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只黑鼠精。
是整个妖界最低等的妖种。
过街小鼠人人喊打，这句话完美诠释我的处境。
我原神丑又小，认识仙仙以前，所有妖见我都想欺负两下。
认识仙仙以后，妖们收敛了许多。
仙仙告诉我，我得吃和尚肉，提升美貌值，武力值，这样我才能让我的妖种在妖界提升地位。
如今妖界之首的狐妖，吃了成千上百个和尚，才能众星捧月。
她还说，眼前这位小和尚，是千年一遇极具慧根的小和尚。
一个和尚抵上千个那种。
我流口水了。
小和尚是我一月前在路边盯上的。
那时，我刚被黄鼠狼精甩了，坐在小路边的石子上痛哭欲绝，肝肠寸断。
那黄鼠狼精出轨了乌鸡精，还说我一只小仓鼠配不上他。
连乌鸡精的一只鸡爪子都配不上。
我越想哭得越气恼。
这可是我第一次恋爱，却不想被甩得如此彻底。
那小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见我哭得死去活来，出声安慰：“阿弥陀佛。”
而我，只能闻到他浑身上下蔓延出来的和尚肉的味道。
我的眼泪，从嘴里流出来。
“女施主，擦擦口水。”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手帕，上面还绣着一片松果菊，好看极了。
“和尚也有信物么？”
虽然我单身了几百年，可一眼便认出手帕上的绣图，定是女人绣的。
“这是贫僧路上捡的。”
“……”
路上捡的给我擦嘴？
“姑娘，天色不早，你独自一人留在山林里实在危险，姑娘家住何处，贫僧送你回家。”
他面色和善。
这也是第一次人类见到我后，还能平心气和地跟我聊天的。
因为我的脸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
从我的鼻梁骨处扩散到左眼，所以寻常人见我早跑了。
“这山林不危险，我就想安安静静哭一会儿！”他打扰我，要不是我看着他长相俊俏。
早把他吃了！
“施主不知道，这山里有妖怪，若是天黑还在这，会被吃的。”
小和尚一本正经地劝我，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我警惕地站起来，难道身上的妖气被小和尚发现了？
可我不吃人，身上的妖气连妖都鲜少察觉。
“施主，我带你下山吧。”
这次，我没拒绝小和尚。
默默地跟在他伸手，看着他精壮的背影，想着他有多好吃。
小和尚带我去山脚下，他在这盖了两间小茅屋。
我惊讶得看向他：“小和尚不应该云游四方么？”
怎么还打算定居了？
“施主，贫僧需要在这修行三月。”他耐心回答。
“别叫我施主了，叫我小薯就好，你叫什么？”
这不就是便宜我？
三个月的时间，我肯定能找到机会，吃了他。
吃他之前，我得先把小和尚的名字记住。
“云游。”
2
我观察了他整整一个月，左思右想不敢吃他。
反而越看越觉得这小和尚顺眼。
他性格好，笑容满面，和蔼可亲，关键是长得帅，还体贴温柔，给我煮饭。
哪一点都比黄鼠狼精优秀！
有时我嗅着他的味道，真是会忍不住。
有一次。
我张开嘴，一口咬在他胳膊上，眼睛都红了。
我想吃肉。
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你想吃肉了？”云游冲我笑着，丝毫没感觉到危险在靠近他。
“嗯嗯！”
我拼命点头，嘴巴紧咬着不松开。
不知在他眼里，我此时的样子是否像极了食人妖怪！
“我不能杀生，这是我在路边捡来的几颗板栗，不然你压压饿？”云游把手摊开，几颗你亮闪闪的板栗出现在我面前。
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啊！
我松嘴，小手迅速从他手里拿走板栗。
我饶了他。
至此以后，云游每次回家都会带些小板栗、马铃薯、水果。
我甚至怀疑，我黑鼠精的身份，是不是被他拆穿了？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听仙仙说过，和尚跟妖怪是天敌，要是真的发现妖怪的身份，会念咒，会伏妖。
云游对我很好，他只当我是个人类。
可仙仙等不及了。
“小薯，你要不吃，我可要动嘴了。”
一个慧根极高的小和尚，就是行走的经验值啊，试问谁不心动？
他的肉还这样香。
要不是仙仙专门为我跟小和尚设下的结界，早有妖怪寻味而来了。
“仙仙，我喜欢这个小和尚，他很温柔，上次我咬了他一口，他也不生我的气。”
云游的笑容，阳光灿烂，我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除了仙仙，没人对我这样笑过。
“喜欢？小薯，你不会对和尚动情了吧？”
仙仙不可思议地瞪了我一眼，气呼呼的：“你忘了万妖之王是怎么死的？”
曾经的万妖之王，不是现在的狐狸，是一只蝴蝶精。
妖界人人听过她的传说。
当时的妖界蒸蒸日上，在蝴蝶的打理下，甚至比肩天界。
可后来，蝴蝶爱上了出家人。
出家人骗了蝴蝶的内丹，立地成佛。
妖界分崩离析……
后来狐狸精出现后，才重新凝聚力量。
而妖界也跟和尚势不两立，见一个吃一个。
“不会，我才刚失恋，刚被黄鼠狼甩了，哪有心思再对别人动情啊。”
我心虚。
那云游，比没良心的黄鼠狼可强太多了。
“你最好记住，和尚是用来吃的！”
仙仙撇嘴：“你没有妖心，再不吃和尚，会死的！”
我没有妖心。
这是只有我跟仙仙知道的秘密。
我查过妖巢里的书，没有妖心的妖怪，是妖中不祥之物，会死得很早，最多活不过三百年。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三百岁了。
只有吃千年一遇的和尚，才有可能有妖心。
“好仙仙，三月，他要留在此地三月，我定能找到机会吃了他。”
3
临走前，仙仙跟我说，让我试探云游。
很多和尚说了戒女，可实际上贼心不死。
说云游对我好，没准是没见过女人，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内心坏得很。
嗯，我虽脸上有胎记，可身材姣好。
特地幻化了一身云丝薄衫，来试探他。
他若真是坏和尚，我吃起来便没压力了。
但他一见到我：“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云游见我朝他扑过去，眉头轻皱着脱下袈裟披在我身上：“小薯，天气寒冷，你穿得这样少会伤风。”
他的袈裟很干净。
“云游，我不想穿袈裟。”我执拗地把袈裟丢在地上。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竟不敢抬头看我了。
“云游，是我长得太丑么？”
我拉着他的手，摩挲着。
其实我害怕的很，脸上的胎记实在让我没什么自信。
“阿弥陀佛。”
云游拧着眉，低头：“小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
诶。
和尚就是和尚，没见过女人，还以为我是最美的。
可他说得太诚恳了，我心情又好，还怎么舍得吃他呢。
我趁他低头叨叨，快速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云游的身体明显颤了颤。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念得更起劲了。
连续三天，云游只敢把吃的放在我门口，不敢进来，不敢跟我对视。
他说：“小薯，你要好好反省，男女授受不亲，切不可和男人有太近的接触。”
“你不是和尚么？和尚眼里，也有男女之分？你把我当女人了？”
我打趣地看向红了脸的小和尚。
见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落荒而逃。
我试探上瘾，越是想向仙仙证明，云游是个好和尚。
接下来几天。
我分别幻化成老妇、受伤儿童、乞讨大爷。
云游遇到都会伸出援手。
哪怕手里的饭菜不多，也会选择渡人。
这些，仙仙都看在眼里。
她甚至忍不住，幻化成美人儿，去贴近云游。
可她说，云游的双眼清澈，是那种她从未见过的清澈。
“难道和尚真是无情之人？”
“小薯，好和尚的肉才香。”
仙仙劝我：“吃了他的肉，你在妖界便不会被人欺负了。”
“妖界说和尚都是坏人，才去吃他们，可云游不是坏人。”
为什么还要吃了他？
仙仙争不过我，气呼呼地离开了。
我跟在云游身后，护送他到茅屋。
正打算进去，黄鼠狼出现了。
他朝着云游扑过去，要对他动手！
4
我眼疾手快，摁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后摔。
“小薯。”
黄鼠狼狼狈地从地上起来，他刚才为了吃云游，没注意我的位置，才被我袭击了。
“你竟然为了一个和尚打我？”
他皱眉，没好气：“你想吃独食？我记得你不敢吃和尚。”
整个妖界。
只有我还没有尝过和尚肉。
我是他们眼中的异类。
“这是我的事，跟你有关系？”我怒狠狠地瞪着他。
“小薯，还在生我的气吗？”黄鼠狼伸手想来抓我的手，被我甩开了。
他面露难色：“我跟乌鸡精在一起是被迫的，我心里想的都是你，我听到偏方，说吃一只乌鸡精，能治好你脸上的胎记。”
“……”
哦？
“所以啊，我才故意说要跟乌鸡精在一起，其实为了她的内丹。”
“小薯，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好家伙。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那内丹呢？”我摊开手，问他要内丹，我可不相信黄鼠狼的话，这些天待在云游身边。才发现以前跟黄鼠狼在一起，他有多不靠谱，多不切实际！
只会说花言巧语。
“乌鸡精警惕性太高了，还没拿到，但你放心，我肯定会拿到的！”
黄鼠狼一如往常，信誓旦旦对我发誓。
他见我不说话，又说：“小薯，那和尚，我们一人一半吧？这样武力值上升后，一起对付乌鸡精就易如反掌了。”
他盯上云游的想法，全写在脸上。
说是对付乌鸡精，实际上只是想吃我的云游。
“不行，那和尚是我的，我一个人吃！”我皱眉，怒气冲冲地想吓跑他。
“小薯，那和尚不是普通和尚，你一个人斗不过的！”
黄鼠狼还不依不饶地跟着我：“这附近布下的结界，屏退了好几种妖怪！我也进不去！”
“你真以为这和尚你能吃？小心你成了他的盘中餐，囊中物！”
“这结界是仙仙下的。”
你进得去才怪！
仙仙在下结界的时候，就是怕有其他妖对我的和尚有想法。
“黄鼠狼，你要想要我的和尚，就有本事把乌鸡精的内丹拿来，我考虑给你一块肉。”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其实看到乌鸡精了。
她躲在樟树后头，看着黄鼠狼跟我“谈判”。
她跟黄鼠狼是一伙的，想要想吃掉我的云游。
“黑鼠精！你别得意！你想独占独吞，妄想！”
“你的好朋友仙仙，那只狐狸精，早被那和尚识破了，进了他的降妖袋！”
“你要是不信，只会害死妖界所有妖！”
“小薯，你可以去查，那个和尚的寺庙和他的出身！”
诶？
如此沉不住气。
更比云游差了！
回到小茅屋。
我看到满桌子的板栗，云游在床上盘腿诵经，他看上去安静祥和，尤其是那张脸。
白白净净的，俊俏得紧。
我凑近他，伸手触碰他的鼻尖，还未碰到，云游睁开了眼。
“云游。”我喊了他一声。
“饿了么？”他笑笑。
“饿了。”
我用力点头，眼角下意识地瞥到他别在腰间的袋子上。
不会的！
云游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仙仙下手？
那只黄鼠狼，肯定是想骗我。
5
五天了，仙仙都没来找我。
我回妖巢去找她，也没发现她的踪迹，仙仙的家人说，她出去觅食以后，就没回来过。
我回到小茅屋来回踱步，心中不安的情绪愈发强烈，难不成仙仙真被云游识破真身。
被抓了？
我等云游晚上打坐时分，凑上前跟他讲话，毫不客气摸了一把他的小脸蛋。
他怎么都不理我。
云游打坐的时候，是谁都不能打扰他的。
所以，我决定偷他的腰袋，一探究竟。
刚解开他的腰带……
云游睁眼了！
“小薯，你要做什么？”他不解地看向我，就像看着贪恋他美色的坏妖。
“啊，我，我听说和尚的腰袋是收妖降魔用的，我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妖怪。”
我笑得开怀，我想云游一定看不出我的心思：“云游，可以借我玩玩么？”
云游动了动唇。
他正想说话。
我已经快一步取走他的腰袋，躲回房间。
“小薯，把袋子还给我。”他追到门外敲门，听得出来他很着急。
我打开腰袋，看到一只迷你的小狐狸躺在袋中。
还没看清是不是仙仙。
猛一股强大的引力将我往袋子里吸，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
我吓得不知所措。
眼前一黑，只听到云游把门踹开了。
6
醒来后。
云游在我身边打坐。
“小薯，你醒了。”他看我没事，松了口气：“以后不可再玩我的腰袋，这是降魔之物，会损人。”
我很虚弱。
小看了那只袋子。
“云游，妖在你们出家人眼里，都是坏的么？”
我有点怕了。
虽不能确定那是仙仙，可他捉妖，是事实。
“不知。”他答。
我心中一惊，身体颤抖，云游的眼神有些可怕。
他虽笑着，可他的眼睛告诉我，他讨厌妖。
是啊，臭名昭著的妖怪，谁能喜欢？
中午。
我买了几颗糖给山下的小孩，让他们帮我去寺庙打听云游的身世。
得到的结果几乎相同。
云游刚出生，父母便被妖怪杀害，他被村民送到缘林寺。
年幼的他，满身都是伤口，奄奄一息。
福大命大才活下来。
怪不得，一提起妖，他眼神都变了。
我怕他对妖的恨意太深，对袋子里的小狐狸赶尽杀绝。
我又去了一趟妖巢，打听仙仙的事。
得到了她回来的好消息！
仙仙约我去了林中。
“小薯，别再住在小茅屋了，那个和尚他不简单。”仙仙看上去好虚弱。
她告诉我，那天我在袋子里看到的就是她，也是阴差阳错之下，将她放了出来。
而我因为妖力不够，没被吸进去。
“结界是他设下的，那天我路过想找你，被他发现，抓住了我。”
“我现了原形，他问我认不认识……”
仙仙说着一顿。
“小薯，他来这里住在山脚下，是为了找妖，不是你我普通的妖，他来找……来找媚摇的。”
媚摇？
妖界为首的那只狐狸精。
“你知道狐狸王为何痛恨和尚么？除了和尚负了蝴蝶让妖界分崩离析的原因，其实胡媚摇自己也爱上过一个和尚。”
仙仙从身后拿出一副卷轴，放在我手里。
“小薯，你看看吧，这是胡媚摇的妖巢里悬挂的画像，我复刻出来的。”
仙仙走后。
我始终不敢看卷轴。
一直到半夜，我还在林子里徘徊，没忍住看了。
是云游。
那卷轴上的人，是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