
“哥,”我清了清嗓子,“你就没有的别的要说了?”
我感到他的胸口微颤,过了很久,他终于凑近我的耳边,轻声说:“我也喜欢你。”
窗外月光如雾,轻柔地笼罩着一切。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看着月光,彻夜不眠了。
因为,林修其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