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沈席玉。
我此生最大的功绩就是十七岁那年慧眼识珠,把流落在外的皇太孙谢晏舟捡回府中养大。
后来那群迂腐的大臣给我定了个罪名。
还不轻。
说我把谢晏舟养歪了,阴晴不定,冷酷暴虐,还愚忠,只忠心于佞臣,也就是我。
他们要趁谢晏舟外出打仗之时把我杀了?
……
我死了。
又活了。
重生在出嫁的第二天。
而我的夫君是当朝皇太孙谢晏舟。
还不如死了呢。
谁曾想五天前我还是风光无限的摄政王。
皇太孙谢晏舟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我爹是当朝宰相。
我爹子嗣单薄只有我一个孩子,于是我从小便被寄予厚望,当成男儿来培养。
我也很争气。
一路干到了摄政王的位置,光宗耀祖。
说实话。
群臣策反杀我的时候,我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总算能休息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上天又摆了我一道!
赵太傅嫁女,实际是群臣出的馊主意。
妄图利用美人计堵住谢晏舟的怒火。
真是病急乱投医。
都忘了谢晏舟不近女色?
新婚之夜。
太傅女一看到谢晏舟那张风尘仆仆的阎罗脸,竟活活吓死了过去。
然后我就借尸还魂了。
被他们杀了还得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这是什么世道?
躺在暗无天日的柴房我指着老天爷骂。
听外面守门的侍卫说谢晏舟昨日一夜未归。
朝廷掀起了腥风血雨。
为首杀我的几个大臣已经身首异处了。
我那太傅爹更是献女有功,被赐了“加官晋爵”的酷刑。
说到这里,门上的影子害怕颤了几下。
纵使他们压低了声音,我还是能听见。
我这个失宠的太孙妃,怕是没有几天活头咯。
然而我只是冷冷一笑。
那有什么?
大不了我挑明身份。
只怕谢晏舟心疼我都来不及。
嗤。
就这样好好赖赖又过了几天,终于传来了谢晏舟的消息。
“做什么?”
我惊恐的看着忽然闯进来的侍卫。
饿了几天的我此时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还沉思在门口那俩侍卫的眼神中,我被带入了谢晏舟的寝院。
刚进门就嗅到了很重的药味。
他受伤了?
一想到自己养大的崽崽受了伤,我这个老母亲哪里还绷得住?
蹭就挣脱了侍卫。
扒开人群冲了上去。
替谢晏舟把脉的太医被我撞翻在地,身后乱做一团。
而此时的我什么都听不见。
眼里只有病榻上的少年。
谢晏舟胸口插着一支羽箭。
双眸紧闭,两道英气的剑眉蹙着,小麦色削瘦的脸庞棱角分明。
纵落下风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与气场。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只有十四岁,瘦的跟小鸡崽似的。
同年,他在战场上展露锋芒,所向披靡,令敌军闻风丧胆。
那场仗足足打了一年。
我没想到他能活着回来。
更没想到他回京受封,竟被太上皇认出是九年前宫变,先帝流落在民间的幼嫡子!
众臣当场泣不成声。
几年前那场宫变实在是太过惨烈。
要不是先帝跟先皇后以身殉国,激起了士兵背水一战的决心,早就灭国了。
于是谢晏舟顺理成章的认祖归宗,成了万人之上的皇太孙。
而我的身份也一夜之间水涨船高。
万人敬仰。
太上皇不仅把谢晏舟托付与我,还在临终前让我辅佐他。
我成为一人之下的摄政王。
一晃四年。
我都快忘了谢晏舟还有脆弱的一面了。
“兮兮……”昏迷中的人,薄唇喃喃念出一个名字。
我浑身都僵住了。
兮兮是我的小名。
我娘偷偷起的,连我那日理万机的爹都不知道。
谢晏舟是怎么知道的?
“这位……小姐”刚才被我撞倒的太医焦急开口,“太孙情况十分危急,这箭。”
“拔!”我毫不犹豫道。
周围一片寂静。
谢晏舟的副将动了动唇,仿佛在讥诮不屑我的不自量力。
床榻上双眸紧闭的人倏地睁眼。
“谢晏舟你醒了。”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人拉到一旁。
谢晏舟缓缓坐了起来。
看我的眼神冷漠的吓人。
这还是整日围着我摇尾乞怜的崽子吗?
“带过来。”
他话音刚落,我就被押到他眼前。
与此同时,太医也上手拔箭。
噗呲一声。
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身。
而他仅仅眉头轻蹙。
“知道我留着你做什么吗?”
太医为谢晏舟包扎伤口,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跟我说话。
“你爹死了,等我玩腻了,你也很快下去跟他们团聚了。”
他面容冷戾。
忽然抬手捏住我的下巴。
刚止住的血又滋滋往外冒。
太医不敢怒不敢言,战战兢兢的敷药止血。
“你能不能等会再说?”我心揪着问。
场面顿时死一般沉静。
我能感受到谢晏舟指尖的凉意。
“除了他,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他?
“沈席玉啊?”
我脱口而出,下巴就被谢晏舟大力握脱臼了。
疼的我眼泪狂飙。
看着他染红的眸,我十分庆幸他不打女人。
谢晏舟凶神恶煞的警告我一番,便让人把我扔到后院做个最低等的浣洗婢。
“我走了,你好好养伤。”我捧着下巴含泪说完。
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果然如谢晏舟所言。
他留着我就是为了折磨我。
我顶着大太阳洗了半个时辰的衣裳就中暑了。
可能是我表现的太脓包了。
王府里没有一个人瞧得起我。
也罢。
有娘的孩子是块宝,我找我娘撑腰还不行吗?
摄政王府跟我爹娘住的留园仅一墙之隔。
我轻车熟路的躲开守卫。
溜进了留园佛堂。
我死后我娘万念俱灰,整日吃斋念佛。
看着蒲团上瘦弱的背影,我的心很疼。
“娘……”我情不自禁的哭了。
跪在蒲团上的贵妇人扭头,惊讶的看着我这张生面孔。
“娘,我是兮兮呀。”
我娘起身走近,看清了我的脸道:“我看你是神经兮兮!”
?
“我儿冤死还没过头七,太傅家就敲锣打鼓的办喜事,留园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你滚出去!”
我娘脾性很软,还从未见她如此疾言厉色过。
“娘,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兮兮!”我红着眼睛握住她的手。
一股脑绞劲脑汁自证。
连七岁尿床赖我爹身上的事情都说了,我娘才信。
“兮兮你怎么……这样了?”
我叹息,“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天觉得我命不该绝吧。”
我娘激动转身,双手合十感谢菩萨。
“兮兮,这消息得瞒着所有人,特别是太孙。”
要不怎么说是亲娘呢!
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可不想重活一世还为朝廷呕心沥血。
我想好了。
我要做咸鱼!
最闲的那条!
为了不让我吃苦受罪,我娘答应一会就调我进院子做贴身侍女。
然而。
看到谢晏舟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又中暑了!
“赵小姐您的福气来了!”
“从今天开始您就是太孙的贴身女婢。”
咚!
我真的中暑了。
搞错了。
一定是我娘搞错了!
“专心。”
谢晏舟沉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看着他笔下无心书写染开的墨点。
激灵一下,加快了磨墨的动作。
几滴墨水飞溅在他衣袍上。
这墨研的真是一塌糊涂。
一旁的管家看着我,一言难尽。
我立马瞪了回去。
我堂堂一个摄政王,不会研墨很奇怪吗?
他还在瞪着我,嘴唇都气白了,一抽一抽不知道在说什么唇语。
反正听不懂。
“夜深了,更衣。”谢晏舟站了起来。
管家推着我过去,挤眉弄眼。
我会意顺势把他推了上去。
不就是想夺得谢晏舟的恩宠吗?
我给你这个机会。
毕竟我也不会伺候人更衣。
当我还在为我一石二鸟计划沾沾自喜之时。
殊不知谢晏舟瞬间沉了脸。
“我让你过来。”
管家吓得魂都飞了,一把把我拉到前面。
“我不会更衣。”我破罐子破摔道。
所有人都等着谢晏舟怒火降临。
而我没怕过。
甚至还有点不知道哪来的嚣张。
他重整了语气,眉眼敛着几分耐心,“我知道,我说我帮你更衣。”
……
这是什么惊天霹雳?
几个时辰前他不是还要杀了我?
看到一旁管家张大嘴的表情,我就知道我没听错。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刚要跑,一只胳膊就横在我脖颈。
熟悉的气息将我包裹,只听见耳边他说:“我终于抓到你了,姐姐。”
宛若一盆冷水浇头。
我被冻住了。
谢晏舟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现在居然对赵小姐这么温柔!
难道他的断袖治好了?
真是可喜可贺!
不对。
我终于反应过来。
现在我是赵小姐!
谢晏舟要那啥谈感情吃亏的是我啊!
“大胆!”
我呵斥一声。
管家早就带着其他人跑了。
气的我在心里大骂这些没骨气的。
谢晏舟受了伤我不敢挣扎。
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劝诫他。
此时不宜开色戒。
圈住我的手片刻僵硬后,极具侵略性道:“我说宜。”
眼前一黑。
然后我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七八个侍女围着我。
谢晏舟不喜王府有女人。
所以除了留园外,王府连只苍蝇都是公的。
我抓住其中一个熟面孔。
是伺候我娘的丫环。
颤颤巍巍,“让夫人来接我回去,再不回去我就要死了,谢晏舟好可怕!”
“他说要将我拆骨入腹。”
被我拉着的侍女脸莫名其妙泛起红晕,轻声嘱咐,“嘘!太孙妃,这些夫妻间的私房话不好乱传。”
太孙妃??
我注意到她称呼的转变。
两眼一抹黑晕了。
再睁眼的时候。
太医一脸沉重的看着我。
而我瘫在榻上。
还不能接受自己被一手养大的猪,给拱了这个事实。
呸,我也不是白菜!
“太孙妃身子虚,多调养调养就好了。”
太医开了一张药方,身旁的侍女被支开去抓药了。
“太孙妃还记得自己的使命吗?”他也不装了。
“沈席玉死了,留园不除,太孙是不会甘愿回到皇宫的。”
没想到那些大臣还不肯放过我。
这是要我们满门全灭才肯罢休!
“可是沈老将军是开国功臣,沈相更是为朝廷呕心沥血,这么做不太好吧?”
面对我的反问太医只是摆摆手。
“这些跟太孙回朝相比,不值一提。”
好一个不值一提。
我家三代忠臣,最后只换来这四个字。
我暗暗攥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准备怎么做?”
“这是毒药,你借故放进留园的饭菜即可。”
“好大的胆子!”
我还没来得及应声,谢晏舟愠怒的嗓音冷不丁传了进来。
太医一哆嗦便把毒药往我手中一塞。
紧接着便服毒自尽了。
我捏着毒药不慌不忙,面上露出狠绝的表情。
“拖下去,夷三族。”谢晏舟冷酷无情道。
“等等。”
我抬头看谢晏舟,“妄杀朝廷重臣,怎么也要悬尸示众吧?”
那群文臣不是整日将风骨挂在嘴边吗?
那我就杀光他们的锐气!
一众腹诽我的眼神转为惊恐。
许是没料到我会对自己人下手这么狠。
谢晏舟不动声色算是默许了。
他对敌人素来不会手软。
我也没怀疑。
只当是昨夜春风一度的耐心了。
太医被人抬走了,顺理成章接下来就该处理我这个“内应”了。
“太医说什么了?”谢晏舟温柔的语气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扯扯唇,明知故问,“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他坐了下来。
我不自然挪臀往后靠了靠。
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崽子的气场强了不少。
“之前说了什么?”他紧追不舍的问。
我老脸轰的一红。
总不能说太医很正经的跟我说,让太孙房事轻点吧?
上一世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说不出口。
“你准备怎么处置我?”我反问谢晏舟。
“留在我身边,我护着你。”
他神色认真,眉宇间毫无问责之意。
这让我不得不怀疑。
“你不是真的断袖?”
那双威严的琥珀眸一怔,“从前不确定,现在不是了。”
而我分明从他稍纵即逝的情绪捕捉到什么。
娘啊,该不会是给我掰正了吧!
我还有这魅力?
一想到我前无古人,我就忍不住双手叉腰。
嘶!
腰上的疼痛感瞬间把我拉回现实。
折磨。
谢晏舟一定是把我留在身边折磨。
“时辰不早了,作为我的贴身女使是不是该起来伺候了?”
果然。
开始了。
就在我期期艾艾的时候。
我娘的贴身女使靠在谢晏舟耳边说了句什么。
我看他耳朵都红了,随后看我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温柔,“ 我知道你不会穿衣裳,我帮你。”