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介青楼花魁,太子不顾婚约要将我这个将军嫡女贬为侍妾。
在我第99次陷害太子挚爱的花魁时,她说她是女主,是穿越来的。
而我只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她嘲笑我不仅可怜卑贱,还只是个封建麻木的配角。
我知道。
像她这样的穿越女,我已经送走很多个了。
……
烈日骄阳下,我的金丝履踩在女人娇嫩的脸蛋上。
她动弹不得,却还带着嘲讽的笑。
“你以为你就赢了我吗?我和你有本质上的不同,我是穿越来的。”
“真是可怜你,你只是书中的一个卑贱配角,就算你现在再风光再嘚瑟又如何,最后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你生来就是为了我和太子爷在一起的结局服务的,你个封建麻木的工具人。”
她目光灼灼。
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惊恐。
亦或是看我发疯,发癫,崩溃大哭。
而我只是淡淡了地回了一句。
“哦,知道了。”
没从我脸上看到她想要的表情,她倒是失望到发癫。
我只能让手下勒死了她。
像这样的穿越女,我已经弄死99个了。
我就喜欢看着这些自命不凡的穿越女们一边想要反抗我,反抗这个世道。
可最后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因为我深知她们的目的。
我已经不止一次听见一个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
“宿主,您的任务是杀死恶毒女配,帮助男主夺位,任务成功有巨额金钱奖励,失败则被送回原世界。”
因此这群穿越女为了钱,将我视若仇敌,几乎杀红了眼。
如她们所说。
我是个恶毒女配,我和这个世道一样可恶。
可我不在乎。
我早就知道自己只是书中的一个人物。
而我找来勾引皇上的花魁夏岚烟,正是这本书的女主。
女主的命运注定不同寻常。
她勾引皇上不成,反倒爬上了与我有婚约的太子之床。
他俩变成一见钟情,有情人该成眷属。
只有我这个恶毒女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成了阻碍真爱的绊脚石。
搬开还不成,誓要砸的粉身碎骨。
李瑾安于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娶夏岚烟为正妻。
而我这个将军嫡女,只配屈居于他的真爱之下。
只能做妾。
做妾?
我宁愿血溅当场,也不要做妾。
大雨滂沱。
我卑微地伏在李瑾安面前,求他不要抛弃我。
剧情注定,我再伏低做小他都不会看我一眼。
他态度决绝,爱夏岚烟的心天地可鉴。
最后是我的父亲镇国大将军出面,才让他消了这念头。
只因如果没了我爹的支持,他的太子位便坐不稳。
于是,为了维护我的正妻地位。
我便对夏岚烟这个女主百般陷害,阻挠他们相爱。
夏岚烟身体里的灵魂换了一波又一波。
之前的穿越女们都颇有些抱负。
动不动就是文采斐然,要与男子并肩。
可她们一边喊着人人平等,一边又会背地里嘲讽我们这些人只是配角。
高举崇尚自由时,又迫不及待地攀附权贵,往高处爬。
我对她们的套路有些疲乏了。
尝试过故意避开她们,不再招惹。
可我还是要被她们当作踏板,卷入风波。
她们风情万种,人人称赞,在世圣母。
我遭万人唾骂,男主嫌弃。
于是,我只能把她们一个个全都打死了。
奇怪的是,每当我把夏岚烟打死的时候,一切又会重新来过。
那时,夏岚烟的芯子也就换了。
什么样性格的夏岚烟我都见过,
甚至还有打着感化我的旗号,要与我做姐妹的。
她将精心做的糕点端到我面前,脸上洋溢着真挚甜美的笑。
而我只是用指尖将盘子挑翻,再用鞋底踩碎。
什么姐妹。
不过就是自认为高我一等,自以为是地怜悯我,驯化我。
要是连我这样的恶毒女配都被她感化了,该是一件多么光荣自豪的事。
看得到的,是她的慈悲圣母心被满足。
看不到的,是她背地里对系统说:“就是一个纸片人,有什么可高傲的,为民除害只是时间问题。”
无妨,我也不崇尚与她们这种下等人互称姐妹。
于是我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看她们表演。
再在她们得意时,将她们推入深渊。
听着耳边奇怪空灵的声音一次次响起。
“任务失败,召唤下一位穿书者,剧情重启。”
穿越女称之为系统。
在她之前,已经有一位穿越女跟我叫嚣过了。
她说她在另外一个世界被车撞死,于是意外穿书。
而她的任务就是操纵女主助男主李瑾安登基,成为最后的赢家。
做李瑾安的女人,就算一个美满的结局。
我问她:“那我的结局是什么?”
“众人凌辱,五马分尸。”
不太体面。
那个奇怪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
“宿主,剧情是不能向配角透露的哦!”
穿越女面带戏谑。
“没关系,反正等会她的这些记忆都会被抹除,她只是书中麻木的工具人,连生命都算不上,又不是真的活着。”
我动了动自己的手,又踮了踮自己的脚。
为何这样不算活着。
于是我又问她:“我怎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捧腹大笑。
“系统你看到没,书中的一个配角居然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哈哈哈,你记住,你和书中一笔带过的街边小贩相比,只是多了一些铺垫主角的戏份,负责挑起读者情绪,让读者痛恨,盼着你早点恶有恶报罢了。”
“笔墨已落成,你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你只是个蝼蚁。”
我眉毛一拧,吓得旁边的侍女茶杯陡然落地。
汤水四溅的同时,嬷嬷已经上前去拉她。
“连个茶水都端不好,惊扰到小姐,来人,把她手打断。”
夏岚烟略微吃惊地看向我。
“真不愧是恶毒女配,打碎个茶碗,就要打断她的手。”
有什么可吃惊的。
阶级森严,尊卑有序。
是这个世界最稀疏平常的东西。
也是教给我最深刻的道理。
我幼时,算是无忧无虑的。
直至比我大的邻家姐妹婉婉及笄,我心中所有的美好都被打破。
她是庶女,做不得正妻。
于是新婚当天,她便被大太太要求钻裤裆,以示下马威。
正红的裙袍之下,她趴在地上撞上我的眼神。
那样怯生生。
从此以后,尊卑有序便刻在我心里。
后来婉婉难产。
在保大与保小之间,他们全家人都选择保小。
她伏在黄牛背上,颠了一夜。
血洼上映照着弯钩一样的月亮。
终于,大家抱起啼哭的小少爷。
在她破烂的身体旁欢天喜地,大笑出声。
临死前,她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生了儿子,死而无憾了,只可惜,我不是正房,这就是命啊...”
看着她的生命在这一声喟叹中渐渐消逝。
我惶恐畏惧,哭得撕心裂肺。
我害怕这命运。
只因不是正房,她从嫁人后,就没直起过腰。
她死后,丈夫却火速又娶了一房。
可若是女人死了丈夫,那便要在所有族人的注视下。
守着那死物一般的贞节牌坊。
那是他们强加在女人身上的荣耀。
要是敢反抗。
滔滔河水里,被献祭下的,也全是女人女童的哀嚎。
曾有世家公子深爱我的侍女,说要与她私奔,娶她做正房。
我大受感动。
替侍女收拾了行囊,还给了她细软。
后门开启时,爹爹和看热闹的李瑾安带着一众打手早已将门口围了个结实。
“云儿,你这是乱了规矩,下人就是下人。”
李瑾安不忘对我规训:“记住,她是因为你的愚昧而死的。”
我挣扎着,眼睛被嬷嬷们粗糙的手掌强行扒开。
眼睁睁看着麻绳在那些男人的手上绕成一个圈,套在了侍女的脖子上。
她的脸因为窒息变得涨红,两只眼睛鱼目般突出。
她看着像是要爆炸了。
最后连舌头也吐了出来。
那具尸体,如同祭祀的猪牛羊一般被扔进了滚滚河水。
我在剧烈的惊恐中昏了过去。
醒来时,形同木偶,彻底认命。
尊卑有序,阶级森严。
在这个世界里,无形的绳索悬在我的头顶之上。
一点点收紧。
只有循规蹈矩,才能安稳地活下去。
我本以为认命已经是保命之策了。
可更摆弄人的,是如蝼蚁一般为剧情服务的卑微。
只要剧情需要,就必须为之随时献上生命。
为了铺垫李瑾安的英勇,突出夏岚烟的悲悯。
世代捕鱼为生的小渔童莫名落了水,由他们去拯救。
为了剧情发展,小渔童便注定救不过来。
这样夏岚烟才好依偎在李瑾安怀里,两个人来一场心灵上的慰藉大戏。
却没有人管,男女主这场戏份过后。
渔童娘亲哭瞎了眼。
爹爹每日站在桥头,等那归不来的儿子。
这座桥,也是李瑾安和夏岚烟定情的桥。
我曾日日在桥头痴等李瑾安,因此认识了这个小渔童。
他坐在扁舟之上,小脚丫轻点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姐姐要等的人来了吗?”
我摇摇头,步摇作响。
“没来,应该不会来了。”
他跳上岸,摘了一朵野花送给我。
“姐姐比这花漂亮,要珍爱自己,快下雨了,等不到就回去吧。”
柳叶似剑,簌簌落下。
风起,雨也起。
他劝回了我,却救不了自己。
为了剧情的铺垫,他注定要以这种莫名其妙地方式献上生命。
而我,不过就是下一个渔童。
是的,和主角相比,我们形同蝼蚁。
“但此刻,我却能决定你的命运。”
我手持长剑,一剑要了她的性命。
我知道,剧情又要重启了。
系统的声音响起。
“任务失败,召唤下一位穿书者,剧情重启。”
“记忆清除中...”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诡异地变成无数块,不停地闪烁。
“清除成功。”
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每当穿越女对我说了奇怪的话,这个声音都会响起。
但我的记忆,却并没有被清除。
我开始有意地去观察周围的一切。
在我平常不会刻意去看的角落,下人见到我,都是木偶式地僵硬向我问好。
偏远地方的商贩街景,只是为了存在而存在。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顾客,说着同样的话。
我的爹娘,也如同傀儡一般对我好。
大抵书中对这一段的描述便是:沈潇云嚣张跋扈,但爹娘对其依旧宠爱有加。
所以当我得知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一刻,是有那么一点难以接受。
我娘对我的爱,又怎是书中那寥寥几字可以概括的呢?
我娘是当今公主,可却在嫁给爹爹之后做了最传统的女人。
她总是眼里含泪,眼巴巴盼着爹爹胜仗归来。
她将这偌大的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所有人提起,还是会说是爹爹的功劳。
只可惜她就生了我一个女儿。
于是,许诺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爹爹,迎进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娘。
她们争先恐后地,要给爹爹生下一位长子。
因为长子落地时,嫡女就注定被压一头。
她们早就看不惯我了。
我娘正房的位置岌岌可危,她们便百般刁难,做梦也想要取而代之。
我娘高热不退的雨夜里,爹爹正在和新姨娘缠绵床榻。
娘滚烫的手抓着我,呓语不断。
“孩儿啊,日后你不能走娘的老路,你一定要稳固正房的位置,莫要受了这委屈。”
我将这灼人的话狠狠记在心里。
可姨娘们千算万算,算不到爹爹不能再生育。
如此,我娘总算不是过的太惨。
我还在怔神,娘抚了抚我的头。
“乖女儿,今天想吃哪家的糕点,你爹今天要进宫,顺路给你买。”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
“娘,你知道你只是书中的人物吗?”
娘诧异的表情刚露出一秒,她的身影便开始闪烁,
与每一次我被记忆清除时一模一样。
等她恢复原样,她便又抚了抚我的头。
“乖女儿,今天想吃哪家的糕点,你爹今天要进宫,顺路给你买。”
只要出现触及到危及这个世界的言论,那么剧情就会被重洗,记忆便会消除。
于是我只能笑笑。
“我最爱吃娘亲做的酥饼。”
鼻子酸酸的,无力感充斥全身。
我注定要在这一场虚伪的繁华中落幕。
于是,我便在这些穿越女身上找一些乐子。
按理说,新的穿越女还是会从我囚禁她的阁楼里醒来。
与其他穿越女一样,刚来的时候,她们都会接受不了。
惊恐地问这是哪一年。大喊大叫。
渐渐地,她们就会为自己远比我们高明的智慧窃喜。
并企图用自己的小聪明,开启属于她的时代。
吟一首叫《水调歌头》的诗。
做一些肥皂,眼镜的奇怪东西。
然后不甘地被我杀死。
可我观察了新的穿越女数日,她都不曾耍任何的小聪明。
每日只在阁楼里写字。
终于,我先耐不住好奇。
“你怎么不跑?”我问她。
她还是低着头。“我之前被关着的阁楼,比这个小。”
“你不是应该生活在一个自由平等,做什么都不受限制的世界吗?她们都是这样跟我炫耀的。”
听她们说,那是个完全自由的时代。
女子能和男子坐在一个学堂读书,能外出经商,能代表国家和外邦谈判。
夏岚烟抬起头看我,疑惑地摇摇头。
“并不是,我的那个世界,女人们为孩子和丈夫们而活,我们每日做针线活,不能识字,不能读书。”
那和这里没什么区别嘛!
终于不能跟我炫耀什么了。
我够着头去看她纸上的字。
“不能识字,那你写的是什么?”
“女书。”
女书?倒是从来没听过。
“你知道学写字是要挨打被唾骂的吗?”
甚至会被当成反叛者抓起来。
她拿起笔,继续认真一笔一划着。
“知道,我那个年代虽然在很多年后,但那里依旧不允许我们识字,女书就是这样来的,是独属于女孩子的仓颉。”
我噗嗤一声笑了。
“独属?女孩子?”
“这么久以来听过最大的笑话,这里和你们那个年代不一样,别浪费时间了,你会被我杀死,虽然不知道你会去哪里,但这具身体,会有新的人来,你是第100个了”
无论穿越女变幻多少种花样,自诩思想多么先进。
这里从没有因此出现过独属于女孩子的东西。
本以为这也是穿越女的新把戏。
可我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什么。
我好奇心更甚。
我从小便熟知,只有男子可以出入学堂,泼墨挥毫。
我也想学写字,但这个时代是不允许女子识字的。
就连我娘贵为公主,也是大字不识。
所以我从小就崇拜李瑾安。
他出口成章,颇有文采。
这也是他让我仰望的原因。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后。
还有女书。
夏岚烟见我rì日观摩她写字,便邀着我学。
我一开始是设防的。
可当她将笔杆递到我手心,从握笔姿势开始教我时。
那柔软的体温,让我莫名心安。
她和之前那些自称开化的穿越女大不一样。
她和我一样同样是被禁锢的灵魂。
可我却觉得她无比开化。
一笔一划下,如草般坚韧的字体初显。
似柳叶,似弯月。
我问她:“这写的什么?”
她一字一句。
“天下妇女,姐妹一家。”
残风卷了梨花飘落,她的眉眼透过文字看我。
我仔细审视着这些字,与李瑾安他们的笔墨大不相同。
倒像是,我趴在学堂的窗边偷看的模样。
这文字,就是这么来的吗?
夏岚烟告诉我,她一直在写的,是她前世未写完的话本。
话本的主角们,都是女孩子。
她们互帮互助,是真正地自由平等。
于是,我学着样子,打开了囚禁夏岚烟的阁楼大门。
任由她自由出入。
没过多久,身为男主的李瑾安便来到沈府大闹。
他要我放了夏岚烟。
李瑾安站在将军府院子中间,生怕下人们看不到我的难堪。
亦或是看不见他为爱情豁出一切的波澜壮阔。
他转着圈地喊:“沈潇云,快放了夏岚烟,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你别再枉费心机了!”
丫鬟们全都够出头去,一脸仰慕地看着李瑾安。
赞叹他有情有义,羡慕夏岚烟的好福气。
再对我狗皮膏药一般的无耻行为,议论纷纷。
是的,在主角光环的影响下,所有女人都得喜欢这个男人。
世家小姐们几乎为他争破了头,我便是为此流血最多的。
自从意识觉醒后,我向来不理解。
为什么女主受苦受难了,不是赐予她成长。
而是赐予一个比她更强大的男人。
紧接着依附男人,靠着男人的权势再来反杀我这种恶毒女配。
所有的一切,都为了反衬男主的强大。
故事的最后,李瑾安以拯救夏岚烟的名义反叛。
致使整座城生灵涂炭,满城硝烟废墟。
孩子们光着脚板在街头奔跑着找妈妈。
爹娘们抱着自己孩子的尸体泣不成声。
但人们依旧会为李瑾安为爱不顾一切的精神而歌颂。
他登基之后,先囚禁我爹,后将我羞辱至死。
一切都是因为狗屁的剧情需要。
我站在二楼的拐角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瑾安。
厌恶感油然而生。
“我之前确实是不知缘由地喜欢你,但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之前,我只是以打败穿越女为乐。
现在,我只想看看这个穿越女到底耍什么花招。
爹爹匆匆赶来,对着李瑾安鞠了一躬。
李瑾安抬头看我时有些费力,却依旧是十分不屑的神情。
“你又耍什么新把戏,快放了夏岚烟,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不同你计较。”
我轻蔑一笑,毫不刻意地将面前的花盆往前推去。
花盆朝着他的头砸过去。
李瑾安惊恐地往后一退,险险躲过。
吧嗒一声,花盆落地。
李瑾安的一袭白衣上溅的都是泥土。
我爹诚惶诚恐。
我却不紧不慢地说:“那太子爷登基之后,就将我爹打入牢笼,任我被众人凌辱,五马分尸也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